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丁鱼罐头(「小小说」列车上)

Posted 2023-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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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丁鱼罐头(「小小说」列车上)

趁着年休假，江影打算到海城去探望女儿，这次她没选择坐动车，想坐有四个多小时路途的普快列车。很久没坐这种列车了，她想回味一下这种经历，也暂时放下诸多烦心事，放松下自己。

想当年江影在南安城上大学时，最怕坐那种普通火车，车速慢，停站多不说，车票不是对号入座的，靠抢。每次上车，她那瘦弱的身体被人群拥挤着，像风中的一片小树叶。列车员不报站名，她一站站紧张计算着站名，唯恐坐过站。车箱内像沙丁鱼罐头，密密麻麻，人头攒动，挑担子的，拎麻袋的，背着竹筐的，带着鸡鸭、各种土特产的等等，物品的气味、人身上的汗味烟味及各种咳嗽声充斥着封闭的空间，起身上趟厕所，回来就找不到座位了。这些并不耽误旅客们热情地拉家长，说闲话。现在好了，她环顾下整个车厢，干净清洁，蓝灰色的软包座椅也舒服。也许这才是本次列车第二站的缘故，也许是人们出行多元化的原因，旅客稀稀拉拉的不算多。江影找到座位坐下，对面有一对学生样的小情侣，不断秀恩爱，那对小人儿都没觉得难为情，她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到相邻不远的一个没人的座位上坐下来。

列车平稳地行驶在大平原上，窗外是一往无际的麦田。第三站，上来一位六十多岁老农模样的男人，随身带着大小四个包，江影刚想起身让座，那老汉坐在了她对面。好奇心趋使她与老汉攀谈起来，开始老汉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一听也是去海城，话就多起来，他说一双儿女都在那里，十多年前，女儿女婿去海城做物流，立住脚后又把弟弟和弟媳带出去了，他同老伴把家里的土地承包出去了，在那里帮忙看孩子。这次回老家是喝同乡儿子的喜酒，老庄乡有事，还是要挡的。

不知什么时候，车上的旅客多起来，车箱的前半部也热闹起来。两人不约而同望去，一位身着列车员制服的年青人手拿一大把数据线在叫卖，他的大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殷勤地称呼着，“姐，这是帮朋友带卖，最后一批，便宜实惠，全国最低价，晚了就没了。哎，那位大哥买了一条了，这位老哥要不要啊？”好事的旅客接过来看看，不感兴趣的把微闭养神的眼，只掀开一条缝，瞄他一眼接着闭上了。

年青人并不介意他们的态度，边走边说着来到江影跟前，看了她一眼，顺势坐到了她对面老汉的身边，并不看老汉一眼，“姐，你真有气质，是位老师吧”，她含糊地应付着“嗯”。对于她的冷淡年青人并不在意，“姐，你猜我多大了？”他老是用询问的口气，她又不好不答腔“你有三十岁吧”，其实，江影看出了他夸张笑着的眼角，有不少的鱼尾纹，望着他疲惫的脸，故意少说了几岁。年青人来了兴致，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让她看，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女的是位约十四、五岁的女孩，他接着说：“看看姐，看看，这个女孩是我女儿呢，学习很棒！”然后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的眼，江影心一软，故作惊讶状“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你显得真年轻”。年青人说：“我都37了，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都在老家，父母帮着照顾，我同老婆都在外地打工，我在这趟列车线上专卖一些小东西，想攒够一些钱，就不在这干了”。说完，他冲车厢喊了一声“这位大姐也买了一条，谁还要，赶紧了…”稍等片刻，冲她笑着挤了挤眼，到下一个车厢去了。

对面的老汉凑过头来低声对江影说“这人怎么看着不正常呀”。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也是”。离海城越来越近了，她打算与女儿通个电话，手机却不见了，身上、周围上下都翻遍了，还是不见。她的脑子像过电一样“忽”地一闪，那个年青人走南闯北的，什么人没见过，为什么与她攀谈的这么多，还把家里的私事告诉她？莫非是那个年青人…江影的心一阵堵的慌。丢个手机倒不是什么大事，关健是手机还联着银行卡及支付宝，还有那么多的重要信息，现在的手机就像家中的一个小保密箱啊！越想，她心里堵的越厉害。“去报警吧，乘警室就在前面那个车箱”，老汉提醒她。这时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关切地说，“车厢上有联系电话，打电话报警更快，我帮你打吧”，老汉看了一眼小台桌上自己的手机，没说话。

一会儿，一个高个子乘警来了，询问了她上车后的详细过程后，说“你最后一次用手机是什么时间？”江影想了想“我上车后就一直没用手机”。乘警来到她第一次就座处，上下打量了几眼，伸手去摸衣帽钩上一件浅灰色女式风衣的衣袋，问“这是谁的衣服？”紧跟过来的江影想起来了“奥，是我的，我忘在这里啦”，“你看看衣服口袋里是你的手机吗？”她快速把手伸进衣服口袋掏出一部手机，正是她的。江影满脸通红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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