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永康炉灶厂(风物志丨金华酒②)

Posted 2023-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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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永康炉灶厂(风物志丨金华酒②)

2018-01-20 15:00 | 浙江新闻客户端 | 特约作家蒋鹏放

金华酒的遗迹

如今，金华酒的名声早已被岁月所湮没，但我们仍可在金华寻到它的遗踪，现存的主要遗迹有：

酒坊巷：顾名思义，这里曾有过酿酒作坊，小巷古风犹存，它位于金华古子城西侧，全长616米，宋朝时酒坊巷叫桐齐坊，在明代初年，一名叫戚寿三的酿酒师傅在巷里开设酒坊，酿制金华酒，巷名因此被取名为酒坊巷。该巷南北走向，由独立的民居连成，20世纪50年代，许多民居还保存着“前店后坊”的建筑格局。在酒坊巷西侧，曾出土了大量的婺州瓷酒瓶和其碎片，据史料佐证，今天的古子城酒坊巷在清朝中期还酒肆如林，这里酿制的金华酒，经码头上婺江，源源不断的运销外地。

酒泉井：金华古子城酒坊巷中段西侧，有口宋井，其名叫酒泉井，酒泉井的得名是清光绪年间，金华知府继良亲自命名的，到了清末，金华酒已衰落，知府继良深谙金华酒的兴衰历程，为怀念昔日辉煌了近千年的“色如金，味甘而性纯”金华酒，他把酒坊巷内这口曾酿制过名酒的古井命名为酒泉井。酒泉井以物质的形式，传递着这一历史文化信息，是弥足珍贵的，酒泉井并以其特有的文化潜质，载入了《中国井文化》一书。

傅村站房酿酒遗址遗址：该遗址位于金华金东区傅村镇培德堂西侧，该遗址总面积为四百多平方米，其作坊的布局乃清晰可见，如，水井、原料间、炉灶、蒸煮间、晾堂、酒缸等等，遗址保留了完整的清代中期金华酿酒工艺流程的遗迹，具有鲜明的地域酿酒作坊的特色。民国初年，该作坊为傅村永福祥酿酒作坊。

婺州窑酒器：婺州窑历史悠久，早在4000多年前即新石器时代晚期，金华的先民已经制造陶器，从金华地区各遗址出土的陶瓷中，古代酒器占有一定比例，如罐、瓿、樽、盉、壶、杯、盏等等，它包囊了古代酒具的四大类，即盛酒类、温酒类、注酒类、饮酒类。1996年，金华市区酒坊巷西侧的建筑工地上，发现厚达1.2米的元明时代的酒坛碎片堆积层。

民间酿酒遗风和悠久的饮酒习俗：沉寂了几百年的金华酒是传统民间作坊酿制，靠师传来递艺，靠外销而盛名，外销滞了，内需本地，北方人不爱喝，南方人依然喝；京师失宠了，民间照旧喜欢，所以金华酒不会失传。明末清初，由于外销酒的停滞，此时，民间家酿酒却悄然兴起，一种自产自销为格局的传统酿酒作坊也应远而生，今天，金华农村几乎家家会酿酒，户户有醇香几百年来民间酿酒遗风存续至今。

悠久的金华酒文化，更多的是以非物质文化形式传递的，在金华民间，四时八节、庆典礼乐无不飘逸着金华酒文化的芳香，酒，融入到人们的人生旅程中；出生酒、满月酒、周岁酒、生日酒、择日酒、定亲酒、婚酒、寿酒、丧酒，酒，又酣畅在民俗风情里，造房有奠基酒、开工酒、上梁酒、乔迁酒，收禾要开镰酒、庆丰酒、封镰酒，学艺要拜师酒，入塾要迎师酒，正如辛弃疾所云：“天下事，可无酒？”酒，造就了金华人尚饮、善饮、豪饮的性格。滔滔的婺江水贯穿于金华广袤田畴间，滋养了这方的风物和民俗，也孕育了独特的金华酒文化。

金华酒兴盛原因

金华酒的产生、发展和消亡都有其深刻之原因和规律的，当我们疏理了金华酒在各时期的发展脉络后，再把它放入当时的政冶、经济、文化等大背景中，用考古资料，实物与史籍相辅成，金华酒的兴盛与衰退的原因，还是较为清晰的，金华酒的兴盛其主要原因有。

