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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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首语:没有风暴,船帆只不过是一块破布。本文为你选取作文初夏的房间四篇,希望能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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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夏的房间(1)

初夏的房间

1、
那一年春天我生活在北京。这并不是我在北京的第一个春天,不过,是在那年,我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一个朋友的家里。
说是朋友,其实又不怎么熟。情况是这样:我搬进那套房子,是一个朋友的邀请,她告诉我说有个地方住得不错,还不用出房租,爽快地把地址给了我。我搬进去的时候,她却又搬走了,听说是找了一份新的工作,或者是别的理由,我反正是不太清楚,本来跟她就不是很熟,从那以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无论如何,我就在那套房子里住了下来。光华里一百三十二号,光华里小区,一套顶楼的大三居。
房子很大,装修得蛮气派。这套房子的唯一问题是,住在里面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屋主是谁。似乎大家都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搬进来的。不用付房租,而且很自由,这样的地方可不好找。尽管作为一个正直的人,我时刻都在担心着被突然出现的房东赶走,但想要省钱的心理压倒了一切,也就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当时,那套一百多平的房子里住着五个人。两女三男。我,小光,女性,我们合住一个房间。我大四,小光似乎刚刚大学毕业,从事什么职业我是不清楚,但她不会在正常的点出去上班,经常穿着厚厚的卫衣裤在在屋里走来走去。另外三个男的,王淳和刘健住一间屋,但又好像不是同性恋。唯一会在正常的时间出去上班的是张智勇,这似乎赋予了他某种特殊的权利,得以独占那套带阳台的大主卧,我们想晾个衣服什么的,都要经过他的房间。
不过,除了长住的这几个人之外,屋里似乎总有莫名其妙的访客。有些是我们认识的人,但大部分并不认识。谁也不知道拿这些人怎么办才好:他们上门,全部的行李都装在一个登山包之类的东西里,嘟囔一声“某某让我过来的(这个某某我们通常也不认识)”,就径直走到沙发那儿,放下东西,倒头大睡。尽管这一切令人不快,可是想一想,其实他们对这套房子拥有的权力并不比我少。所以,在最初的惊诧过后,所有的人都能和睦相处。
那真是一个不错的春天,雨水很多,洗掉了杨树上的绒毛,以至于空气中的飞絮都几乎绝迹。这个利好现象是小光第一个发现的。因为她有过敏性鼻炎,空气里的绒毛一多,她就会阿嚏阿嚏地连续打起喷嚏,直到喷出鼻血。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春天,对小光来说如同一件出乎意料的礼物。有一天,她高高兴兴地带给了我们这个春天她的另一件礼物。至于那件礼物会给她的人生造成多么毁灭性的打击,在那个春天,还看不出任何端倪。
小光是个同性恋。这一点,她从来都不掩饰——她长得很漂亮,有一只小巧的鼻子,鼻尖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细得有些过分的小腿上套着长袜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北欧少年。她很喜欢各种小动物,但又有哮喘,所以不能养。除此之外,小光还是个大胃王。有时候她很晚回来,会把我从床上摇醒,恳求我跟她分享一个披萨,一份意大利面,或者水饺、烤翅、关东煮,甚至有一次带回了一整只九寸的芝士蛋糕。作为交换,我会烧开水,用茶包和咖啡伴侣做一壶奶茶,或者直接泡上几袋速溶咖啡。大半夜地吃着油腻的食物,喝着滚烫的茶和咖啡,这样的事情多少显得有些诡异。但小光表现得这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她干净利落地把食物卷起来塞进嘴里,风卷残云般解决完一大半。吃饱喝足以后,她像只猫一样满足地拍拍肚子,有时候不刷牙就回到房间去睡觉。我喜欢小光,这似乎是一件更加自然的事。当然啦,不是那种喜欢。
事实上,我和小光讨论过彼此成为情侣的可能性。
“你是百分之百的异性恋吗?”她吃完一只咖喱卷,煞有介事地问我。
“我想啊……我觉得是。”
“这不可能。世界上绝对没有百分之百的异性恋。”
“那这么说来,世界上也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同性恋咯?”小光的话不知为何有点惹毛我。
“大概是吧。”小光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统统打成一个包裹,圣诞节礼品大派送!”
