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纺纱织布过程(棉花纺织十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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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纺纱织布过程(棉花纺织十二图)
棉花原产于印度,分南北两路传入中国,北路经中亚传入新疆、甘肃等地,主要是草棉,南路经缅甸、越南传入云贵两广地区,主要是木棉。从公元二、三世纪一直到十三世纪左右,我国棉种植区域主要在西北(新疆、甘肃等)、西南(云南、四川、贵州等)、华南(海南、广东、广西等)和华东(福建等),并未在中原地区广泛传播。宋、元以后,中原才广泛种植棉花。
一般来说,古代文献中的吉贝、古贝、古终、木棉、木绵等大都指多年生的树棉(亚洲棉),白叠是一年生的草棉(非洲棉),而攀枝花(斑枝花)则是类似树棉的属木棉科的一种落叶乔木。
木棉在西南和南方较早地流行起来,宋代彭乘《续墨客挥犀》记载: “闽岭以南多木棉,土人竞植之,有至数千株者。采其花为布,号吉贝布。”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中描述了吉贝树的形态和用途: “吉贝木如低小桑,枝萼类芙蓉,花之心叶皆细茸,絮长半寸许,宛如柳绵,有黑子数十。南人取其茸絮,以铁筋碾去其子,即以手握茸就纺,不烦缉绩。以之为布,最为坚善。”
草棉就是我们今天习惯所称的棉花,最早传入我国新疆,据说始于张骞出使西域,南北朝时期新疆地区已经普遍栽种。《梁书·西北诸戎传》记载: “高昌国(今吐鲁番一带)多草木,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名为白叠子,国人多取织以为布。布甚软白,交市用焉。”从描述来看,这正是草本的棉花。 “茧”指一瓤瓤的籽棉, “白叠子”就是棉絮。
清代初期,康熙皇帝作《木棉赋》,提倡植棉。1765年,直隶总督方观承编撰《棉花图》,其以北方棉花栽培和加工为题材,绘图十六幅,其主题分别为:布种、灌溉、耘畦、摘尖、采棉、拣晒、收贩、轧核、弹花、拘节、纺线、挽经、布浆、上机、织布、练染。每图都有百字左右文字说明及七言诗一首,他趁乾隆皇帝南巡驻扎保定之际,将此书装裱后进呈,恭请皇上御览。乾隆反复阅读,倍加赞许,便也对每幅图各赋七言诗一首,刻成《御题棉花图》,广为流传,这是我国最早的棉花图谱。
在清代的外销画中,也能见到棉花种植和棉布生产的情景。在此我们选取其中一种进行介绍说明。原图没有名称,根据《御题棉花图》,法国图书馆所藏的中国棉花生产通草画的名称及《木棉谱》《布经》中的相关记载,结合棉花种植史上的相关史料,分别予以定名。
图一·采棉
在乾隆《御题棉花图》中,采棉之前还有种植耕耘的环节,分别是布种、灌溉、耘畦、摘尖,上一年冬天收取的种子,清明前后在热水中烫煮,等凉透后拌着草木灰种植,乾隆诗中说: “雨足清明方布种,功资耕织燠黎元。”种植后需要灌溉,当时北方旱地种植棉花,会专门凿一口井来引水灌溉,一般一口井灌溉四十亩地。棉花发芽后还需要精细打理,当时一般是“一步留两苗”,疏朗有序,并且需要经常除去杂草。等到苗高一二尺的时候,会进行“打心”,就是今天说的摘尖、摘心或者打尖,将棉花小苗的顶芽进行摘取,控制旺长,促进花芽分化,可以达到“花繁而实厚”的目的。摘尖之后旁枝便会增多,等旁枝长到一尺半以上,也要去尖。打尖一般是在三伏天进行,乾隆诗云: “尖去条抽始畅然,趋晴避雨摘尖天。”
