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大全 卷二十四原文_翻译及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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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诗词大全 卷二十四原文_翻译及赏析

2、古诗词大全 列传·卷二十三原文_翻译及赏析

古诗词大全 卷二十四原文_翻译及赏析

卷二十四

冯梦龙

隋炀帝逸游召谴

玉树歌残舞袖斜,景阳宫里剑如麻。

曙星自合临天下,千里空教怨丽华。

这首诗单表隋文帝篡周灭陈,奄有天下,一统太平,真个治得外户不闭,路不拾遗。初时已立太子勇为东宫,却因不得母后独孤氏欢心。原来文帝独孤皇后最是妒忌,文帝畏而爱之。常言:“前代帝王,骨肉分争,皆因嫡庶相猜相忌,致有祸胎。今吾家五子同母,傍无异生之子,后来安享太平,绝无后患。”不想太子勇嫡妃元氏无宠,抑郁而死,专宠云定兴之女。所生子女,皆是庶出。独孤皇后心中甚是不愤,每每在文帝前谮诉太子勇之短。文帝极是惧内的,听他言话,太子勇日渐日疏。

却有第二子晋王广,为扬州都总管,生来聪明俊雅,仪容秀丽。十岁即好观古今书传,至于方药、天文地理、百家技艺术数,无不通晓。却只是心怀叵测,阴贼刻深,好钩索人情深浅,又能为矫情忍訽之事。刺探得太子勇失爱母后,日夜思所以间之,日与萧妃独处,后宫皆不得御幸。每遇文帝及独孤皇后使来,必与萧妃迎门候接,饮食款待,如平交往来。临去,又以金钱纳诸袖中。以故人人到母后跟前,交口同声,誉称晋王仁孝聪明,不似太子寡恩傲礼,专宠阿云,致有如许豚犊。独孤皇后大以为然,日夜谮之于文帝,说太子勇不堪承嗣大统。后来晋王广又多以金宝珠玉,结交越公杨素,令他谗废太子。杨素是文帝第一个有功之臣,言无不从。

皇后谮之于内,杨素毁之于外。文帝积怒太子勇,已非一日。

竟废太子勇为庶人,幽之别宫,却立晋王广为太子。受命之日,地皆震动。识者皆知其夺嫡阴谋。独杨素残忍深刻,扬扬得意,以为太子由我得立。威权震天下,百官皆畏而避之。

后来独孤皇后崩,后宫却得近幸。文帝有一位宣华夫人陈氏,陈宣帝之女也。隋灭陈,配掖庭。性聪慧,姿貌无双。

及皇后崩后,始进位为贵人。专房擅宠,后宫莫及。文帝寝疾于仁寿宫,夫人与太子广同侍疾。平旦,夫人出更衣,为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发乱神惊,归于帝所。文帝怪其容色有异,问其故,夫人泫然泣曰:“太子无礼。”文帝大恚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盖指皇后也。因呼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司空越公杨素等曰:“召我儿来。”述等将呼太子广,帝曰:“勇也。”杨素曰:“国本不可屡迁,臣不敢奉诏。”帝气哽塞,回面向内不言。

素出语太子广曰:“事急矣。”太子广拜素曰:“以终身累公。”有顷,左右报素曰:“帝呼不应,喉中呦呦有声。”素急入,文帝已崩矣。陈夫人与诸后宫相顾悲恸。晡时,太子广遣使者赍金合,缄封其际,亲书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之惶惧,以为药酒,不敢发。使者促之,乃开,见盒中有同心结数枚。宫人咸相庆曰:“得免死矣。”陈夫人恚而却坐,不肯致谢。宫人咸逼之,乃拜使者。太子夜入烝焉。明旦发丧,使人杀故太子勇而后即位。左右扶太子上殿。太子足弱,欲倒者数四,不能上。杨素叱去左右,以手扶接,太子援之乃上。

百官莫不嗟叹。杨素归谓家人曰:“小儿子吾已提起教作大家郎,不知能了当否?”

素恃己有功,于帝多呼为郎君。时宴内宫,宫人偶遗酒污素衣。素叱左右引下加挞焉。帝甚不平,隐忍不发。一日,帝与素钓鱼于后苑池上,并坐,左右张伞以遮日。帝起如厕,回见素坐赭伞下,风骨秀异,神彩毅然。帝大忌之。帝每欲有所为,素辄抑而禁之,由是愈不快于素。会素死,帝曰:“使素不死,夷其九族。”先是,素一日欲入朝,见文帝执金钺逐之,曰:“此贼,吾欲立勇,竟不从吾言。今必杀汝。”素惊怖入室,召子弟二人语曰:“吾必死矣。出见文帝如此如此。”

移时而死。

帝自素死,益无忌惮,沉迷女色。一日顾诏近侍曰:“人主享天下之富,亦欲极当年之乐,自快其意。今天下富安,外内无事,正吾行乐之日也。今宫殿虽壮丽显敞,苦无曲房小室,幽轩短槛。若得此,则吾期老于其中也。”近侍高昌奏曰:“臣有友项升,浙人也。自言能构宫室。”翌日,诏召问之。升曰:“臣乞先进图本。”后日进图,帝览之,大悦,即日诏有司供具材木,凡役夫数万,经岁而成。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楯,互相连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千门万户,金碧相辉,照耀人耳目。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生光,琐窗曜日,工巧之极,自古未之有比也。费用金宝珠玉,库藏为之一空。人误入其中者,虽终日不能出。

帝幸之,大悦,顾左右曰:“使真仙游其中,亦当自迷也,可目之曰迷楼。”诏以五品官赐升,仍给内库金帛千匹赏之。诏选良家女数千以居楼中。帝每一幸,经月不出。

是月,大夫何稠进御女车。车之制度绝小,只容一人,有机伏于其中。若御童女,则以机碍女之手足,女纤毫不能动。

帝以处女试之,极喜,召何稠谓之曰:“卿之巧思,一何神妙如此。”以千金赠之。稠又进转关车,可以升楼阁,如行平地。

车中御女,则自摇动。帝尤喜悦,谓稠曰:“此车何名?”稠曰:“臣任意造成,未有名也,愿赐佳名。”帝曰:“卿任其巧意以成车,朕得之,任其意以自乐,可命名任意车也。”帝又令画工绘画士女交合之图数十幅,悬于阁中。其年上官时自江外得替回,铸乌铜鉴数十面,其高五尺,而阔三尺,磨以成镜为屏,环于寝所,诣阙投进。帝以屏纳迷楼中,而御女于其傍,纤毫运转,皆入于鉴中。帝大喜曰:“绘画得其形象耳,此得人之真容也,胜绘图万倍矣。”