话虽如此,但在我心里,小光却是个百分之百的同性恋。这与她的长相没有关系,而是浑身散发的一种氛围:我对男性不感兴趣,而且不需要他们对我感兴趣。这种氛围,没准与她爱吃、不爱打扮、甚至也不太讲卫生的习性也大大相关。至于我呢,在小光的眼里,我这人龟毛到一塌糊涂,吃完东西必须把桌子收拾干净只是不值一提的坏习惯,最大的问题是,我居然在写毕业论文:中国资本市场的周期研究。
“干吗写什么论文啊?”她说,“那种东西不是浪费纸张,只配用来擦屁股吗?”
遗憾的是,事实的确如此。
“你没写过论文?”
“从来没有。”
小光没写过论文,却能大学毕业,没有正经工作,却能活着,还能吃下去很多美味的垃圾食品。她经常换女朋友,也能坦然地与她们分手。跟我们大多数人的人生相比,小光就像一个生活在永无岛的孩童,能这样满不在乎地一直活到世界末日。直到这个春天送给了她一件礼物。
那是四月底的一天,阳光明媚,而且没有沙尘暴。我去了趟学校,交掉论文的最后一稿,顺便把学校宿舍里的夏天衣服塞进了旅行包。回家的路上,我心情很好。四月到五月的这段时间,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就可以走在街上,那种惬意的感觉,可以短暂地驱散毕业啊、找工作之类事情的阴影。
就在那一天,发生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小光居然在家里搞卫生了。
我进门的时候,她正戴着一个报纸做成的三角帽,还有一副遮掉半张脸的大墨镜,把扫帚绑在撑衣杆的顶端,努力地扫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搞什么搞!”我脱口而出。
“大扫除啊——帮忙啦!”
“开什么玩笑啊,你把灰都扫到沙发上了。”我说,“天花板碍你什么事啦?”
王淳和刘健也跑了出来,惊恐地看着小光这次壮举。“我们劝过她。”两人无奈地说,几乎是异口同声,“但是她根本不听。”
说完这两个人就又跑进了屋里,显然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我只能帮助小光把沙发挪开,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我要把这面墙漆成绿色。”小光说,她的意思是沙发后面那面墙。
“为什么啊?”
“我有个客人要来。”


2、
墙还没有漆成绿色(事实上到最后也没有)的时候,那位客人就住了进来。
苏珊娜带着她的布衣柜来到了这里,而且一来就没想走,其实我们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但是,毕竟她也有权住在这里,我们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可以拒绝她的加入。
或多或少,我们是被她迷惑了。我是说,并不是我们智商太低,也不是缺乏警惕,而是苏珊娜本人就有这样一种狡黠的特质。她经常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邻居,我们两家人平分一块菜园,可是一季蔬菜种完,他不仅成功地占去了大部分的菜地,而且他家的南瓜藤还爬到了我家的瓜架上。
我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苏珊娜。当然啦,这种说法并不公平。我可能是根据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才得出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的结论。其实一开始我们相处得还不错。
苏珊娜是小光的女朋友。虽然她自己并不承认这一点。
“我很喜欢小光。”她总是很认真地说,“我也非常信任她。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如果我是个同性恋,我一定会跟她私奔,跑到国外去结婚的。可我现在还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这就是唯一的问题。”她说着,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但在下一秒就咯咯地傻笑起来。
小光也从来不说苏珊娜是她的女朋友。她,从来不对苏珊娜有任何要求。甚至如果你不注意,也不会觉得小光对苏珊娜的感情有什么特别。除了苏珊娜来了以后,小光变得越来越沉默。她总是在苏珊娜高谈阔论,分析着自我的时候,沉默地微笑着,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颗发光的星球。
