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直大方伯搬家(王权的落幕——纷乱动荡的周平王时代)

Posted 2023-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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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直大方伯搬家(王权的落幕——纷乱动荡的周平王时代)

公元前770年，西周王朝这个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历经风雨飘摇迈向最后的崩溃，在内忧外患中轰然倒塌。西周末代天子周幽王的儿子周平王，从镐京东迁洛邑，中国历史进入了东周时期，由此开启了礼崩乐坏、政由方伯的春秋战国时代。

周平王作为一代承前启后的天子，见证了西周的荣辱兴衰，亲历了家国覆灭，定鼎了东周王朝，为周朝续命五百年，其经历之坎坷、人生之曲折和身前身后的众多历史谜团，有许多值得我们思索和回味之处。

衰亡，西周末年的乱象

西周自武王建国，封建亲戚，扩充疆土，到成、康时期，达到了盛世。昭王即位后，三次伐荆楚失利，王室军队六师尽失，昭王本人命丧汉水，西周从此由盛转衰。

西周形势图

穆王之后，国力日衰，诸侯不朝。西周晚期，经历了周厉王时的国人暴动、周宣王大举征伐四夷的短暂中兴，持续动荡了半个多世纪，“赫赫宗周”形象丧失殆尽。

幽王即位后继承的西周王朝本身已经日益颓废衰败，戎狄之患又日益侵入今关中地区的周王畿，向周都丰、镐之地步步紧逼，战乱纷繁。畿内又天灾不断，“三川竭、岐山崩”，渭河流域一片萧条，国人困苦不堪。

在国家衰败、社会动乱之际，一些西周贵族预感王室大厦将倾，纷纷到东部的中原地区寻找出路，当时有名的郑国就将百姓和财富迁徙到东部济、河、洛、颍之间，率先开溜。大贵族们做好了逃离王畿的准备，不仅不能为扶倾救危效力，也使“封建亲戚、以蕃屏周”的西周分封制被严重削弱，损耗了西周国家的实力。

《诗经·小雅·雨无正》云“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镬，斩伐四国”、“周宗既灭，靡所止戾”。

现在留存下来的很多诗歌，都形象描绘出了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诗句中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末日气象，寄托着深沉苍凉的家国之感。

整个西周在奄奄一息中勉力维持，即将走向最后的崩溃，谁都知道，西周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争储，顺理成章还是逆势而为？

周平王，名姬宜臼，周幽王之子，其母为。周幽王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为换得其宠妾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幽王和褒姒也为此背上了千古骂名，长期在舞台上饰演白脸一角。但经学者多方面考证，“烽火戏诸侯”纯属子虚乌有。钱穆在《国史大纲》中对“烽火戏诸侯”之事提出疑义，并称“此委巷小人之谈”。

周宣王驾崩后给幽王留下来一个烂摊子，与国土沦丧、政治混乱同步的是争夺王位继承权的后宫争斗。

后宫主位申后，代表着王室正统，娘家来自于王室世代联姻的姜姓家族，其嫡子宜臼继承王位似乎顺理成章；竞争对手褒姒则深得幽王宠爱，生子伯服，也似乎想将其儿子拥立为继承人。

作为根正苗红的嫡长子，姬宜臼被废的原因可能并不单单是一句“幽王昏聩”就能解释的清楚的。由于各种史料纷繁复杂、源流不一，综合多种史料分析，我推测姬宜臼被废可能是以下原因而致：

第一种可能，自然是幽王鬼迷心窍，为了单纯讨褒姒欢心，而立伯服为太子，这样的废嫡立庶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也许幽王正是始作俑者。

第二种可能，正常来讲，断无废嫡立庶之理，但很有可能姬宜臼卷入了宫廷政治斗争，姬宜臼虽然得到外部诸侯如申国的支持，但很有可能触犯了畿内王室重臣，甚至做过严重损害重臣利益的事。幽王宫廷内有一名叫虢石父的重臣，人们通常认为，“烽火戏诸侯”系其一手策划，虢石父也是虢国国君，此时就站到了宜臼的反面，并与褒姒结成了政治同盟。幽王为自保或者说是为了保全宜臼性命，不得不将其废黜，以换取诸侯对王室的支持。

