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特殊意义的字(汉字百年改革漫述)

Posted 2023-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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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特殊意义的字(汉字百年改革漫述)

汉字百年改革漫述

文：张祖勤

晚清政府的腐败和闭关自大，使科技和经济领先世界千年的中国落后了，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轻易地打开了中国大门，中华民族受尽了侵略、霸凌、掠夺和屈辱。有志于拯救中华民族命运的先辈们纷纷向西方世界学习，认为只有西方的科学和民主才能救中国，要打倒孔家店，甚至有人说：“欲废孔学，不可不先废汉字”。五千年的文化自信丧失了。

那时，中外学者几乎一致认为，西方的拼音文字优越，它代表的是科学与民主，中国汉字落后，汉字是封建文化的载体，字里行间都是封建文化，且难写难认难学不科学。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认为，汉字“一个词只有一个符号，而这个符号都与赖以构成的声音无关”。吴稚辉在其相关著述里说：“中国汉字艰深，当舍弃之。”甚至主张推行世界语。著名文字学音韵学家钱玄同认为，汉字难以掌握，妨碍了文化普及。

1918年3月14日致信北大文科长陈独秀：”中国文字论其形，则非拼音，而为象形文字之末流，不便于识、不便于写；论其字义，则意义模糊，文法极不精密；论其在今日学问上之应用，新理新事新物之名词，一无所在；论其过去之历史，则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为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记号。此种文字，断断不能适用于二十世纪之新时代。”又在其《汉字革命》一文表达了他的主张：“汉字的罪恶，如难识难写，妨碍于教育的普及、知识的传播，尽可以直接地改用拉丁字母了。”一向沉稳的蔡元培在其《文字改革说》里也这样讲：“汉字既然不能不改革，尽可直接改用拉丁字母了。”鲁迅先生甚至推出结论：“汉字不灭，中国必亡。”

1929年，苏联汉学家龙果夫以及吴玉章、林伯渠、肖三等人积极参与、瞿秋白主笔制成《中国拉丁化字母方案》。1931年使用该方案、在旅苏10万工人中进行扫盲和普及教育工作。1934年国民党顺应当时的社会浪潮，在国统区也在助推国语罗马字。1935年12月，蔡元培、鲁迅、郭沫若、沈雁冰，还有孙科、柳亚子、林庚白等688人联合发表了《我们对于推行新文字的意见》，主张汉字拉丁化，气势恢宏，迫不及待。看来，汉字拉丁化势在必行了。

尤其1946年，第一部计算机在美国诞生，可以英文打字，而汉字则不可。英文走在了现代科技的最前端。几乎普遍认为，汉藏表意语系不如印欧拼音文字，汉语汉字更不如日耳曼语种的英语。汉字难写难认难学成为共识。汉字的“缺点”被放大，甚至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并塞进大学和中学的教材内。本人在师范从事有关汉语汉字教学十多年，跟着教材喊汉字“难写难认难读”十多年，把这一观念灌输给学生，贻误颇重，影响深远。

1923年，钱玄同提出组建“国语罗马字委员会”，得到众学者的响应和支持。他们在研究汉语罗马字拼音化的过程中，深感困难之大、实属不易。转而先行汉字简化。不久，便以黎锦熙、钱玄同、胡适为主，组建了“汉字省体委员会”。得到蔡元培、邵力子、陶行知、郭沫若、胡愈之等大家的支持和参与。于1935年8月经蒋介石王世杰批准，民国教育部颁布了第一批《简体字表》、计324个简化字。一经公布，全国一片哗然，激起反对派的强硬反对。戴季陶拖着病体去面见蒋介石，表示义无反顾的抵制，并要胁蒋介石，如果不撤回简化字，他就拒绝参加国民党的任何会议，甚至退出国民党。迫于压力，蒋介石指示王世杰撤回简体字的法令。在1936年2月教育部奉行政院指令，发出了“简化字暂缓推行”的通知。这场复杂而激烈的汉字改革闹剧便匆匆结束了。

解放后的汉字简化运动同样充满着争论，简化汉字工作成败参半。1956年国务院通过并公布了《汉字简化方案》，并宣布废除1055个异体字。1964年文改委对《汉字简化方案》进行一些调整，出版了《简化字总表》，共列入简化字2236个。1977年12月20日经国务院批准，公布了《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共800余字。在报刊上教科书上试用的过程中遭到反对。1978年3月周有光、胡愈之、王力等23人联名写信全国政协和人大，不采用二简字。1978年4月国务院宣布停用，并于1986年6月24日正式宣布废除二简字。

