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厂硫化车间活苦吗(王铎回忆录《一蓑烟雨》203：十三、混沌世界：“捹轱辘”的故事)

Posted 2023-05-30

篇首语：不怕读得少，只怕记不牢。本文由小常识网(cha138.com)小编为大家整理，主要介绍了橡胶厂硫化车间活苦吗(王铎回忆录《一蓑烟雨》203：十三、混沌世界：“捹轱辘”的故事)相关的知识，希望对你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橡胶厂硫化车间活苦吗(王铎回忆录《一蓑烟雨》203：十三、混沌世界：“捹轱辘”的故事)

角力

王铎回忆录《一蓑烟雨》203：

王铎著

十三、混沌世界：“捹轱辘”的故事

我在同泰橡胶厂干临时工，满打满算，好像也就不大到十个月。大胎硫化这活儿，不用说又苦又累又危险。可回头想想，我对同泰橡胶厂，还是很热爱、很有感情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拥有三千多人的厂子，风气很正，很有凝聚力，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好，很叫人流恋。

话说就在我写这部长篇回忆录的时候，因为是随写随发，刊载在“公众号”和“今日头条”上，所以引来了不少评论。其中，有三个人的“随感”，是值得我在回忆录里记上一笔的。

一个是我的好朋友高武。他说，他当时也在同泰橡胶厂四车间学工劳动过。当时他正上中学，是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郭师傅，学习硫化气门嘴。

我说：“对呀，那个郭师傅身体有病，瘦高，脸黑出油，眉目很清晰，就坐在一进车间直冲着的地方……他硫化的气门嘴，好像是一次12个，排成三排……在他的旁边，还摆着木板长椅，好多都去他那里喝茶、休息……”

高武说：“对，我们两个同学，也是坐在他的长椅上……”

我说：“这么说，我对你们这些学工的学生，似乎有印象。因为我常常去帮郭师傅硫化气门嘴。他的身体很不好，车间里很照顾他，不让他上三班，所以让他干了这个最轻的活儿。”

说真的，郭师傅懂得很多，我的许多橡胶方面的知识，也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第二个是好朋友张保全。他给我发来微信说，他也在同泰四车间干过碾胶这一工种。这就奇了，怎么朋友们都跟同泰的硫化车间有缘呢？我半信半疑，于是摸起电话，马上向他请教——

保全说：“我比你不行，像你这样的临时工，我也捞不着……”

“这怎么说？碾胶可是个好活儿啊！”我不无羡慕地说。

“什么好活儿，危险！”

“对。是危险！怕叫碾胶机咬着手。可你知道，我们大胎硫化，让硫化锅咬着手的，也不在少数。”

“说来话长。我其实不在同泰干临时工。那是1978年左右，我在市北区橡胶厂干临时工。这个厂是服务站办的，知道的人不多……”

“那这个厂在什么地方？”

“在小港沿儿，就是小港客运站的马路对过儿。很小，做橡胶玩具什么的。”

“那跟同泰什么关系？”

“呵呵，说来也很滑稽。我们是利用夜间，到你们厂碾胶。因为我们要做孩子们玩的橡胶篮球，还有其他小皮球等等。其中，有白胶的，也有黑胶的。黑胶的就去你们厂碾胶，一干就是一宿。等到天亮了，你们厂的工人上班了，我们早就收工了。”

“这么说，你们是给同泰做了个来料加工的活儿……”

“是啊，那时候为了躲避下乡，不想在家闲着，都是到处找临时工干。”

第三个是经过画家陆磊的微信推送，一位名叫“凌娟”的，加入了我的微信朋友圈。一问，才知道，她也是一位女画家，真名叫梁凌娟。

梁凌娟比我大四岁，1954年的。她说，她是在看了我的许多文章之后，感觉是同道之人，才产生了想认识我的想法的。正好，那天是陆磊去给她送自己刚刚出版的两本画集，闲聊起来，才有了我们的相识。

她回忆说，1970年，她和几个同学也曾经在同泰橡胶厂学工劳动过半个月。她劳动的地方是在硫化车间的二楼包装车间。

我说：“包装车间有一个大案子，好多女工都围在一起包装自行车内胎。有二八的大金鹿内胎，还有二六的小金鹿内胎……”

