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健自发热护腰-自发(12傲气十足燕霸总,突然撒娇又露出委屈的表情,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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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健自发热护腰-自发(12傲气十足燕霸总,突然撒娇又露出委屈的表情,让人措手不及)

一、

“三娘倒颇有容妃妹妹脾气风采。”

崔贵妃说这话时,眼角余光看到容妃正由宫人扶着朝这边缓缓走来,显然她刚刚说的话让容妃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内。

“想当初,我当初容妃妹妹时,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样的妙人儿,我至今还忘不了。”崔贵妃说到这儿,顿了顿,这才像是现了容妃一般,冲她招手: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崔贵妃笑着:“一提到你,就来了。”

众人都是陪笑,容妃却是笑容冰冷。

她与崔贵妃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崔贵妃说这些话是要故意气她的。

可哪怕明知崔贵妃阴谋,容妃还是上当了。

“你瞧瞧,容氏盛出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妹妹看着,是不是这三娘颇有几分妹妹当年的风采?”

崔贵妃指了容三娘,望着容妃笑,那笑容刺痛了容妃的心。

容三娘正站在她对面,神态冷傲,确实与她少女时期相似。容三娘的脸颊剔透白嫩,不上脂粉也是那般水灵。

哪怕她养得再好,也始终比不过正当豆蔻年华的容三娘。

容妃身体微僵,脸上却露出笑容来,看也不看容三娘一眼,望着崔贵妃就道:

“姐姐不要夸她,免得她得意忘形了。”容妃此话一语双关,若是以前容三娘没有侍候嘉安帝时,听容妃这样说恐怕只觉亲近。

但是现在她听容妃这样一讲,总觉得心中不快,像是容妃在警告她一般。

只是碍于容妃长辈的身份,低垂下头没有说话。

傅明华看了一旁的郑国夫人一眼,吕氏脸色有些僵,显然容妃为难她的女儿,使郑国夫人心中已经有些不快,只是利益当前,她将这丝不快强忍下去了。

崔贵妃微微一笑:“且坐下吧。”

郭嫔先扶了崔贵妃坐下,这才看了阴丽芝一眼:“这位,可是前些日子皇上封赏的定国公府世子夫人了?”

她眼中带着恨意盯着阴丽芝看,傅明华只稍一寻思,便知道郭嫔这恨意的由来了。

郭嫔当初许谢利贞为妻,最终却贪图洛阳富贵,而进入皇家。

若是成为嘉安帝的女人之后,她过得好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过得一点儿不好,自然便有些后悔。

否则数年前傅明华随谢氏进宫时,郭嫔也不会追在谢氏身后了。

而阴丽芝的姑母阴氏嫁给谢利贞为妻,郭嫔心里恐怕是将阴氏当成抢她夫君的仇人了。

她极力想将话题引到阴丽芝身上,可惜崔贵妃却并不如她意,反倒是点了点头:

“说到夫人,容妃妹妹此次孕育皇嗣有功,皇上恐怕会大加封赏。”

赏是赏了,若是没有出容三娘这事儿,容妃自然是心中舒坦。

可因为出了这些事儿,容妃总觉得嘉安帝对她就像是补偿。

她顺风顺水太多年,此时冷不妨遭了这样一击,只觉得心中痛恨难当。

一群人听了这些话,只恨不能个个装聋作哑才好。

由靖王妃率先提议说想要去园中走走,一群人先后便离开了,崔贵妃却留了傅明华,示意她为自己剥瓜仁儿,坐在了一侧。

除此之外,宫中的人都没有离开,容三娘母女也在。

容妃捂着肚子,冷笑着望着崔贵妃看,旁人走了她却坐着不动,留下来的人便都是宫中各人亲信了。

大唐後宫妃嫔掺入朝堂政事儿并不稀奇,此时傅明华看着留下来的定国公府的长公主等人,心中便有数了。

“莲子孕妇也是能食,妹妹尝尝,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些过去。”崔贵妃招呼着,容妃便伸了手指戳了两下桌上的糕点:

“怀孕之后胃口不佳,山珍海味也是食之不下,多谢姐姐美意了。”

崔贵妃笑了笑:“还是该养好身体,多吃一些。”

容妃笑容冷,也不出声。

“我这宫里,旁的没有,荷莲却是不少,这些糕点都以荷莲制成,味道倒是不俗。”

郭嫔等人自然是谢了礼,都摊开帕子接了东西,小小口的喂进嘴中。

容三娘也接了莲子糕,刚一吃完,也不知怎么回事,俯头便干呕了一声,这下可将人吓坏了。

一旁未碰糕点的容妃目光一冷,转过头来,容三娘一脸的茫然,将脏了帕子递给下人,拍了拍胸口,又干呕了两声。

郑国夫人伸手轻拍她背,她直起身来:“无碍,兴许是吃得急了。”

容妃目光如箭,直戳容三娘后背心。

崔贵妃转头冲静姑吩咐:“去请了寻娘来为三娘子把脉。”

“不必了!”

“不必了!”

容妃与容三娘同时开口,崔贵妃的嘴角便微微的扬起来了。

傅明华安静的坐在一旁装聋作哑,为崔贵妃剥瓜籽儿,才刚剥了没两颗,崔贵妃伸手要取时,宽大的袖口拂倒了桌上的茶杯,那水泼得傅明华一裙摆都是,崔贵妃身上倒是没有溅湿这。

“瞧我。”

崔贵妃皱了皱眉,站起了身来:“元娘随静姑去换套衣裳。”

容妃神色不快,没有出声,对于傅明华被泼了神情没有半丝动容。

谢氏死后,傅明华于她没有半点儿利用价值,也不将傅明华看在眼内。

今日这赏荷宴赏得她心中一点儿不耐,总想回去。

傅明华跟着静姑朝内殿走,宫里已经为她准备了另一套衣裙,显然崔贵妃之前的打翻茶水一事是早有预谋了。

静姑有意慢吞吞的为她穿戴,等到侍候着她穿戴妥当出来时,崔贵妃等人已经不在原地了,听宫人说是嘉安帝来了。

大唐风气开放,郑国夫人等便陪同着去游园。

不知为何,傅明华想起了郑国夫人吕氏那张娇艳无比的脸。

有宫人前来传她,说是受娘娘所邀,让她前去蓬莱阁西苑。

西苑是蓬莱阁中一座小殿,下方是水池,上方则建花园,美伦美焕。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少女站在园子中,不远处的亭子里似是坐了穿着淡青色长袍的嘉安帝,他被崔贵妃等人包围在其中。

亭前站了宫女太监,傅明华走得近了,便看到两位母妃得宠的皇子燕追、燕信也在其中。

年纪稍大的太后也在,身旁站了个少年,只是被站在外头的内侍身影挡住,看不大真切。

傅明华隔亭子五六米远便站住了,依稀能听到亭中崔贵妃在说:

“若要捕蝶,容妹妹手下人数稀少,不如傅大娘子便并入她名下。”

傅明华未来之前,嘉安帝与太后到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捕蝶的事儿。

此时正值六月,园中不少花朵开得正好,蜂蝶都多。

只是一捕蝶也没甚意思,崔贵妃便提议将人分为数队,大家分别捕蝶,以人数多者为胜。

嘉安帝点头称好,并愿出一彩头,由胜出者取得。

太后也愿赏赐一对镶宝石金臂钏,原本分为两队,一队崔贵妃,一队则是容妃。

可没想到嘉安帝却说是容三娘也在,便分为三队。

傅明华最晚才来,不少人已入崔贵妃队中,唯有容妃一开始兴致缺缺,打不起精神,名下未得几人。

此时崔贵妃提议傅明华归入容妃队中,容三娘虽得郑国夫人眼神暗示,但她却装着没看到一般,向嘉安帝求情道:

“皇上,臣女也想要傅大娘子。”

声音传出亭中时,傅明华便抿了抿嘴角。

亭中原本眼神慵懒的容妃一听这话,目光便渐渐的眯了起来。

她对这个玩法本来是可有可无,不过容三娘若是想要与她争,那情况便不同了。

“这傅大娘子有何特殊之处,竟使舒岚要跟我争了。”容妃微笑着,轻声细语的道。她话里意思已经极其明显,甚至将容三娘闺名都唤了出来。

郑国夫人瞪了女儿一眼,容三娘却下巴一扬:“若是旁人,姑母想要自然就让了,不敢与姑母抢,可是傅大娘子我却得要。”

以往她未侍奉嘉安帝时,容三娘说这样的话容妃只会觉得她性格颇肖似自己,怕是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此时容三娘这样一说,容妃便微笑着,眼眸垂了下来,挡住了眼中的阴鸷之色。

一旁的嘉安帝含笑望着一身宫装都掩不住媚色的郑国夫人看,容妃心里的不快掩饰得不好,没有使他现。

他欣赏着两个女人为他争执的场景,容妃与他相识多年,深知他习性,自然不想在这样的小事儿上讨他不快:

“既然如此,三娘若是喜欢,傅大娘子便并入你队中就是了。”

她温声细语的,这话一定下,坐在嘉安帝身旁的四皇子燕信便看了燕追一眼。

“九弟,过来。”燕追对燕信目光视若无睹,冲着燕骥唤了一声,九皇子燕骥今年才刚八岁,手里拿着一把铜弓,那弓并未上弦,显然是太后怕他上弦之后划伤手指。

燕骥摇头晃脑的朝燕追走来,燕追朝他伸出手,他愣了一愣,将手缩了回去,把今天才得到的一把小弓藏到了背后。

“我有丝弦,可以替你系上。”

燕追看了他一眼,燕骥眼睛便亮了起来,将小弓递了出去。

两兄弟正站在一旁说着话,燕信脸上却有些不快,正要张嘴,外间宫人已经拿来了扑网,分别交到少女手上。

容三娘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开口就道:“我要那只蝴蝶。”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太液池中间一朵碗口大荷包上方飞旋的一只色彩斑斓的彩蝶。

只是太液池水颇深,那里离地面又远,除非坐船过去,可是如此一来自然要毁池中美景。

最重要的是,那蝴蝶又非死物,停着不动,人一靠近便飞了,又如何要得到?