帝日夕沉荒于迷楼,罄竭其力,亦多倦息。又辟地周二百里为西苑,役民力常百万,内为十六院。聚巧石为山,凿池为五湖四海,诏天下境内所有鸟兽草木,驿送京师。诏定西苑十六院名:景明迎晖栖鸾晨光明霞翠华文安积珍影纹仪凤仁智清修宝林和明绮阴绛阳每院择宫中佳丽谨厚有容色美人实之,选帝常幸御者为之首。分派宦者,主出入易市。又凿五湖,每湖四方十里。东曰翠光湖,南曰迎阳湖,西曰金光湖,北曰洁水湖,中曰广明湖。湖中积土石为山,构亭殿,屈曲环绕澄泓,皆穷极人间华丽。又凿北海,周环四十里,中有三山,效蓬莱、方丈、瀛洲,其上皆台榭回廊,其下水深数丈。开通五湖北海,通行龙凤舸。帝多泛东湖,因制湖上曲《望江南》八阕云:湖上月,偏照列仙家。水浸寒光铺枕簟,浪摇晴影走金蛇。偏称泛灵槎。光景好,轻彩望中斜。

清露冷侵银兔影,西风吹落桂枝花。开宴思无涯。

其二云:

湖上柳,烟里不胜催。宿雾洗开明媚眼,东风摇弄好腰肢。烟雨更相宜。环曲岸,阴覆画桥低。

线拂行人春晚后,絮飞晴雪暖风时。幽意更依依。

其三云:

湖上雪,风急堕还多。轻片有时敲竹户,素华无韵入澄波。望外玉相磨。湖水远地色相和

仰面莫思梁苑赋,朝来且听玉人歌。不醉拟如何?

其四云:

湖上草,碧翠浪通津。修带不为歌舞缓,浓铺堪作醉人茵。无意衬香衾。晴霁后,色一般新

游子不归生满地,佳人远意正青春。留咏卒难伸。

其五云:

湖上花,天水浸灵芽。浅蕊水边匀玉粉,浓苞天外剪明霞。日在列仙家。开烂熳,鬓若相遮

水殿春寒幽冷艳,玉轩晴照暖添华。清赏思何赊。

其六云:

湖上女,精选正轻盈。犹恨乍离金殿侣,相将尽是采莲人。清唱谩频频。轩内好,戏下龙津

玉管朱弦闻尽夜,踏青斗草事青春。玉辇从群真。

其七云:

湖上酒,终日助清欢。檀板轻声银甲缓,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春殿晚,艳奉杯盘

湖上风光真可爱,醉乡天地就中宽。帝主正清安。

其八云:

湖上水,流绕禁园中。斜日暖摇清翠动,落花香暖众纹红。苹末起清风。闲纵目,跃小莲东

泛泛轻摇兰棹稳,沉沉寒影上仙宫。远意更重重。

帝常游湖上,多令宫中美人歌唱此曲。大业六年,后苑草木鸟兽繁息茂盛:桃蹊柳径,翠阴交合;金猿青鹿,动辄成群。自大内开为御道,直通西苑,夹道植长松高柳。帝多宿苑中,去来无时。侍御多夹道而宿,帝往往于中夜即幸焉。

道州贡矮民王义,眉目浓秀,应对敏捷,帝尤爱之。常从帝游,终不得入宫。曰:“尔非宫中物也。”义乃出,自宫以求进。帝由是愈加怜爱,得出入内寝。义多卧御榻下。帝游湖海回,多宿十六院。

一夕中夜,帝潜入栖鸾院。时夏气暄烦,院妃庆儿卧于帘下。初月照轩,甚是明朗。庆儿睡中惊魇,若不救者。帝使义呼庆儿。帝自扶起,久方清醒。帝曰:“汝梦中何故而如此?”庆儿曰:“妾梦中如常时,帝握妾臂,游十六院。至第十院,帝入坐殿上。俄时火发,妾乃奔走,回视帝坐烈焰中,惊呼人救帝,久方睡觉。”帝自强解曰:“梦死得生,火有威烈之势。吾居其中,得威者也。”后帝幸江都被弑。帝入第十院,居火中,此其应也。

一夕,帝因观殿壁上有广陵图,帝注目视之移时,不能举步。时萧后在侧,谓帝曰:“知他是甚图画?何消帝如此挂心?”帝曰:“朕不爱此画,只为思旧游之外耳。”于是以左手凭后肩,右手指图上山水及人烟村落寺宇,历历皆如在目前,谓萧后曰:“朕昔征陈后主时游此,岂期久有天下,万机在躬,便不得豁然于怀抱也。”言讫,容色惨然。萧后奏曰:“帝意在广陵,何如一幸?”帝闻之,言下恍然,即日召群臣,言欲至广陵,旦夕游赏。议当泛巨舟,自洛入河,自河达海入淮,至广陵。群臣皆言:“似此程途,不啻万里,又孟津水紧,沧海波深,若泛巨舟,事恐不测。”时有谏议大夫萧怀静,乃皇后弟也,奏曰:“臣闻秦始皇时,金陵有王气,始皇使人凿断砥柱,王气遂绝。今睢阳有王气,又陛下喜在东南,欲泛孟津,又虑危险。况大梁西北有故河道,乃是秦将王离畎水灌大梁之处。乞陛下广集兵夫,于大梁起首开掘,西自河阴,引孟津水入,东至淮阴,放孟津水出。此间地不过千里,况于睢阳境内经过。一则路达广陵,二则凿穿王气。”

帝闻奏大喜。出敕朝堂,有敢谏开河者斩。乃命征北大总管麻叔谋为开河都护,以荡寇将军李渊为开河副使。渊称疾不赴,即以左屯卫将军令狐达代之。诏发天下丁夫,男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者皆至,如有隐匿者斩三族。凡役夫五百四十三万余人,昼夜开掘,急如星火。又诏江淮诸州,造大船五百只,使命促督。民间有配着造船一只者,家产破用皆尽,犹有不足,枷项笞背,然后鬻卖子女以供官费。到得开河功役渐次将成,龙舟亦就。帝大喜,将幸江都,命越王侗留守东都。宫女半不随驾,争攀号留。且言辽东小国,不足以烦大驾,愿遣将征之。帝意不回。作诗留别宫人云: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车驾既行,师徒百万。离都旬日,长安贡御车女袁宝儿,年十五,腰肢纤堕,呆憨多态。帝宠爱特厚。时洛阳进合蒂迎辇花,云:“得之嵩山坞中,人不知其名,采花者异而贡之。”

会帝驾适至,因以“迎辇”名之。帝令宝儿持之,号曰“司花女”。时诏虞世南草《征辽指挥德音敕》,宝儿持花侍侧,注视久之。帝谓世南曰:“昔传飞燕可掌上舞,朕常谓儒生饰于文字,岂人能若是乎?及今得宝儿,方昭前事。然多憨态,今注目于卿。卿才人,可便作诗嘲之。”世南应诏,为绝句云:学画莺黄半未成,垂肩亸袖太憨生。

