读花如人

Posted 2023-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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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花如人

“兰花香气清冽，醇正，最适熏茶。来，咪一口。”记忆里，外公坐于兰花旁，揽着孙子，共享天伦。清香四溢。外公，也如一朵素兰，高雅，内涵。精华隐于条形的墨绿叶间，毫不张扬，却有无穷底蕴。就像，古时君子。

兰，该是如此的吧。

春节临近，父母的亲戚朋友们来家中走访，手中少不了带来的礼品。大多都不会被接受，除了难得有闲情之人会带些花儿。于是，幸运的，房间落地窗前阳台里，多了盆蝴蝶兰，几株水仙。

蝴蝶兰落户时已开地很是多了，蝴蝶般的造型，白色黄色紫色，花瓣各自都护着中心的嫩蕊。它被安在一个精雕玉琢的陶瓷容器中，盆壁还围了一圈粉黛薄纱，娇艳，华美。兰花的茎软塌着，是靠铁杆与夹子支撑着才立起，看似长成了一条条迷人的抛物线。墨绿色的叶片下覆盖着黑黝的土壤，按一按，疏松透气，也能保留水分。

水仙还是几个蒜瓣一般的块状茎，凹凸状怪十分丑眼。它们原只是被放在塑料袋里拎着，而后才搬到塑料盆中居住。盆里只需放些水，使根能触及即可。

“蝴蝶兰的市场价特高呢？装饰都这么好，果真是名贵的花种。”

“真漂亮！”

“怎么养养呢？”大家盯着花盆，纷纷议论。

水仙不久露出了碧绿的嫩头，天天长高0.5厘米，很快，在年前两日，已出现了迷人的花苞，灵秀，可爱，纯真，宛如羽翼中尚未苏醒的天使。然后，时时期待着开花。蝴蝶兰却基本上没有动静，看不出它有花开花落叶长叶舒，甚至忽略了它是生物。那涂了蜡般挂于枝头十几天也吝啬地不愿张开的花苞，不知要吊足大家胃口，还是在赞美声中忘了绽放的使命。

初一清晨，水仙已是盛开怒放，芳华灿烂，每一个小朵，白的瓣，黄的蕊，充满生命的张力与韧性，极力张大。堂妹稍触花朵，清香便飘满整个阳台，高兴起来，又蹦又跳的。她又捧起一朵蝴蝶兰，凑近，伸颈，嗅。无香味。便撇开它，亲近水仙。也许孩子才是最能品味善恶，分辨好差的罢。曾几何时，我也失去了呢？兰依旧原样，像是位拘谨的贵妇人。孩子的朝气与活力不是它所能蕴含的，两者是如此不相称。

记忆中，兰花，确不是如此的。所谓君子的气质呢？ “知有清芬能解秽，更怜细叶巧凌霜……”毛毡一铺，砚台一搭，眼前又是外公吟诗练字的景象。偏过头来，笑，温和慈祥。

蝴蝶兰，因翩飞、轻浮的“蝴蝶”二字，就妖媚了许多？

十余日之后，水仙花萎一地。枯黄的朵儿移开后，却是饱满子房中孕育的新生命。于是叶伏，于是它那完成使命的块状茎再次被包进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于是被环卫工人收走......

凌波仙子生尘袜，

水上盈盈步微月。

是谁招此断肠魂，

种作寒花寄愁绝。

黄庭坚倒是很好的描绘了水仙独特的气质，读到它们勇敢倔强、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在万物肃杀的时候，水仙就以她的芳姿向人们展示着春的希望了。

我却分明感到它那朴素的韵味。就宛若社会中一些勤恳的普通百姓，他们需求甚少，外表素淡，却始终有一颗为他人为环境为社会默默奉献的心。而蝴蝶兰恰如那些开着高档轿车的达官贵人，表面上风华绝代，实则大多为对社会毫无回馈之流。不禁疑惑，这世上为何还有这般高消费低思想的人存在呢？

兰依然开着，白色黄色紫色，倒是呈现了些生命轮回之像：那几朵未开的苞儿枯瘦了。爸边饲弄着它们，边咕哝：“蝴蝶兰可是娇贵的花呢……”

顶灯一拉，啪嗒一声，柔弱逆光中，外公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半夜，伏案赶图。外公是国有工厂的工程师，日日辛苦操劳。他许是一名尽职的公民，家庭、社会以致国家，都留下其有所作为的痕迹，恰似永恒的雕塑。

天气转暖，蝴蝶兰终究也在一天之间凋零。于是扔进垃圾箱，之后被收走。

人的一生，不也就如此，生来就面临死亡。空手而来，空手而归。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人生不需追求、努力。人的一生，为社会要做出贡献，推动人类的发展，乃是真正的至美至善罢。

蝴蝶兰，也可以，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