“让傅大娘子去替我取来。”

容三娘转过头,望着嘉安帝看。

她话音一落,外头的人便都转头望着傅明华看,容三娘坐在亭中,一脸得意之色。

傅明华数次三番敢得罪她,此时她要让傅明华在这宫里丢尽脸!

众人都看得出来她恐怕是恨上了傅明华有意刁难,嘉安帝还没出声,旁边燕追拿了一根牛筋出来。

燕骥又喜又急,看燕追系了一半,便迫不及待接了过来就往弓上拴,只是那弦稍长,他拴好之后余了一截,燕骥伸手想要扯断,只是那牛筋何等有弹力,他生拉硬扯未曾扯断,燕信在一旁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不想燕骥用力过猛,燕追系的那头又似并未拴紧,只听‘嗖’的一声,那弦弹了出来,‘啪’的一下抽到燕信眉眼之间。

傅明华拿着扑蝶网,站了没动。

容三娘还在催促道:“皇上,臣女要傅大娘子去替我取来。”

燕信便‘啊’的一声惨叫,只觉得眼皮火辣辣的像是被烧红的铁棍熨烫过一般,使上下眼皮与眼珠相连,眼前只觉得金星乱冒,一时间狼狈的伸手捂了眼皮便将头埋到桌子上。

他宽袖扫到了桌上的碟盏,上头的瓜果滚落了下来。

“四哥,你无事吧?”

燕骥一见闯了祸,正要上前查看,桌上瓜果滚落下来,他脚上踩了个圆滚滚的糖果,一个踉跄便往前撞,脑袋‘嘭’的一声便碰到了石桌之上,场中顿时慌成一团。

太后一见燕骥摔了,脸色一变,连忙便让人将燕骥扶了起来。

才将八岁的孩子也不哭,反倒是燕信捂着眼睛喊疼。

容妃紧咬着牙,喝斥身边的人:“还不快瞧瞧四皇子怎么了。”

她捂着肚子,一旁容三娘有些不甘心:“皇上……”她难得找到这样的机会能羞辱傅明华,又怎么甘心眼睁睁的放弃。

容妃心里生出恨意,脸上却挤出笑容来:“三娘,乖,不要闹,这捕蝶何时都可以。”

燕信直起身来,眼中泪水流个不停。

他的眼珠被牛筋沾到一点儿,可是眼珠何等脆弱,此时眼皮都睁不开来,一道红痕从他左眉斜下直到右边鼻翼之下,眉梢之上严重些,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容妃一见这样的情景,连忙转身朝儿子望去,一看到这样的情景,既怒又疼:“怎么回事?”

若是燕信脸上留了疤,对他可是不利。

哪怕是她城俯再深,此时也不由怒。

“三殿下可曾看到,怎么四皇子就受了伤?”

今日总共三位皇子陪同前来,四皇子受了伤,九皇子摔倒了,唯有三皇子燕追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对燕信受伤,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看得容妃心中更为怨恨。

她有些恶狠狠的盯着牢牢坐在位置上的燕追看,心里怀疑是燕追所为,想害燕信。

一旁宫人跪了下去,嘉安帝皱着眉,原本极好的赏花赏美人儿的心思,此时便散了大半。

他身侧的大太监黄一兴就道:“九皇子缠弓弦,那牛筋弹跳起来,抽到四皇子脸上。”

容妃听了这话,有些不信,转头朝一旁的郑国夫人望去,她低俯下身,要去察看燕信脸上的伤势,一双丰满的绵乳便越明显,容妃敏锐的察觉到嘉安的呼吸变了,心中不由对吕氏母女生出几分怨恨来。

虽说她早知道吕氏之美,嘉安帝一向多有夸赞,若是平常,她也就只是笑一笑。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儿子刚受了伤,还不知有没有伤到眼珠子,她便有些怒了。

“信儿,可还有哪儿疼痛?”

容妃放软了音调,四皇子捂着一只眼睛,有些怒气冲冲的望着被宫人抱起来的九皇子燕骥,想也不想便伸手推了他一把。

九皇子燕骥额角撞了个鸡蛋大小的红肿疙瘩,正强忍了泪水,此时被他一推,双脚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他被太后宠着,又不如燕追与燕信争皇位,本来脾气就急暴,这会儿被燕信一推,他忍了疼痛,手握紧了小弓,起身便往燕信脸上打去。

燕骥眉眼间带着几分狠戾,燕信一时不察,被他打了个正着,他年纪虽小,出手倒重。

这一下虽然不如之前被牛筋弦抽到,但也让燕信脸上无光,正要翻脸,太后连忙喝止:

“好了!”

燕骥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亲近非同一般。

刚刚的情景燕骥有错在先,不过也是被燕信害得摔了一跤,现在燕信又要打他,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当兄长的不仁,便显得当弟弟的无礼。

“还不快抱九皇子下去瞧瞧额头的伤痕。”

九皇子还在恨恨的瞪着四皇子看,脸上露出凶狠之色。

嘉安帝回过神来,看到一旁郑国夫人母女,眉心一皱,让人扶了燕信、燕骥下去。

出了这样的事儿,两位皇子都需要请御医。

太后也扫了兴,跟着要回去。

二、

唯独燕追坐得稳当,嘴角只是勾了勾,却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样一闹,之前容三娘看中要飞的蝴蝶自然也是不见了踪影,她又气又恨,失了一个教训傅明华的机会,气得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之上,神色有些低落的样子。

“好了,别恼。”嘉安帝此时难得有哄美人儿的心思,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想要何物,朕都允你。”

一句话听得还为儿子忧心的容妃顿时笑容便僵了。

她掩在宽大衣裳下的手紧紧握住了扇子,眼睛眯了眯。

容三娘含了眼泪:“我就要刚才的蝴蝶,你让傅大娘子抓回来给我。”

嘉安帝爱她这泼辣的性子,嘴里连声就道:“好,好……”

容妃闭了闭眼睛,手摸到了肚子上,燕追垂下眼皮,挡住了眼中对容三娘的杀意。

“皇上,这蝶儿一飞,又哪儿能找得到?”崔贵妃微笑着开口,她说的是事实,可此时明显嘉安帝却并不想听。

他冷冷回头看了崔贵妃一眼,转头望着容三娘时,露出些许笑容来:“莫哭,朕宫中有对玉如意,是高丽进贡的,我让黄一兴取来给你。”

一旁郑国夫人嘴角边便露出笑意,伸手将容三娘揽进怀中:“听母亲的话,下回再捕就是,想要捕蝶,什么时候没有机会呢?”

郑国夫人知道见好就收,她话里意有所指,容三娘听到此处,也就点了点头,埋在母亲胸前不出声了。

崔贵妃看了容妃一眼:“皇上果真对容妹妹爱护,连对三娘子都这般迁就,臣妾心里真是有些吃味。”

嘉安帝勾了嘴角,看了一旁的郑国夫人一眼,手一挥:“都有赏。”

亭中郭嫔等人装聋作哑好半晌,哪儿看不出皇帝对容三娘子的额外亲昵,只是却不敢表露出声。

将容三娘哄得不哭了,嘉安帝坐了下来。

兴致被扰了大半,今日定是再扑不成蝶了。

崔贵妃找了个借口与儿子起身,郭嫔却是没什么眼色的留了下来,从亭中离开时,崔贵妃远远的向傅明华使了个眼色。

扑蝶的人三三两两的告退了,燕追看了傅明华一眼也是先离开,崔贵妃扶了傅明华沿着游廊转。

“元娘,今日追儿护你,你也看到了。”崔贵妃眯了眼睛,转头望着不远处大片大片的荷莲。

燕追今日替傅明华解围,利用燕骥将燕信打伤。

傅明华没想到崔贵妃会这样说,不由半晌说不出话来。

“元娘?”崔贵妃似是铁了心,要得到傅明华的答案,见她无语,不由追问了一声。

傅明华见她要不到答案不罢休,不由就轻声道:“娘娘心里,不是更属意柱国公府吗?”