缘憨却得君王宠,长把花枝傍辇行。

帝大悦。既至汴京,帝御龙舟,萧后乘凤舸。于是吴越取民间女年十五六岁者五百人,谓之殿脚女,至龙舟凤舸。每船用彩缆十条,每条用殿脚女十人,嫩羊十口,令殿脚女与羊相间而行。时方盛暑,翰林学士虞世基献计,请用垂柳栽于汴渠两堤上。一则树根四散,鞠护河堤,二则牵舟之人庇其阴,三则牵舟之羊食其叶。上大喜,诏民间献柳一株,赏一匹绢。百姓竞献之。又令亲种。帝自种一株,群臣次第皆种,方及百姓。时有谣言曰:“天子先栽,然后百姓栽。”栽与灾同音,盖妖谶也。栽毕,取御笔写赐垂柳姓杨,曰杨柳也。

时舢舻相继,连线千里,自大梁至淮口,联绵不绝。锦帆过处,香闻数里。一日,帝将登龙舟,凭殿脚女吴绛仙肩,喜其媚丽,不与群辈等,爱之,久不移步。绛仙善画长蛾眉,帝色不自禁。回辇,召绛仙,将拜婕好。萧后性妒忌,故不克谐。帝寝兴罢,擢为龙舟首楫,号曰“崆峒夫人”。由是殿脚女争效为长蛾眉。司宫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后征赋不足,杂以铜黛给之。独绛仙得赐螺黛不绝。帝每倚帘视绛仙,移时不去,顾内谒者曰:“古人言秀色若可餐,如绛仙真可疗饥矣。”因吟《持楫篇》赐之曰:旧曲歌桃叶,新妆艳落梅。

将身傍轻楫,知是渡江来。

诏殿脚女千辈唱之。时越溪进耀光绫,绫纹突起,有光彩。帝独赐司花女及绛仙,他人莫预。萧后恚愤不怿。由是二姬稍稍不得亲幸,帝常登楼忆之,题东南柱二篇云:黯黯愁侵骨,绵绵病欲成。

须知潘岳鬓,强半为多情。

又云:

不信长相忆,丝从鬓里生。

闲来倚槛立,相望几含情。

殿脚女自至广陵,悉命备月观行宫,绛仙辈亦不得亲侍寝殿。有郎将自瓜州宣事回,进合欢果一器。帝命小黄门以一双驰骑赐绛仙。遇马上摇动,合欢蒂解,绛仙拜赐,因附红笺小简上进曰:驿骑传双果,君王宠念深。

宁知辞帝里,无复合欢心。

帝览之,不悦,顾小黄门曰:“绛仙如何辞怨之深也?”黄门拜而言曰:“适走马摇动,及月观,果已离解,不复连理。”

帝因言曰:“绎仙不独容貌可观,诗意深切,乃女相如也。亦何谢左贵嫔乎?”帝尝醉游后宫,偶见宫婢罗罗者,悦而私之。

罗罗畏萧后,不敢迎帝,因托辞以程姬之疾,不可荐寝。帝乃嘲之曰: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染隆颅簇小峨。

幸好留侬伴成梦,不留侬住意如何?

帝自达广陵,沉湎滋深,荒淫无度,往往为妖崇所惑。尝游吴公宅鸡台,恍惚间与陈后主相通。帝幼年与后主甚善,乃起迎之,都忘其已死。后主尚唤帝为殿下。后主戴青纱皂帻,青绰袖,长裾,绿锦纯缘紫纹方平履。舞女数十,罗侍左右。

中有一女殊色,帝屡目之。后主云:“殿下不识此人耶?即张丽华贵妃也。每忆桃叶山前乘战舰与此妃北渡。尔时丽华最恨,方倚临春阁,试东郭\'a紫毫笔,书小砑红绡作答江令‘璧月’句未终,见韩擒虎跃青骢马,拥万甲骑直来冲人,都不存去就之礼,以至有今日。”言罢,即以绿文测海酒蠡,酌红梁新酿劝帝。帝饮之甚欢,因请丽华舞《玉树后庭花》。丽华白后主,辞以抛掷岁久,自井中出来,腰肢粗巨,无复往时姿态。帝再三强之。乃徐起舞,终一曲。后主问帝:“萧妃何如此人?”帝曰:“春兰秋菊,各一时之秀也。”后主复诵诗十数篇。帝不记之,独爱《小窗诗》及《寄侍儿碧玉诗》。

《小窗诗》云:

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

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

《寄碧玉》云:

离别肠应断,相思骨合销。

愁魂若非散,凭仗一相招。

丽华拜求帝赐一章,帝辞以不能。丽华笑曰:“尝闻‘此处不留侬,会有留侬处。’安得言不能耶?”帝强为之,操笔立成,曰:见面无多事,闻名尔许时。

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

丽华捧诗,赧然不怿。后主问帝:“龙舟之游乐乎?始谓殿下致治在尧舜之上,今日仍此逸游。大抵人生各图快乐,向时何见罪之深耶?三十六封书,至今使人怏怏不悦。”帝忽悟其已死,叱之曰:“何今日尚呼我为殿下,复以往事相讯耶?”

恍惚不见,帝兀然不自知,惊悸移时。

帝后御龙舟,中道,间歌者甚悲,其辞曰: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少。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寒骨枕荒沙,幽魂泣菸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帝闻其歌,遽遣人求其歌者,至晓不得其人。帝颇#厢澹*通夕不寐。帝知世祚已去,意欲遂幸永嘉,群臣皆不愿从。扬州朝百官,天下朝贡使无一人至者。有来者,在途遭兵夺其贡物。帝犹与群臣议,诏十三道起兵,诛不朝贡者。

帝深识玄象,常夜起观天,乃召太史令袁充,问曰:“天象如何?”充伏地泣涕曰:“星文大恶,贼星逼帝座甚急,恐祸起旦夕,愿陛下遽修德灭之。”帝不乐,乃起,入便殿,索酒自歌曰:宫木阴浓燕子飞,兴亡自古漫成悲。

他日迷楼更好景,宫中吐艳恋红辉。

歌竟,不胜其悲。近侍奏:“无故而歌甚悲,臣皆不晓。”

