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爆破(完结,双豪门一见钟情丧偶富婆《心弯上的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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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爆破(完结,双豪门一见钟情丧偶富婆《心弯上的小月亮》)
夜幕降临,星海市华灯初上。
秦宥一开门下车,把车钥匙及小费递给餐厅门口负责帮客人泊车的服务生。
今晚他约了人在这家名为涟漪的餐厅见面——准确来说,是见一见他那位联姻对象。
秦宥一在落地窗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侍者替他倒了杯冰水,接过他脱下的西装,轻声询问是否需要上菜。
“我约的人还没来,等等吧。”
“好的先生。”侍者欠身行了个礼,离开了。
秦宥一没打领带,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看起来相当随意,很显然,他不太重视这次约会。
窗外是涟漪的小型后花园,潮湿的梅雨季刚过,雨水洗刷过的草木显得格外的翠绿。
秦宥一喝了口冰水,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聊天软件微信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是一年前朋友介绍他认识的女演员卓幼菱发来的:宥一,我快杀青了,下周五回星海,你可以来机场接我吗?
秦宥一长指叩了叩桌面,回道:恐怕不行。我要结婚了。很忙。
卓幼菱:……
卓幼菱:别开玩笑了!
秦宥一承认他起初对卓幼菱有过好感,也确实做出过追求卓幼菱的举动,比如飞去剧组探班、送一些贵重的礼物等等。卓幼菱照单全收,但是对他的态度却一直暧昧不明,像是有意吊着他,自以为是地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次数多了,秦宥一觉得挺没意思的,反正也没到特别喜欢的程度,于是懒得再应付对方。
卓幼菱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发来,字里行间充斥着质问的意味。
秦宥一轻哂,漫不经心地输入了一句:追不到不想追了也有错?
卓幼菱:我喜欢你的!
卓幼菱:我答应你!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卓幼菱:我能打电话给你吗?我想亲口向你解释我对你忽冷忽热的原因!
秦宥一还没回复,卓幼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苦恼地按了按额角。不过卓幼菱是他主动招惹上的,怪不了别人。
正要按下接听键,跟卓幼菱一次性说清楚,侍者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餐厅的灯光不太明亮,朦胧的光线笼在女子的黑发上,五官精致漂亮,但整个人冷得像凛冬的月亮,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
“你好。”女子好听的声音也透着莫名的凉意。
侍者替她拉开椅子,女子取下披着的外套才落座,侍者接过衣服后立刻退了下去。
秦宥一朝她笑了一下,顺手挂断了卓幼菱的电话。
与秦宥一对比,女子的着装非常隆重,像是出席重要的晚宴,剪裁利落的法式黑色长裙,露出的双臂和小腿白得惊人,微卷的黑发半挽、钻石发饰、耳钉、项链、戒指、手表,基础配饰一样不落,还喷了些冷冽内敛的木调香水。
女子没有回以秦宥一笑容,依然冷着脸,吩咐侍者可以上菜了。
侍者走后,女子说道:“我叫薛滢。其他资料想必你都看过了。”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秦宥一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薛滢,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是性格嘛,估计很难相处,“我的资料你应该也了解过了吧?”
“嗯。”薛滢颔首,顿了顿,“听说你并不是很想结婚,为什么同意家里的安排?”
秦宥一没有深究薛滢听谁说的,反问道:“你是自愿的?”
“我爷爷去世前立了遗嘱,明确写了等我成家后才能拿到剩下的股权。”薛滢说话的语速不快,声调更没有起伏,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色彩。
“这样啊,”秦宥一单手支着脸,笑容散漫,“我就比较倒霉了,因为跟一位演员走得太近,上了娱乐头条。我的家里人认定我染上了纨绔子弟的恶习,怕我闹出不可收拾的丑闻,急着给我找一个门当户对……”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薛滢不合时宜地打断他,语气更冷了些,“卓幼菱。我知道你喜欢她。”
秦宥一只是笑了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跟薛滢第一次私下见面,无需向她交底。况且被卓幼菱当成人傻钱多的冤大头耍着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薛滢再无他话,陷入了沉默。
卓幼菱的电话又打过来了,秦宥一的手机在餐桌上嗞嗞震动。
直到自动挂断,停了半秒,第二遍紧跟而来。不依不饶。
“抱歉。”秦宥一坐不住了,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接个电话。”
薛滢点了下头,在秦宥一拿起手机时扫了一眼,屏幕是亮着的,她清楚地看到“卓幼菱”三个字。
秦宥一一转身,她倏地握紧了手里的水杯,指关节因用力隐隐泛白,黑沉沉的眸底有森森的寒意如暗潮般涌动。
侍者送上了开胃菜。
薛滢松开水杯,迅速敛去眼中的情绪,平静地跟侍者说了声谢谢。
等秦宥一接完电话回来,副菜都上了。
卓幼菱反复解释她若即若离是源自于自卑心理。强调她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至今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作品,而且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连父母都没有。她害怕秦宥一只是一时兴起,一旦把她追到手了就会甩了她,她想得到秦宥一的爱,又担心得到后很快失去,因此一直战战兢兢处在观望状态。
秦宥一耐心地听完了,卓幼菱的话不是不可信,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倘若没有与薛家达成联姻合作的共识,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眼下两家都准备坐下来详谈婚前协议了,他突然后悔和别人在一起,无异于把薛滢包括薛家的脸面都踩在了脚底。
再者,秦宥一对卓幼菱的好感早就消失了,不至于被几滴半真半假的眼泪冲昏头脑失去权衡利弊的能力。
这个时候毁约,产生的后果无论是他还是整个秦家都无法承担的。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秦宥一坐回了椅子上。
“没事。”薛滢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鳕鱼,眼睛没有看向秦宥一,“那个小演员知道你要结婚了吗?”
“知道。”
“找你吵架了?”薛滢把鳕鱼送进嘴里,鱼肉明明很新鲜,烹调手法也没问题,可她就是吃出了苦味,“刚刚我不小心看到了来电显示。不是有意偷窥你的隐私。”
“算是吧。”秦宥一不想过多地提及卓幼菱,敷衍了事。
薛滢想了一下,说:“哄不好?”
秦宥一抬眸疑惑地看着她:“你对卓幼菱很感兴趣?”
在薛滢看来,秦宥一的反应是在担心,担心她会对那小演员做些什么。
第二口鳕鱼肉是酸的,大概柠檬挤多了。
“不感兴趣。”薛滢对上秦宥一的视线,眼尾略微上挑的妆容令她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冷艳,“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跟那个小演员低调一点。”
秦宥一放下刀叉,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唇角勾起弧度,“好,听你的。”也许是灯光偏暗的缘故,面部表情看起来似笑非笑,“关于卓幼菱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吗?”