崔贵妃听了这话,便叹了口气:“你这样聪明,我知道是瞒不过你。”燕追聪明,擅权谋心计,可是他不懂女孩儿的心。

崔贵妃想了想,不想与傅明华绕圈子:“时至今日,阿沅‘已死’,可当初在我心里,更看重魏敏珠胜于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傅明华听到这里,也就点了点头:“因为幽州。”

“不错!”崔贵妃应了一声,“当初皇上未封太子之时,任幽州牧,时至今日,再也无人任过此职位。”

与在幽州仍有威望的柱国公府魏家相比,傅家在傅老侯爷一死,便再无优势。

傅侯爷空有野心,傅家晚辈之中,只得一个傅其彬远在江南任通判,傅家没有有才能的子孙,哪怕世袭罔替,可却也是得之于皇室,便受制于皇室。

那时的傅明华尚且年幼,也不过是个棋子,崔贵妃自然会选择更有益的魏敏珠。

若是没有遇到傅明华,燕追可能对崔贵妃的安排并无异议。

但事到如今,崔贵妃却不愿去想那些假设。

“我说这些,元娘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崔贵妃微笑着,如今傅明华虽然是侯府嫡长女,可‘谢氏’一死,她便没了优势。

若是看中她的美色,燕追能有的选择很多。

“你应该清楚,追儿心悦你,并非其他原因。正是因为相识于微末时,将来的你地位才会更稳。”崔贵妃的话不留情面,燕追与傅明华相识时,正是她最为狼狈的时候。

他是天之骄子,将来不会出现********便不认人的情景。

而傅明华往后再狼狈,也不可能比现在的她更惨。

崔贵妃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道理却是对的。

她这样说了之后,傅明华才开始真正的考虑燕追这个人。

“可是魏娘子呢?”

傅明华想了想,问了一句。

哪怕燕追地位再高,可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她不会给人做妾,哪怕那个人是三皇子。

崔贵妃的嘴角勾了起来,眼神有些冰冷:

“她嘛,既然追儿不喜欢,自然便要想个法子。”

魏敏珠出身柱国公府,颇有用处,崔贵妃如今得不到魏敏珠,自然也不能让她有利用价值将来使容妃受益。

傅明华抿了抿嘴角,崔贵妃便顿住了脚步。

她愣了愣,抬起头来,正想转头,便看到前方游廊的转角长椅处,燕追坐在廊下,伸手搭在了扶手之上。

阳光洒落下来,高高翘起的廊顶却将阳光挡住,使他身体被淹没在阴影之中,那只横搁在扶拦上的手却暴露在阳光之下,显得白皙修长。

他身后是开得正好的荷花,落出去的指尖似是要碰到莲蓬之上。

燕追微笑着眯了眼睛朝这边看来,崔贵妃没有转过脸,却头朝傅明华靠:

“元娘,我的儿子好看吗?”崔贵妃的话里透着骄傲,似是有些得意洋洋的冲傅明华显摆。

他确实好看,往那一坐,满池的荷花都掩盖不了他的存在。

崔贵妃顿住了脚步,傅明华知道她的意思,顿了一下,才朝燕追走了过去。

“殿下。”

燕追目光落到椅子上,懒洋洋的就道:“坐。”

傅明华坐了下来,他目光落到傅明华身上,带着一种隐忍的侵略感。

“我让人备了些莲子,稍后带回去。”燕追微笑着,看她有些疑惑不解的样子,搁在扶拦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捉住什么一般。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一双杏仁似的大眼中清晰的映出他的影子来。

“殿下,我不明白。”

燕追之前助她,此时却提也不提。

崔贵妃说的话她心里明白,可是燕追是皇子,如果他不娶魏敏珠而娶自己,他大可要求赐婚的。

可是他此时做的事,看她的眼神,却又不像是只要娶她而已。

“不明白什么?”他俯身过来,傅明华坐着没动,他越靠越近,一开始本来只是想逗逗她,可是最后倒是他自己眼神幽深。

两人离得近,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看到她细腻如白瓷似的肌肤,瞳孔之下仿佛染了一层阳光。

她呼出的呼吸声他都能听得到。桃心领的衣襟淹没于嫩绿色的诃子之下,显出少女微微起伏的胸。

燕追愣了愣神,很快便清醒过来。他意志力强大,要使他愣神实在是很不容易,少女手臂微抬,手中握着的团扇扇面抵在他肩上。

傅明华微笑着看他,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燕追不由就笑了出来。

“我不碰你。”他话虽是这样说的,但那眼神可与他的话并不一致。他的目光带着侵略性,以极慢极磨人的方式扫过她的全身。

“殿下,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傅明华看他伸手将扇子捉住,低头闻了一口,笑意有些僵。

“我想要……”他伸舌抵着左唇上角,坐直了身体:“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总是这样,每次总在即将要失礼之前便收手,让人对他无可奈何。

傅明华突然有些同情燕信,之前亭中燕信的下场她也看到了,与燕追这样的人作对,下场之惨,自然可想而知。

“元娘,你喜欢什么样的蝶?我让容涂英替你捕。”

燕追嘴里的容涂英是容妃的七弟,容氏容涂英,也就是郑国夫人的夫君,容三娘的亲父,是大唐之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之一。

少年神色镇定的将这样一句讨好的话说得天经地义,傅明华低垂下头:“殿下,您要荐容涂英?”

她话音一落,燕追嘴角便轻轻勾了起来。

“不错!”他点了点头,容妃登位之后,容家风光无限。

可是容家之中,也不乏像傅侯爷一般有野心之辈。

这容涂英便是其中之一。与容家其他人相较,容涂英脸厚心黑,且又如墙头草,谁得势便攀谁。

“他有貌美的妻女。”燕追说到这儿,看了傅明华一眼,都说容三娘母女之美,各有千秋,可偏偏他看来倒不及傅明华半根头丝儿。

燕追心思一动:“容三娘进了宫,迟早郑国夫人也得母女共侍一人。”

说到这儿,燕追顿了顿:“元娘,听说这容涂英年轻时候乃是难得的美男子,身边红颜知已姐姐妹妹无数,婚后娶了郑国夫人也从未收心,我看那贺元慎倒与他有些相似,说不准往后为了保卫国公府,连妻室都能献出来。”

傅明华愣了一愣,开始还不明白他提到容涂英与贺元慎有何关系,可看他隐忍含蓄盯着她看,好似贺元慎哪里得罪过他一般。她想起了贺元慎对她百般讨好的情景。

燕追说这话,倒像是在她面前极力抹黑贺元慎。

三、

她假装没明白燕追话里的意思,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傲然:“若让他跟我比,他恐怕连弓弦也拉不动。

话里对贺元慎很是鄙夷的样子。

傅明华垂下脸,忍了笑:“殿下英武。”

燕追这才勾了勾嘴角。

他笑完,开口道:“元娘,下月底,我便要前往益州。”

这一去恐怕半年之内难以归来。益州离吐蕃近,近年来吐蕃并不安份。

更何况燕追准备前去那里而放弃幽州的原因,已经十分明显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放弃了魏敏珠。

他选择前去益州,那里临兴元府不远,离幽州也近,想来是准备拿将来平简叔玉的功劳,获得朝中众人支持。

傅明华看了燕追一眼,神色渐渐就认真了,燕追这样的选择,逼得她难以无视,她皱了眉,有些想起身离开,只是刚一站起身来,他却出手如闪电,一把将她扇子抓住,按到了她大腿上,迫使她坐了下来。

“元娘,你可要等着我除扫简叔玉!”他脸庞离得极近,少年下巴上已经留了淡淡的胡须青影,他一双眉长得极好,眼窝略深邃。

当他这样聚精会神的盯着一个人看时,傅明华背脊抵着扶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的脸上带着勃的英姿,他就如刚长出爪牙的凶兽,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他目光牢牢将傅明华锁住,这一刻在傅明华面前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

可与他霸道的目光神态相比,她神情温和,却在他面前不闪不避:

“祝殿下得胜归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燕追微微露出白齿:“等我让容涂英替你好好赔罪!”

他扬着下巴,说出这样一句话,看傅明华目光低垂,他锐利的目光落到她头顶,那青幽幽的丝挽成两只双髻,他眼神便渐渐的柔和了下来。

到了午后,阳光便烈了起来,一群夫人们便躲在宫殿里。

宫中摆了冰盆,再加上蓬莱阁建在水上,原本便要比旁的地方凉爽一些。

崔贵妃让人收拾了水阁让傅明华过去歇息,她醒来时,时辰已经不早了,江嬷嬷说是静姑送来了一包新鲜的去过芯儿的莲子。

想起晌午之前燕追说让人准备了莲子,傅明华便点了点头,让江嬷嬷收起来。

白氏等人已经准备要告退,崔贵妃拉了傅明华的手:“本该留你在宫里陪我,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崔贵妃话里的意思傅明华也知晓,她捏了捏傅明华的手,便随即跟其他人说起话来。

这一幕令跟在白氏身侧的傅明霞扯坏了手中的帕子。

出宫之后,几人一上了马车,傅明霞连额头都来不及擦,便忍不住道:

“娘娘怎么会如此对你好?”