帝曰:“休问。他日自知也。”俯首不语,召矮民王义问曰:“汝知天下将乱乎?”义泣对曰:“臣远方废民,得蒙上贡,进入深宫,久承恩泽,又常自宫,以近陛下。天下大乱,固非今日,履霜坚冰,其渐久矣。臣料大祸,事在不救。”帝曰:“子何不早告我也?”义曰:“臣惟不言,言即死久矣。”帝乃泣下沾襟,曰:“子为我陈败乱之理,朕贵知其故也。”明日,义上书曰:臣本南楚卑薄之地,逢圣明出治之时,不爱此身,愿从入贡。臣本侏儒,性尤蒙滞。出入左右,积有年岁。浓被圣私,皆逾素望。侍从乘舆,周镟台阁。臣虽至鄙,酷好穷经,颇知兽恶之本源,少识兴亡之所以。还往民间,周知利害。深蒙顾问,方敢敷陈。自陛下嗣守元符,体临大器,圣神独断,谋谏莫从。大兴西苑,两至辽东。龙舟逾万艘,宫阙遍天下。兵甲常役百万,士民穷乎山谷,征辽者百不有十,殁葬者十未有一。帑藏全虚,谷粟涌贵。乘舆竟往,行幸无时。兵人侍从,常守空宫。遂令四方失望,天下为墟。方今有家之村,存者可数;子弟死于兵役,老弱困于蓬蒿。兵尸如岳,饿莩盈郊。

狗彘厌人之肉,鸢鱼食人之余。臭闻千里,骨积高原。阴风无人之墟,鬼哭寒草之下。目断平野,千里无烟。万民剥落,不保朝昏。父遗幼子,妻号故夫。孤苦何多,饥荒尤甚。乱离方始,生死谁知。人主爱人,一何至此。陛下圣性毅然,孰敢上谏。或有鲠言,即令赐死。臣下相顾,钳结自全。龙逢复生,安敢议奏。左右近臣,阿谀顺旨,迎合帝意,造作拒谏。皆出此途,乃逢富贵。陛下恶过,从何得闻?方今又败辽师,再幸东土,社稷危于春雪,干戈遍于四方。生民已入涂炭,官吏犹未敢言。陛下自惟,若何为计?陛下欲兴师,则兵吏不顺;欲行幸,则将卫莫从。适当此时,何以自处?陛下虽欲发愤修德,特加爱民,圣慈虽切救时,天下不可复得。大势已去,时不再来。巨厦之崩,一木不能支;洪河已决,掬壤不能救。臣本远人,不知忌讳,事急至此,安敢不言。臣今不死,后必死兵。敢献此书,延颈待荆帝省义奏,曰:“自古安有不亡之国,不死之主乎?”义曰:“陛下尚犹蔽饰己过。陛下常言:吾当跨三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今日之势如何?能自复回都辇乎?”

帝再三加叹。义曰:“臣昔不言,诚爱生也;今既具奏,愿以死谢。天下方乱,陛下自爱。”少选,左右报曰:“义自刎矣。”

帝不胜悲伤,命厚葬焉。时值阁裴虔通,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左右屯卫将军字文化及,将谋作乱。因请放官奴,分直上下。

帝可其奏,即下诏云:

寒暑迭用,所以成岁功也;日月代明,所以均劳逸也。故士子有游息之谈,农夫有休养之节。咨尔髦众:服役甚勤,执劳无怠;埃垢溢于爪发,虮虱结于兜鍪,朕甚悯之。俾尔休番,从便媳戏,无烦方朔滑稽之请,而从卫士递上之文。朕于侍从之间,可谓恩矣,可依前件施行。

不数日,忽中夜闻外切切有声。帝急起,衣冠御内殿,坐未久,左右伏兵俱起。司马德戡携白刃向帝。帝叱之曰:“吾终年重禄养汝,吾无负汝,汝何得负我。”帝常所幸朱贵儿在帝傍,谓德戡曰:“三日前,帝虑侍卫秋寒,诏宫人悉絮袍裤,帘自临视。造数千领,两日毕功。前日颁赐,尔等岂不知也?

何敢迫胁乘舆。”乃大骂德戡。德戡斩之,血溅帝衣。德戡前数帝罪,且曰:“臣实言陛下。但今天下俱叛,二京已为贼据。

陛下归亦无门,臣生亦无路。臣已亏臣节,虽欲复已,不可得也,愿得陛下首以谢天下。”乃携剑逼帝。帝复叱曰:“汝岂不知诸侯之血入地,大旱三年,况天子乎?死自有法。”命索药酒,不得。左右进练巾,逼帝入阁自经死。萧后率左右宫娥,辍床头小版为棺敛,粗备仪卫,葬于吴公台下,即前此帝与陈后主相遇处也。

初,帝不爱第三子齐王暕,见之常切齿。每行幸,辄录以自随。及是难作,谓萧后曰:“得非阿孩耶?”阿孩,齐王小字也。司马德戡等既弑帝,即驰遣骑兵执齐王暕于私第,倮跣驱至当街。暕曰:“大家计必杀儿,愿容儿衣冠就死。”

犹意帝遣人杀之。父子见杀,至死不明,可胜痛悼。

后唐文皇太宗皇帝,提兵入京,见迷楼,太宗叹曰:“此皆民膏血所为也。”乃命放出诸宫女,焚其宫殿,火经月不灭。

前谣前诗,无不应验,方知炀帝非天亡之也。后人有诗:十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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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词大全 列传·卷二十三原文_翻译及赏析

列传·卷二十三

魏徵等

○明克让

明克让,字弘道,平原鬲人也。父山宾,梁侍中。克让少好儒雅,善谈论,博 涉书史,所览将万卷。《三礼》礼论,尤所研精,龟策历象,咸得其妙。年十四, 释褐湘东王法曹参军。时舍人朱异在仪贤堂讲《老子》,克让预焉。堂边有修竹, 异令克让咏之。克让揽笔辄成,其卒章曰:“非君多爱赏,谁贵此贞心。”异甚奇 之。仕历司徒祭酒、尚书都官郎中、散骑侍郎,兼国子博士、中书侍郎。梁灭,归 于长安,周明帝引为麟趾殿学士,俄授著作上士,转外史下大夫,出为卫王友,历 汉东、南陈二郡守。武帝即位,复征为露门学士,令与太史官属正定新历。拜仪同 三司,累迁司调大夫,赐爵历城县伯,邑五百户。高祖受禅,拜太子内舍人,转率 更令,进爵为侯。太子以师道处之,恩礼甚厚。每有四方珍味,辄以赐之。于时东 宫盛征天下才学之士,至于博物洽闻,皆出其下。诏与太常牛弘等修礼议乐,当朝 典故多所裁正。开皇十四年,以疾去官,加通直散骑常侍。卒,年七十。上甚伤惜 焉,赙物五百段,米三百石。太子又赠绢布二千匹,钱十万,朝服一具,给棺椁。 著《孝经义疏》一部,《古今帝代记》一卷,《文类》四卷,《续名僧记》一卷, 集二十卷。

