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江卧式混料机(冰城“朱开山”和他的“裕兴湧”)

Posted 2023-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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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江卧式混料机(冰城“朱开山”和他的“裕兴湧”)

“裕兴湧”旧址全貌。

“裕兴湧”使用过的瓶盖。

道外区承德街183号——一栋已经破落的清水暗红色小二楼。二楼走廊和楼内的门窗、棚顶年久失修，原本居住五户以上人家现在仅剩一户。“唉！都过去了……”睹物思人，这里是已80岁的王影丽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裕兴湧汽水工厂的旧址。“父亲王金相有与电视剧《闯关东》主人公朱开山同样传奇的经历，他经营的汽水厂曾经兴隆红火，后来受到日本侵略者迫害含恨离世……”王阿姨说。

哈牡两地文保志愿者

接力找到“裕兴湧”后人

今年以来，道外区启动棚户区改造项目，位于承德街183号的红砖小二楼引起市文管部门和文保志愿者的关注。几年前，市民小谢在旧物市场发现了几枚与众不同、锈迹斑斑的汽水瓶盖，瓶盖上面用花体和隶书印有“裕”字商标。经过考证，这几枚瓶盖是哈市百年前企业——裕兴湧汽水工厂的，而这个汽水厂就位于承德街183号这栋二层小楼院内。

作为哈市目前仅存的汽水工厂旧址，小谢开始寻找“裕兴湧”的故事。2018年，哈市饮食历史文化研究者宋兴文曾经与王金相在牡丹江生活的二儿子、时年80岁的王林松有过书信来往，此后王林松的电话就无法拨通。王老的寄信地址成了找到王家后人的唯一线索。

日前，小谢辗转联系到牡丹江市文保志愿者魏晨。在当地经营一家旅行社的魏晨，业余时间从事文保工作。接受求助后，他连续两天按照信封地址前去寻找，但是，由于寄信地址只写了“综合楼”，因此使得寻找范围变得非常大。第三天，魏晨联系到当地社区，在工作人员帮助下终于找到王林松的家人。不幸的是，王林松已经因病去世。其家人介绍，王林松还有一个妹妹王影丽在哈市居住。

王阿姨是一位退休教师，虽然80岁了，但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她回忆，作为当时的民族工业、哈尔滨大型饮料厂之一，“裕兴湧”的院里全是成排制作格瓦斯时浸泡面包干的木桶，一家人住在二楼里屋，工厂最多时有上百名工人。

根据王林松生前留下的回忆录及王阿姨的回忆，文保志愿者收集到相关资料记载，王金相和“裕兴湧”的一段传奇且富有正气的冰城民族工业史终于浮出水面。

只身“闯崴子”

学会制作格瓦斯

1877年，王金相出生在山东平度。19岁时，因日本入侵，山东百姓生活贫困潦倒，王金相和众多闯关东的老乡一样，拜别了父母姐妹，随身带着木匠工具，只身“闯崴子”。经过哈尔滨、横道河子、绥芬河，一路要饭、一路干零活，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1897年秋，王金相到达海参崴，即现在的符拉迪沃斯托克。

王金相在老家时学过木匠手艺，但因异国他乡，木匠工艺存在差异，王金相就找到一家木工作坊重新学徒。俄国掌柜50多岁，也乐于收个中国徒弟。无论什么活计，只要教几遍，王金相就能学会，而且做得像模像样，甚至还能融进许多中国木匠工艺，这也让俄国师傅受益匪浅。

师傅有一个女儿列娜，比王金相大一岁，身材高挑，活泼好动。相处一段时间后，两人的感情日渐升温，后来按俄罗斯风俗举办了婚礼。王金相勤劳朴实，还有做生意的天赋，他将木匠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条，连铺子不远处一个俄国兵营里的活都包了下来。

王金相每次去兵营，都要带上一大罐岳母酿制的格瓦斯，一方面给自己解渴，一方面给士兵们品尝。时间长了，作坊不仅因为木工活计出名，就连格瓦斯也闯出了名堂。于是，王金相向岳母学习格瓦斯的制作，从选料、晒料、浸渍到过滤、发酵、勾兑……制出的格瓦斯醇厚可口，左邻右舍的俄国人都给出很高的评价。

转眼过了13年，列娜虽然没给王金相生下一男半女，但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1901年，俄国师傅突然感染了传染病，岳母和列娜也先后被传染，不到半年时间，三人先后去世。去世前，列娜对丈夫说：“这病很厉害，你送走我后，就快点离开这里吧！”

死里逃生

在同江边安了家

送走了列娜，王金相到哈巴罗夫斯克打工，结果正赶上战乱，没有火车也不能坐轮船，他跳进河里想泅渡回中国。尽管王金相是个游泳好手，但依然在水中昏了过去，所幸被冲到下江浅滩上，遇到打鱼的赫哲族人得救了。

救他是两位赫哲族兄弟，听说王金相的经历后，十分同情，便决定收留他。当地有个规矩，外乡人在当地没家眷的不允许进入村屯。就这样，三人在江边搭了一个棚子，论年龄王金相排老二，三人以兄弟相称，在同江边生活。