在这幅图中,可以看到妇女提筐采棉的情景。
图二·轧核
轧核,一名轧棉,也叫“夹花仁”,就是去除棉花中的棉籽,以方便后续纺织。不少学者认为,黄道婆的重要贡献就是改良了轧核的机器。在她之前,人们都是徒手或使用辗轴手工脱棉籽,黄道婆从海南带来更好的纺纱、织布设备,同时还引进了轧棉籽技术,推广了轧棉的搅车,工效大为提高。图中两位坐姿的女性正在使用的工具就是搅车,也叫轧车。
元代王祯《农书》云: “夫搅车,四木作框,上立两小柱,高约尺五,上以方木管之,立柱各通一轴,轴端俱作掉拐,轴末柱窍不透。二人掉轴,一人喂上棉英,二轴相轧,则子落于内,棉出于外,比用辗轴工利数倍。”这时的搅车需要两人操作,明朝以后则改为一人搅车,明代徐光启《农政全书》中就说道: “《农桑通诀》所载搅车,用两人,今止用一人。”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中所绘的一人搅车,与图中所使用的几乎一致。
从图中便可以看出,使用搅车两腿很不舒适。著名的清代笑话集《笑林广记》中也曾记录过有关轧棉花的笑话。
图三·收贩
棉农摘取棉花轧好后,并非全部用来自己织布,而是大部分售卖给商贩,图中表现的便是将“净花”装袋售卖的情景。清代棉花销售与其他物品不同,其他物品都是十六两算为一斤,每斤的价钱随行就市各有不同。棉花则是原则上二十两算为一斤,一斤的价格永远不变,变的是一斤棉花中具体包含的棉花两数,丰收的年份一斤可以达到二十四两,歉收的年份则相反。乾隆帝有诗咏叹棉花贩卖: “艰食惟斯佐化居,列鄽负贩各纷如。价常有定斤无定,巨㞜言同记子舆。”
图四·弹花·拘节
图中展示了两个流程,左侧和右侧各有人持弓弹花,也有人在“竖条”。
弹花也叫弹棉、弹棉絮、弹棉花,目的是让棉花更加松软,除去杂质,适合使用。弹花时使用的工具叫作“弹弓”。元代王祯《农书》载: “木棉弹弓,以竹为之,长可四尺许,上一截颇长而弯,下一截稍短而劲,控以绳弦,用弹棉英,如弹毡毛法,务使结者开,实者虚。假其功用,非弓不可。”方观承在《御制棉花图》中介绍当时的弹棉流程: “净花曝,令极干,曲木为弓弹之。弓长四尺许,上弯环而下短劲,蜡丝为弦。椎弦以合棉,声铮铮然,与邻舂相应。”乾隆帝诗云: “木弓曲引蜡弦弸,开结扬茸白㲲成。村舍比邻闻相杵,铮铮唱答合斯声。”
明清两代就已有专门替人弹棉花的工匠。明代李诩《戒庵老人漫笔》称: “匠户有弹花匠名色,即今乡村弹棉花人也。当时棉花未甚行,纺织颇少,故亦与木匠、瓦匠、漆匠等同课云。”
拘节也叫擦条、竖条,是将弹好的棉花卷成棉条,方便后续处理。这道工序相当于现代的“梳棉成条”,使已经弹棉松散的纤维,呈筒条状,以便纺纱时纤维能连续顺利地从棉条中抽引出来。用纺车纺布必须经过这一步。拘节的工具叫作卷筳或擦条。最早用木质,后来多用无节竹竿,清代陈元龙《格致镜原》记载: “其法先将棉毳条于几上,以此筳卷而扦之,遂成绵筒,随手抽筳,每筒牵纺,易为匀细,皆卷筳之效也。”乾隆帝诗云: “擦条拘节异方言,总是斯民衣食源。几许工夫成严密,纺纱络绪事犹烦。”