薛滢没接话了,目光黯了黯。秦宥一对那个小演员的保护欲居然强烈到了这种地步,多问了几句而已他就不高兴了。
秦宥一见薛滢垂下了眼眸,她的身上罩着一层绒绒的光,睫毛在眼下投落了淡淡的阴影。
餐厅里聘请的钢琴师弹起了舒缓深情的乐曲。
窗外的玫瑰在夜色里静静地盛放着。
有那么一瞬间秦宥一觉察到了薛滢的失落,不禁蹙了下眉,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脑子里劈开——她该不会吃卓幼菱的醋了吧?
第2章 尴尬的约会
秦宥一见面前的确翻看过薛滢的资料,知道他的这位联姻对象向来是寡言冷淡,聊了几句以后,感觉还行,起码有问有答,不至于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无人回应。
然而卓幼菱的话题一结束,薛滢就变得惜字如金了,也不再主动问话,顾自默默地吃着东西。
约会气氛比一次不愉快的商业洽谈更为尴尬。
冷静下来后,秦宥一否定了刚才脑子里惊雷般乍现的念头。薛滢如果是吃卓幼菱的醋,那她的做法应该是直接要求自己与卓幼菱断绝来往才合理。
所以,薛滢吃卓幼菱的醋这个说法不成立,再说,他们之前完全不认识啊……
秦宥一摸不准薛滢的想法,从她没什么表情的表情里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索性暂时作罢。
餐后,侍者拿着账单走了过来。
薛滢很自然地拿起手机扫码付款,在账单上签字时笔尖倏地一顿,想起这次是秦宥一约她,礼数上应该由邀请方结账,她的做法显然欠妥。
“下次你付。”薛滢抬眸看了他一眼,飞快地签了名字。
“好。”秦宥一莞尔一笑。
薛滢合上账单还给侍者,起身时还不忘整理一下裙子,侍者递来她的外套,她不紧不慢的穿上后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袖扣,整理完后才看向他,“走吧。”
注重形象。一丝不苟。
秦宥一给薛滢贴了两张新标签,跟着站了起来,接过服务生送来的西装,随意地挂在臂弯上。
二人前后走出涟漪。
炎夏将至,风都是热的。
街边有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仰着小脸怯生生地望着秦宥一和薛滢,细声细气地问:“大哥哥,你要不要枝花送姐姐呀?”
大晚上的,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独自在街上卖花,想来是因为家里比较困难,如果是体验生活,家长肯定陪在旁边。
秦宥一走上前,从钱包里摸出几张大钞:“你的花都给我吧。剩下的钱请你吃冰淇淋。”
小女孩的眼神亮了起来:“谢谢大哥哥!”她用一根麻绳利索地将玫瑰花捆好。
“很晚了,早点回家。”秦宥一蹲下身,抱着花束,把钱放进了小女孩的空篮子里。
薛滢站在原地看着秦宥一的侧脸,夏夜温热的风轻轻地拂过覆着冰霜的心。
等到这束绯红的玫瑰落进了她的怀里,冻结已久的地壳突然发出轻微的冰裂声。
“当作见面礼吧。”秦宥一的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城市灯火染亮了他英俊的面容,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笑意,仿似暗藏深情。
薛滢的心跳猝然快了一拍,无意识地压紧了花束,一根被遗漏没有剔除的小小花刺扎到了她手腕上的皮肤,疼痛使她清醒过来。
“谢谢。”薛滢的眸光微微闪动,很快趋于深潭般的冷寂。
“走了。”秦宥一又朝薛滢笑了一下,他向来这样,从不吝啬笑容。
薛滢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再见。”
秦宥一解了车锁坐进驾驶室,手机里躺着三条卓幼菱发来的信息。
第一条是语音信息,秦宥一点开,只听到泣不成声的抽噎。
第二条是文字信息:当我为自己而向上帝祈祷,他听到的却是你的名字,而同时又在我的眼中看见两个人的泪滴。*
第三条也是文字信息:宥一,我真的很难过。你不要跟别人结婚,好吗?我知道错了,以前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懂得珍惜。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可以吗?
秦宥一盯着这三条信息,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过了片刻,他删除了卓幼菱的好友。
卓幼菱的过激反应在秦宥一看来是吊诡的。该说的他都说了,即便没有同意家里安排的婚事,他也不打算继续耗着了。卓幼菱更不用担心他会追讨过去的投入。光是各类名表以及其他首饰就不是小数目了,更别说为了抢资源砸下去的那些钱,卓幼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他们不是恋人关系、没有实质性的亲密接触,何必闹得像是非和平分手一样难堪。
秦宥一放下手机,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薛滢纤细雪白的手臂拢着那束红玫瑰站在街灯下的画面——
路边随手买的一束花,与薛滢的矜贵并不相称。
秦宥一按了按额角。意识到自己可能冒犯到薛滢了。他的本意当然不是轻视薛滢,但初次约薛滢见面,却送出这么廉价的见面礼,着实很难令人信服。
只能补送一份了。
秦宥一扣上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人摊上了倒霉事,喝水都塞牙缝。他的车开出停车场没多久就莫名其妙抛锚了。
秦宥一握着方向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下车打电话给拖车公司。
一台纯黑色的库里南减速停车,驾驶室的车窗放了下来。
秦宥一听到喇叭声,转头看去,撞上了薛滢古井无波的双眸:“怎么了?”
“抛锚。”
“去哪里?我送你。”
“回家。不过要等拖车来了才能走。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
秦宥一也没跟薛滢客气,打开后车厢的门,后座上放着那束红玫瑰,米白外套垫在花的下面。两种颜色对比强烈,昂贵的定制成衣反而成了便宜玫瑰的陪衬。
他有些意外。
“你坐副驾。”薛滢神色如常。
“哦好。”秦宥一关上后车门,绕到副驾驶室,开门坐了进去。
“你住在什么地方?”薛滢点开导航,她有司机,平时很少自己开车,对路线不太清楚。
秦宥一在导航里输入了住址。
薛滢瞥了眼导航规划的路线,目的地是星海湾的住宅区,离这边不算太远。她微不可察地稍稍松了口气。很好。不会迷路。
开着冷气的车厢里浮漾着车载香薰的气息,主调是深沉的黑雪松,混着雨中小苍兰独特清爽的芬芳。
双方不熟,在密闭的车厢里独处,比餐厅里面对面坐着还要压抑。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介意我放歌吗?”秦宥一试图打破让人感到窒息的冷场局面。
“自便。”
秦宥一随手点开车上的本地音乐,按了播放键,靠回了椅背上。
前奏响起,秦宥一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卓幼菱的歌。
她的声线清亮干净,辨识度很高。
秦宥一伸手切换下一首。
见鬼了。
还是卓幼菱的歌。
说实话,卓幼菱唱功不行,秦宥一对她有好感那会儿都不听她的歌。
秦宥一皱了下眉,偏过脸满眼疑惑地看着薛滢。难道她喜欢的是卓幼菱?因为自己在追卓幼菱,所以她不想喜欢的明星谈恋爱,所以干脆从他这里断绝掉?那她这代价也太大了些吧……
薛滢觉察到秦宥一的目光,漂亮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迎上了他的视线:“干嘛?”