（1）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稻米是酿酒的主要后原料，酿酒业依附农业，是农业的一部分，金华是浙江的主要农业区之一，从浦江“上山遗址”考古发现，这里是世界上稻作农业的最早起源地之一，同时也为金华地区悠久的农耕文化树起了一个新的坐标。“南宋建都临安，金华地近京畿，时较大规模兴修水利，农业经济有相当发展”。“宋淳熙年间州守洪迈言金华田土多沙，势不受水，五日不雨则旱，县丞江士龙令耕者出力，田主出谷，修筑塘堰湖陂八百三十七所，溉田二干余顷”，宋代王淮的《白沙溪遗兴》中歌颂金华的冶水兴农业绩：“白沙三十有六堰，春水平分夜涨流，每岁田禾无旱日，此乡农事有余秋”。政府大力兴收水利，农业有较大的发展对酿酒业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元代的江浙行省富庶甲于天下，是元朝政府的财赋倚仗之地，而酒课做为江浙行省重要的赋税来源一直居全国各行省之冠”。

（2）金华发达的水路交通。金华境内河流纵横，婺江、义乌江、东阳江、兰江、衢江、永康江、武义江纵横交错，各城互连，水上交通十分发达。李清照曾有“水通南国三干里”之句。李白在《赠韦参军量移东阳》中载有，“闻说金华渡，东连五百滩。……他年一携手，摇艇入新安”。辖境水运，唐代即已繁盛，其中兰溪为浙江水运枢纽，素有“三江之汇，七省通衢”之誉。可见金华水路交通在唐代已十分发达，“鼎盛时期，在兰江上扬帆而过的有数千艘客货两用的船只，白天黑夜沿江‘帆樯林立，码头人声鼎沸’（见1930年浙江省航政概要）”。南宋临安是当时全国水陆交通中心，据《咸淳临安志》载，昔日临安“薪南粲北舳舻相衔，与夫江商海贾穷桅巨舶，安行于烟涛渺茫中，四方百货不趾而自集”的盛况。“商贾骈集，物货辐萃”的京师，更促进了金华的水运发展，《武林旧事》卷六有，婺州“错认水”，兰溪的“瀔溪春”等金华酒，通过水运到达临安的记载，金华酒得益于舟楫之便，盛行于京都。

（3）商贸繁荣饮酒风盛行。“绍兴和议”签定后，南宋向金朝称臣，朝廷苟安江南，过着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生活，“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是当时的写照。由于大批的官宦、贵族、商贾云集杭州，当时酒的销量很大，由于北方战乱，交通不利，“北白南黄”（北方人饮白酒，南方人饮黄酒）的饮酒格局被打破了，“西湖游宴”自然以南酒为主，“对酒看花笑无钱，当剑沽醉倒在西湖”，可见饮酒风在杭州的盛行。

我们注意到，在清代名著《红楼梦》中提到许多酒，如绍兴酒、惠泉酒等南酒，但没有金华酒。清代小说《镜花缘》的作者借酒保之口，说出了70多种酒如绍兴酒、汾酒等名酒，也没有金华酒。清康熙二十二年的《金华府志》只提到金华酒是本府的物产而已，此时的金华酒已没有誉称了。在600多年前红极一时的金华酒，为什么会走向沉寂呢？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思索的问题。事实证明，金华酒的沉寂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也是众多原因的促成，明代王朝的北迁，异地酒业的发达，明代末年到清初的连续的自然灾害，残酷的战争，婺州瓷的衰微等等，使金华酒业逐步走向衰败。

（1）灾荒与战乱。明代后期到清初的50年内，连续的自然灾害使田园荒芜，民不聊生，依附于粮食的酿酒业也由此一落千丈。据《义乌县志》载“神宗万历十八年（1590），夏大旱……二十六年（1598），大旱，粒谷无收，民食草木，饿殍满野”，“崇祯九年（1636）大旱，民食观音粉”，“顺治三年（1646）大旱，斗米千钱”。“顺治三年（1646）大旱，次年春米斗银八钱”。灾荒过后，为了节约粮食，赈灾救荒，政府往往会颁布禁酒令，金华曾在明未清初发布过禁酒告示，特别在太平天国时期，酒禁最为严酷，杨秀清曾有公示“酒之为物，最易乱人性情，一经沉酣，遂致改变本来面目，乘兴胡为…再犯者斩首示众”“天法至公，无论至亲爵位，有犯必究”，如此严酷的禁酒令，把原本走下坡路的金华酒业推向了深渊。