图五·纺线
纺线就是将上一步加工好的棉条制作为棉线,这一步使用的工具是纺车。纺车不仅被用于纺纱,还可以用于络丝,学术界对其起源时间有一定争议,大概在东汉时期,已经出现脚踏单锭、二锭纺车,东晋时期出现脚踏三锭纺车,元代出现了脚踏五锭纺车,明清两代还出现了用水力驱动的大型纺车。
方观承则在《御制棉花图》中记录了清代纺线过程: “纺车之制,植木以架轮,衡木以衔铤。纺者当軖,左握棉条,右转轮弦,铤随弦动,自然抽绪如缫丝然,曰纺线。”乾隆帝又有诗云: “相将抽绪转軖车,工与缫丝一例加。闻道吴淞别生巧,运轮却解引三纱。”
图六·挽经
挽经也叫号经,即进一步处理棉线,将各管棉线绕于軖轮上,便于接长成绞纱。这一步的工具叫拨车,和处理麻苎的蟠车接近,因此也有人将拨车和蟠车认为是同一种设备。图中右侧女性操作的设备就是拨车,其中由四根竹子制成用来缠绕棉线的部分就叫軖轮。元代王祯《农书》记载: “木棉拨车,其制颇肖麻苎蟠车,但以竹为之,方圆不等,特更轻便。”图中左侧女子手中持的就是挽经后的成品。
图七·漂纱·蒸纱
图中展示了两种处理步骤,分别为漂纱和蒸纱。漂纱就是用水冲洗纱线,蒸纱是使用热蒸汽使纱定型。之所以需要这一处理,是因为在前序加工纱线的过程中,因其反复受力和摩擦,纱线容易发生变形,如果直接使用,可能会扭曲打结。通过蒸汽加热可以缓解纤维疲劳,稳定捻度。
蒸纱这一工艺在宋代就已经用于棉布生产。北宋诗人刘弇在福建写下了二十首《莆田杂诗》,其中第十四首中就写道“家家余岁计,吉贝与蒸纱”。
图八·耕纱
耕纱类似于挽经,图中的工具左侧的是拨车,右侧的是线架。元代《农书》中对线架的介绍是: “木棉线架,以木为之,下作方座,长阔尺余,卧列四繀。座上凿置独柱,高可二尺余,柱下横木,长可二尺。用竹篾均列四弯,内引下座四繀,纺于车上,即成棉线。旧法先将此繀络于籰上,然后纺合,今得此制,甚为速妙。”线架拈线不仅速度快,而且各根纱线的张力与捻度相近,有利于提高纱线质量。
注释:
繀,音suì,把丝卷在小竹管上叫繀。
籰,音yuè,籰子,绕丝、纱、线等的工具。
图九·浆纱
浆纱,也叫过糊、浆经、刷纱、帚纱。这是为了增大纱线的强度,改善其织造性能。其具体过程,是先将处理过的棉线放在小木架上,用重物压住,把棉线展开成五七丈的片状,连接到另一个有轴的木架(叫作经轴)上,将糨糊涂染在棉线上,等待干燥后,拿掉小木架上的重物,逐渐卷起。根据元代《农书》,浆纱的刷子叫纑刷: “纑刷,疏布缕器也。束草根为之,通柄长可尺许,围可尺余。其纑缕杼轴既毕,架以叉木,下用重物掣之。缕以均,布者以手执此,就加浆糊,顺下刷之,即增光泽,可授机识。”刷在清代也叫帚或刷帚,所以这一步也叫帚纱。据《嘉庆松江府志》,糨糊主要是以小麦粉和粳米粉为原料,比例为纱一斤,面粉四两,小粉二两,食盐五分。制作糨糊的过程中,调浆不可过熟,熟则令纱线黑;不可太生,生则令纱不紧。
明清江南地区,浆刷和刷纱技术已广泛使用。
方观承在《御制棉花图》中记录“布浆有二法,先用糊而后作纴者为浆纱,先成纴而后用糊者为刷纱”,与《农政全书》记载的接近。同时期褚华的《木棉谱》中系统描述了江南浆纱工艺。乾隆皇帝诗云: “经纬相资南北方,藉知物性亦如强。刷纱束络俾成绪,骨力停匀在布浆。”
图十·织布