‘谢氏’都死了,傅明霞实在是不甘心,为什么现在崔贵妃还会对傅明华另眼盯看,明明府中白氏等人对傅明华态度都冷淡了不少的。

傅明月看了众人一眼,想起钟氏的叮嘱,小声就道:“娘娘与二叔母本来便一向亲近,对大姐姐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白氏皱了眉,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怀疑。

傅明月这话使傅明霞心中酸楚,她的母亲沈氏出身普通,不像谢氏一般与崔贵妃是少年时期的姐妹。

她咬了咬嘴唇,回头去看白氏皱着的眉,见白氏没为自己说话,顿时眼圈便红了起来。

“元娘,回去之后,你亲自备礼,前去容府求见容三娘子,你是不是得罪了她?”

傅明霞不说话了,白氏忍了心中的疑惑,想起一桩事儿,沉了脸便喝斥:“你不要行事莽撞,为我们长乐侯府招来祸患。”

“就是!”傅明霞眨了眨眼:“今日跟容三娘交好的霍娘子对我多有挖苦,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原因。”

“与我有何相干?”

听了白氏这话,傅明华不由轻笑了一声:“祖母,孙女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容三娘子,这是无中生有的事儿。”

“若是没有,郑国夫人为何看我处处不喜?”

白氏今日好不容易讨好了霍让的夫人,凑到了郑国夫人吕氏身旁,却没想到吕氏对她并不亲近,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厌弃。

思来想去,傅侯爷与容七爷都在朝中任闲职,又未有龌龊,郑国夫人话里行间透出容三娘好似受了委屈。

能让容三娘受委屈的,便是能与她交往的小娘子了。

府中平日与容三娘来往得最多的,就是傅明华,此时白氏提及此事,却听傅明华不承认,顿时就有些恼了:“莫非你觉得我冤枉了你?”

“孙女确实没有开罪容三娘。”傅明华笑容冷,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看好戏的傅明霞,便抿了抿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

白氏看了她一眼,问道。

“容三娘好似对卫国公府世子颇为爱慕,之前二妹妹数次与世子交谈,容三娘是不是就此恨上了长乐侯府?”她这话一说出口,不止是白氏心中有些怀疑,就连傅明霞也说不出话来。

容三娘对贺元慎的喜爱,在洛阳之中又不是什么秘密,白氏沉了脸,提的建议被傅明华驳了回来,心中有些不甘:“不论如何,你小心一些,别给府中惹乱子。”

白氏这样张牙舞爪便如纸老虎一般,不足为惧,傅明华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回到长乐侯府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在外一天,天气又热,汗水都湿了一身。白氏陪笑一整天也是疲劳不堪,便挥手示意傅明华等人先回去。

傅明华回来擦了个身体,江嬷嬷拿了冰凉的药膏往她身上一一抹匀了,碧云才匆匆进来:

“娘子,娘娘赏的莲子里,还混了一颗珠子。”

碧云说着,将手伸了过来,她掌心上放了一颗与青色莲子颜色相仿的玉珠,傅明华伸手接过,捂了一阵,准备再看时,不知是不是手心里温暖较高,那珠子表面又沾了汗的原因,光滑无比。

四、

江嬷嬷替傅明华擦干净了身上的膏子,碧蓝抖开轻薄的衣裳替她披上,傅明华将玉珠摊开来,这珠子与莲子长得极像,这珠子中间还雕磨出了莲芯的模样。

“这玉莲子倒是可爱,娘娘真是有心了。”

江嬷嬷收拾了东西,看了傅明华手心一眼,就见她笑了笑,将这玉莲子收了起来。

已经夏末,可是天气仍热,嘉安帝月底去了兴明宫避暑,兴明宫位于洛阳宫外秦山之上,依山傍水而建,山上泉水池子不少,冬夏二季嘉安帝有时会领妃子们前往。

这一趟去兴明宫,容妃虽然身怀有孕,但仍随嘉安帝身侧一路前往,崔贵妃则是留下来主持大局。

与皇帝同行的人中,除了容妃之外,容氏几位夫人也带女儿前往兴明宫。

皇帝出城的那一日,洛阳城中不少人心里都万分的羡慕。

可是马车之上,人人都以为盛宠不衰的容妃眼中却是带着阴冷与盛怒。

宫里崔贵妃望着马车离城的方向,微微的笑了。

容涂英有野心,欲献郑国夫人给嘉安帝享用。这一趟前往兴明宫时,嘉安帝本来想以容妃身怀有孕的借口将她留在皇宫之内,而向来不将後宫其他女人看在眼内,一向镇定的容妃却终于镇定不住了。

她拒绝了皇上看似体贴的要求,跟了嘉安帝一块儿前往兴明宫。

可是在崔贵妃看来,嘉安帝此时应她要求,终有一日便会厌烦她坏了他好事儿的。

到了那时,容妃色未衰爱却驰,不知该是何等怨恨了。

等到七月初嘉安帝回宫时,容三娘之父容涂英由中书省史国章请奏皇上,认为其有经国之才,该当受嘉安帝破格提拨任用。

容涂英进入中书省,任中书舍人一职。

虽说这一职只是五品,可却并不像虚闲。最重要的是,容涂英打破了权贵、外戚不任重职的条规,在洛阳之中还是引起了震荡。

容三娘与郑国夫人之事虽然隐晦,但到底纸包不住火,容涂英未及两月,便受嘉安帝欣赏,进位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尤其是容三娘与郑国夫人频频进出宫里,洛阳之中便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背地里有人说他‘托庸才于主第,进艳妇于春宫。’

傅侯爷在府中喝了几天闷酒,他嫉恨容涂英能在中书省担任要职,容家也不过是先帝手下苟延残喘的一个世族,没什么能人勇士,却因为有进献美人儿之举,容涂英却位及人臣。

九月离重阳节还没有几日,府中菊花便开了,满院都是花香气。

宫里崔贵妃赐了一筐螃蟹,初七之时府中便已经开始制糕了。

初九那日官府有补贴银钱、粟米,长乐侯府早就决定出城登高望远。

说来也是喜事,下午傅其彬让人从江南送回来不少礼物,随同的还有一封书信。

晚上傅明华向白氏请安时,不知是不是收到了傅其彬信件的原因,白氏罕见的留了傅明华下来用膳,并在席间喝了两杯。

等到了重阳节那一日,傅明华收拾妥当来到白氏院中时,白氏脸上竟然带着罕见的笑意。

白氏出门时,一向都是由傅明霞扶她出去,今日傅明霞要过来扶她时,她挥了挥手,反倒将傅明华手臂握住:“元娘随我一道坐车就是,你陪你母亲说说话。”

白氏这话,顿时就让傅明霞脸色变了,咬了咬嘴唇。

只是她等了半晌,白氏也未见改变心意,傅明霞便只得红着双眼,在傅明月等人有些讥讽的目光中,低垂着头跟着沈氏上了马车。

事有反常必为妖。白氏平日又不见得对自己有多好,今日这样陪她同坐马车的‘好事儿’竟让自己占了,从傅明霞的神情来看就有些不对劲儿。

马车之上,白氏拉了傅明华的手:“元娘,你与容三娘交好,可知道,她的腹中……”

白氏突然与自己提起容三娘,还一副紧张无比的样子:“她的腹中怀了龙种!你可听说了?”

“啊?”

傅明华想起当日在崔贵妃的蓬莱阁中,容三娘俯身呕吐的情景,虽说当时怀疑是崔贵妃做的手段,不过容三娘年纪虽小,但承恩露颇频,有身孕只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心里她虽这样想着,脸上却故意露出吃惊之色来:“这倒是不知。”

洛阳城中此时早将容三娘母女之事传了个街头巷尾,人人都嘲笑容七郎以艳妇换前程,可傅明华此时推了个一干二净,一概只说不知,白氏心中虽有些不喜,但也拿她没有办法的。

这些事儿始终是小道消息,难登大雅之堂。

她笑容微僵,眼神阴沉:“你与容三娘年纪相仿,关系应该也是亲近,怎么会对此事一概不知?你莫不是在哄我吧?”

白氏有些不快,傅明华却牵了牵嘴角:“祖母之前还曾说过,孙女是不是开罪了容三娘。”傅明华拿了当初白氏说她的话,此时用来打白氏的嘴:“虽说孙女没有得罪过容三娘,但因为二妹妹的关系,也并不太亲近就是了。这样的大事儿,她又怎么会跟我来说?”

白氏笑容一收。

“没跟你说吗?我还当你知道了。”

未婚先孕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对女子束缚远比前朝低,可是像容三娘这样未成婚便有孩子,也会遭人背地里议论的,她为什么就要先知道?

傅明华不出声,马车里一时间就有些沉静。

白氏别开了头,伸手挑起车帘子:“如今容家正得势,你祖父想为你三叔投了容七爷的路子。”

白氏深呼了一口气,说到此处,终于不再拐弯抹脚了:“你备下一份礼,去求容三娘子赏个恩典,能使你三叔调回洛阳,之后自然是有你好处不尽的。”

傅明华听到此处,目光下垂,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来。

她就说,白氏今日破天荒的对她和颜悦色,总是有原因的,果不其然,正等在了这里。

“我与容三娘关系并不亲近,我求她便能答应?”