第三种可能，从年龄上推测，虽然没有史载姬宜臼的具体生年，但从姬宜臼继位为天子后在位达五十一年之久来看，考虑到先秦时代中国人的平均寿命，姬宜臼在幽王刚继位时很有可能是个年龄不大的孩童。而另一边，褒姒儿子伯服，根据先秦时代男子序齿排行“伯、仲、叔、季”来看，伯指的是长子，伯服名字意思是“长子，名为服”，伯服很有可能是幽王的长子，且年长于宜臼。西周进入风雨飘摇的末路，幽王虽然勉励支撑但局势岌岌可危，继承人就显得尤为重要。比较合理的推测是，面对着一个幼齿之年的孩童和一位业已长成的少年，幽王最终选择长子伯服陪同自己共同面对西周末年的危局，以及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危险。

称王，合法还是弄权？

无论真实原因如何，在周幽王末年后宫嫡庶废立的尖锐斗争中，幽王立伯服而废宜臼，这就使宜臼不仅失太子之位，而且有被害的危险，姬宜臼逃到申国避难。

看到落难的女儿和外孙，申侯异常恼怒。但以申国一己之力反抗周室，无异于以卵击石，申国于是联合、大举进攻。史载，有过“戏诸侯”前科的幽王再次点烽火报警，但为时已晚。实际上，西周时期尚未建立有烽火这样的预警系统，申、鄫、联军进军神速，幽王和周室措手不及，《古本竹书纪年》记载，“（伯服）与幽王俱死于戏”，西周就此灭亡。

褒姒的故事很大程度上归结于“红颜祸水”这个古老的偏见，在小说家笔下，褒姒似乎是上天降下来，专为惩罚周朝而生，其身世更是自带"妖女误国"的黑暗光环。我以为幽王和褒姒的形象一定程度上被妖魔化了，不幸做了西周灭亡的替罪羊。

前文已讲过，西周的灭亡实乃天灾人祸交织下的必然。幽王时期，周室虽然实力不在，但尚有"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权威和君主神权光环。何以申侯身为周室母舅一系，一怒之下竟与犬戎串通一气合谋反周？到底是措手不及，还是早有打算？

探寻历史的真相，很有可能是申候自持身份高贵，想走申后、宜臼这一后宫路线，籍此控制周王室。幽王年间的宫廷争夺，其你死我活的程度可能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在没有得逞的情况下，面对秋后算账的危险，为求自保，不得不与幽王摊牌，先发制人，遂联合、进犯西周。

宜臼是否串通了申候一同反对幽王，现有史料中我们尚不得而知，但在幽王身死后，周室君统亟需重建。作为先王嫡子的宜臼承袭天子之位似乎顺理成章。

《史记·周本纪》载：“……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以奉周祀”。
《左传·昭公二十六年》载：“幽王死，申候、鲁侯及许文公立平王于申”。

周都被犯时，曾有一些诸侯前来救援，《今本竹书纪年》载有鲁、许、郑；《史记·卫康叔世家》载卫武公也曾来救援。广为人知的小说《东周列国志》则说晋文侯、卫武公、郑世子与秦襄公一道匡扶王室。

诸侯同仇敌忾，救援周室本是臣子职责，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些诸侯竟与叛乱的西申握手言和，没有追讨申侯的罪责。卫、申，各自晋爵；郑、晋，获得赏赐；秦，从附庸之国跻身诸侯，宜臼君临天下，众人皆大欢喜，唯独不见“替君报仇”，不提“国恨家仇”，不讲“收复失地”，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政治利益的分赃。

后人探究历史，恐怕很难从寥寥数语的历史记载中寻得真相，《史记》《左传》的作用和地位毋庸置疑，但其中依然不乏谬误之处，更不用说其他历史记载中的“演义”和“戏说”成分了，更多只能是合理性推测，也许是形势使然，犬戎已经成为周室臣子们的共同敌人，诸侯们被迫与申侯一致攘外，首先必须先把被引狼入室的犬戎驱逐出去；或者是申侯下了大血本，诸侯们只能接受既成事实，把损害降到最低。所谓周幽王“立谗人而废卿士、弃聘后而立内妾、幸嬖女而以为后、立伯服而黜太子”很可能是成王败寇后成定局之后，周平王一伙的洗污漂白、遮掩真实之举，是对真实历史的篡改。