一句歌词传入薛滢的耳朵。
“踩上星星的影子,伴我前行吧。”
唱得真难听。薛滢再一次面无表情地腹诽司机的品味。
薛滢的司机叫楚裕,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如痴如狂地迷恋薄荷音歌手,男女不限,为了听歌方便,他在薛滢车上的本地歌单里添加的都是自己偏爱的曲目。
秦宥一并不知情,心情颇为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好拖车公司的工作人员到了。
薛滢趁秦宥一跟对方交涉的空隙,关了音乐,她并未留意歌手是谁,因此也联想不到刚才秦宥一为什么用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盯着自己。
——————
*摘自《勃朗宁夫人抒情十四行诗集》第六首。
第3章 未来老公
正值晚间下班的高峰期,街区交通拥堵,车辆一辆紧跟着一辆,连成蜿蜒绵长的车河。
秦宥一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助理周震发到他邮箱的工作文件,发觉薛滢开错了车道,出声提醒她:“下个路口右转,你开的是左转车道。”
薛滢余光扫了眼车窗外,疑惑道:“旁边这么多车,怎么办?撞过去?”
“你在说笑,还是认真的?”秦宥一下意识地直起身,攥住了安全带。
薛滢的眼神毫无波动,语调冷淡:“说笑。”
秦宥一无言以对,沉默了一秒,说道:“算了,现在变道来不及了,你就直接左转吧,导航会重新规划路线的。”
薛滢点了下头,转眸看了下新路线的走向。
秦宥一低头按亮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周震,二人聊起了公事。
等谈话结束,秦宥一似乎隐约听到了游轮的鸣笛声,愣了愣,抬起头一看,薛滢已经把车开上了横跨星海湾北部的彩虹大桥。
而他的住处在星海湾南部的住宅区。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南辕北辙。
秦宥一看向薛滢。
薛滢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神色严肃,星眸如临大敌般目视前方,斑斓的霓虹灯光一茬一茬地划过她精致的下颔线。
秦宥一抿了下嘴,收起手机:“薛小姐,我冒昧问一句,请问你打算载我去哪里?”
薛滢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按照导航上的路线开的。但就是开不到终点。”
下了彩虹大桥,导航清晰地提醒前方一百米红绿灯路口左转。
然而薛滢却不作丝毫犹豫地一打转向灯,并入了右转车道减速过弯。
秦宥一:“……”
导航:“您已偏离路线,马上开始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薛滢不悦地蹙起眉头:“为什么又规划新的路线了?”
秦宥一忍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薛滢有点焦躁了。她的方向感差只限定于开车行驶在陌生道路上的时候,总会无缘无故地失去左右的概念,导航根本没用。
秦宥一感觉再这么开下去,可能要驶出星海了,抬手指了指前方:“看到那边的临时停车位了吗?”
“嗯。”
“靠边停车。”
薛滢以为秦宥一烦了,想下车自己打车回去,眸光略微一黯,但也没坚持,把车开向秦宥一指定的临时停车位。
她确实被导航上绕来绕去的各种路线给彻底绕晕了,除非打电话叫楚裕过来代驾,否则很难顺利将秦宥一送到家。
停好车,秦宥一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车门关上了,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薛滢的心头却用力地震了一下。
薛滢垂下眼眸。
搞砸了。
薛滢对自己向来很苛刻,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她从小被爷爷薛明诚作为继承人带在身边亲自栽培。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没有差不多就行了,只有成功或者失败。
此刻她显然失败了。
薛滢的心里充斥着近似于沮丧的窒闷感,她并没有留意到,秦宥一的西装还在副驾驶座上。
笃笃笃。
指骨敲击玻璃发出的闷响在薛滢耳边响起。
薛滢透过车窗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秦宥一。她微怔了一下,解开车锁。
车门被秦宥一打开了。
“下车,我来开。”秦宥一一手撑着门框,弓着身稍稍探进驾驶室,与薛滢保持既没那么生疏又不太亲密的距离。
薛滢深黑的眸中闪过秦宥一看不懂的情绪,似困惑,又似惊讶。
不过秦宥一也没太在意。
薛滢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涩意:“好。”说着,按下安全带的插扣。
秦宥一侧过身给她让出了下车的路。
两人交换了位置,薛滢坐进了副驾驶室,这才看到秦宥一的西装,犹豫了一会儿,拎起来横放在腿上。
刚系好安全带,薛滢就收到了楚裕的微信。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薛滢姐,约会顺利吗?回你家的路认不认识?不认识我打车过来接你。
薛滢不想让司机知道她在秦宥一面前出丑了,回道:还没回去,在彩虹大桥附近。导航故障了,路线规划得一塌糊涂,明天你抽空开去车行维修。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嗯。哪台车上的导航?
薛滢:黑色库里南。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哦,好的!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你发个定位给我吧。
薛滢:暂时不用。秦宥一在开车。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薛滢姐,他想抢我饭碗是吗?!你不能炒我鱿鱼啊!我除了开车别的什么都不会,假如丢了这份工作,我女朋友肯定会跟我分手的!
薛滢:……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司机是司机,未来老公是未来老公,你得公私分明知道吗?不然哪天你们因为生活琐事吵架闹冷战了,他不帮你开车了,你怎么办?我就不一样啦,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薛滢看到“未来老公”四个字,准备打字的拇指轻轻一颤,心跳不可控制地漏了一拍。她借着夜色作为遮掩,悄悄地看了看秦宥一。
三年前薛滢陪爷爷出席酒会,对秦宥一一见钟情,但因为当时身陷家族纷争,爷爷执意要为自己挑选赘婿,先不说爷爷看不上秦家,就秦宥一作为秦家的独生子这一条,他就不可能做薛家的赘婿。所以,她理智地做出正确的判断,自己的喜欢非但不能给秦宥一带去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还会让秦家面临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把初生的感情狠压在心底。
可感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无法扼杀。把它深埋在心底,它就吸食着心血在心底生根。
去年年末,薛明诚逝世,薛滢经历了数年不见硝烟但异常残酷的家族厮斗后杀出重围争到了家主之位,终于能够真正意义上自主掌控她的人生。
处理完后续问题,薛滢有意回避了三年的感情在某个夜晚重见天日,像是被星海市白亮的月光点燃,顷刻间烧起了扑不灭的山火,漫山遍野灼烈一片。
当她正好得知秦家准备给秦宥一物色合适的对象相亲,就派心腹去拜访了秦宥一的父母,提出了联姻的想法。
想到这桩婚事,薛滢收回了目光,她清楚自己的做法并不光彩,介入了秦宥一和那个叫卓幼菱的小演员之间,可转念一想,秦宥一本人同意父母的安排在先,她没必要产生负罪感。
从来没有人教过薛滢该如何爱一个人。她只知道,想得到什么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
哪怕没办法夺得秦宥一的心,也要把他这个人留在身边。
以双方利益为上的婚姻关系固然只是一纸协议达成的交易,冰冷现实,但是牢固。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薛滢姐?Hello~你还在吗?