图中展示的是使用织布机织布的过程。织机在我国历史久远,最早出现的是席地而坐的踞织机,没有机架。春秋战国时期,逐步形成了完整的手工机器,代表织机是鲁机。鲁机也叫双轴织机,是一种用手提综开口,有机架,以卷布轴和经轴为主要特征的织机。到战国时期已逐步在手提综开口的基础上,形成了脚踏提综开口的斜织机,并在历史长河中得到发展。
纺织棉布常使用的是小布卧机,图中所绘的也正是这种织机。元代《农书》称为布机、卧机;明代《天工开物》称为腰机,民间也称为夏布机。
明清时期,江南松江府等地纺织极为普遍,很多人以此为生。正德《松江府志》记载: “俗务纺织,不止乡落,虽城中亦然。里媪晨抱纱入市,易木棉以归,明旦复抱纱以出,无顷刻闲,织者率日成一匹,有通宵不寐者。田家收获,输官偿息外,未卒岁,庐已空,其衣食全赖此。”
乾隆皇帝诗云: “横纬纵经织帛同,夜深轧轧那停工。一般机杼无花样,大辂椎轮自古风。”
图十一·练染
织布和丝绸一样,都需要到染房染色。中国人染色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唐代设有官方的织染坊,宋代有染院。从元以后,织染分工,因为丝织业的高度发展,民间染坊非常盛行,清代仅苏州一地,就有数百座染坊,染匠多达万人。
染房的设备,有“一缸二棒”之说,清代的练染作坊,除了染缸和染棒,还使用了拧绞砧。图中可以看到四口大染缸,染棒用来搅动染液和翻动被染物,使染制品色光均匀。图中心有一个工人正在使用的设备就是拧绞砧。拧绞砧是一种脱水工具,是设有基座的垂直型木桩装置,将练染的绞丝或织物,一端套于木桩上,另一端用手或染棒拧绞,以脱去残液。
清代染房可以提供的颜色极多。李斗的《扬州画舫录》记载,江南染房,盛于苏州。扬州染色,以小东门街戴家为最,如红用淮安红、桃红、银红、靠红、粉红、肉红。紫有大紫、玫瑰紫、茄花紫。白有漂白、月白。黄有嫩黄、杏黄、江黄、蛾黄。青有红青、金青、元青、合青、虾青、沔阳青、佛头青、太师青。绿有官绿、油绿、葡萄绿、苹婆绿、葱根绿、鹦哥绿。蓝有潮蓝、睢蓝、翠蓝。黄黑色则曰茶褐。深黄赤色曰驼茸,深青紫色曰古铜,紫黑色曰火薰,白绿色曰余白,浅红白色曰出炉银,浅黄白色曰密合,深紫绿色曰藕合,红多黑少曰红棕,黑多红少曰黑棕,二者皆紫类。紫绿色曰枯灰,浅者曰朱墨,外此如茄花、兰花、栗色、绒色,其类不一。
乾隆帝诗云: “五色无论精与粗,茅檐卒岁此殷需。布棉题句厪民瘼,敬缵神尧耕织图。”
图十二·染房
图中表现了染房的外景,这个染房的招牌写着“潮号染房承接各江色布不悮”,大约是潮汕人所开设。
元明清时期,染房非常普遍,以至于在外国人编写的汉语教科书中,都有如何在染房进行交流的内容。元明时期朝鲜人学汉语的教材《朴通事》中就有这样的教学内容。
清代晚期,全国棉花和棉布,不仅可以自给,而且出口国外。据学者统计,自1786—1833年的四十八年间,经广州出口的我国土布总数达四千余万匹,平均每年八十四万匹。主要运往欧洲、美洲、东南亚等地。鸦片战争以后,洋布开始倾销中国,中国手工棉布的生存受到打击,趋于破灭边缘,但因其适合中国农村消费传统,因而也还保有一定的市场。
相关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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