子余庆,官至司门郎。越王侗称制,为国子祭酒。

○魏澹

魏澹,字彦深,巨鹿下曲阳人也。祖鸾,魏光州刺史。父季景,齐大司农卿, 称为着姓,世以文学自业。澹年十五而孤,专精好学,博涉经史,善属文,词采赡 逸。齐博陵王济闻其名,引为记室。及琅邪王俨为京畿大都督,以澹为铠曹参军, 转殿中侍御史。寻与尚书左仆射魏收、吏部尚书阳休之、国子博士熊安生同修《五 礼》。又与诸学士撰《御览》,书成,除殿中郎中、中书舍人。复与李德林俱修国 史。周武帝平齐,授纳言中士。及高祖受禅,出为行台礼部侍郎。寻为散骑常侍、 聘陈主使。还除太子舍人。废太子勇深礼遇之,屡加优锡,令注《庾信集》,复撰 《笑苑》、《词林集》,世称其博物。数年,迁著作郎,仍为太子学士。

高祖以魏收所撰书褒贬失实,平绘为《中兴书》事不伦序,诏澹别成《魏史》。 澹自道武下及恭帝,为十二纪,七十八传,别为史论及例一卷,并《目录》合九十 二卷。澹之义例与魏收多所不同:

其一曰,臣闻天子者,继天立极,终始绝名。故《穀梁传》曰:“太上不名。” 《曲礼》曰:“天子不言出,诸侯不生名。”诸侯尚不生名,况天子乎!若为太子, 必须书名。良由子者对父生称,父前子名,礼之意也。是以桓公六年九月丁卯,子 同生,《传》曰:“举以太子之礼。”杜预注云:“桓公子庄公也。”十二公唯子 同是嫡夫人之长子,备用太子之礼,故史书之于策。即位之日,尊成君而不名, 《春秋》之义,圣人之微旨也。至如马迁,周之太子并皆言名,汉之储两俱没其讳, 以尊汉卑周,臣子之意也。窃谓虽立此理,恐非其义。何者?《春秋》、《礼记》, 太子必书名,天王不言出。此仲尼之褒贬,皇王之称谓,非当时与异代遂为优劣也。 班固、范晔、陈寿、王隐、沈约参差不同,尊卑失序。至于魏收,讳储君之名,书 天子之字,过又甚焉。今所撰史,讳皇帝名,书太子字,欲以尊君卑臣,依《春秋》 之义也。

其二曰,五帝之圣,三代之英,积德累功,乃文乃武,贤圣相承,莫过周室, 名器不及后稷,追谥止于三王,此即前代之茂实,后人之龟镜也。魏氏平文以前, 部落之君长耳。太祖远追二十八帝,并极崇高,违尧舜宪章,越周公典礼。但道武 出自结绳,未师典诰,当须南、董直笔,裁而正之。反更饰非,言是观过,所谓决 渤澥之水,复去堤防,襄陵之灾,未可免也。但力微天女所诞,灵异绝世,尊为始 祖,得礼之宜。平文、昭成雄据塞表,英风渐盛,图南之业,基自此始。长孙斤之 乱也,兵交御坐,太子授命,昭成获免。道武此时,后缗方娠,宗庙复存,社稷有 主,大功大孝,实在献明。此之三世,称谥可也。自兹以外,未之敢闻。

其三曰,臣以为南巢桀亡,牧野纣灭,斩以黄钺,悬首白旗,幽王死于骊山, 厉王出奔于彘,未尝隐讳,直笔书之,欲以劝善惩恶,贻诫将来者也。而太武、献 文并皆非命,前史立纪,不异天年,言论之间,颇露首尾。杀主害君,莫知名姓, 逆臣贼子,何所惧哉!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圆首方足,孰不瞻仰?况复兵交御 坐,矢及王屋,而可隐没者乎!今所撰史,分明直书,不敢回避。且隐、桓之死, 闵、昭杀逐,丘明据实叙于经下,况复悬隔异代而致依违哉!

其四曰,周道陵迟,不胜其敝,楚子亲问九鼎,吴人来征百牢,无君之心,实 彰行路,夫子刊经,皆书曰卒。自晋德不竞,宇宙分崩,或帝或王,各自署置。当 其生日,聘使往来,略如敌国,及其终也,书之日死,便同庶人。存没顿殊,能无 怀愧!今所撰史,诸国凡处华夏之地者,皆书曰卒,同之吴、楚。

其五曰,壶遂发问,马迁答之,义已尽矣。后之述者,仍未领悟。董仲舒、司 马迁之意,本云《尚书》者,隆平之典,《春秋》者,拨乱之法,兴衰理异,制作 亦殊。治定则直叙钦明,世乱则辞兼显晦,分路命家,不相依放。故云“周道废, 《春秋》作焉,尧、舜盛,《尚书》载之”是也。“汉兴以来,改正朔,易服色, 臣力诵圣德,仍不能尽,余所谓述故事,而君比之《春秋》,谬哉”。然则纪传之 体出自《尚书》,不学《春秋》,明矣。而范晔云:“《春秋》者,文既总略,好 失事形,今之拟作,所以为短。纪传者,史、班之所变也,网罗一代,事义周悉, 适之后学,此焉为优,故继而述之。”观晔此言,岂直非圣人之无法,又失马迁之 意旨。孙盛自谓钻仰具体而放之。魏收云:“鲁史既修,达者贻则,子长自拘纪传, 不存师表,盖泉源所由,地非企及。”虽复逊辞畏圣,亦未思纪传所由来也。

澹又以为司马迁创立纪传以来,述者非一,人无善恶,皆为立论。计在身行迹, 具在正书,事既无奇,不足惩劝。再述乍同铭颂,重叙唯觉繁文。案丘明亚圣之才, 发扬圣旨,言“君子曰”者,无非甚泰,其间寻常,直书而已。今所撰史,窃有慕 焉,可为劝戒者,论其得失,其无损益者,所不论也。

澹所著《魏书》,甚简要,大矫收、绘之失。上览而善之。未几,卒,时年六 十五。有《文集》三十卷行于世。子信言,颇知名。

澹弟彦玄,有文学,历扬州总管府记室、洧州司马。有子满行。

○陆爽侯白

陆爽,字开明,魏郡临漳人也。祖顺宗,魏南青州刺史。父概之,齐霍州刺史。 爽少聪敏,年九岁就学,日诵二千余言。齐尚书仆射杨遵彦见而异之,曰:“陆氏 代有人焉。”年十七,齐司州牧、清河王岳召为主簿。擢殿中侍御史,俄兼治书, 累转中书侍郎。及齐灭,周武帝闻其名,与阳休之、袁叔德等十余人俱征入关。诸 人多将辎重,爽独载书数千卷。至长安,授宣纳上士。高祖受禅,转太子内直监, 寻迁太子洗马。与左庶子宇文恺等撰《东宫典记》七十卷。朝廷以其博学有口辩, 陈人至境,常令迎劳。开皇十一年,卒官,时年五十三,赠上仪同、宣州刺史,赐 帛百匹。

子法言,敏学有家风,释褐承奉郎。初,爽之为洗马,尝奏高祖云:“皇太子 诸子未有嘉名,请依《春秋》之义,更立名字。”上从之。及太子废,上追怒爽云: “我孙制名,宁不自解?陆爽乃尔多事!扇惑于勇,亦由此人。其身虽故,子孙并 宜屏黜,终身不齿。”法言竟坐除名。