薛滢:目前我没有解雇你的念头。
薛滢:不过,你再不换掉我车上的歌单,我就会换掉你。
楚裕是未名山车神:了解!在薄荷音和金钱之间,我选择金钱。
薛滢锁屏手机,没再回复。
第4章 互不相同的心意
快到住宅区时,在十字路口遇到了红灯。
秦宥一停下车问道:“哦对了,忘了问你了,你怎么回去啊?”
“我叫司机来接我。”
“你的司机从哪里出发?”红灯转绿,前面的车动了,秦宥一轻点油门缓速跟上。
“未名山。”
未名山是星海市不少老牌权贵的主宅所在地,隐秘幽静。
薛滢八岁那年被爷爷领入主宅,此后就一直住在未名山。
爷爷过世后,司机申请退休,楚裕当薛滢的专职司机其实没多久,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天上会突然掉下来这么大一张馅饼,一个高中肄业的修车厂零工竟然能替有钱人开车,而且是薛滢的秘书登门聘请他的,薪资待遇优渥不说,还能搬到未名山住花园别墅。
楚裕年纪不大阅历不高,没见过什么世面,碰到这种时来运转的好事,做梦都笑醒过好几回,因此格外珍惜这份工作,要不然也不会一得知秦宥一开了薛滢的车就急得团团转。
“未名山离星海湾有点远,路上又这么堵,他一时半刻应该赶不过来吧?”
“我在车上等他。”
秦宥一看了薛滢一眼:“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坐会儿?”
薛滢搭在秦宥一西装上的手指一动,指尖轻轻擦过顺滑的布料,她没有推拒,不过声音依然不带半点多余的感情色彩:“可以。”
薛明诚曾教育过薛滢,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占据上风,就不要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否则会沦为任人拿捏的软肋。
她与秦宥一刚开始接触,秦宥一并没有对她表现出过多的好感,她自然也不想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到了住宅区,秦宥一把车停到地下车库里他买下的其中一个车位中。
薛滢拿着手里的西装下了车,看到旁边的车位上停着一部宝蓝色的重型机车。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秦宥一从车前绕到薛滢跟前,拎过自己的西装,顺手把车钥匙还给她。
这是秦宥一最喜欢的ZZR1400,因头部大灯的数量和布局得名的六眼魔神。
“没什么。”薛滢感觉去男人家里只穿吊带裙有些不自在,转身打开后车厢的门,把垫在玫瑰花下的外套拿下来,但发现外套皱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外套平铺在座椅上,使劲的捋了捋,尽可能的把那不怎么明显的褶皱抚平。
秦宥一站在原地,一手挂着西装,一手揣在西裤口袋里,看着薛滢不紧不慢地抚着外套的褶皱,再不紧不慢的穿上。
真讲究。
明明比我还小一岁,作风怎么这么老派?
薛滢认真地整理好衣袖,一抬眸,与秦宥一的视线对上了。
“好了?”地下车库的顶灯白亮,打在秦宥一的脸上,漆黑的眼眸被照得更为幽深惑人。
薛滢猝不及防地心口一跳。
感情这场仗,薛滢初次经历,发觉比商场上的角逐凶险多了。大概是色令智昏,稍不留神就会脱离掌控。
“好了。”薛滢淡淡地接了一句,跟着秦宥一走向斜对面的电梯。
二人搭乘电梯抵达住宅大楼的顶层。
秦宥一指纹解锁,按亮了家里的灯,给薛滢拿了双新拖鞋。
薛滢换上拖鞋进屋,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束郁金香,纯白与翠绿交接,给空旷极简的装修风格添了一些亮色。
“喝点什么?”秦宥一走进开放式厨房。
“冰水。”薛滢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了下来,右侧是一整面玻璃墙,能俯瞰到星海市璀璨繁华的夜景。
秦宥一拉开冰箱,取出一瓶纯净水和一瓶覆盆子口味的低度气泡酒,分别倒入两个玻璃杯中,加了冰块,拿到客厅。
见薛滢正襟危坐,忍不住笑了,“不用这么拘谨,放松一点。”
“拘谨?”薛滢不解地看他。
“你在自己家也坐得这么板正?”
薛滢摇头。
“那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秦宥一坐在了距离薛滢大约一个抱枕的位置。
薛滢喝了口冰水,俯身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时,无意中扫到了花瓶旁的一本杂志,目光倏忽停顿住了。
是卓幼菱的个人写真。
封面照上的卓幼菱头发染成了浅亚麻色,穿着宽松的白衬衫,露出精致的锁骨,身上有樱花斑驳的影子,和煦明艳的春光印亮了她的笑容。
薛滢感到胸口漫起一股令她极为不适的郁气,端起冰水又喝了一大口。
她的行为尽数被秦宥一收入眼底。
秦宥一长腿交叠,手肘撑在沙发扶手边,支着脸,漫不经心地晃了下杯子,浮在气泡酒里的冰块撞得当啷作响。
这本写真杂志是今早拆的快递,卓幼菱寄过来的,他赶着去公司上班,随手一放就走了。
他无声地哂笑。不就是一张精修过与本人长相有一定出入的封面照吗。用得着跟没见过美女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看?要看美人自己找个镜子不就行了。
真没想到,薛滢也会追星,还为了解决掉偶像的追求者而搭上了自己的婚姻——
想到这个可能,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了上来,秦宥一仰头喝了一口气泡酒,融化变小的冰块滑入嘴里,被坚硬的上下臼齿嘎嘣一声磨碎,和着酸甜微涩的酒吞咽下肚。
尽管薛滢没再看了,秦宥一还是直起身,从花瓶里抽出几支郁金香,压在杂志上挡住卓幼菱的脸。
薛滢纯黑的眼瞳越发沉寂起来。
秦宥一捞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宽大的屏幕里卓幼菱饰演的女配在海边哭得梨花带雨。
薛滢抿着水润的红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眸底掠过了暗光。
秦宥一咬肌绷紧了一瞬,换了台,跳出来的是卓幼菱代言的牛奶广告。
薛滢骨子里的竞争意识觉醒,脑子里迅速做出判断。
卓幼菱是她的情敌,解决情敌扫清障碍不必手下留情——可是,亲手对付一个半红不紫的小明星,自掉身价不说,还会面临被秦宥一察觉的风险——秦宥一不会容忍她伤害卓幼菱,婚事必然告吹,也许她还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与秦家对立,秦家虽不足为惧,但和秦宥一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分析下来,得不偿失。
薛滢忽然觉得去了半条命争夺到手的实权没什么用,钱更不是无所不能的。
“……”秦宥一不信邪,接连换了几个台,凑巧都在播放同一个牛奶广告。
这个卓幼菱,硬捧都捧不红,但是今晚为什么哪哪都是她?