我们也不能忽视“兵乱”对金华酒业的影响，“顺冶三年（1646）六月二十四日，清军贝勒博洛率军围城…七月二十七日城陷…兵屠城，尸横街巷，后有义士余学瑞及僧众集骨达旬积聚三处”，这是我国历史上，继“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后的“金华之屠”。据光绪金华县志载，元代，金华人口骤增至24．95万，至清康熙六年（1667），丁口只有70024人，连续的灾荒与毁灭性的屠杀，给金华经济与人口都带来灭顶之灾，金华酒业自然难逃厄运。

（2）金华酒的品质之因。我们在浩翰的史料中尚能找到许多古人对金华酒的微词。如明代文学家、曾任过邢部尚书的王世贞在《酒品前后二十绝》中提到“金华酒，色如金，味甘而性纯，食之令人懑懑。即佳者，十杯后舌底津流旖旎不可耐，余尤恶之，”王先生酒量很大，又是位豪爽之人，他对当时20多种名酒都以他个人的喜好作了点评，在这里，他对金华酒有点不客气了。金华酒味甜，性暖，《金瓶梅》中的“娘儿们”说“好甜金华酒儿”。冯惟敏《海浮山堂词稿》中也记述了一件事，明嘉靖四十二年，时任河北涞水县的县令在招待来该县视察的使者时“执事者以金华酒进之（县令）恶其甘而叱之”。喝惯了白酒的北方人对金华酒有点厌恶之感，北方人不喜欢金华酒的甘味，由此可见一斑。清初有位叫宋起凤的学者擅长品酒，他在《稗说》一书中也谈到金华酒的色味浓甘，又不耐久放，这是其主要缺点。

明代京都北迁以后，大量的北方人士进入到主流社会，这些喝惯了烈性白酒的北方人，对味甘性和的金华酒不再青睐，金华酒逐渐被这些淡冽、醇香的白酒所代之，明代的谢肇所著的《五杂俎·物部论酒》中有云“酒以淡为上，苦冽次之，甘者最下”。

（3）婺州窑的衰退。婺州窑与金华酒，是金华历史上的文化双璧，它们之间是相辅相存的关系，金华酒靠婺州窑瓷来包装外销，婺州窑瓷也靠金华酒来维持其生产，近年来，大量的考古发现，金华婺窑的产品酒具占相当部分，如“兰溪的上碗窑遗址挖出瓷片堆积层厚达2米多，器具大都为酒坛、酒壶、酒瓶、酒碗之类，其中酒坛大都高35厘米左右，最大腹径20多厘米正适合包装酒类以供远途运输之用”，由于种种原因，婺州窑在明代以后一蹶不振，这无疑给金华酒业外销带求来危机。

（4）异地酿酒业高度发达。元代是我国酿酒业的大拐点，由于西域的蒸馏技术传入北我国，大量的蒸馏酒（白酒）应运而生，使我国的酿酒业异常繁荣，明代中叶后期，蒸馏酒己越来越普及，明代中后期至清初，蒸馏酒的发展迅猛，如，四川的沪州老窖，五粮液，绵竹大曲，江苏的高沟大曲、双沟大曲、汤沟大曲、洋河大曲等等白酒相继问世，白酒业的兴盛，大大冲击了金华酒的外销。

金华酒衰落之日，却是绍兴酒崛起之时，清代以后，绍兴酒异军突起，以其质厚、味醇、香气浓郁的品质成为南酒的代表，在明代以前的南酒类中，有金华酒却没有绍兴酒，明朝冯时化所写的《酒史》中，有金华酒也没有绍兴酒，到了清中晚期，绍兴酒以其优质的品味，而蜚声四起，史实证明，正是金华酒的黯色才冉升起了绍兴酒这颗在我国酿酒史中光芒四射的璀灿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