东迁，绝地求生还是逃难之旅？

宜臼虽然已经成为了周平王，但其地位其实并不巩固。因为在其继位的同时，还有一位周天子。

《古本竹书纪年》载：“幽王既死，而虢公翰又立王子余臣于携，周二王并立”。

这位虢公翰，就是虢石父，或者是其后裔。

虢国是西周重要封国，史载虢国是由周文王的两位弟弟虢仲、虢叔分别创建，史书中先后出现了多个虢国：东虢、西虢、北虢、南虢、小虢。这位虢公翰似乎是属于西虢一系。

虢公是幽王心腹大臣，宜臼的政敌。幽王被杀后，虢公翰继续与宜臼一派为敌，拥立王子余臣为天子，因其立于携地，史称周携王。携王的身份现在尚不清楚，有说是幽王的庶子，也有说是幽王的兄弟或者是周王室的旁系子孙。总之，周二王并立的局面，事实上造成了周彻底分裂成了两大阵容，一定程度上是幽王年间宫廷政治斗争的延续。

此时的周王畿内部，呈现的是慌乱、割据和无政府状态。周平王一方，晋、郑、鲁等诸侯都位于关中之外，远离宗周腹地，可想而知，周平王地位是极其不稳固的。周携王一方，亲信的虢国此时已东迁到今河南省三门峡一带，恰恰卡住了关中平原、宗周之地与东部中原地区的交通咽喉。

由此可见，留在周平王眼前的只有两个简单的选择，要么选择与携王一方开战，通过你死我活的暴力手段彻底解决二王并立的局面，不容他人酣睡在卧榻；要么寻找时机，在携王一党的眼皮子底下先活下来，伺机再图反扑。现实中，除了要面对来势汹汹的携王和虢国政治联盟，不怀好意的幽王余党，还要面对虎视眈眈的戎狄，没有什么本钱的又深受双重包夹围困的周平王最后选择东迁。

《今本竹书纪年》载：“晋侯会卫侯、郑伯、秦伯以师从王入于成周”。
《国语》载：“我周之东迁，晋、郑是依”。

众多诸侯的护送，其实已经暗示了局势的恶劣和险境。东迁是悲烈的历史长歌，也是壮士断腕的无奈之举。

平王在离开镐京时，也许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可曾有谁能想到，这一别，周天子再也无法踏进宗周半步。半壁沦丧的关中平原，最后被周平王以空头支票的形式封给了秦国，允诺秦人若是收复丰、镐之地，则尽为秦地。秦人励精图治，步步为营，慢慢成为昔日周人旧地的新主人，并在秦穆公时代“霸西戎”。三百余年后，数十万秦军踏出函谷关，一统六国。

疲弱，苟延残喘的天子

洛邑，即今洛阳地区，是西周定鼎时周公亲自在东部兴建的统治基地，因其建立于周朝建立之后，也被称之为“成周”，与周朝兴起的丰京、镐京的“宗周”相对。东迁之后，周平王在这里建立起新的基地。

东迁之初，周王室威名尚在，近三百余年摄人心魂的统治力量很大程度上是有历史延续性的，如果平王自强，即使仅拥有东部半壁王畿之地，也还尚有可为。在当时，周室在东部的重建恢复了不少王室重臣、诸侯对复兴周朝的信心。但是，令人叹惋的是，平王显然没有把握好这一历史时机。

周平王在位期间，不少诸侯国都经过有为之君或名臣贤相辅佐的治理和变革，实力得到很大增强，晋、郑等宗攀诸侯的版图都得到扩张。但周平王则反其道而行之，继续以裂土分疆的形式，把已经极其有限的王畿土地不断赏赐给臣下以示拉拢和荣宠，周、召、毛、苏、单等畿内大姓氏族瓜分了王室不少土地外，就连虎牢这样的战略要地也被平王慷慨的赐予郑国。畿内肘腋的伊洛之川等地，也陆续陆浑之戎这样的戎狄政权所蚕食、掠夺。

周平王的地盘越来越少，直接导致经济收入也越来越少。没了里子，自然就没了面子，大部分的诸侯也不来朝觐，向诸侯国借粮、与商人争利、派使者四处讨钱都成了常规操作，足以见证平王时代周王室财政之拮据、生活之困难。周平王在与诸侯国的交往中底气不足、威仪不足，诸侯们静悄悄的等着看王室的笑话，孔子痛心疾首的礼崩乐坏就此开启。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周平王二十一年，晋文侯攻杀携王，巩固了周平王的地位。但周朝再也经不起折腾，没有力量再一次“搬家”，落魄无颜见“西岐父老”。事实上已经在关中站稳了脚跟的秦国也不会将用血肉换来的土地拱手相让，平王实际上只能继续在洛邑苦心经营着他的“半壁江山”。