“对呀，都是用牛皮纸袋子装着，扎得一捆一捆的。”她说着，笑了起来，“你记不记得，有个叫李红的，长得很漂亮，我们同学几个都喜欢她……”

我说：“我好像也认识这个名叫李红的女工。她比我大十岁，高高的个子，挺摩登的，头发挽起来束在头顶，不白，但眉目轮廓很清晰。那时她已经27岁了，好像是刚刚离婚……因为她跟我是一个班，所以每当下中班的时候，她都是叫我送她回家。”

“对对对，就是她。”

我还记得她的家，就在辽宁路与泰山路附近。那是一条小路，很黑，没有路灯，是个二层楼的一楼，门窗都是面街的。

包装车间下班比较晚，都是到了交接班的时候一拉铃，好多女工才能拥挤着、端着脸盆去洗澡。我多数都是提前上楼，跑到案子上帮她们一起包装自行车内胎，也跟她们一起在案子上说说笑笑，这些媳妇姑娘们也拿我当小弟弟对待。

只等李红洗完了澡，收拾停当，她才到案子上来找我，一起走。

我跟她总是一出厂门，就沿着辽宁路一路往前走。等到了她家的门前，她会让我在门前再多站一会儿。直到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开开门，悄悄进屋关上门关儿之后，也不开灯，只在玻璃上朝我摆摆手，我就可以走了。

我感觉奇怪，有一次在门前问她：“已经到家了，你为什么进屋不开灯呢？”

她说：“没有必要。尤其是一个女人自己住在里面，又这么晚了，还是少开灯为好，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照你这么说，这里还真有坏人？”

“唉呀，你不知道。晚上路过这里的，什么人都有。有蒙头贴在玻璃上往里看的，有伸开一只毛绒绒的大手在窗户上做着各种动作的，还有学着鬼狐在窗外怪笑怪叫的……都不是些什么正经人，有时也有醉汉和色鬼……”

我一听就笑了。说：“那你不害怕吗？”

她不动声色地说：“唉，怕也没用。我都是用被蒙着头，不看也不听，就是敲门也不开，只管睡觉……”

听了李红的这一席话，我体会到了一个青年女工生活的不易，也懂得了黑暗给一个女人所带来的无助和恐惧……

看官，当时社会上，男青年送女工上下班，似乎都已成了惯例。不是一到夜晚，马路上处都是坏人，而是青年人利用这段时间找对象的特别多。说起来也是笑话，那时在马路上拦截上下班的女工，这种行为叫做“度老迷”。在这里，“度”就是“度过”和“交往”的意思，而“老迷”，就是那些长相迷人的、花枝招展的风流女人。

正正派派的人，很少有使用“度老迷”这一类词汇的，均以“马路朋友”做为暗示。如，说某人交的女朋友，都是这样说：“嗨，有什么可羡慕的，都是‘马路朋友’！”

还有到了晚上小两口拌嘴、打仗的，邻居们也不上去拉，均摇摇头，因道：“啧啧……都是‘马路朋友’，谁也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吵架……呵呵。”

倒是梁凌娟说起的一个外号叫“老美国”的，给我的印象特别深。

我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个子不大到一米六，一头蜷毛，头发、胡子都是黄红色的，也是黄眼珠……还是一身的黄汗毛，皮肤挺白的，浑身的肌肉……他姓赵？”

“对对对，他的老婆长得很漂亮……”梁凌娟在电话那边肯定地说。

看官，你还别说，这“老美国”还真是异人有异相，性情暴躁，能打能冲，三句话不来就要动手。呵呵，他还喜欢踢足球，干起活儿来一兜劲儿，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家住在东光路附近，也是住的楼底一间小房。

有次，工人们一起说起谁的媳妇漂亮，大家无一例外都称赞“老美国”的女人最漂亮。我们几个临时工不大相信，就问他是不是这样？

他把嘴一撇，道：“我说你们也不会相信。等今天下了夜班，你们跟着我回家看看，绝对的，谁也没有她漂亮，比电影演员还电影演员！”

看官，你猜怎么着，当我们几个小伙子，下了夜班，跟着“老美国”一到家。他的媳妇正坐在桌子旁边落泪呢！

大家一看，真惊了，真是漂亮死了！

我私下里问道：“她怎么不高兴呢？”

“老美国”一呲胡子，低声说：“昨晚让我揍了一顿，可能打得太重了，也许她一宿没睡。你可以上去劝劝她……”