但我们一开始完全没有注意到。不,应该这样说,是我没有注意到。承认自己要为某一个可悲的错误、某一项毁灭性的灾难负责,这件事令人心痛;而我唯一可以为自己辩解的只是,如果当时我觉察到了,一定会不惜代价去阻止——可说白啦!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苏珊娜长得并不漂亮。事实上,她有一张圆脸,一对肥脚踝,这两个特征让她自卑,但她又会一天到晚老念叨着这点,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热衷于减肥,自拍,把自己的脸修得尖尖的发微博,同时又喜欢吃甜食,甚至喜欢吃红烧肉。
不过,这个苏珊娜,她的身上还的确有某种东西。比方说,她很会穿衣服。她穿衣服的时候一点也不介意显露出自己粗粗的胳膊和小腿,这反而使她显得很迷人。她从来不会按照季节穿衣服,五月初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丝质的连衣裙,脚上却还是羊毛靴,同时瑟瑟发抖地裹着一条羊毛披肩。另外,她还很会化妆。事实上,她的化妆技术达到了“令人敬畏”的级别。她的眼线和唇膏就像长在脸上一样自然,我甚至从未看见她卸过妆,她只是迅速地用吸油纸整理已经糊了的妆容,然后随随便便地再涂上一层。
苏珊娜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鬼天气来到我们这里的。
她是故意的。
当她的羊毛靴子就像小船一样积满了水,踢踏踢踏地在客厅里踢出一条小河的时候,所有的人几乎都立即对她充满了敬意,仿佛她乘坐五月花号,纡尊降贵,来到了我们这蛮荒之地。
相比于苏珊娜精心策划的豌豆公主一般的亮相,小光则显得有些窘迫。她不能邀请苏珊娜睡她的房间,因为,她们还没有开始正式地“约会”。而且,那房间里还住着一个我嘛!所以苏珊娜只能睡在沙发上。而她,因为近期经济窘迫,还没有把沙发后面的那面墙漆成绿色。
苏珊娜对不得不睡在客厅这件事有什么不满吗?即使有,一开始她也没有显露出来。她很快地在沙发的旁边支起了一只布衣柜。
那只布衣柜值得一提。因为它并不是超市里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廉价的布衣柜,而是一只豪华的布衣柜。它无限地接近一只真正的衣柜。一眼看过去,它甚至比我们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要华丽。坚固的不锈钢支架,厚实的棕色织物表面有精致的巴洛克式花纹,洋溢着一种神气活现的异国情调。
“我前男友送给我的。”苏珊娜强调道,“前男友。”
“嗯。”
“我爱他爱得发狂,但他是个人渣。”苏珊娜伤心地说。“跟他分手以后我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一下瘦了六七斤。”
“你跟小光怎么认识的?”
“我不记得了。”她吃吃地笑着,“大概是在某个朋友聚会上吧。我当时,你知道,刚刚跟那个人渣分手,但我还继续住在他家里,因为我不想租房子嘛。小光说我可以住在这,我没当回事。我在那住得挺好的,你知道。可是过了没几天,他带了新女朋友回去,两个人当着我的面就做了起来。我差点没把他们杀了,其实我已经去厨房拿刀了。可是我又想,为了这么一个人渣实在太不值得了。然后我想起有个人留过电话给我,说我可以去她那住。我去翻手提包,发现那张写了电话的纸居然还在。所以我打了电话,但也没有马上搬过来。我觉得这样打扰别人也许不太好。”
话是这么说,但从苏珊娜的神情里,我丝毫没有看出那种给别人添了麻烦的内疚。那段时间,我是她主要的聊天对象。主要的原因是我闲着。
小光那时候则打着两份工。在一间书店当店员,同时一周两次给别人看孩子。
像她这样的人居然能得到一份保姆的工作,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不过后来我明白了,其实这份工作很适合她。小光喜欢孩子,孩子也喜欢小光。因为孩子的判断标准里没有同性恋这么一说,他们总是根据第一眼的印象决定喜欢谁。而小光就是他们第一眼就会喜欢的那种人。
有一天,小光一脸紧张地找我,问我能不能帮她代一天班。
“是去书店还是?”
是去看孩子。小光显得很不好意思,因为她知道我不喜欢小孩。
“我借了一辆车,想和苏珊娜去趟草原音乐节。”
“可我真不会看孩子……”
“那我再问问别人。”小光这句话一出口,我立刻意识到,她其实没有任何别人可以去问。
“什么样的小孩?”我问,“事情多吗?”
