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搅拌机(散文《那拉提的小石子》)

Posted 2023-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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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土搅拌机(散文《那拉提的小石子》)

那拉提的山坡上，一粒小石子在向阳的植被下，舒心地睡着。寒来暑往，日子就这么过着，小石子从未想过改变。某年的夏天，突然一场大雨，引发了山洪，山上的植物、石子和泥土，被洪水席卷而去。

小石子不知发生了什么，被迅疾的洪水夹裹着，不由自主地翻着跟头，跌跌撞撞地向前滚，向山下滚，直撞的它头晕眼花，浑身疼痛。同伴们怎么样了？小石子挣扎着，但洪水呛得它睁不开眼睛，张不出口。迷迷糊糊中，小石子终于停止了翻滚，待到清醒，周身寒凉彻骨，睁眼观望，原来置身于河底。汹涌的河水滚滚前行，耳边只有澎湃的涛声。圆圆的太阳，像个红球悬在蓝天上，光明照彻山谷。山野一派新绿，只是无法感知小草律动的气息。身旁都是陌生的脸庞，冷硬而沧桑，辩不清方向。

小石子不敢作声，有一个声音说：“天睛了，洪水退了，许多同伴丧生了。我又见证了一场动荡，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小石子循声望去，岸边一棵桦树苍老粗壮，皲裂的肌肤有点让人目不忍睹。桦树苍黑的枝杆上，绽放出点点新绿，张显了强劲的生命力。

河水依旧浑浊，漂浮着些杂草和树枝，小石子逐渐适应了冰凉的水世界。一波一波的水浪，将小石子打磨得越来越光滑、漂亮。白天看流云，夜晚数星星，一轮清辉投进水里，小石子屏息静听：咚、咚、咚，那是自己的心跳。

河水涨潮了，小石子被冲刷上了堤岸，经受着烈日的炙烤和夜露的浸润，小石子听到了山风呼啸，嗅到了花香。人或兽的脚掌，踩疼了小石子，它却感受到来自另一个生命的温度。一种探求的冲动，使它翘首张望，张望。“妈妈，好漂亮的石头呀。”一只白嫩且温柔的小手，将小石子抚弄于掌中。小石子看见一对温馨的母子，在河滩精心地挑捡石子，盛在一个硬纸盒里，模样颗颗标志。

小石子被带进了阳光明亮、整洁舒适的楼房里，这对母子拿来画笔和颜料，用心用情地涂抹着拣来的石子。小石子看见有的同伴变成了一棵树，有的被涂成了小房子，有的被画成了一条鱼。那些被改变了模样的石子，一字儿排着队，立在书橱上。通过对面的梳妆镜，小石子认出了自己---那个口角挂着一滴口水的猪八戒。呀，真可爱，五颜六色，活灵活现。霎时间，一种快乐盈余心间。小石子每天看母子俩一起写作业，见母亲摘去花盒里的枯叶，烧煮着各种香味的饭菜，看见孩子渐渐长大，母亲的头上添了些许白发。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房屋异主，石子变为垃圾。

满身又脏又臭，不时有苍蝇飞上身来，小石子极力忍耐。经过垃圾处理，小石子作为沙砾，被投进了搅拌机，混合着沙土铸成墙基。什么也看不见，深埋地下，什么也听不见，憋闷在硬邦邦的墙体里，唯有时令交替的冷暖，传递着时光的讯息。在搅拌机里，许多石子粉身碎骨。小石子嗅着花香，绽放出了甜美幸福的微笑：我拥有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