五、

傅明华开口试探,她不相信白氏会突然提起这事儿,说不定是有人指使。

她想起前日府中收到的傅其彬的礼信,笑容冰冷。

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果然白氏就道:“昨日你祖父与傅七爷喝酒,说是三娘子对你另眼相看,若是你肯去求她,她一准应你。”

白氏说完这话,她自己一脸肯定的模样,傅明华终于忍耐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白氏的脸色顿时便难看了,转过头来,神色有些凶狠。

“我求她?我为什么要求她?三叔有子有女,要是要求官位,也不该来找我一个丧母的侄女。”傅明华说完这话,也不管白氏瞬间铁青的脸色,将头别了开去。

白氏气得浑身哆嗦,手掌都掐紧了。

马车里银红脸如金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碧云心中有气,装着感觉不出来紧张的气氛,温柔的问:“时辰尚早,娘子不如靠着小睡一会儿。”白氏恨得咬碎了牙,听了碧云这话,满腔怒火就泄到了她的身上,恶狠狠的盯着她看,显然是已经迁怒了碧云。

碧云却装着感觉不到般,替傅明华拉了拉披风,看傅明华果然闭上了眼睛。

到了山脚之下,马车停了下来,白氏阴沉着脸,自顾自的由银红扶着下了马车,傅明华下来时,她连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自的便走得远些了。

傅明霞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幸灾乐祸之色来。

江嬷嬷拿了装了茱萸的香囊,替傅明华挂在了腰间之上,看到另一边傅明霞与白氏有说有笑的样子,轻声就劝道:“娘子别往心里去。”

傅明华任由她抚平裙上的皱褶,神色平静:“嬷嬷放心就是。”

梦里的情景使她对白氏的态度并不怎么在意,更何况白氏若真是过份,她也不会任由白氏拿捏。

重阳节之后,白氏对傅明华态度便又冷了,九月底时,她向傅明华道:“昨夜里我梦到了你的母亲,说是她身旁清冷得很,无人陪伴,想念亲人。”

每回白氏要做什么事儿时,总是扯出这样一个借口来。傅明霞似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时的看她一眼。

“我想起当初你母亲在世时,龙门山上她是不是有个庄子?不如你前去住一段时间,替她抄些经书,到时供奉到白马寺中,也显孝心?”白氏说到这儿,抬起眼皮盯着傅明华看。

上回傅明华拒绝了她的要求,白氏心中便有气。

与傅侯爷商议过后,决定给她点儿教训,打压打压她的脾性。

白氏就不相信了,当初自己治不了谢氏,如今连谢氏的女儿都治不了了!

本以为自己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定会脸色大变的。

被安排到别院,便证明了她在傅府之中是并不受宠的。白氏心里在想,若是傅明华吃了教训乖了些,便让她在别院之中反省一番,等到了十月中再派人接她回来就是。

可没想到她话一说完,傅明华便点了点头:“正是应当的。”

这话一说,不止是屋中钟氏等人愣了一下,就连白氏自己都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谢氏当初所留下的别院离洛阳并不远,可看样子白氏不是一时片刻便让她回来的,傅明华看江嬷嬷领着碧云收拾了不少行礼,她留了付嬷嬷在府中替她看守院子,才带了丫环婆子一行,离开了傅府之中。

这庄子她并不是头一回前来,当初送谢氏离开傅府时,她就曾来过一回。

只是当时过来时,天色阴暗,又下着雨,这里的景致看不大清。

此时再来时,远远的就能看到庄子了。

谢氏富裕,周围不少田地都是买了的,雇了佃农种,每年只收些租子。

这里留了个管事,见到傅明华来时,还有些意外。

虽说称为别院,但是这里地方可不小,修得也是雅致。主院之中虽然没有主子,但也是时常派人打扫着的,只是傅明华住过来时,管事却只安排了左侧的客居院落。

江嬷嬷一下子便了火:“娘子要来,自然该住主院,莫非你留了这院子,还要服侍外人?”

管事一头大汗,听了这话便叩头:“实不相瞒,前两天确实来了客人,奴不知娘子要来,实在是……”

能住进这谢氏别院的,就不是一般人,江嬷嬷与傅明华交换了个眼色,傅明华牵了牵披帛,问道:“是什么人?”

“是拿了青河崔三爷信物的人。”那管事擦了一把额头,江嬷嬷眉头便皱了起来:“崔家的?”

管事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于情于理都应该见一见了。

说清了原委,又是崔氏的人,还是嫡出三房一脉,难怪管事安排住主院了。

傅明华叮嘱众人先去放了行李,自己又让人抬水洗漱了一番,江嬷嬷替她绞干头:“可惜主院有人,否则那后头有个池子,可以从上头锅炉将水烧热,再流进池中,泡着才好呢。”

那主院后头风景又好,只是大家晚来了一步。

本来还想拜访主院的人,却没想到她还未收拾完,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客人来拜访她了。

傅明华出来时,便看到穿了一身黑色窄袖绸服,站在院里一架秋千之前的人影,只是那人转过头来时,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住在龙门山别院的人会是燕追!

“殿……”

这倒真是有些意外,她一张嘴,燕追便比了个禁声的姿势,看她及时将话咽回,才笑道:“过来。”

江嬷嬷也是吃惊不小,只是看到燕追之后,她便放了心。

别院之中都是谢府心腹,傅明华遇到的是三皇子,她便也不想再跟上去,把碧云等人拦了下来,反正院中十分安全,她便由得傅明华被燕追带走。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六月之时,燕追还说要去益州。

“意外?”燕追扬了右侧眉梢,眉眼间的倨傲此时被笑意取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语气缓慢,似是一根羽毛缓缓重重的划过人耳里,留下印记。

“还是吓到你了?”燕追脸色白,嘴唇血色极淡,衬得一双眉眼尤其黑。

傅明华仰头望着燕追看,几个月不见,他好似又长高了些,脸色隐隐有些苍白的样子。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绸衣,将少年消瘦修长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燕追还未束冠,只是以绸丝将头扎起。

虽然不在京中,穿着也是简单,但腰间却以编了玉片的腰带将衣服束住,将那腰身显得极其纤细。

他伸了手出来,傅明华一看他动作,笑容顿了顿,假装没看见,他却咳了两声:

“元娘,来扶我。”

他装柔弱又不是第一回,在之前神都囿时,傅明华就被他骗过,此时他让过去,傅明华站在原地就没动。

燕追忍不住笑,一动又是咳了两声,伸手抓住衣襟,一把扯了开来。

肋下腹前裹着布,里面隐约有血液渗出,从那殷红的痕迹来看,一条伤品从他左腹下避开肚脐没入裤子之中。

“伤这么重?”

傅明华有些吃惊,燕追缓缓将衣裳又拉拢,点了点头,脸色有些白:“来扶我。”

这下傅明华没有再拒绝,燕追看她一靠近,抬了只胳膊就搭到了她的肩上。

原本傅明华还以为只是搀扶着他,此时被他逮住,想挣扎又不敢再挣扎。

他半个身体倚在她肩头上,沉与不沉先不说,只是傅明华却觉得像是被他气息包围,脸颊不由微微有些热。

“我扶殿下去那边坐坐。”

燕追看着消瘦,可实则重,她有些吃力的开口,燕追听她说话时微带喘息声,虽然有些遗憾,但仍是将手移开了,把原本分担给她的不少重量又移了开来。

“扶我走走。”

他手掌揽在傅明华肩头,微微扬了扬下巴。

柔软的鞋面踩在干净的石路之上,传来冰冷的感觉,只是却让人忽视不了燕追的胳膊。

他低垂下头转过脸来,傅明华靠他这么近,他一低头,下巴便能抵着她的头顶。

“殿下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燕追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头顶,她强忍着想将他甩开的冲动,问了一句。

“此时的我应该是在进洛阳的途中。”燕追这样一说,傅明华就明白他恐怕是与人分头行动了。

应该是有一路人打了他的名义,慢慢进洛阳,而他自己则是先走。

只是他这样做,“莫非有人要害您?”

他受了这样重的伤,行踪又如此隐秘,恐怕是为了防止有人要杀他。

燕追听了这话,嘴角就扬了扬。

“元娘,我拿了论钦陵级!”少年语气中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傅明华愣了一愣,极为讶异的抬起头,燕追微笑着,低头与她对视,被她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吃惊取悦,轻声的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笑牵动了伤口,他脸色又更显白了些,喘了几大口气,咬紧了半晌缓过气来,才笑着道:“怎么?”

“殿下,您真的拿了论钦陵级?”