为了能让老二在当地落下脚，赫哲族兄弟又给王金相作媒，娶了村里的寡妇牛翠花。牛的前夫是两年前打渔时遇难的，没儿没女，只留下一个破房子和一条小船。王金相过来后将房子收拾一新，抓猪、打鱼，又种上蔬菜……两年间，二人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到了第三年，不甘寂寞的王金相打算外出想办法挣点钱。他告诉牛翠花：这辈子总不能穷死在这儿。

来哈闯天下

人送外号“王格瓦斯”

1915年春，王金相告别妻子，只身来到哈尔滨。此时，哈尔滨因修建中东铁路变化非常大。蹲了几宿火车站，王金相找到了一个可以谋生的职业——到车站拉车接送旅客。他到车铺租车，但租车押金让他犯了难。三番两次上门商量，车铺老板一直不肯免押金。这时，王金相看到车行里有几辆破车，灵机一动和老板商量：“我给你修好这几辆车，修好后，免押金租给我一辆拉活。”

不到半个月，王金相就把６辆破车都修好了。然后，他给自己选了一辆双马四轮轿厢车，并在南马路附近租了一间有院子的地下室，起早贪黑开始拉活。

做生意实在，拉客不计较累不累，更不算计给钱多少，一来二去，王金相的回头客逐渐多了起来。赚到了第一桶金，他重新置办了木工家什，在院里开了一间小木匠铺，干起了第二职业。转眼入冬，王金相将牛翠花母子三人接到哈市共同生活。

操着一口流利的俄语，王金相接触的俄国人越来越多，却发现他们很少有人会酿制格瓦斯。于是，他从俄国人家里凑了两麻袋列巴干，又打造了两个柞木桶，在院里砌了水灶。很快，王金相新酿制的格瓦斯“出炉”了，乘车的俄国人和沿街的“玛达姆”都是他免费赠送的对象。

王金相的格瓦斯火了，从最开始的送到后来有人花钱买，他看到了商机。于是，他又打造了６个发酵桶，每桶的容积都在150公斤，重新修建了烧水灶，除了制作格瓦斯用水外，媳妇也挂上幌子经营卖开水。

经过多次改良，王金相保证了格瓦斯的味道纯正，然后又打造了一辆十分考究的四轮马车，马车上吊着一个大铜铃，马跑起来铃声传得很远，时间长了，铜铃声代替了叫卖声。从此，“王格瓦斯”成了他的绰号。为了扩大生产，他还买了一台灌装机，订制了深褐色瓶，出品了瓶装格瓦斯，并注册“裕”字商标。

开办裕兴湧汽水工厂

鼎盛时还建过分厂

1918年，经过两年多的财富积累，王金相买下了承德街上一栋二层小楼的一半（即今承德街183号院），房屋上下两层面积近千平方米，院子面积近两千平方米。楼上为住房和账房，楼下为生产车间，院内还加盖了锅炉房和辅助车间。为保证水源为低温井水，王金相还在车间地上挖了一口十米深的大口井，用清一色的黄花松大板镶嵌，经化验，井水为优质饮用水，常年水温保持在10℃以下。

王金相给自己的厂子起名为“裕兴湧汽水工厂”。当时，在哈市有三四家汽水厂，但多数产品品质不高。为此，王金相订购了瑞士生产的混合机、日本生产的旋灌机和德国的多级尘土过滤泵，这在当时都是最好的汽水生产设备。为了打造这个工厂，王金相共投资一万多块大洋，可以说是全部身家。

两年后，王金相又买下另一半楼房。产品除了格瓦斯、汽水之外，还增加了瓶装碳酸水、保加利亚传统饮料布乍等。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初，裕兴湧汽水工厂达到了鼎盛，全市及周边所有大型商场均有“裕兴湧”汽水出售，每天送货的车辆由两辆增加到四辆，在绥化还建了汽水分工厂……

生意场上的成功带来了喜悦，但家庭变故让王金相痛不欲生。没过上几年好日子的牛翠花突然得了急病，住院不到半个月就不治身亡。18岁的儿子王春发思母心切，刚刚考上工业大学的他一病不起，不久后也去世了。

被日本侵略者残害

“王格瓦斯”身亡

看到掌柜的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柜上经理开始给王金相寻找新夫人。时年17岁的赵俊亭进入了王金相的生活，赵俊亭是个大脚女人，性情泼辣，做事很有主见。此时，王金相虽然已经53岁，但依然身体强壮，很有精神。在下了一笔不菲的聘礼后，1930年，二人结婚。转年就生了一个男孩，起名叫王林茂。到了1940年，夫妇二人共生养了5个孩子，包括王林松、王影丽，二男三女。

当时，日本侵略者占领下的哈尔滨不允许中国百姓吃米，只能吃混合面，否则就要以经济犯论处。对于工商业一律采取统配政策，所有生产原材料都要从日本人的株式会社采购，饮料行业配给最严格的物资就是白糖。没有白糖，汽水里只能添加糖精等甜味剂，但使用的糖精也必须是带着苦涩味道的日产糖精。