“普通小孩吧。”小光挠了挠头。“六岁,叫豆子。”


3、
事实上,那并不是一个什么普通小孩,而是住在国际化高尚住宅区里,与一只名贵松狮犬为伴的有钱小孩。
“你是小光的女朋友吗?”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考虑到他的年纪,这句话算得上不同寻常。
“不是。”
“我想也不是。”他撇了撇嘴角。
我很想问他“你什么意思”,但跟一个舌尖嘴利的小孩子斗嘴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合算的事。更何况对方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并不是我对有钱人有什么偏见,但比起没有钱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更容易自命不凡和粗鲁无礼,这总归是个事实。
“我需要干点什么呀?”我问。叫做“小豆子”的松狮犬闷闷不乐地看着我。要是有愁眉苦脸大奖赛,它那张脸一定可以轻松夺魁。
“小光没跟你说吗?”男孩豆子一脸烦闷地答道,“你自己上网就好了。”
于是那天下午我上了一个下午的网,把网站上所有说得过去的八卦新闻从头到脚地读了一遍。豆子则一直在玩一个叫“冒险岛”的游戏。据我观察,这个游戏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会不停地发出卡牌,卡牌金光灿灿,让玩的人积累越来越多的金币和武器。只有所得,永不失去,这就是六岁的孩子会喜欢的那种游戏,大概。
按照约定,我必须呆到家长回来为止。客厅里的俄罗斯式挂钟敲了六下,我终于百无聊赖地问:“你不想吃饭吗?”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打开电脑桌下的抽屉,递给我一叠外卖单。
这下我知道了,他就是传说的中的“外卖儿童”。豆子收集的外卖餐单就和冒险岛游戏的卡牌一样五花八门。既有儿童们喜闻乐见的必胜客、汉堡王,也有一些堪称冷门的选择,老妈兔头,姐妹烤鱼,最佳风味牛杂汤。
叫了外卖不到十分钟,门铃就响了。我欣喜若狂地扑了过去,结果豆子在我身后镇定地说:“那是我爸。”
不管他是怎么做出的判断,总之是对的。男主人出现在门口,拖着一只合金旅行箱,好像刚刚从火星出差回来。看见我的时候略为吃惊,但很快便露出了然于心的神情。果然是商务人士。
“小光有点事情,请我来代一次班。”
“那么,请你也把今天的酬劳给她带回去。”
从男人手里接过了三张红票子,我颇为吃惊。我没想到带小孩会有这么赚钱,考虑到整个下午我除了上网什么都没干,这份工作真是让人嫉妒得想放声大哭。
“好的我会交给她。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跟她说一声,车不用急着还。”
小光居然是跟自己的雇主借的车。这个事实不知为何让我感到了一丝郁闷。我是说,我之前没有想到小光居然可以做出这种“社交行为”。成熟、老练、充满自信地对不怎么熟的人说:“把你的车借我用用吧!”她怎么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况且对方又是这样一个人。穿着昂贵的西装,得体地请我把酬劳转交。因为当面对一个人说“这是给你的钱”是不太礼貌的行为,有钱人们不知为何都这样想。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小光和苏珊娜回来了。
我原以为她们会在草原上住一天,但我刚一进门,王淳和刘健就像新闻播报一般对我说:“苏珊娜喝醉了。”
屋子里一股酒气。张智勇在客厅里大发雷霆。
“怎、怎么能这样子……”他结结巴巴地吼道,在这之前,我们并没有发现他是个结巴,“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苏珊娜窝在沙发上小声地哭着,脚下有一大滩呕吐物。小光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滚、滚出去!”张智勇大吼了一声。我站在门廊里换鞋,惊得差点摔了一跤。
“张兄,不用这样吧!”我脱口而出,“这又不是你的房子!”
“太、太不像话了!”张智勇转向我,愤怒得脸都变了形,“房东知道了会怎么想?会把我、我们大家都、都赶出去!”
“你认识房东?”所有人异口同声地问。
话音刚落,小光脸一沉,“啪”地一甩房门进了自己那一间。
我们怀着渴望的目光看着张智勇,他忽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认识。但是……”他讪讪地说,“但是这样子,总是太过分了嘛!”
就是在这次事件之后,我们发现了张智勇的一个秘密:他在IBM公司工作。因为那天他刚进家门就发现了烂醉如泥的苏珊娜,顺手将电脑包放在了桌上,而他的胸牌就拴在包带子上。我想,他总不至于是IBM看大门的。这下我们也多少了解了,为什么他之前总是对自己的工作地点讳莫如深。至于为什么会把胸牌拴在包带上,我只能理解为,在外界他会觉得自己的工作非常值得骄傲,或者也有助于提高在地铁里搭讪的成功率。但是话说回来,月薪上万的家伙居然还和我们这群人挤在一套免费的房子里,这种行为虽然没有触犯法律,总归让人感觉不太地道。
那天我和王淳刘健一起清理了苏珊娜的呕吐物。详细地描述其内容未免有点太下作了。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并且就像自己喝醉了一样头痛欲裂。穿过客厅去卫生间刷牙的时候,苏珊娜对我说了一声“嗨”,声音清脆得几乎把我绊了一跤。
“早,”她说,“小光去上班了。”
我刷完牙出来,她又问:“你不用上班么?”