论钦陵是吐蕃统治者禄录赞家族之中出名的勇士,是禄东赞之长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吐蕃领。

大唐与吐蕃关系并不亲近,太祖当初打天下时,吐蕃趁机侵入凉州、河西、陇右等地,直到太祖登位之时,吐蕃也频频侵犯大唐国土,这几年也并不太平,时常有战事生。

只是因为内忧未除,嘉安帝自然顾及不到外患。

没想到燕追前往益州不久时间,竟能取得论钦陵级,如此一来,恐怕嘉安帝极有可能会提前封他为王了。

“自然。”燕追看她微张了嘴,手指便有些蠢蠢欲动,只是他好歹理智还在,最终仍是咳了一声,老实的将手放在了她肩上未动。

“简叔玉与吐蕃有勾结,此次吐蕃出兵前往灵州。”

燕追当日到了益州之后,太守王少杰派他前往泾州。

泾州位于灵州与凤翔府之中,与兴元府中间只隔了一个郑王燕简治下的凤翔府。

如此一来他既可监视简叔玉,又领吐蕃不远,可以磨练自己。

大唐与吐蕃常年征战,收到灵州遇袭的消息之时,燕追曾得到兴元府曾有人与禄东赞家族的人有过往来的消息。

他假意上当,以打消简叔玉对他的防备,派兵前往灵州的同时,自己却留守了一部份精锐镇守泾州。

在当时的情况下,燕追只能让简叔玉认为自己有勇而无谋,装作上当之后死守泾州。

只是没想到这次吐蕃会派论钦陵出战,他砍了论钦陵级,自己却也身受重伤。

燕追送了折子进洛阳,另一方面自己也护送论钦陵的级回来。只是为防君集侯与燕信,他与护送论钦陵级的队伍分为两路,他先由戚绍等人护送回洛阳,另一方面大队伍则是后头跟上。

六、

傅明华来别院前两天,他也才到,就一直在院中以崔氏族人的名义养伤。

“元娘,依你看来,此事之中凤翔府是何态度?”

燕追走了两步,虽然实在是想靠着她,不过伤势严重,最终两人仍找了椅子坐下。燕追小心扶了肚腹,笑着问了傅明华一句。

“殿下心里不是应该有数了?”

郑王简居凤翔府,与简叔玉比邻而居,若说对简叔玉的事儿一无所知,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却不声不响,对燕追未曾通风报信,恐怕郑王简心中是希望燕追死在吐蕃禄东赞长子论钦陵手中的。

如此一来,便可推断,郑王燕简若非遭君集侯收买,便有可能是燕信的人,是拥立燕信的。

只是郑王简站队太早,得罪了燕追,明显燕追已经记恨上了他,可想而知这位当初太祖的亲弟,熬过了动乱时期,经住了当初被太祖封赏的富贵,历经大唐两朝,却不一定能从燕追这煞星手里逃脱。

燕追的眼中寒光闪烁,傅明华微笑着目光落到了远处的花圃之上,那里还有一丛秋菊开得正好,就如郑王府,盛极必衰一样。

“你呢?”燕追一扬眉,眼中的阴戾散开,神色又变得温和,望着傅明华看:“你怎么会来这里。”

“容大人献妻女换浮云,我祖母只是有些眼馋,想得点儿好处。”却又没能得逞,恼羞成怒之下将她赶到别院之中。

燕追自然明白,傅明华嘴角边笑容带着讥讽,他不由想起了‘功名于我如浮云’这话,顿时便‘哈哈’一笑,没有再说话了。

深秋的龙门山已经有些冷了,两人靠在廊下的椅子上并排而坐,午后的阳光给人带来些许暖意,傅明华扒着柱子,昏昏欲睡。

燕追看她挣扎着想清醒,他却有意不说话,看她头靠柱廊渐渐睡着了。

这一刻什么纷争与阴谋都散了个干净,他眼里只映出那张睡得并不算香甜的少女的脸,他手臂微微用力,看她就有些警惕的皱起了眉来,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有些分不清喜欢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前倒还认为她聪惠,现在却只是觉得她笑也好,怒也好,哪怕就是沉默不语,就这样闭着眼睛他也不觉得厌烦,反倒是很喜欢,燕追就知道自己完了。

第二天清晨,管事便过来说主院已经收拾干净了,昨天夜里燕追连夜离开进洛阳了。

“走得这样急?”

江嬷嬷有些疑惑,昨日她虽然看到了燕追,但当时燕追由人扶着进来,她并不知道燕追已经受伤了,此时只当燕追有急事先离开了。

傅明华看她们忙着要收行礼搬进主院之中,便笑了笑:“不必收了,最多明日,傅府便会派人前来。”

果然,当日晌午傅明华刚起身,白氏身侧侍候的银红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别院之中。

燕追带了论钦陵的级回洛阳,这是嘉安帝登位这样多年以来,头一回大唐与吐蕃的战争中取得这样的胜利,因此准备十月下旬在宣徽殿赐宴众臣,而则崔贵妃召了傅明华进宫。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氏心中虽然郁闷,但也无可奈何。

回到傅府时,白氏还有些不甘心,她这一趟是要逼傅明华低头的,可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傅明华仍是回到了傅府,不由心中生厌。

傅明华来向她请安时,她也借故未见。

见崔贵妃时,马画停在了宫门之前,傅明华还未下车,便看到旁边另一端有人也跟着下了马车,透过车窗纱帘,她看到车上下来几人,朝宫内匆匆行去。

江嬷嬷就道:“像是容七爷。”

容涂英是大唐出了名的美男子,再加上最近他风头正健,江嬷嬷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只是另一个人有些脸生。”

碧蓝也侧了头去看,那人只露了一半脸,身材中等有些消瘦的样子。

穿了一身碧青色纱袍,看上去倒颇为风姿焕的样子。

傅明华也看了一眼,很快便见容涂英几人已经进了宫里。

几人下了马车,静姑已经候在了望仙门前,看到傅明华时,很是亲热的样子。

“长乐侯府也实在太不识抬举,明知娘娘疼惜娘子您,却仍敢将您送到别院之中。”

静姑扶了傅明华的手,朝蓬莱阁走去。

傅明华听了这话,就知道崔贵妃知道此事,恐怕是燕追所为。

当日自己前往别院时遇到了他,他夜里回洛阳时应该与崔贵妃提了一句。

此时静姑提及此事,应该是有意与自己卖好的。

傅明华侧头笑了笑,轻声就道:“娘娘百忙之中仍记挂着我,实是在让我不知如何感激。”

静姑见她领会自己意思,不由也笑了起来。

蓬莱阁里不是六月时荷花盛开时的美景,崔贵妃坐在宫外廊下,裙摆拖了一地。

她面前架子上站了只绿毛八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嘴里似模似样的说着:“娘娘,娘娘。”

静姑领了傅明华过来时,她手里拿了把瓜子儿在逗鸟儿,笑得前仰后俯的。她示意傅明华坐下,将手里抓着的一大把瓜子分了一些放到了傅明华手上。

“如今也没什么好赏的,这花无百日好,能赏玩的便只是这些了。”

崔贵妃意有所指,傅明华拿了瓜子喂鸟,鸟嘴里就道:“多谢娘娘赏赐。”

她脸顿时有些僵,崔贵妃忍不住就笑出声:“这机灵多嘴的小牲畜,倒是会讨人欢心。”

说着,崔贵妃将手里瓜子儿放到了一旁宫人手上,看傅明华也把东西交给宫女了,才拉了傅明华起身:“这回可受委屈了?”

崔贵妃似笑非笑:“追儿回来时,伤得很得,还嘱我要先将你带回洛阳来。”

受了伤自己如今还在静养的人,偏偏傅明华不过是被遣到别庄住了两日,他倒是在意得很。

只是燕追只管做了却不说,崔贵妃却替他张嘴说了出来。

傅明华不出声儿,崔贵妃看了一眼,便将头别开。

“元娘,太医已经替容妃瞧过,说是她动便是这几天。”

如今容家一门极其得势,郑国夫人与容三娘母女都颇得圣宠,容妃自然是不必再说,容七郎如今在中书院任职,地位相比丞相。

若容妃这一胎生下来,哪怕燕追立下战功,可嘉安帝眼中怕是也只能看得到容家。

“容家的女人真有本事。”

崔贵妃叹了口气,脸上是真真正正的透露着佩服。

“下半月后,皇上已经不再召见美人儿。”

她这样一说,傅明华就知道嘉安帝确实是被容三娘母女迷住了。

大唐曾有规定,皇上召御妻侍寝是有规定的。

月有阴晴圆缺,每当初一至十五时,地位低下的美人儿轮到九嫔之上的后妃。十五之后则是由地位高的后妃轮到地位低的嫔。

而二十二日后,则称为九御,皇帝每夜召地位低于嫔下的美人儿侍寝,帝皇本纪中称此为九九而御。

太祖在世时期,後宫美人儿并不多,太祖戎马一生,只得患难时一妻相伴,登位之后也不好女色而重权势。

但相反之下,到了嘉安帝时,先皇后在世时,他初一十五便歇在皇后宫中,而先皇后故去后,嘉安帝性情吝啬,少于封赏女人。

除了早年弃谢利贞而跟他的郭嫔之外,四夫人中独得崔贵妃、容妃二人,其余再无封赏。

七、

早前嘉安帝每月大半时间会歇在容妃宫里,偶尔也会有召幸美人儿之时,虽不至夜夜御九女,可像如今连着数月不再召幸宫人,也是十分奇怪。

“当初容妃得宠之时,皇上尚不至于为了她而冷落旁人。”

崔贵妃一只手拉了傅明华,语气温柔:“可如今,郑国夫人母女却使他眼中再也见不到旁人,容三娘腹中更是有可能怀了皇上的骨肉,元娘,你说我该不该先将她……”

她说到后来,语气之中便露出几分阴狠之色。

显然是对容三娘母女已经生出了杀意。

“娘娘。”傅明华将她反手握住,温声唤道:“此时容妃不急,您急什么呢?”