嗨，这个“老美国”！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哪会干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于是我向大家使了个眼色，一扭头，全没影了，全作鸟兽散了。

看官，“老美国”最有意思的一出戏是他跟“大狗熊”的一场“捹轱辘比赛”。

那是一个礼拜天的下午，厂里静悄悄的，天上的云层很厚，没有风，天儿很闷热，人一活动就出汗……

那个名叫“大狗熊”的，接近一米九的个子，人高马大，腆了个大肚子，留着小平头，佛胎佛相的，一身的赘肉。说起话来，横里叭叽的，一脸不屑的样子。

“老美国”可不吃这一套，两人说话杠上了，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戗儿！

就这么着——

“大狗熊”叫“老美国”是“小土豆儿”，“老美国”称对方是“大狗熊”，还说他只长了一身肥膘子肉，不服，就现场“捹轱辘”拭拭身手。

看官，你知道“捹轱辘”是一种什么把戏吗？呵呵，不知道吧？这是青岛人角斗的一种，也是一种打架，或者叫做“文架”，就是不来动拳头的，不能打得头破血流，只准角力，以力服人，以巧服人。

有人将其称之为“盘大腿压杠子”，这就是码头上的黑话，也是说的这种“捹轱辘”。叫我看，这种“捹轱辘”，类似于摔跤，只是比摔跤更加文明，更加有趣、好看。

好么，他们两个这一“捹轱辘”，这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大家都想看一看到底是谁能制服谁？谁的力道更足？谁更有野性？

“战场”就设在四车间大楼前的空地上。这里到处摞着，或堆弃着好多大大小小的旧轮胎。因为空地足够大，泥土又平整又松软，所以最适合演武、摔跤和“捹轱辘”。一句话，就是任你如何跌打滚翻，都不会受伤，连泥土的芳香都能闻得到。

嘿嘿，两个人谈妥之后，这就开始你拍拍胸脯，我捋捋黄胡子，相视冷冷一笑，原地划着步，兜着圈子，下架子了。

看官，请你不要小看青岛人的这种比武。尽管他们是在工厂里“捹轱辘”，但也和民间的“单挑”一样，都是有规矩的。只要一方自己不服软认输，无论缠斗到什么时候，无论到了什么惊险时刻，别人是不会上去劝架或拉偏仗的。

还有一点必须说清楚，即这年“老美国”已经三十七岁了，而“大狗熊”也比“老美国”大不了个三四岁。两人从各种身体条件来看，也都仿佛，可以比肩。只有他们身体的大小，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可笑。

只见“老美国”猛地向前一冲，一进步，“大狗熊”下意识地向后一撤，一踉跄，这算是第一个回合。

“老美国”举着双手，一边摇晃一边说：“你怕什么？我这里还没上步呢？”

“大狗熊”笑了，说：“你这是二虎头，怕我把你提溜起来，摔麻袋包，嘿嘿！”

“你先别吹，到了时候，有你好看的……”

“我吹，就你这个小鳖个儿，我伸出一只手，就够你盘杠子的了……”说着，“大狗熊”把粗壮的右胳膊朝“老美国”头顶一伸，像根单杠一样，横在了半空中。

“老美国”气得一下子向上蹦了三个蹦儿，想抓住“大狗熊”的胳膊。无奈，他确实太矮了，再加上“大狗熊”不停地挑起脚尖，一次次地往上举，“老美国”怎么也抓不着。这下，看眼儿的人全都捂着嘴笑了，感觉他们两个是在耍杂技，根本不是在“捹轱辘”。

此时，“老美国”的眼里开始冒火了，他根本受不了这种人格上的污辱。所以又一次次地向前冲，想抓住“大狗熊”的胳膊或腰带什么的。

看官，在这里，我还想插上一句。这就是，“老美国”穿了一件破海军衫儿，而“大狗熊”呢？他鬼，他怕“老美国”一旦抓住他的衣服，就会不放，没法纠缠。所以，“大狗熊”索性把工作服一脱，这就光着脊梁上阵了。

所以呀，即使“老美国”三番五次地朝“大狗熊”进攻、突击、抓抱，总因“大狗熊”满身是汗，出遛滑儿，故均不能得手。

有看不下眼儿去的，就开始嗷嗷地起哄。意思是你“老美国”赶快罢手吧，别不自量力了。

还有的，在一边小声说：“到底是身大力不亏呀……”