遵照毛主席“文字必须改革，要走世界文字共同的拼音方向”的指示，于1954年12月成立了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直属国务院领导。1956年2月文改委发表了以周有光为主制订的《汉语拼音方案》第一个草案。根据多方面的意见，文改委对草案做了修订，呈国务院审核。又经一年多的讨论和修订，于1957年10月国务院设立“汉语拼音方案审订委员会”，由审订委审议。审订案经政协常委扩大会讨论后，11月1日又由国务院全体会议六十次会议通过。1958年2月11日，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上，由周总理提出、经过讨论批准了《汉语拼音方案》。方案的研制到批准公布都是非常审慎的，可见先辈们用心之良苦。该方案包括字母表、声母表、韵母表、声调符号和隔音符号5部分，完备而精细。拼写汉语大体上是可以的，汉语拼音化似乎只是时间问题和民族习惯问题了。

从《汉语拼音方案》公布之时起，1913年民国时期制订的《注音字母》（国音）停止使用，改用《汉语拼音方案》注音。但在新华字典等字书里仍附带着，排印在每个字头拼音的后面。《汉语拼音方案》公布后，在全国范围内立即掀起了学习《汉语拼音方案》、应用《汉语拼音方案》拼写普通话的高潮。同时，也给普通话一个科学的确切的定义。即“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汉民族共同语”。

1605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天津拟定了第一个拉丁字母汉语拼音方案。从1892年中国人卢戆章制订的拉丁字母汉语拼音方案以来，较有影响的有30多个。这些方案的目标大多是最终实现汉字拉丁化，废除汉字。然而，在《汉语拼音方案》发布不久，周恩来在《当前文字改革的任务》的报告中说：“首先应该说清楚，汉语拼音方案是用来为汉字注音和推广普通话的，它并不是用来代替汉字的拼音的。”由此看来周总理这时是不主张拉丁化的，或者说近期不准备拉丁化。

但是，就在计算机输入汉字技术即将走向成熟时期，教育行政部门某些人仍坚持汉字拼音方向。比如1982年进行的所谓“注音识字，提前读写”小学语文实验教学。这个实验首先在黑龙江佳木斯第三小学、拜泉县育英小学、讷河县实验小学搞试点。1985年在全国各县市推开了实验。其基本做法和要求是：用5-7周时间学好拼音，逐步训练，达到熟练地直呼音节和读写音节。目的是显而易见的。“熟练地直呼音节和读写音节”，还要求学生在习作时，用拼音代生字。虽未规定全部拼音代汉字，而“用拼音代生字”借以达到“用拼音代汉字”，以暗度陈仓的方式达到拼音化。

随着计算机输入汉字技术的不断进步，“拼音识字，提前读写”的教学实验逐渐销声匿迹了，汉字拉丁化告终了。

百年来，废除汉字、实现汉字拉丁化思潮曾一浪高过一浪，但保卫汉字，抵制拉丁化斗争也始终没有停止，有时暗流涌动，有时公开对垒。这种斗争，一是表现在舆论宣传，据理论争方面，一是科学创造，汉字输入计算机的研发方面。

在汉字拉丁化思潮高涨的20世纪50年代，就有人敢于挺身而出阻止拉丁化。如身为文改会委员的唐兰、陈梦家等。唐兰直陈“汉字拉丁化时机尚未成熟”。陈梦家的表达更为直白，他说中国人吃饭用惯了筷子，西方人吃饭用惯了刀叉，还是各用各的好。

在联合国工作多年的美籍华人袁晓园女士，听说中国要汉字拉丁化，感到震惊，决心抵制拉丁化。从70年代开始，每年都要回国访问，大力宣传汉字的优越性。她说：“联合国法定常用文字语言汉、英、法、俄、西班牙、阿拉伯语中，任何档案文本都是汉语篇幅最小，可以只凭厚薄认定哪个是中文本。”在书写同样内容时，如果用汉语写出仅需一页，译成英语则需要一页半以上。首都经贸大学外语系主任、著名翻译家朱曼华说：“在相同的时间内阅读中文的人将比阅读英文的人多获得百分之60的资讯。”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李敏生说：“拼音文字属于左脑文字，而汉语是属于全脑开发的文字，所以能让使用者的脑域开发较高，让人聪明。”并且汉字有较强的稳定性与一贯性，有助于文化的积累和发展，汉字是我国文化的基石和精髓。传教士美国汉学家之父卫三畏在其《中国总论》中，早就断言：“一旦废除汉字，中国将不复存在。”鲁迅的推断恰与之相反。美国韦尔伯·施拉姆在《人类传播史》中说：“中国汉字是无价之宝，它使得这个历史悠久、社会多元的大国维持惊人的稳定状态，使各地识字的中国人凝聚在同一文化之下。”

汉字优越性宣传力度最大的当数《汉字文化》杂志。《汉字文化》是北京国际汉字研究会机关刊物。研究会最初宗旨是研究汉字的科学性、易学性，抵制对汉字的诋毁，弘扬中华民族文化，开发人类智慧潜能。（汉字拉丁化影响消除后，其宗旨作了相应的修改。）为了研究会的工作，袁晓园毅然辞去联合国的工作，放弃优渥的生活条件，弃子别孙，加入中国国籍，全心全意地进行研究会的工作。《汉字文化》的主要撰稿人是国内外汉学家、文字学家、我国高校汉语汉字教学科研的工作者以及研究会成员。