爽同郡侯白,字君素,好学有捷才,性滑稽,尤辩俊。举秀才,为儒林郎。通 侻不恃威仪,好为诽谐杂说,人多爱狎之,所在之处,观者如市。杨素甚狎之。素 尝与牛弘退朝,白谓素曰:“日之夕矣。”素大笑曰:“以我为牛羊下来邪?”高 祖闻其名,召与语,甚悦之,令于秘书修国史。每将擢之,高祖辄曰:“侯白不胜 官”而止。后给五品食,月余而死,时人伤其薄命。著《旌异记》十五卷,行于世。

○杜台卿

杜台卿,字少山,博陵曲阳人也。父弼,齐卫尉卿。台卿少好学,博览书记, 解属文。仕齐奉朝请,历司空西合祭酒、司徒户曹、著作郎、中书黄门侍郎。性儒 素,每以雅道自居。及周武帝平齐,归于乡里,以《礼记》、《春秋》讲授子弟。 开皇初,被征入朝。台卿尝采《月令》,触类而广之,为书名《玉烛宝典》十二卷。 至是奏之,赐绢二百匹。台卿患聋,不堪吏职,请修国史。上许之,拜著作郎。十 四年,上表请致仕,敕以本官还第。数载,终于家。有集十五卷,撰《齐记》二十 卷,并行于世。无子。

有兄蕤,学业不如台卿,而干局过之。仕至开州刺史。子公赡,少好学,有家 风,卒于安阳令。公赡子之松,大业中,为起居舍人。

○辛德源

辛德源,字孝基,陇西狄道人也。祖穆,魏平原太守。父子馥,尚书右丞。德 源沉静好学,年十四,解属文。及长,博览书记,少有重名。齐尚书仆射杨遵彦、 殿中尚书辛术皆一时名士,见德源,并虚襟礼敬,因同荐之于文宣帝。起家奉朝请, 后为兼员外散骑侍郎,聘梁使副。后历冯翊、华山二王记室。中书侍郎刘逖上表荐 德源曰:“弱龄好古,晚节逾厉,枕藉六经,渔猎百氏。文章绮艳,体调清华,恭 慎表于闺门,谦捴著于朋执。实后进之辞人,当今之雅器。必能效节一官,骋足千 里。”由是除员外散骑侍郎,累迁比部郎中,复兼通直散骑常侍。聘于陈,及还, 待诏文林馆,除尚书考功郎中,转中书舍人。及齐灭,仕周为宣纳上士。因取急诣 相州,会尉迥作乱,以为中郎。德源辞不获免,遂亡去。高祖受禅,不得调者久之, 隐于林虑山,郁郁不得志,著《幽居赋》以自寄,文多不载。德源素与武阳太守卢 思道友善,时相往来。魏州刺史崔彦武奏德源潜为交结,恐其有奸计。由是谪令从 军讨南宁,岁余而还。秘书监牛弘以德源才学显著,奏与著作郎王劭同修国史。德 源每于务隙撰《集注春秋三传》三十卷,注扬子《法言》二十三卷。蜀王秀闻其名 而引之,居数岁,奏以为掾。后转咨议参军,卒官。有集二十卷,又撰《政训》、 《内训》各二十卷。有子素臣、正臣,并学涉有文义。

○柳巧言

柳巧言,字顾言,本河东人也,永嘉之乱,徙家襄阳。祖惔,梁侍中。父晖, 都官尚书。抃少聪敏,解属文,好读书,所览将万卷。仕梁,释褐著作佐郎。后萧 詧据荆州,以为侍中,领国子祭酒、吏部尚书。及梁国废,拜开府、通直散骑常侍, 寻迁内史侍郎。以无吏干去职,转晋王咨议参军。王好文雅,招引才学之士诸葛颍、 虞世南、王胄、朱玚等百余人以充学士,而抃为之冠。王以师友处之,每有文什, 必令其润色,然后示人。尝朝京师还,作《归籓赋》,命抃为序,词甚典丽。初, 王属文,为庾信体,及见抃已后,文体遂变。仁寿初,引抃为东宫学士,加通直散 骑常侍,检校洗马,甚见亲待。每召入卧内,与之宴谑。抃尤俊辩,多在侍从,有 所顾问,应答如响。性又嗜酒,言杂诽谐,由是弥为太子之所亲狎。以其好内典, 令撰《法华玄宗》,为二十卷,奏之。太子览而大悦,赏赐优洽,侪辈莫与为比。 炀帝嗣位,拜秘书监,封汉南县公。帝退朝之后,便命入阁,言宴讽读,终日而罢。 帝每与嫔后对酒,时逢兴会,辄遣命之至,与同榻共席,恩若友朋。帝犹恨不能夜 召,于是命匠刻木偶人,施机关,能坐起拜伏,以像于抃。帝每在月下对酒,辄令 宫人置之于座,与相酬酢,而为欢笑。从幸扬州,遇疾卒,年六十九。帝伤惜者久 之,赠大将军,谥曰康。撰《晋王北伐记》十五卷,有集十卷,行于世。

○许善心

许善心,字务本,高阳北新城人也。祖懋,梁太子中庶子,始平、天门二郡守、 散骑常侍。父亨,仕梁至给事黄门侍郎,在陈历羽林监、太中大夫、卫尉卿,领大 著作。善心九岁而孤,为母范氏所鞠养。幼聪明有思理,所闻辄能诵记,多闻默识, 为当世所称。家有旧书万余卷,皆遍通涉。十五解属文,笺上父友徐陵,陵大奇之, 谓人曰:“才调极高,此神童也。”起家除新安王法曹。太子詹事江总举秀才,对 策高第,授度支郎中,转侍郎,补撰史学士。祯明二年,加通直散骑常侍,聘于隋。 遇高祖伐陈,礼成而不获反命,累表请辞。上不许,留絷宾馆。及陈亡,高祖遣使 告之。善心衰服号哭于西阶之下,藉草东向,经三日。敕书唁焉。明日,有诏就馆, 拜通直散骑常侍。赐衣一袭。善心哭尽哀,入房改服,复出北面立,垂涕再拜受诏。 明日乃朝,伏泣于殿下,悲不能兴。上顾左右曰:“我平陈国,唯获此人。既能怀 其旧君,即是我诚臣也。”敕以本官直门下省,赐物千段,皁马二十匹。从幸太山, 还授虞部侍郎。

十六年,有神雀降于含章闼,高祖召百官赐宴,告以此瑞。善心于座请纸笔, 制《神雀颂》,其词曰:

