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涮池(别有洞天的小院)

Posted 2023-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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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涮池(别有洞天的小院)

结婚时没分上楼房，只好住进了单位的过渡房，那是一排小院，每家又独立成户。小院虽小，但别有洞天，正如佛语所说：一沙一世界，一花一菩提。

小院座北朝南，院门进去有堵影壁，壁上画有竹子、江面、小舟和远山。因为风吹日晒，画面腿色，已失当初艳丽，但意境依然远阔，仿佛能听到竹叶沙沙，流水潺潺，渔歌悠悠。让人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正北有三间房，中间是客厅、两侧是两间卧室，院东厢房是厨房，西南角小屋子是厕所，近邻厨房有洗刷池，有自来水供用。小院整体布局合理，功能完备。

住进小院后，沿院墙根垦有一块地，我不会养花，春天里便种下向日葵、牵牛花，还架起一个木架子种了两株葡萄。夏天，金黄的葵花，宝蓝、水红的牵牛花，开得很精神。两株葡萄枝繁叶茂，是小院的主旋律，自生自长的杂草一副闲情逸致的神情，绿得发亮。渐渐地，两架葡萄长大了，满院的藤长得千奇百怪，旁逸斜出的，如龙走蛇行；向上攀援的，似欲凌空飞去；往下垂挂的，则飘飘拂拂，格外潇洒俊逸。有些藤热情主动地爬到门旁窗户上，大有登堂入室之意。夏日的阳光洒下来，都被葡萄叶过滤成绿色了，不管多毒的太阳，多热的风，只要在葡萄架下就只有清凉和爽意了。

我家还在小院种过丝瓜、茄子、韭菜、西红柿。每年也不是都种，选两三样即可。瓜藤顺着葡萄架爬上去，丝瓜吊长在葡萄架上，一点不占地面空间，它的脚下就长着茄子和韭菜。这些菜只浇水，也长得茂盛。想吃什么时，就随手到小院摘来，现切现炒，绝对的绿色食品。这些菜品有时要送给邻居，邻居也会摘些你家没有的东西送来。送去送来时，大家也不客套，笑脸相迎，笑脸相送而已，有种共产主义的情调。

住在小院的邻居基本互相都认识，做饭时炒菜的香味随着空气飘浮，互相都闻得见，充满了人间烟火气。邻居之间谁要是做好吃的，会送给其他邻居分享，绝不吃独食。夏天，邻居们都搬着小凳，到街边打牌下棋，谈天说地，纵论天下，非常和睦，非常热闹。大家把日子过得热火朝天，但人人又气定神闲，安然若素。

那时邻居聚在一起，互相帮衬，互相关照。谁家要是来了客人，主人不在家，邻居就会替你将客人请到自己小院里，递烟上茶，好吃好喝先招待着，客人绝对没有冷落感。见邻居回家，将客人再送过去，嘻嘻哈哈，关切地说几句关心客人的话，再挥手而别。

那年代觉得时间特多。闲得没事时，我喜欢蹲小院地上，看蚂蚁在地上的砖缝间跑来跑去，它们很是忙碌，有时它们一群抬着一只飞虫的尸体，有时什么也没有，但它们依然窜来窜去，非常匆忙，也不清楚它们在忙什么，为什么要忙。

有时邻居窜门，有时朋友来访，就在葡萄架下相见。一个马扎，一杯清茶，便可谈古论今，海阔天空。来的自来，去得自去，不刻意请，不勉强留，完全自然随意。

雨天里，当门而坐，面对满目葱茏，看雨打绿叶，听雨声雨韵，赏心悦目，另一番意趣。在秋日，葡萄叶残而雨至，听出的便是诗情、是画意，是人生的无奈，世事的悲凉。自言自语问一声：花好月圆有几回？心中块垒便化为一缕轻烟飞去。

在繁华的都市，小院门一关，便能远离尘嚣的烦扰，远离横流的物欲，远离各种花花绿绿的诱惑。在小院里，闲看云卷云舒，不管东南风来还是西北风去，自个端端坐着，心静如水，心凉如水，那种怡然自得是住楼房的人难以想象的。

后来，小院被拆，盖起了高楼。搬进了楼房，生活高高在上的，开始还有些新鲜，时间稍久，就觉得楼房是公共的，少了烟火气息。同住一幢楼，人们也很少说话，眼神要么空洞无物，要么陌生而警惕，互相充满了提防戒备，生活得小心翼翼，有时胆战心惊。惆怅之时，我便开始怀旧，经常回忆起住小院的日子，甚至向往小院那种潮湿，那种清凉，向往小院那份宁静。

小院很小，我却深爱那一方别有洞天的小小天地，小院处处留下了我的私人痕迹，盛满了我的感情和念想。我常想，如果能回到从前，能住再次住进小院里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