“我那个……在找工作。”我有点不自在,工作确实一直在找,但就是没找到。
幸亏她及时地转换了话题。
“我昨晚上喝醉了。”她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还吐了,我记得。”
“嗯嗯。”
“小光也很生气。”她似乎有点懊恼,“可我没办法,我又不是故意要喝醉。”
“你们怎么昨天就回来了?”我只好问,“我还以为你们会在那玩一天。”
“本来是这么想的啦,但是,出了点小状况。”
“什么状况?”
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苏珊娜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她没有回答问题,却吭吭哧哧地笑了起来,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也明白了一大半。大概总是争风吃醋这类的事情,这种事情发生在音乐节里简直太正常了。因为荷尔蒙的平均浓度高于正常水平,大家总是非常容易萌生爱情,搞出点风流韵事。我猜,大概是有人向苏珊娜表白了,但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那人不知怎么惹火了小光(也许就是灌了苏珊娜很多酒),应该是个男的吧,我想。
“当别人一次次地对你说我喜欢你,我爱你的时候,你能拒绝吗?”苏珊娜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咬着指尖。接着她非常肯定地说:“出于礼貌也得给个回应,你说呢?”
我不肯定是不是非得这样做,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对小光的一种背叛行为,但我也有一种感觉——不能拒绝苏珊娜。因为她穿着一件鲜绿色的小袄,脚下趿着一双刺绣的拖鞋,配上卷曲的长发,两眼清脆欲滴。这真是难得一见、灼灼生辉的美貌啊,这样的美貌足以催生出美德,一个足够漂亮的人,做什么事都能被原谅。


4、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过得很不太平。首先,张智勇一直没有放弃让苏珊娜搬出去的念头,甚至针对她发起了一项小小的政治活动。
首先,他请我们吃了一顿饭。我们,指的是王淳、刘健和我,当然不包括苏珊娜和小光。
吃饭这件事还颇值得一提,不愧是IBM的员工,张智勇是通过高科技手段向我们提出了邀请。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在上网的时候,忽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个小框,局域网管理员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真是不简单!
多多少少有点被震慑的意思,我在那个周末的中午准时赶到了吃饭的地点。王淳、刘健则早就到了。这两个家伙,随着一起住的时间越长,长得也越来越像,我又仔细地观察了他们的举动,想确认他们是不是同性恋,结果还是——不像。
张智勇是最后到的。到了以后就阔气地点了好几个菜。“喝点啤酒吗?”王淳试探性地问,结果被他很严肃地否决:“我、我从来不喝酒。”
“今天请你们来是要讨论一件跟我们每个人的利益都很相关的大事。”上了第一个菜,张智勇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就是关于咱们、咱们住房的住户管理问题。”
“我是这样想的。虽然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这样,但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便住进来,这样毕竟是不太好。”张智勇说。在两个“随便”上加强了语气。
“我嘛,大家也知道,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有北京户口。”张智勇继续说,“如果咱们成立一个住户委员会,我愿意为大家出力,负责审核住户资格。你们怎么想?”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住呀?”王淳问。
“这个、这个……”张智勇忽然瞟了我一眼。好奇怪,我可什么都没说。
“考虑考虑。”刘健接道。
“考虑考虑也可以。”张智勇说,“但是,如果因为现在的情况得不到控制而使大家的利益受损,我可不负责。”
“没有人要你负责呀。”我忍不住冒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在我们的观念里,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负责。”张智勇不快地说。此人说一些成分复杂的长句子时反而不会结巴,真是奇事一桩。
这就是那顿饭的大体内容。说实话,这件事令我恶心透顶。我不喜欢苏珊娜,也不喜欢客厅里被吐得一团糟,尤其不喜欢清理别人的呕吐物,可是……张智勇这样也太过分了。在这之前,大家都平等地对这个空间不享有任何主权,可是他这么一番折腾,我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就低人一等——没准这就是他的目的。
回去的路上我和王淳、刘健结伴。他们俩走路的时候总是隔开一米左右的距离,但给人的感觉就跟连体婴似的。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啊?”我说,“把她赶出去?”
没有回答。这两人在专心致志地走路,神情和姿态都莫名其妙地让我想起一只窥探着蝴蝶的猫。
过了很久,刘健忽然说了一句:“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嘛。”
“什么人都有。”王淳深有同感地应道,伴随一声叹息。
天气有点热了,夏天即将来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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