秦宥一的手背上青筋浮起,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较劲了,沉着眼用力按下了红色电源键关了电视。
屏幕一片漆黑,世界清静了。
第5章 雪顶甜奶
客厅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当中。
薛滢的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盖住杂志封面的郁金香,感觉玫瑰上那根扎痛她手腕的细刺又凭空突生,心脏上某一个部位猝然锐痛了一下。
秦宥一低咳了一声,打破沉默:“薛小姐,能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薛滢心里忽地一紧,怀疑秦宥一经过深思熟虑后舍不得卓幼菱受委屈,想取消他们初具雏形的联姻计划。
强强携手的商业联姻不在少数,但失败的案例也偶有发生。
“婚前协议吗?”薛滢看向秦宥一,顿了半秒,接着说道:“双方律师不在场,也没有拟定具体的书面条款。今晚谈不了。”
薛滢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以不容置喙的态度抢先将秦宥一可能要说的话堵回去。
“这点我很清楚,也没打算跟你单独讨论协议内容。”秦宥一对薛滢笑了笑,气定神闲地试探:“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你想拿到遗嘱上的股权,花钱雇个人假结婚就行了,等股权到手,钱货两清,不是更好吗?”
薛滢觉察到了秦宥一的意图,但不确定他为什么要试探自己,与他对视了片刻,重心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假结婚也需要注册领证,事成离婚后被雇佣者将成为我法律上的前夫。我不信任用钱就可以收买的人,万一对方不守信用曝出真相,又或者钱花完了以此作为要挟勒索我,都很麻烦。”
“原来你担心引狼入室。”秦宥一话锋一转:“那为什么选我呢?”
薛滢的双手随意地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大拇指无意识地磨搓了下指腹触碰到的皮肤:“有得选,当然选年轻好看的。”
秦宥一蹙眉。怎么有种五六十岁的丧偶老富婆准备养小白脸的既视感?
他着实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又真实又不真实,生硬地接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年轻很漂亮。”
“所以你选我也不亏。”
刚说完,薛滢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
这通电话是楚裕打来的:“喂,薛滢姐,我已经到了,在你发来的定位附近,是白鹭公寓吧?”
秦宥一礼貌回避,去厨房给自己又续了一杯气泡酒——要是在此之前薛滢没有对卓幼菱表现出这么多奇怪的反应,或许他勉强相信薛滢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
秦宥一靠着实木岛台餐桌喝完了酒,见薛滢挂了电话,放下空杯子,走回客厅。
薛滢起身说道:“我的司机在楼下了。我要回去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和他的朋友在港务区玩,不是从未名山出发的。”
秦宥一“嗯”了一声:“我送你下楼。”
“好。”薛滢去玄关换鞋之前,给楚裕发了条信息,让他在地下车库A区的电梯旁等。
二人走出电梯,电梯门一合上,秦宥一余光瞥见一个浅粉色头发的小年轻从斜侧面蹿了过来,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防御反应,条件反射般挡在了薛滢的跟前。
小年轻比秦宥一矮了半个头,眨眨眼,嬉皮笑脸地问:“你就是薛滢姐的未来老公秦宥一先生吧?”
秦宥一眼底的戒备须臾间隐去,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你是?”
薛滢听到这个称呼,有点脸热。
“楚裕,叫我楚裕就可以了。我是薛滢姐的专职司机。”
薛滢的司机?!秦宥一心中诧异,不过脸上没有表露分毫,十分有涵养的打招呼:“你好。”
眼前这个小年轻一头显眼凌乱的浅粉色短发,左边耳朵的耳轮、耳窝、耳骨上戴着一排银色耳钉,右边小臂上有般若、毒蛇和牡丹花组成的艳丽刺青,印着夸张图案的潮牌短袖,不修边幅的破洞牛仔裤,脏兮兮的板鞋——怎么看都像是星海街头的地痞流氓。
楚裕混过社会,天生自来熟,也不懂什么社交礼仪,粗鲁地用手背拍拍秦宥一的胸口:“嚯,不错嘛,胸肌硬邦邦的,长得还这么帅……”
“楚裕。”薛滢绕过秦宥一,冷声打断了楚裕的话。
“在!”楚裕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薛滢身上,拨了拨头发:“姐,你看我新染的毛好看吗?”
薛滢冷着脸:“不好看。”
“好的,那我过几天再去换一种颜色,染到你夸我好看为止。”楚裕边说边低头敞开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纸袋,捧出一杯饮料递给薛滢,一脸笑容地邀功,殷勤道:“姐,我帮你带了一杯你最爱的雪顶甜奶!”
楚裕也是无意中发现薛滢私底下有这么一个与她高贵冷艳的外表极其不符的小喜好,自然一有机会就见缝插针地讨好自己的老板。
秦宥一眉梢一动。
“……”薛滢后退半步,手往身后一背,用明显的肢体语言拒绝。
“躲什么啊?你拿着呀!跟我还客气什么?”楚裕毫无眼力见可言,一个劲地往薛滢手里送。
薛滢听到秦宥一发出低低的笑声,神色窘迫,给了楚裕一记森冷的眼刀,沉着脸走了。
楚裕困惑地挠了挠头,小跑着紧追其后。
秦宥一压了压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迈开长腿,跟了上去。原来薛滢这个小古板喜欢加冰淇淋的甜奶。
薛滢坐进了后车厢,把钥匙抛给楚裕,砰地关上了门。
楚裕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上去。
“窗。”薛滢只说了一个字,像一粒冰碴,崩在了楚裕的后脑勺上。
一星半点的寒意却如冷水般倏地淌到了楚裕的脊背,他赶紧把塑料杯外凝聚着小水珠的雪顶甜奶放在了杯架里,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发动汽车引擎,而后放下后车厢的车窗玻璃。
薛滢抬起视线,望向站在车门外的秦宥一。
库里南是大型SUV,车身高,秦宥一不用弯下身,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坐在车里的薛滢。
薛滢递出一张名片。
秦宥一伸手接了过来:“王光誉?你的特助?”
“对。我所有的行程都归他管。”薛滢不再看秦宥一,头部回正,看向前方:“如果下次你想约我,提前三天联系他,让他安排时间。”
这突如其来的傲慢令秦宥一有些不快,语气冷淡了几分:“以后我们见面都得跟他预约?”