臣闻观象则天,乾元合其德,观法审地,域大表其尊。雨施云行,四时所以生 杀,川流岳立,万物于是裁成。出震乘离之君,纪雁司凤之后,玉锤玉斗而降,金 版金縢以传。并陶冶性灵,含煦动植,眇玄珠于赤水,寂明镜乎虚堂。莫不景福氤 氲,嘉贶’集,驰声南董,越响《云》《韶》。粤我皇帝之君临,阐大方,抗太极, 负凤邸,据龙图。不言行焉,摄提建指,不肃清焉,喉铃启闭。括地复夏,截海翦 商,就望体其尊,登咸昌其会。绵区浃宇,遐至迩安,腾实飞声,直畅傍施。无体 之礼,威仪布政之宫,无声之乐,缀兆总章之观。上庠养老,躬问百年,下土字民, 心为百姓。月栖日浴,热坂寒门,吹鳞没羽之荒,赤蛇青马之裔,解辫请吏,削衽 承风。岂止呼韩北场,頫勒狼居之岫,熄慎南境,近表不耐之城。故使天弗爱道, 地宁吝宝,川岳展异,幽明效灵。狎素游赪,团膏漱醴,半景青赤,孳历亏盈。足 足怀仁,般般扰义,祥祐之来若此,升隆之化如彼。而登封盛典,云亭伫白检之仪, 致治成功,柴燎靡玄珪之告。虽奉常定礼,武骑草文,天子抑而未行,推而不有。 允恭克让,其在斯乎?七十二君,信蔑如也!故神禽显贲,玄应特昭,白爵主铁豸 之奇,赤爵衔丹书之贵。班固《神爵》之颂,履武戴文,曹植《嘉爵》之篇,栖庭 集牖。未若于飞武帐,来贺文棕,刷采青蒲,将翱赤罽。玉几朝御,取玩轩楯之间, 金门旦开,兼留晕翟之鉴。终古旷世,未或前闻,福召冥征,得之兹日。岁次上章, 律谐大吕,玄枵会节,玄英统时。至尊未明求衣,晨兴于含章之殿。爰有瑞爵,翱 翔而下。载行载止,当扆宁而徐前,来集来仪,承轩墀而顾步。夫瑞者符也,明主 之休征;雀者爵也,圣人之大宝。谨案《考异邮》云:“轩辕有黄爵赤头,立日傍。” 占云:“土精之应。”又《礼稽命征》云:“祭祀合其宜,则黄爵集。”昔汉集泰 畤之殿,魏下文昌之宫,一见雍丘之祠,三入平东之府,并旁观回瞩,事陋人微, 奚足称矣。抑又闻之,不刳胎剖卵,则鸾凤驯鸣;不漉浸焚原,则螭龙盘蜿。是知 陛下止杀,故飞走宅心,皇慈好生,而浮潜育德。臣面奉纶綍,垂示休祥,预承嘉 宴,不胜藻跃。李虔僻处西土,陆机少长东隅,微臣惭于往贤,逢时盛乎曩代,辄 竭庸琐,敢献颂云:

太素式肇,大德资生,功玄不器,道要无名。质文鼎革,沿习因成,祥图瑞史, 赫赫明明。天保大定,于铄我君,武义乃武,文教惟文。横塞宇宙,旁凝射、汾, 轩物重造,姚风再薰。焕发王策,昭彰帝道,御地七神,飞天五老。山祗吐秘,河 灵孕宝,黑羽升坛,青鳞伏皁。丹乌流火,白雉从风,栖阿德劭,鸣岐祚隆。未如 神爵,近贺王宫,五灵何有,百福攸同。孔图献赤,荀文表白,节节奇音,行行瑞 迹。化玉黼扆,衔环陛戟,上天之命,明神所格。绥应在旃,伊臣预焉,永缉韦素, 方流管弦。颂歌不足,蹈儛无宣,臣拜稽首,亿万斯年。

颂成,奏之,高祖甚悦,曰:“我见神雀,共皇后观之。今旦召公等入,适述 此事,善心于座始知,即能成颂,文不加点,笔不停毫,常闻此言,今见其事。” 因赐物二百段。十七年,除秘书丞。于时秘藏图籍尚多淆乱,善心放阮孝绪《七录》, 更制《七林》,各为总叙,冠于篇首。又于部录之下,明作者之意,区分其类例焉。 又奏追李文博、陆从典等学者十许人,正定经史错谬。仁寿元年,摄黄门侍郎。二 年,加摄太常少卿,与牛弘等议定礼乐,秘书丞、黄门,并如故。四年,留守京师。 高祖崩于仁寿宫,炀帝秘丧不发,先易留守官人,出除岩州刺史。逢汉王谅反,不 之官。

大业元年,转礼部侍郎,奏荐儒者徐文远为国子博士,包恺、陆德明、褚徽、 鲁世达之辈并加品秩,授为学官。其年,副纳言杨达为冀州道大使,以称旨,赐物 五百段。左卫大将军宇文述每旦借本部兵数十人以供私役,常半日而罢。摄御史大 夫梁毗奏劾之。上方以腹心委述,初付法推,千余人皆称被役。经二十余日,法官 候伺上意,乃言役不满日,其数虽多,不合通计,纵令有实,亦当无罪。诸兵士闻 之,更云初不被役。上欲释之,付议虚实,百僚咸议为虚。善心以为述于仗卫之所 抽兵私役,虽不满日,阙于宿卫,与常役所部,情状乃殊。又兵多下番,散还本府, 分道追至,不谋同辞。今殆一月,方始翻覆,奸状分明,此何可舍。苏威、杨汪等 二十余人,同善心之议。其余皆议免罪。炀帝可免罪之奏。后数月,述谮善心曰: “陈叔宝卒,善心与周罗、虞世基、袁充、蔡征等同往送葬。善心为祭文,谓为 陛下,敢于今日加叔宝尊号。”召问有实,自援古例,事得释,而帝甚恶之。又太 史奏帝即位之年,与尧时符合,善心议,以国哀甫尔,不宜称贺。述讽御史劾之, 左迁给事郎,降品二等。四年,撰《方物志》奏之。七年,从至涿郡,帝方自御戎 以东讨,善心上封事忤旨,免官。其年复征为守给事郎。九年,摄左翊卫长史,从 渡辽,授建节尉。帝尝言及高祖受命之符,因问鬼神之事,敕善心与崔祖濬撰《灵 异记》十卷。

初,善心父撰著《梁史》,未就而殁。善心述成父志,修续家书,其《序传》 末,述制作之意曰:

谨案太素将萌,洪荒初判,乾仪资始,辰象所以正时,巛载厚生,品物于焉播 气。参三才而育德,肖二统而降灵。有人民焉,树之君长,有贵贱矣,为其宗极。 保上天之眷命,膺下土之乐推,莫不执大方,振长策,感召风云,驱驰英俊。干戈 揖让,取之也殊功,鼎玉龟符,成之也一致。革命创制,竹素之道稍彰,纪事记言, 笔墨之官渐著。炎农以往,存其名而漏其迹,黄轩以来,晦其文而显其用。登丘纳 麓,具训诰及典谟,贯昴入房,传夏正与殷祀。洎辨方正位,论时训功,南北左右, 兼四名之别,梼杌乘车,擅一家之称。国恶虽讳,君举必书,故贼子乱臣,天下大 惧,元龟明镜,昭然可察。及三郊递袭,五胜相沿,俱称百谷之主,并以四海自任, 重光累德,何世无哉!