袁晓园、安子介、许嘉璐、徐德江等在《汉字文化》上撰文，批判“汉字落后论”，说明汉字优越于拼音文字。有学者明确指出汉字其中两大优点。一是汉字字形字数的稳定性。两三千年前的文章今人仍然可以阅读并理解，而拼音文字两三百年的文章，今人阅读就困难重重。二是无论社会怎样发展、新事物新概念无论出现多少，汉字表示这些新事物新概念，都不用造新字。比如，世上创造了汽车，汉语就可用固有的“汽”和“车”相加，“汽车”这个新词就出来了。而英语只能造新词“car”了。同时，这个词如果离开了语境，就使人困惑：汽车？轿车？小汽车？火车车厢？再如，“计算机”出现了，汉语就可以“计+算+机”得新词“计算机”。而英语就要造新词computer。因此英语文化圈的人一生都要走在学习新词的路上。而汉语呢，你只要掌握四五千个汉字，就受用终生了。

如果说北京国际汉字研究会阻止拉丁化起了重要作用的话，那么，直接击退汉字拉丁化思潮的，就是计算机汉字输入技术和汉字打印的科学创造。

中国学者、作家、语言学家林语堂先生1931年完成了打字机设计图，1947年，他命名为“明快中文打字机”问世了，它总共有8064个字符。并在美国为这台打字机申请了专利。可惜，因为国内战乱未能投入批量生产。1952年美国考德威尔和远东语文学家杨联陞发明了世界第一台汉字电子计算机，能打出2000多个汉字。这两种机器一经比较，可以说在汉字的理解方面，后者与林语堂之间差了几十个胡适的距离。但后者毕竟是属于汉字的，并在一定范围内实践着的。

1978年王永民开始汉字输入技术研究，把12000多汉字拆分为138键汉字编码，并从138键不断压缩，90，75，62，1983年8月终于实现26键编码，同西方26字母按键无缝对接。

1998年2月，王永民又发明了第一个符合国家语言文字规范、能同时处理中日韩三国汉字、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98规范王码”，同时推出世界上第一个汉字键盘输入的“全面解决方案”及系列轮件。经过5年研究，于2004年6月王永民开发完成了包括5项专利在内的数字系列汉字输入法，引发了中国汉字输入技术的数字化革命。联合国副秘书长在北京曾见证了王永民亲自操作，每分钟打100多个汉字的事实，令其吃惊。五笔字型输入法被联合国办公采用。

王选科研创新团队于1981年发明了中国第一台计算机——激光汉字编辑排版系统原理性样机，1985年研制成功计算机激光汉字编辑排版系统。

随着计算机汉字输入技术和汉字打印技术的不断提高，汉语汉字拉丁化浪潮逐渐消沉了。特别是五笔字输入法的诞生、激光照排的发明，说明汉语汉字拉丁化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拉丁化方向必须改变。1985年12月16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出《关于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改名为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的通知》，其职能改为：拟定国家语言文字的方针政策，制订语言文字工作中长期规划，制订汉语和少数民族语言文字规范和标准，并组织协调监督检查，指导推广普通话工作和普通话师资培训工作。

国家语言文字机关的职能转变，也无声地宣布《汉语拼音方案》不再向着汉语拼音化的方向发展。但如今，《汉语拼音方案》却已成为汉字无可替代的帮手，甚至成为汉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用它可以给汉字注音、学习普通话、查字典、拼音打字、图书索检，而且成为国际标准IS7098，可以在诸多语种中用它拼写中国地名、人名和其他专有名词。就是一向抵制它的台湾主流社会，现在也用它作为中文译音的标准。如今，这不表音的神奇汉字脚踏国际通用的计算机键盘，走向互联网，跨上了信息化的“高铁”。

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组建30多年来，做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工作，颁布相关政策、法令、法规80余件，颁发相关会议纪要20余件、领导相关讲话30余件，并完成了全国中小学教师普通话测评工作，使汉语汉字标准化、规范化不断推向前进。

结语：主张汉语汉字拉丁化的先辈们使中国语言文字工作走过百年的弯路，汉字险遭灭绝。尽管这样，本人认为如此的先辈虽然无功但也无罪。他们的出发点无不都是强国富民，免受外辱，所作的错误道路选择，是当时的环境使然。一是汉字处理技术落后于西文。二是西方的文化霸权。三是弱国心态下的自卑心理、盲目崇洋，而看不清自己文字的科学性、先进性、优越性。

写于二〇二三年二月

作者简介：

张祖勤，河南省鹿邑县城西北张小寨人。鹿邑师范高级讲师，鹿邑县第一高级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长期从事语文教学研究之余，兀兀穷年，笔耕不辍，先后有数十篇教学论文在不同报纸刊物发表，一些重要学术篇章被收录到教学与科研文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