薛滢刻意摆出高姿态是为了遮掩提醒秦宥一再约自己的潜台词,微微颔首:“是的。”一琢磨,心想三天会不会太久?应该破例给他特权缩减成一天的。唔,失误了。
秦宥一没再接话,把名片塞进了西裤口袋里。
薛滢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了,又看了秦宥一一眼:“下次见。”
秦宥一笑着点点头。贴着防窥膜的车窗上升,从车外看玻璃是漆黑的,挡住了薛滢淡漠的侧脸。
楚裕探出毛茸茸的粉色脑袋,冲秦宥一抬了下手示意告别:“秦先生,我们走啦。bye-bye!”说完缩回驾驶室,把车开出停车位,驶向出口。
离开白鹿公寓的范围,汇入车道,楚裕听到后车厢传来薛滢的声音:“拿过来。”
楚裕在红灯前刹车,回头看她,不解的问:“什么?”
薛滢的目光一斜,落在杯架里的那杯甜奶上,冰淇淋大部分都已经融化了,只剩一小坨浮在牛奶上。
楚裕醍醐灌顶,总算想明白为什么刚才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拿起甜奶,插上吸管,扯了几张纸巾,擦去杯子上的水,转身给了薛滢。
“我就说嘛,你平时啥饮料都不喝,就好这么一口甜奶,它怎么可能会失宠呢?哎呀,姐,听小弟一句劝,真没必要在你未来老公面前伪装自己,结了婚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迟早暴露。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特殊癖好,女孩子喜欢甜食简直太正常了好吗……”
薛滢不想听他长篇大论,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终止了对话。
“少啰嗦。否则扣你月薪。”
提到钱,楚裕瞬间成了不言不语的哑巴,他看到信号灯跳转成了绿灯,踩下油门,载着后座那位顶着一张高级冰山脸小口小口喝着冰淇淋甜奶的大资本家返回未名山。
第6章 可怕的天敌
未名山的深夜寂静无声。
明亮的车大灯破开夜色,从敞开的铁门驶入林木葱茏的花园,沿着月影婆娑的小路,开向停车库。
别墅里的灯亮了,薛家主宅的管家武建斌走出别墅,他受雇于薛明诚,薛明诚去世后,薛滢成了他的新雇主。
楚裕熄火下车,见到武建斌,笑着跟他搭了句话:“武先生,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你这个头发怎么回事啊?早上出门那会儿是黄色的,回来变粉色的了?还有,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把你的花臂露出来。”武建斌对楚裕的行为举止一直颇有微词,无法理解薛滢为什么聘请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当专职司机。
楚裕倒是并不在意老管家不加掩饰的嫌恶,他犹如一株被意外移植到未名山的野草,与星海顶级富人区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被瞧不上他的人踩几脚在所难免。
但他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了,又能开豪车又能住豪宅还有这么多钱赚,只要薛滢不将他开除,何必自寻苦恼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武建斌叹了一口气,帮薛滢开了车门。
薛滢用外套裹起那束玫瑰花下了车。
“给我吧,小姐。”武建斌作势去接。
“不用。”
武建斌收回手,看到部分露在米白色衣服外面的绯红。是盛开的玫瑰。
薛滢抱着花朝别墅走去。
楚裕笑嘻嘻地搭住武建斌的肩膀拍了一拍:“那是薛滢姐的未来老公送给她的第一束玫瑰,象征着他们的爱情即将开始。怎么可能让别人碰嘛。”
武建斌嫌弃地拨开了楚裕的手。一想到薛滢选了身家背景远远不及薛家的男人,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薛明诚在时还能管得了薛滢,但现在,薛滢大权在握,即使家中叔伯长辈们集体反对也没用,她照样能够顶着压力坚持自己的决定。
至于薛滢离异的父母更干预不了——薛滢的父亲薛嘉实及其情妇转正的现任妻子喻小琴,武建斌只见过几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薛明诚严令禁止他们出现在总公司,也不允许二人踏足未名山主宅;薛滢的母亲万君雅在薛滢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一个法国香水商离开星海重组了家庭,目前定居在国外,极少回国。
再也没人管得了薛滢。
“指不定就是你带坏小姐的。”尽管薛明诚不在了,可武建斌在立场上还是倾向他的,“这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喜欢上秦先生呢?明明两人都不认识。”
楚裕故作惊诧:“武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影响到了薛滢姐的品味?天呐!原来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啊?”他一拨头发:“那我要不要抓住这个抱大腿的好机会,为了钱咬咬牙贡献出我有六块腹肌的强壮肉体,爬上薛滢姐的床——”
“你!”武建斌打断楚裕的话,气得握起了拳头,枯瘦的手背上血管暴起,如同老树的枝节,“岂有此理!你竟敢对小姐出言不逊!你……你……”
他实在憋不出骂人的话,“你”了半天,喘着粗气叱喝:“没皮没脸!不知所谓!臭流氓!
楚裕哈哈大笑,把车钥匙往裤兜里一揣,撇下气鼓鼓的小老头跑走了。
***
薛滢上楼走进自己的卧房,按亮房间里的灯,找来一个玻璃花瓶接了些清水,然后解开玫瑰花下方的麻绳,把花插进花瓶里,摆在了窗台上。
未名山是孤独的代名词。连窗外涌入的月光都沾染不上夏夜的高温,像冷雾一样笼罩着玫瑰。
薛滢洗了个澡,换上黑色丝质睡衣,在浴室吹干头发,穿过宽敞的衣帽间,回到卧房梳妆台前做了简单的面护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关了灯,照在窗台上的月光变亮了,玫瑰的颜色仿佛深了一层。
薛滢在逐步从薛明诚手里接过家族主要产业的几年里,养成了每天做一次睡前总结的习惯,查漏补缺,把失策率尽可能地降至最低。
此时薛滢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那样梳理工作上的问题,她在脑内按时间轴一帧一帧有序地回放与秦宥一初次约会的过程。
薛明诚曾对薛滢说过,人无完人,总有缺点,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无懈可击,所以必须不断地往上爬,只有登上了食物链顶端,钳制自己的天敌才会逐渐减少——薛滢遵循爷爷给她灌输的思想,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她确实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即便因不可避免的利益冲突出现竞争对手,也不可能被对方全线碾压。
可她还是遇到了可怕的天敌。
秦宥一。
那个男人只不过在餐厅昏朦的灯光里看着她笑了一下,她就险些丢盔弃甲。
涟漪。
秦宥一在她心里泛起的何止是涟漪——那春潮般的悸动,隐伏在冰面之下,异常有力地激荡着,轰隆作响,声势浩大。
感情的成因过于玄妙,薛滢自己也说不清三年前对秦宥一动心的原因,当时陡然间呼啸而来的冲击力她至今记忆犹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进了胸腔,挟着比地声更为深沉的底力,心口震得发麻。
薛滢仰躺着,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车窗升起后,窗外的秦宥一看不到她,她能看到窗外的秦宥一。
隔着一面玻璃,秦宥一的身上光晕萦绕。某个短暂的瞬间,压抑三年的感情无声地爆破了,旁人听不到响动,她自己也听不到,只能看到迸溅出来的夺目光屑从心里源源不断地满溢出来,顺着血管在身体里循环蔓延。
整体来说,今晚的约会还算顺利,而且秦宥一还邀请她回家了,这起码可以证明秦宥一不讨厌她。
薛滢初步得出了这一结论。
再细想,有好的一面,必然也有不好的。最大的不足之处是,约会期间频繁地出现了与卓幼菱相关的事物,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约会质量。
卓幼菱……薛滢顿住了思绪。她既不能让卓幼菱在星海消失,也不能让卓幼菱在秦宥一的心里消失。想再多都无济于事,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考虑到这一点,薛滢及时止损,看了看陷在月光里的玫瑰,合上眼睡觉了。
玫瑰俗艳的红,却有着一种张扬奔放的生命力,突兀但又恰如其分地割裂了沉积在未名山很多年的孤独。
第7章 也许无人爱她
跟薛家这种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牌权贵相比,秦家只是刚刚跻身名流的新兴资本,其实算不上真正的门当户对。
两家筹划联姻的消息传出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在商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国内与薛家势力相当的几大财团自是看不起新兴资本的,正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新兴资本在他们眼里就是凭运气发迹但精神世界贫瘠的暴发户。
这些人对薛家新任掌门人自降地位的决定嗤之以鼻,甚至预判薛家会在她的手里逐渐走向没落。
秦家的竞争对手则提前步入了寒意侵肌蚀骨的隆冬,秦家本身就已经站稳了脚跟,处事手段强硬很难对付,要是再加上薛家雄厚的家底,基本上毫无胜算了。
而一直在观望谁能得到薛家青睐的富二代富三代们开始蠢蠢欲动,可惜身份悬殊,这些公子哥连薛滢的面都见不到,何谈让秦宥一出局取而代之?
