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的某个情景((小说)背着落日行走的月亮)

Posted 2023-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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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述一段孤儿寡母的生活

(二)深刻的记忆

毛豆留给我的记忆太深太深，仿佛大树的年轮，仿佛水的晕圈。

她像一个石子入水，激起层层潋滟，各不重叠。此刻，荷塘莲花朵朵。又如执拗的北方，大漠红柳，一堆堆。

故乡，那条小路分开了，我家和她家。我们各住大路两边。大路很大，直通村子，和村外。大路很小，因为只是一条，乡村生产路。

大路白白的，宽如一条细长的带子。每天，我穿越过小路，趴在毛豆家崖畔：“梅梅……梅梅……上来……玩！”

梅梅就从她家屋子里露出了头，昂起来，眼睛，脸朝上，望着崖畔上：“来了！或者还没吃饭……”

如果，她说“来了”，我就从崖畔走下来，站在马路上等她。如果她说“没吃”，“噔噔……”，我就跑着，一溜烟去了她家里。

毛豆家没有大门，装着一合小木门，非常小，轻轻的两个扇板，没有锁子。她家的门仿佛从没有上过锁，一推就开。

在我印象里，那门整天半开半闭，只有一扇开，另一扇总是闭着。他家只有母子几个人，和一头常年养的母猪。

母猪经常领着一群孩子。这些黑色王国里的种族，很自由。常常在院子里转悠，有时站在门口食青草，有时躺在阳面墙下，晒着太阳睡午觉。

猪妈妈躺着，眼睛微闭，小孩们挤成一排，吞食母乳。看着很可爱。有的吃不上，你拥我挤，很热闹。

听说猪妈妈生了十三个孩子，可是只有十二个小乳瓶。总有一个没有乳嘴噙，挤来挤去。有一只有点瘦小，它拥不到跟前，别人吃饱了，才轮它。

小猪娃吃奶水非常好看，一头埋下，小屁股高高抬起，一拱一拱吮吸。

梅梅就是毛豆，她不喜欢人叫她小名，取了梅梅的大名。强迫人叫，她说：“梅子很简单，一个木字，一个每字”。

毛豆不爱上学，那时，我们还没上学。

毛豆家坡子很长，大约有一百步。去她家，我弹起弓子，像一枚石子射出，一个急速箭步，就冲着跑进了那扇开着的大门，进院子直奔屋子。

坡子虽然长，但并不陡，而是缓冲式的漫坡。她家没有洞子，坡子属于露天的。

毛豆的父亲，就是在这里赶跑我们的。那时，我们一伙，弹起来跑，如一窝沙子射上弹弓，一发不可收拾。

毛豆父亲，一个红脸莽汉冲出那扇门：“滚……！”

我们如受猛雷一劈，都站住了。突然反应过来，一个个如受惊之鹿，吓得拧头就跑，

回到家把这一切告诉了大人：“毛豆她爸把我们撵跑了。”并且向他们述说了当时的情景。大人笑了：“傻瓜，人家生娃娃，”

我们才知道原来是这样。那孩子没活成。毛豆父亲是个好脾气，那天很凶。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毛豆家很脏很乱，到处都扔着破烂东西。一个大炕，炕上拥着被子团，这里一堆，那里一团。当然，也有破衣裳。地上也是脏东西，案板上永远乱摆着盆碗，以及刀子。锅上，风箱上也摆了东西。她家从没规整过。

乱，脏，好像是他们家的样子，加一个破，那就形象完满了。

没有人去她家，更没人去她家玩。借东西，他家没有；邻里窜门，他家没人缘；小孩玩耍，也嫌他们家脏。

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只有一个感觉，他们家贫穷，恓惶。日子可怜。那是因为人都穷，他们又没了父亲。母亲，一个女人养三个孩子，能不穷吗？

她父亲被窑塌死的，打窑洞，一个大土块掉下来，砸死了。其实，捂死在里面。

那是一个早晨，天下着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