为了保证产品质量，王金相在同业公会的推举下开始购买另外一种糖精，但这事被日本株式会社发现，以影响效益为由向日本宪兵队“求援”。几天后，宪兵队突然向“裕兴湧”发难——征集200箱优质白糖制作的汽水，搞集体庆祝会。但是，“裕兴湧”根本无法生产出白糖汽水，于是，日本人以耽误庆祝会为由，通知警署以经济犯的名义抓人。

1941年10月，王金相被拘押并关押在位于道里头道街的监狱。此时，王赵俊亭只有27岁，她立即召开会议，一方面稳定工厂生产，一方面商讨营救丈夫的办法，最终联系到主管此案的南岗警署崔署长。经过疏通，日本人放出话来，可以罚2000大洋放人，但身在狱中的王金相来了犟脾气：“我一不犯法，二不害民，凭什么拿2000块！”

7天后，监狱通知王家：“犯人病重，可以把人接走了。”回到家的王金相身体瘦了一大圈，鼻孔和嘴角淌着血，已经不能说话。王赵俊亭请来全城最好的中医和西医，经过检查后，医生给出的结论是:病情严重，用药物维持也只能坚持三五天。没几天，王金相就离开了人间。

无声的抗议

一场轰动全城的葬礼

王金相的葬礼可谓是对日本侵略者的无声抗议。王赵俊亭在和工厂管理层商量后决定：“从今后，自己掌管汽水工厂。丧事必须大办。日本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给我丈夫强加罪名，７天只给吃了３顿饭，这口气一定得出。”为此王赵俊亭变卖首饰，又借5000块大洋，她要用10000块大洋办王金相的丧事，让全城人都知道日本侵略者的丑恶嘴脸。

发丧前，王赵俊亭腰扎孝带，前往南岗警察署，请求发给出殡路引，路线为承德街、景阳街、正阳街（现靖宇大街）而后绕行南岗下葬。最初，警察署担心民众借此进行游行，不同意走正阳街。但在王赵俊亭的坚持下，最终妥协，但前提是派警察开道和维持秩序。

13日当天，送葬队伍浩浩荡荡，队伍中除了家人和工厂人员外，还有俄国人、德国人、犹太人，甚至有日本人。哈市众多民族企业同仁参加，人数达500多人。王赵俊亭请了专业摄影师拍了一张全景照片，图片中人们用愤怒的表情表达着对侵略者的愤慨与不满。

带头支援前线

更名为“荣养军人工厂”

王金相去世后，饮料工厂由王赵俊亭执掌。1947年，王赵俊亭积极支援前线，仅在西付家区的一次动员大会上，就捐了军鞋3000双，棉服1000套。

哈尔滨是全国最先解放的大城市，“裕兴湧”响应号召，安排伤兵就业。然后，王赵俊亭决定将工厂按公私合营处理，交由“松江省荣军管理处”接管。厂名更改为“荣养军人工厂”，先后安排107名具有一定劳动能力的伤残军人在工厂工作。

王赵俊亭带着５个孩子在楼上的三间房间，与大家共同生活。用王赵俊亭的话说：“总算舒心了。”

专家建议：恢复原貌建成展馆

研究者宋兴文（左）与文保志愿者。

近日，记者来到承德街183号大院，楼体虽然已经破旧，但从点点滴滴的造型，还能感受到王金相和“裕兴湧”当年的风光。

一楼中间为门洞，院内二楼过廊处从中间向两侧共有５个门和窗户，楼梯为木制，二楼回廊上有木质雕刻造型。最中间的屋内还有拱形门设计，可以看到这栋民国时期的建筑在当时十分考究。在院两侧，记者还看到两栋边房，建筑风格与主楼相近，合围之下，便是“裕兴湧”当年兴盛时的全貌。

“王金相和‘裕兴湧’的沉浮经历，与《闯关东》的朱开山有着诸多相似，十分悲壮和具有民族气节。也是冰城早年为数不多的民族工业的一个缩影与写照。”市文管站文保专家毕丛良介绍，在1941年的《哈尔滨工商名录》上就有对“裕兴湧”的记载，经理人为王金相。

此外，根据现存发现的一些“裕兴湧”的商标、瓶盖，以及与同记商场的供货发票等，都可以佐证在“裕兴湧”起起浮浮的40年间的兴衰。

哈市饮食历史文化研究者宋兴文表示，王金相和“裕兴湧”的经历在哈市民族工业史上应占有一席之地，更是日本侵华，打压中国人民和企业的真实写照。此外，“裕兴湧”与格瓦斯渊源流长，作为仅存的哈市百年前饮料厂旧址，相关部门应该考虑，将这里恢复原貌，建成一座展馆，成为城市文化传承的景观，以及后人牢记历史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裕兴湧”汽水工厂旧址和当年的商标

“裕兴湧”向同记商场供货的发票。

木质楼梯

拱形设计的屋门

汽水商标

糖果商标

来源：哈尔滨新闻网-新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