逮有梁之君临天下,江左建国,莫斯为盛。受命在于一君,继统传乎四主,克 昌四十八载,余祚五十六年。武皇帝出自诸生,爰升宝历,拯百王之弊,救万姓之 危,反浇季之末流,登上皇之独道。朝多君子,野无遗贤,礼乐必备,宪章咸举。 弘深慈于不杀,济大忍于无刑,荡荡巍巍,可为称首。属阴戎入颍,羯胡侵洛,沸 腾碜黩,三季所未闻,扫地滔天,一元之巨厄。廊庙有序,翦成狐兔之场,珪帛有 仪,碎夫犬羊之手。福善积而身祸,仁义在而国亡。岂天道欤?岂人事欤?尝别论 之,在《序论》之卷。

先君昔在前代,早怀述作,凡撰《齐书》为五十卷;《梁书》纪传,随事勒成, 及阙而未就者,《目录》注为一百八卷。梁室交丧,坟籍销尽。冢壁皆残,不准无 所盗,帷囊同毁,陈农何以求!秦儒既坑,先王之道将坠,汉臣徒请,口授之文亦 绝。所撰之书,一时亡散。有陈初建,诏为史官,补阙拾遗,心识口诵。依旧目录, 更加修撰,且成百卷,已有六帙五十八卷,上秘阁讫。

善心早婴荼蓼,弗荷薪构,太建之末,频抗表闻,至德之初,蒙授史任。方愿 油素采访,门庭记录,俯励弱才,仰成先志;而单宗少强近,虚室类原、颜,退屏 无所交游,栖迟不求进益。假班嗣之书,徒闻其语,给王隐之笔,未见其人。加以 庸琐凉能,孤陋末学,忝职郎署,兼撰《陈史》,致此书延时,未即成续。祯明二 年,以台郎入聘,值本邑沦覆,他乡播迁,行人失时,将命不复。望都亭而长恸, 迁别馆而悬壶。家史旧书,在后焚荡。今止有六十八卷在,又并缺落失次。自入京 已来,随见补葺,略成七十卷。《四帝纪》八卷,《后妃》一卷,《三太子录》一 卷,为一帙十卷。《宗室王侯列传》一帙十卷。《具臣列传》二帙二十卷。《外戚 传》一卷,《孝德传》一卷,《诚臣传》一卷,《文苑传》二卷,《儒林传》二卷, 《逸民传》一卷,《数术传》一卷,《籓臣传》一卷,合一帙十卷。《止足传》一 卷,《列女传》一卷,《权幸传》一卷,《羯贼传》二卷,《逆臣传》二卷,《叛 臣传》二卷,《叙传论述》一卷,合一帙十卷。凡称史臣者,皆先君所言,下称名 案者,并善心补阙。别为《叙论》一篇,托于《叙传》之末。

十年,又从至怀远镇,加授朝散大夫。突厥围雁门,摄左亲卫武贲郎将,领江 南兵宿卫殿省。驾幸江都郡,追叙前勋,授通议大夫。诏还本品,行给事郎。十四 年,化及杀逆之日,隋官尽诣朝堂谒贺,善心独不至。许弘仁驰告之曰:“天子已 崩,宇文将军摄政,合朝文武莫不咸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终,何预于叔而低徊若 此!”善心怒之,不肯随去。弘仁反走上马,泣而言曰:“将军于叔全无恶意,忽 自求死,岂不痛哉!”还告唐奉义,以状白化及,遣人就宅执至朝堂。化及令释之, 善心不舞蹈而出。化及目送之曰:“此人大负气。”命捉将来,骂云:“我好欲放 你,敢如此不逊!”其党辄牵曳,因遂害之,时年六十一。及越王称制,赠左光禄 大夫、高阳县公,谥曰文节。

善心母范氏,梁太子中舍人孝才之女,少寡养孤,博学有高节。高祖知之,敕 尚食每献时新,常遣分赐。尝诏范入内,侍皇后讲读,封永乐郡君。及善心遇祸, 范年九十有二,临丧不哭,抚柩曰:“能死国难,我有儿矣。”因卧不食,后十余 日亦终。

○李文博

博陵李文博,性贞介鲠直,好学不倦,至于教义名理,特所留心。每读书至治 乱得失,忠臣列士,未尝不反复吟玩。开皇中,为羽骑尉,特为吏部侍郎薛道衡所 知,恒令在听事帷中披检书史,并察己行事。若遇治政善事,即抄撰记录,如选用 疏谬,即委之臧否。道衡每得其语,莫不欣然从之。后直秘书内省,典校坟籍,守 道居贫,晏如也。虽衣食乏绝,而清操逾厉,不妄通宾客,恒以礼法自处,侪辈莫 不敬惮焉。道衡知其贫,每延于家,给以资费。文博商略古今,治政得失,如指诸 掌,然无吏干。稍迁校书郎。后出为县丞,遂得下考,数岁不调。道衡为司隶大夫, 遇之于东都尚书省,甚嗟愍之,遂奏为从事。因为齐王司马李纲曰:“今日遂遇文 博,得奏用之。”以为欢笑。其见赏知音如此。在洛下,曾诣房玄龄,相送于衢路。 玄龄谓之曰:“公生平志尚,唯在正直,今既得为从事,故应有会素心。比来激浊 扬清,所为多少?”文博遂奋臂厉声曰:“夫清其流者必洁其源,正其末者须端其 本。今治源混乱,虽日免十贪郡守,亦何所益!”其瞽直疾恶,不知忌讳,皆此类 也。于时朝政浸坏,人多赃贿,唯文博不改其操,论者以此贵之。遭离乱播迁,不 知所终。

初,文博在内校书,虞世基子亦在其内,盛饰容服,而未有所却。文博因从容 问之年纪,答云:“十八。”文博乃谓之曰:“昔贾谊当此之年,议论何事?君今 徒事仪容,故何为者!”又秦孝王妃生男,高祖大喜,颁赐群官各有差。文博家道 屡空,人谓其悦,乃云:“赏罚之设,功过所归,今王妃生男,于群官何事,乃妄 受赏也!”其循名责实,录过计功,必使赏罚不滥,功过无隐者皆尔。文博本为经 学,后读史书,于诸子及论尤所该洽。性长议论,亦善属文,著《治道集》十卷, 大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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