上了年纪的老工人，也在一边议论，说：“这‘老美国’像个秤砣似的，一进厂就横着走路，谁也不服，看谁也不顺眼……”

“嘿嘿，这回可碰碴子上了……够他喝一壶的……”

接下来，“大狗熊”开始反击了。你看他三掌两掌，就把“老美国”给打翻在地。还没等“老美国”爬起来，一个箭步跨过去，又是猛击一掌。打得“老美国”仰身躺在地上乱转。

“大狗熊”高兴了，哈哈大笑着，叫他爬起来。称：“来来来，我叫你再往前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看官，只见“老美国”像只青蛙一样，突然蹦起来，双用抱住了“大狗熊”的脖子，两脚一蹬就爬上了“大狗熊”的肩膀。这下，“大狗熊”可急了，下巴已经被“老美国”的天灵盖给顶住了，成仰面朝天了，两根大胳膊忽哒着，连同那两只大手，便不停地往下撕巴“老美国”。无奈，无论他怎么摇晃，怎么撕打，也不能把“老美国”从身上拽下来……

现场的人似乎都看傻了，大气不敢喘，都在为“大狗熊”捏着好几把汗。呵呵，夏天嘛！

“大狗熊”哪里肯服，这会儿他突然锅下腰来，把手伸进了“老美国”的怀里，准备将这块狗皮膏药从胸前扒下来。可没想到，“老美国”顺势一跃，就骑到了“大狗熊”的肩膀上，两腿耷拉在“大狗熊”的胸前，就像小孩子骑在大人肩膀上一样。

这下，“大狗熊”不让戗了！他豁地站起来，扛着“老美国”来回走动着，前后左右地剧烈摇晃着，很想摆脱这只骚猴子的无端纠缠。

可任凭“大狗熊”怎么转头、摆头、摇头，“老美国”总是骑在他的肩膀上，两手还抱住他的头，死死不放。

看看实在没办法，“大狗熊”最后只好使出了自己看家本领，两只手捹住“老美国”两条大腿，来了个雄阔海式的英雄推碑，企图把“老美国”举过头顶，然后再来个泰山压顶，就势把他抛出去……

看官，俗语说得好，小腿扭不过大腿。这“大狗熊”扛着“老美国”已经半天了，双臂哪里还有擎天之力？任他怎么捹、怎么拧、怎么甩，也扭不过“老美国”的大腿。这下，他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了。看样子是有些吃不消，也招架不住了！

此刻，“老美国”两腿用力一夹，腾出双手来，向大家做了个美国海军式的敬礼！霎时，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大家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

只听得“老美国”在“大狗熊”的头顶上，厉声说道：“服不服？”

“大狗熊”被他夹得脸都有些煞白了，喘气也不遛道了，看看眼前的工友们，刚想争辩，说“不服”。可谁知，因为说得慢了，又被“老美国”双腿用力一夹，脸色又胀得通红了，便连声说：“服了，服了，我服了，你快下来吧！”

“服了？不行！不叫爷爷，就不能下来！”

“爷爷……”

“大声点！”

“爷爷——爷爷——求求你，快快下来吧！”

只等“大狗熊”一叫完“爷爷”，“老美国”便噌地一跳，便结结实实地蹦到了地上。

看官，工人们的掌声，那种愉悦，那一张张笑脸，这就不消说了。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是大家所没有想到的。就在“老美国”跳下来的时候，“大狗熊”便一腚蹲在地上，大口地喘起气来。看样子，似乎有些眩晕，两眼直放光……

唉哟，这一定是刚才用力过头了，身体有些缺氧了。

只见“老美国”赶快端来一大茶缸子凉茶水，咕咚咕咚给他灌了下去。也就是一刹刹儿，“大狗熊”微闭着的双眼又睁开了，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好点儿了吗？”“老美国”小声问。

“大狗熊”看着眼前的“老美国”，脸上露出了微笑。刚才白惭惭的脸庞，也变得红润起来。

他说：“我刚才还真的晕过去了……”

“别，别驾！您老千万别这样。要是你晕过去，那我也该叫你‘爷爷’了！”

“老美国”刚一说完，就听得在场的人，猛地发出一阵子笑声。这笑声，是那么爽快和瞭亮，一下子就响彻在同泰橡胶厂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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