关于两家之间的差距,秦宥一心知肚明,所以才会问出薛滢为什么选他这一问题。至于外界所说的秦家即将攀上高枝的言论,他坦然承认。
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秦宥一的阶级观念不强,有野心但不屑投机取巧走捷径,更不会为了利用薛滢而想方设法讨好她。
薛滢对卓幼菱的在意,以及给名片时的倨傲,使得秦宥一没有致电王光誉。
卓幼菱虽然不是他的前任,可感情上的确有过纠葛。
一想到薛滢因为自己追求她的偶像卓幼菱而来和他联姻这个可能,他总归有点不舒服。
薛滢的高高在上,仿佛认定了他有所图谋会为了利益急不可耐地黏上去不放,从留下一张助理的名片就可以看出——倘若是双方平等的社交礼仪,薛滢应当会把自己的私人联络方式给他。
况且秦宥一近期公事繁忙,每天连轴转,晚上加班到凌晨,确实腾不出时间。
一周后的傍晚,秦宥一见完客户回到办公室,手头上的工作暂时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总算可以轻松一两天了。
刚坐下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为卢柏洲。
卢柏洲家里做宝石原石生意的,是秦宥一名下一间珠宝设计工作室的主要供货商。给秦宥一和卓幼菱牵线的人就是他。
秦宥一接了电话,转了下椅子面向落地窗。天际堆叠着厚重艳丽的火烧云。
“宥一,今晚有空出来喝一杯吗?我表哥新开了一家酒吧,给他捧个场。”
“好。”
“我把地址发给你,八点见。”
“嗯。”
既然晚上有约,秦宥一提前下班,拿着手机和车钥匙离开办公室,跟助理周震打了声招呼就搭乘专用电梯直达公司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秦宥一走到他的停车位,坐进了新入手的黑蓝宝石色慕尚里,顺便把卢柏洲发来的地址转发给家里的司机谷满,让谷满十一点左右去酒吧代驾。
挂了电话,秦宥一莫名其妙想到了薛滢的司机,那个粉色头发的小年轻站在内敛沉静的薛滢旁边,实在不搭。继而又想到那杯漂浮着冰淇淋的甜奶。
秦宥一不禁轻笑了一声,扣上安全带,到常去的餐厅独自吃了晚饭。
饭后,秦宥一回家冲了个澡,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发型,走进衣帽间换上衬衫西裤就出门了。
秦宥一驱车抵达导航上的目的地,在附近找了个停车位,步行至卢柏洲所说的那家酒吧。
酒吧名字叫极光。
一进酒吧,秦宥一就看到卢柏洲坐在相对明亮的吧台边,搂着一个站着的年轻女孩正在接吻。
秦宥一走上前,在卢柏洲旁边空着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叩叩桌面:“黑朗姆加冰。”
调酒师颔首,表示知道了。
卢柏洲听见秦宥一的声音,放开被亲到面红耳赤的年轻女孩,暧昧地捏了一把她的屁股。
“我先回我朋友那边了,今晚……”
“下次再约。”卢柏洲给了她一张名片:“有空打给我。”
“嗯。”年轻女孩倾身在卢柏洲的脸上亲了一口,拿着名片走开了。
打发了年轻女孩,卢柏洲转过身,冲秦宥一抬了抬下巴。
秦宥一端起调酒师推到他面前的朗姆酒,撞了下卢柏洲举起的酒杯。
卢柏洲抿了口酒:“你真不打算跟幼菱继续发展了?她这两天联系不上你,总是打电话找我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结婚了。”秦宥一习惯性地晃了晃酒杯,深褐色的酒液在灯下泛着暗光。
“你怎么会突然妥协接受你爸妈的安排啊?”
“我追求卓幼菱的事被媒体曝光后,我爸妈气得都要把我赶出家门了,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我就答应下来,如果有合适人选的话就去见一见对方。这本来只是缓兵之计,我觉得短时间内找一个年龄相仿、家世相当、爸妈喜欢的对象没那么容易。”
“结果杀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薛滢?”
秦宥一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爸妈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和薛家派来的人大致谈拢之后再通知我,根本没有给我考虑的机会。”
“废话,要是薛家向我抛来橄榄枝,我们全家老小肯定跪着接。你家那位哪怕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光是凭她的脸蛋和身材也能大杀四方。上次我在网上看到,多家商界传媒都一致称她为‘星海之月’,唉,难怪你对幼菱不感兴趣了。星海之月都是你的了,还要什么小明星。”
“我不再追求卓幼菱和薛滢没有任何关系。她不是破坏者,更不是第三者。这一点我必须申明。”
“那你干嘛说不追就不追了?花了钱也花了心思,就差临门一脚了,忽然放弃,不合常理吧。”
“怎么说呢……就像往游戏里砸钱抽奖,奖池里有我想要的奖品,我刚好又不差钱,投入就投入吧。等到我真的不想要了,奖品也就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
“看来幼菱的顾虑是对的,幸亏她没有拜倒在你的金钱攻势下,不然她现在就不是失落,而是失恋了。”
秦宥一沉默以对,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又叩了下桌面点了第二杯。
“不过话说回来,薛滢可不会像一般女人一样娇滴滴地赖在你身上发嗲啊。那可是驰骋商界铁娘子啊。”卢柏洲把话题又带回了薛滢身上,“她选择下嫁,估计圈内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如果有的选,薛滢的爷爷薛明诚不会把身为女孩子的薛滢作为继承人来培养。”卢柏洲压低声音说起了薛家的一桩丑闻。
“薛明诚最开始看好的继承人是他的二儿子,也就是薛滢的二叔薛光远。薛光远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但私生活非常混乱,明面上与王家的千金订了婚,背地里养了一大堆情人。他还买了一艘游轮,不定期到公海上开派对。荤素不忌,不出事就有鬼了,据说是被对手陷害,染了艾滋,送到国外也没治好,死了。”
卢柏洲又说:“所以薛明诚对你家那位极其严厉,薛家原先的老厨娘跟我家的园丁是姐弟,有次俩人在花园里闲聊,我无意中听到了几句,她说薛滢小的时候未经允许偷吃一小块方糖都会被薛明诚拎到书房里罚跪一整晚。”
“薛滢的父母呢?不心疼?”