崔贵妃这个设局的人此时都慌了,容妃那个入局的人心里只会比她更恨。可是容妃却沉得住气,至今尚未动手。

傅明华顿了顿,看崔贵妃眉峰微皱:“娘娘,此时容妃娘娘临盆在即,若是您替她去了容三娘与郑国夫人这心腹大患才好呢。”

到时容妃子嗣平安出生,容三娘与郑国夫人又被崔贵妃干掉,她不知心里该有多美。

傅明华看了崔贵妃一眼,她容貌、心机、手段都有,可这些年来一直被容妃压制,恐怕沉不住气,性子太急也是有原因的。

幸亏崔贵妃还有个沉着冷静的儿子。

“那怎么办?”

崔贵妃叹了口气,上半身轻轻一扭,朝廊外看去:“难道我眼睁眼看着容家一门趁机壮大?”

“容涂英向皇上举荐了一个颇有勇武的将领,名叫李彦辉,说是在幽州颇受太守赵成宏看中,认为此子有万夫莫敌之勇。”她说到这儿,目光落到了傅明华身上:“皇上对此人颇为看重,甚至召见了此人兄弟李彦安,你入宫时应该也见到了。”

容家完全就是野心勃勃,此次燕追立功使燕信也有些眼馋,恐怕也要学燕追一般进入军中。

嘉安帝本来便对容家的人尤其偏爱,燕信若是前往幽州,到时立不立功,立什么样的功,还不是容家人说了算?

傅明华想起了之前进宫时看到的容涂英,从这一点看来,容涂英倒是比较聪明的。

不管容家的女人如何内斗,先他却知道要先将燕信捧起来再说。

至于容三娘将来会不会怀孕,生儿生女,那则又是另说。

只是容涂英虽有心机,不过他的妻女却又不一定了。

“娘娘。”

傅明华知道崔贵妃的担忧,却是踮起脚尖,附在崔贵妃耳边道:“您在容妃身上再点一把火。”

朝堂之事,崔贵妃未免担忧得太多,担忧一多则容易令人心神混乱,不如专注于容妃与容三娘身上。

崔贵妃挑了眉,就听傅明华在她耳侧小声的说了两句。

当天夜里,崔贵妃令人去请了嘉安帝。

她向来不争风吃醋,嘉安帝虽然知道崔贵妃并不是那么安份守已,可是崔贵妃出身青河,又为他生育两位皇子,平日又不会想方设法的争宠,所以崔贵妃请嘉安帝时,嘉安帝仍是过来了。

“容妃妹妹临盆在即,却好似心事重重的,这两日守在宫中也未出来。”

崔贵妃皱着眉,做出担忧的模样来:“臣妾只是担忧,生孩子便如鬼门关前走一趟,极为危险,皇上不如去瞧瞧容妃妹妹。”

嘉安帝开始还以为崔贵妃是装模作样,可见崔贵妃说了半天,倒像是真为容妃肚中的孩子担忧,渐渐的眼神便有些玩味。

只是容妃于他意义好歹不一样,想想这段时间他迷恋容三娘年轻的**与郑国夫人的风情万种,确实对容妃多有冷落。

嘉安帝心里浮现出容妃那日益沉默的脸庞。

当年的她也曾与容三娘一般意气风,娇纵却惹他怜爱,如今有了新人之后,她多了几分憔悴,倒颇有些令人怜惜的楚楚之色。

想到这里,嘉安帝也不由有些心动,他站起身来,赞了崔贵妃几句,说她宽容大量,便离开了蓬莱阁。

嘉安帝心里有些怜惜容妃,而此时的容三娘也在宫中,他令人召了容妃前往说话,两人情到浓时自然难免亲亲我我,却不想容三娘突然气势冲冲的进了紫宸殿,嘉安帝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让容妃躲入帘后之中。

容三娘进了紫宸殿时,只当嘉安帝与其他宫人厮混,并未想到帘后躲的是容妃,气愤之下只道嘉安帝忘了当日对她的山盟海誓,不顾嘉安帝阻止,一把将后帘扯开,当时便将容妃气得动了胎气。

嘉安帝一怒之下,让人将容三娘连夜送出了宫。

第二日消息传开时,人人都知道容三娘与容妃争风吃醋,气坏了嘉安帝,将其赶出宫里的事儿。

纸始终包不住火,虽说外头传言是容三娘犯了忌讳,不过傅明华听到这消息时,依旧抿了抿嘴角。

她就不相信容妃如此大度,受了这样的刺激之后,还能让容三娘活着。

江嬷嬷此时再傻,也感觉出崔贵妃对傅明华有些异样的亲近了。

从昨日进了宫之后,布料吃食样样崔贵妃都送了不少,还有三皇子燕追,好似这些日子以来碰到傅明华的时间更多了些。

若是傅明华能嫁燕追,在江嬷嬷看来自然是再好不过。

燕追出身皇族,母亲崔贵妃又出身青河,与傅明华再配不过。她还一直担忧傅明华将来归宿,此时现了这一点,好几次梦里都险些笑醒过来。

只是上回燕追受了伤,太医诊断之后,说是三皇子受伤颇重,恐怕非得修养数月才能恢复过来,十月中时岐王燕茂设宴沁苑,邀皇亲贵族前往游玩。

长乐侯府的众人也在受邀之列。

白氏最近心中着急,最爱的就是出席这样的宴会,几乎是接到岐王妃贴子的那一刻,她便欢天喜地的令人准备新衣裳了。

替傅其弦定下了杨氏之后,婚礼定在来年的七月,她便一心扑到了傅明霞的婚事儿上。

傅明霞父亲早丧,若是要低嫁,倒是容易。不过傅明霞与沈氏心气都高,一心想要嫁个好人家,以便扬眉吐气,在长乐侯府抬起头来。

八、

岐王所在的沁苑位于洛阳东郊,虽不如皇家囿苑庞大,不过里面也养了奇珍异兽,供人狩猎之用。

既然岐王燕茂将地点选在了此处,今日恐怕便少不了有狩猎活动。

傅明华便让人准备的是方便活动的胡服。

白氏早早便让人做了几套衣裙,等到岐王设宴的那一日,穿着一身粉色丝裙的傅明霞看着只着胡服,一头长挽了起来的傅明华时,傅明霞顿时便笑了出声来:

“二叔母在世时,一向最重规矩,礼仪穿着无一不精,今日你怎么就穿成这个样子出门?也不怕失仪众人之前。”

白氏神色也有些嫌弃,不过她仍记恨着之前傅明华拒绝替傅其彬向容三娘求情之事,心里认为她失礼,却又不想点破,只是看了傅明霞一眼,示意她住嘴,等人来齐之后,这才起身。

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傅明华清楚得很,不过白氏不出声,她自然也不提醒。

今日沁苑之中来人不少,燕茂是当今嘉安帝唯一同母的亲弟,极得嘉安帝宠爱,他设宴邀人,几乎收到贴子的都来了。

除了各公侯勋贵、朝廷大臣之外,皇子也来了,就连如今因为立下大功而风头正盛的燕追也都来了。

长乐侯府的马车停在沁苑之前时,也还有几辆马车也停在了沁苑之前,白氏掀了车上的纱帘,看到不远处定国公府的标志时,顿时脸上就露出笑意,她忙不迭的让银红扶她下车。

只是对面马车之上先下来的是穿了一身正红色胡服的阴丽芝,她下了马画之后先扶了薛夫人下车,转过身来时就见到了白氏等人。

白氏看她目光,便迎了上去,阴丽芝也朝她方向走来,白氏脸上露出笑容,看阴丽芝越走越近:“世子夫……”

她话还未说完,阴丽芝便走到她跟前,可惜却停也没停下,直接越过白氏便朝她身后站着的傅明华走去。

这一刻白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呼吸都滞了一滞。

回过神来之后,她脸颊顿时便火辣辣的烫。

白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身血液逆流,手脚冰冷,羞辱与怨恨涌入她心头,阴丽芝怎么敢这样对她?

阴丽芝怎么能这样对她!

自己好歹年纪比她长,又是当初谢氏的婆婆,阴丽芝一个晚辈怎么能这样嚣张?

她不敢去看薛夫人的脸,更不敢去瞧自己身旁丫环脸上的目光。

在这一刻她恨不能地上有条缝能使她钻进去才好!

傅明华看着白氏僵硬的背影,不由低头捏了帕子挡住了微弯的嘴角。

“元娘,今日你可要进苑中?”

阴丽芝眉飞色扬,压根儿就没把白氏的怨恨与尴尬放在心上。

她穿了一身胡服,显然也是要进苑中的,哪怕是不狩猎,必定也是要跟随众人进苑中。

傅明华越过穿了一身火红衣裳的阴丽芝,又看了一眼她身后马车上下来神色颇为阴郁的定国公府薛世子,看了阴丽芝一眼:“你要随世子进苑?”