若是励精图治，重用贤良，局面仍尚可挽回。然而此时，幽王时代的宫廷政治斗争又故态复萌。平王见郑国日益强大，企图让此时的虢国国君、虢国忌父分权。不知何故，平王此时又与虢国实现了和平，昔日的政敌转眼间抱成了一团，演绎出了东周版的“宁汉合流”。平王任命虢公忌父为王室卿士，以此分权郑庄公。郑庄公质问平王，心虚的平王矢口否认，并委质于郑，以释郑庄公之疑，史称"周郑交质"。这一轮王室与诸侯的博弈，平王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脸面尽失，通过此事开了中国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先河。

挽歌，王朝已然逝去

周平王在位五十一年后去世。这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生于宗周，葬于成周的天子。

周平王虽然在位长久，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在位超过五十年的君主，但平心而论，平王是个悲剧人物，其遭遇是不幸的，也许不是无道昏君，但说是个中平庸主却不足为过。

平王的一生，其少年或青年，叛父从乱，国破家亡，不礼不仁；其中年及壮年，弃土避难，举国东迁，使王室威望一落千丈，不明不勇；其老年及晚年，面对内忧外患应对消极，措施乏力，不德不智。

交到平王手中的并不是一个彻底无法挽回的局面，在当时，天子和周室仍具有天下共主的地位和威严，对诸侯还能产生一定的震慑作用，东迁之初的土地、城池、人口、财富尚能与中等以上诸侯相抗衡，仍是具有一等一实力的上国。假如平王励精图治，招徕贤才，内立法度、外联亲信诸侯，用好“尊王攘夷”这面大旗，稳固姬姓同盟的主导地位，布恩惠，明赏功，周室不是没有重新振作的可能。

但平王的眼界胸襟和政治智慧显然不足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因为平王的庸碌，周室始终没有发愤图强之举，似乎满足于在一隅之地苟且求生。面对着王朝兴替、体制嬗变、时局异变、征战杀伐、国土沦丧、权臣起落这样眼花缭乱的局面，平王显然力不从心，平王没有一个统一的方略，没能利用好周室光环下最后的价值，把王权最大化，致使大权旁落，复兴无望。

平王个人的德行也显然无法驾驭群臣，宾服诸侯。携王被杀，其实提供了一个团结全体诸侯，使天下归于一统的绝佳契机。但携王的死去，只是让平王再也没有了丢失王位的担心，坐稳了天子宝座，彻底关闭了变革之门。也许其对于复兴似乎也并不是全然不顾，但放在首位的可能更多是确保“君位”不能旁落，至于“君权”似乎已不再多想。

面对着戎狄接踵而至的内侵，平王也甘心闭门自守，没有振臂一呼，无心，也无力主持正义，须待一百多年后齐桓公“九合诸侯”，才使中原免于“吾其被发左衽矣”的危险。西周的荣耀，仿佛已被掩埋进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再与无须重见天日。东周，只是靠着历史的惯性和周天子的招牌，才依然步履蹒跚的继续运转。

平王之世又是中国德治传统、礼乐文化和民族心理形成的滥觞时期，卸下了王权的包袱，中国人的思想开始变得多元、丰富，中国的政治生态、社会经济、思想文化、民间社会开始日渐成熟，百家争鸣由此迸发，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财富。

就像不能把西周灭亡的脏水全都泼在幽王头上一样，东周的沉沦也不是平王一个人的责任。但至少，从现有史料上来看，我们没有发现周平王为振兴周朝有过什么举动和努力，平王更多时间仿佛只在守着烂摊子，眼望着斑驳的九鼎，做一个王朝尽职的守墓人。平王丢失了“平王中兴”、“西进复国”的历史契机，无论是同情、悲悯，还是痛惜，最后空留后人凭栏长叹。

平王已逝，但春秋战国的大幕方启，大国争霸的时代已然来临。明君、贤臣、武将、义士、诸子纷纷装扮登场，一出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好戏即将上演。虽然是“东周列国志”，但主角是列国，显然已无关东周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