阴丽芝背对着薛涛与薛夫人等,听了傅明华这话,脸上便露出厌弃之色,嘴里却大声道:“世子心情不畅,哪儿有心思进苑围猎?必定是随园走走赏景,我就不去了,我随你进苑就是。”

她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薛世子留了,听了她这话,薛涛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薛夫人叹了口气,也露出几分疲惫之色,看到傅明华的目光时,勉强笑了笑,转头却拧了帕子转身便走。

“你也是收敛一些,若是想要好好过下去,给他留几分脸面。”

定国公府的人一走,白氏看到薛夫人难看的脸色,又觉得自己刚刚在阴丽芝那里受的气倒也不算什么了,连忙便跟了上去。

傅明华与阴丽芝并排而走,细声细气的劝她。

“我跟你透个底,当日看他倒也还好,可谁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窝囊废呢?全无当初薛氏祖宗英雄之气,实在是令人倒尽了胃口。”阴丽芝叹了口气,拉了傅明华的手:“我并不是嫉妒赵氏,只是薛涛要宠谁,也不该被贱婢迷得昏头转向,拿我当什么了?”她伸出手来,十指上涂了丹蔻,衬得那十根指头又嫩又长。

她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

“不过是打死了赵氏,他倒装什么痴情种,成天唉声叹气,做得两酸诗。”

傅明华微笑着,想起刚刚彭氏那张隐忍的脸:“阴家送了薛府什么好处?”

阴丽芝听了这话,一下便转过头来,看了傅明华一眼,半晌之后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聪明着,瞒你不过。”她说完,轻轻靠向傅明华耳边:“我出嫁时,明面上的嫁妆你也应该清楚,也不比你母亲少得了多少。不过除此之外,阴家还向朝廷献了五万盔甲、兵器。”

这才是阴氏透过阴丽芝嫁进薛府,向朝廷献上的忠心。

也因为如此,哪怕她再是嚣张,薛府也只有忍气吞声。这门婚事原本就是由嘉安帝示意的,定国公府要也得要,不要也得捧着。

傅明华转过头来,阴丽芝还有些得意的笑,她眼睛微微一眯,拉住阴丽芝的手:“宝儿,你可有法子能弄到甲刃?”

阴丽芝有些意外的望着她看,显然没想到傅明华会问她这话。

她的眼神渐渐就变了:“元娘,你拿来有何用?”

阴丽芝嘴角边的笑容加深,“能倒是能弄到,不过在商言商,我们的交情归我们的交情。若是你要金银珠宝,胭脂水粉,看中了什么我房里的东西任你挑,可是这个不同。”阴丽芝微笑着:“我不能答应你,阴氏也不能答应你。”

阴丽芝这话的意思十分清楚,她与傅明华之间的交情归两人的交情,一旦牵扯到这样重大的事儿,自然不是一句交情便能如愿以偿的。

除了是傅明华的身份不值得阴氏拿出这样多东西,而看不到好处之外,追根究底,也是两人的交情还未达到那份儿上。

傅明华也不恼,只是笑了一声:“你现在不给,将来恐怕多的也会拿出来。”

阴丽芝皱了皱眉,犹豫了半晌,最终仍咬牙摇头:“不可能。哪怕就是皇上,阴家的武器盔甲,也不是想要便能要的。”

否则定国公府也不用费心尽力从一干权贵中脱颖而出,娶到她回去了。

傅明华眯了眯眼睛,捏了帕子轻轻压了压嘴角。

阴丽芝神色不定,正要说话,后头却传来苏氏的唤声:“傅姐姐。”

傅明华转了头去看,苏氏由两位丫环扶着,正朝这边匆匆而来。

阴丽芝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苏氏显然认出了阴丽芝,福了一礼。傅明华为两人分别做了个介绍,两人一路虽然不是一见如故,倒也是能说得上两句。

下人领着众人来到沁苑中时,先头已经有不少人来了。

白氏等人围坐在岐王妃身旁,傅明华进来时,一道冰冷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向岐王妃先请安问礼,抬头时便看到坐在一旁软椅之上,捂着肚子望着她冷笑的容三娘。

虽说上回容三娘遭嘉安帝厌弃的传闻在洛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可今日沁苑之中,却没有哪个敢小瞧了她。

容三娘穿了一身大红色拽地长裙,手抚在肚子上时,袖摆垂落到地上。

岐王妃两个嫡亲姐妹陪坐在她身旁,她看到傅明华进来时,不由就冷声笑道:

“要想请傅大娘子出来,可真是不容易,我数次三番想与傅大娘子见面,倒不如王妃一张贴子了。”

她说话时声音甜腻如糖,眉眼间可见几分妇人的媚色,傅明华看她一来便针对自己,显然是恨自己恨得狠了,不由便微微一笑:

“多谢三娘子处处惦记,若是有好事儿,不用三娘子邀,我便赶着也要前来。”

容三娘听出傅明华话里意思,是在暗指自己唤她没有好事,顿时眼中便露出戾色来。

“傅大娘子真是好利的嘴舌。”

容三娘深呼了一口气,一旁白氏听得分明,便朝傅明华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深恐她将容三娘得罪了。

傅明华将头别开,白氏脸色顿时就变了,站起了身来:“三娘子不要与她一般计较,她向来就是那般,当初她母亲在世时,将她宠坏了。”

白氏这话一说出口,容三娘捂着嘴,‘哈哈’的就笑了出来。

碧云咬紧了牙,正要开口,傅明华却转头望了她一眼,白氏还在容三娘身侧陪着笑脸,容三娘看白氏的眼中带着几分鄙夷之色。

岐王妃一见不好,连忙也跟着起身:“今日大家来都来了,坐在这里耍什么?”容三娘是嘉安帝的娇客,前两日将人赶出了宫后,又觉得心疼,昨日又让内侍赏赐了不少东西到容府。

只是为了避着怀孕的容妃,此事并没有大张旗鼓。

不过岐王茂是嘉安帝的亲兄弟,这事儿自然知晓。

今日她办的宴席,若是席间吵闹起来,自己脸上也是无光,更何况惹怒了容三娘,回头皇上那里也不好交差。

“这苑中有不少野物,三娘子不如出去走走,我煜儿当年有幸,跟随霍将军学了一些皮毛,让他猎只野兔回来,送给三娘子烹了尝尝。”

岐王妃口中的‘煜儿’是岐王嫡长子燕煜,今年与燕追同年,定下了青海王孙镇海的嫡女孙氏为妻。

燕煜勇猛,长得膀大腰圆,就是猎野猪也不在话下,此时岐王妃让他为容三娘猎兔子,显然就是有意讨好容三娘了。

容三娘听得岐王妃话里的意思,却是对岐王妃不理不睬:“不知傅大娘子嘴上功夫如此了得,骑射又如何?我最近讨厌一只多嘴的鹦鹉,想取了它身上彩羽制成一件大氅,傅大娘子可否为我效劳?”

她望着傅明华看,傅明华还未说话,白氏深恐傅明华又说出话来惹容三娘不快,嘴里忙不迭的就道:“能成的,能成。”

傅明华望了白氏一眼,白氏还一脸讨好之色,容三娘说完话,却起身一甩袖子往外走。

白氏忙要跟上去,回头却看到傅明华仍站在原地未动。

“你干什么?是不是要为长乐侯府惹来大祸?”

想起刚刚傅明华得罪容三娘,白氏气得脸色铁青,嘴里正要训斥,却见傅明华看了她一眼:“祖母方才应了容三娘要为她猎只鹦鹉,如今可是带了便于骑射的胡服?”

她看着白氏这张脸,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厌恶。

傅明华将头低垂了下去,借故整理衣裳,忍住了眼中的不喜之色。

“我?明明她说的是……”

白氏一听傅明华这话,顿时便有些不快,她正要反驳,傅明华却抬起了头来:“十月中旬,沁苑之中哪来的这鸟儿?她明明就是有意为难,祖母应答得快,与我无关的。反正我不惧容三娘,便是得罪了她又如何?至于她记恨长乐侯府,那是祖母的事儿,与我何干?”白氏以为能委屈她哄容三娘欢喜,却是打错了算盘。

她跟着众人出去,白氏站在原地,一副如遭雷劈,又气又怕又悔的模样。

正要唤她,却见傅明华脚步不停,一会儿便出了大厅不见影子了。

“这不孝的小畜生!”白氏又气又恨,深恐傅明华确实不听指教,跺了跺脚,带了傅明霞等人追了出去,就见到傅明华跟在岐王妃等人身后,已经朝苑后行去。

那苑后是一大片极宽广的草原,园后是一望无际的园林。

林中养了不少奇珍兽类,平日猎苑之中有专门的士兵把守。

此时草地之上岐王燕茂等人正骑了马匹,大批攥养的门客带着弓箭,缓缓跟在几人之后。

燕追与燕信也在其中,燕信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脸带得意的笑容,双手拉缰,睨视从园后出来的岐王妃等人。

傅明华出来时,燕追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缓缓的就移了过来,落到了她的身上。

“今日难得王叔有请,三哥,不如请叔母等人作证,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

燕信望着燕追,嘴角微勾,眼中掩饰不住的挑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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