“不是吧?你对你家那位的情况一无所知吗?”
“我看过她的资料,没有提到她的父母。”
“……跟你一比,显得我很八卦诶。”卢柏洲放下酒杯,“她的父亲和情妇再婚后私生子转正,她的母亲改嫁国外。薛明诚不知为何十分厌恶薛滢的父亲,哪怕没有直系继承人,也没让私生子进薛家大宅半步。所以,你家那位才会被薛明诚带去了未名山。别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族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我们能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薛明诚在世时曾透露过要给薛滢招上门女婿,但是,哪怕是上门女婿,你我这样的家世也入不了薛明诚的眼。你说,这会薛滢主动找你家联姻,外界怎么看?”
秦宥一喝酒的动作一顿,朗姆酒辛辣浓烈。
薛滢所表现出来的训练有素的冷傲与疏离,很有可能都是薛明诚强迫她穿上的盔甲。
再婚后的大儿子一家不受薛明诚待见,而他最想要的继承人英年早逝,生前的所作所为并不体面,于是选择用薛滢来弥补缺憾,为了防止悲剧重演,便制定了更严苛的要求,避免她误入歧途重蹈覆辙。
怪不得这个小古板收到一束路边的玫瑰花都这么珍惜。
外人心之向往的未名山,也许是薛滢的牢笼。
也许无人爱她。
第8章 心腹
下午三点,晴空中停驻着厚厚的积云,灼热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漏泄出来,天幕如白金般刺眼。
薛滢此时正和特助王光誉在总公司大楼顶层的小会议室里翻阅几项投资企划的草案。
王光誉比薛滢年长了五六岁,是薛家旁系分支的一员,按辈分排,薛滢应当叫他小叔。
薛明诚当年把王光誉提上来,一方面是看中他的工作能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在薛滢身边安插一个信得过的眼线。
薛光远的事令薛明诚不敢掉以轻心,他年事已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假如薛滢的路也走偏了,他不可能还有时间和精力再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
薛滢可以说是他的孤注一掷,因此格外地谨慎小心。
起初王光誉谨记自己的任务,每周定期以书面文件的形式向薛明诚汇报薛滢的情况,后来跟薛滢共事久了,不知不觉地生出了长辈护犊的血缘亲情,不忍再看到这个小侄女一回未名山就挨骂受罚。
薛明诚总能找出薛滢细枝末节上的不足,他要求薛滢最大程度上摒弃多余的感情,更不用对任何人怀揣怜悯与仁慈之心。
薛明诚的教育方式没什么错,他需要的是一个能扛起整个家族的继承人,家族内部夺权之争、商界尔虞我诈的利益之争,弱肉强食是改变不了的生存法则,一个小小的错误,或许都会成为千里之堤溃决的蚁穴。
王光誉认同归认同,但是不希望薛滢在各种条条框框地约束下沦为一部冷血的机器,生而为有血有肉的人,哪怕再无情,也得保留最起码的人性。
薛明诚没料到,他眼里的走狗会有叛变的一天,直至身死,也不知道王光誉明面上毕恭毕敬为他效忠,实则早就成了薛滢的心腹。
后两年薛明诚所看到的关于薛滢的一举一动大部分都是王光誉杜撰的,也正是这些将薛滢描述成犹如冷面杀神般铁石心肠的内容,以及薛滢在一次次较量中胜出的事实,促使他放下心来,逐步交出了决策权。
秘书张丹彤送进来两杯意式浓缩咖啡。
等她带上门出去后,王光誉起身拿来两粒奶球和一包黄糖,加在薛滢的那杯咖啡里。
“雁鸣山的那块地皮后天公开竞拍,我让丹丹订了明天上午十点的机票,我们提前一天过去。”王光誉声线比较低沉,语速不快,有种斯条慢理的稳重感。
薛滢点了下头,忽然问道:“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满电。”王光誉在薛滢身边这么些年了,哪会猜不到她的心思,“秦先生没有联系过我。”
“哦。”薛滢眸光略微一黯。
“假如我是秦先生,我也很难接受约未来伴侣见个面还得先得到对方助理的同意才行。你们又不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王光誉喝了口咖啡,把咖啡杯放回碟子上,“那晚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私人号码告诉他?”
薛滢如实回答:“我习惯留你的名片了。”
王光誉没接话。与秦家联姻一事,薛滢已经降了地位。要是再让薛滢主动倒贴紧追不放,即使薛滢愿意,他这个当叔叔的也不愿意。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旁敲侧击地提醒秦先生,他有别人没有的特权。”
薛滢顿首:“嗯,尽快给我一份方案。”
“……”
王光誉发觉薛滢一旦涉及到与秦宥一有关的问题,就会变得很钝,在生意场上明明是一柄开了刃也见过血的刀,到了秦宥一面前,却失去了应有的锋锐杀伤力。
想到这,王光誉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抱歉,没有具体的流程。”
“那我怎么提醒他?”
“你不是学过吗,必要的礼尚往来是构建一段良性人际关系的第一步。他送你什么,你就更多的回赠他什么。有来有往,慢慢熟悉。”
王光誉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薛滢倏地直起身,望向手机屏幕。
“……不是秦宥一。是我妈。”王光誉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接电话。
薛滢靠回椅背上,想了想王光誉刚才说过的话,解锁手机,找了家花店。
秦宥一一共送了她二十四朵玫瑰。因此回赠数量至少要大于二十四。
据说给喜欢的人送花,花朵数目有特定的含义。
薛滢没研究过,不太懂,保险起见,她询问了花店客服:一般情况下,给未婚夫订几朵花比较合适。
花店客服的回答很圆滑:在您经济能力可承受的范围内,当然是送得越多越好啦!
薛滢明白了。
原来跟自己的经济能力挂钩。
以金钱作为衡量标准,薛滢的心里就有底了。她很快下了单,署名YING,地址填了秦家的公司大楼。
付了账,薛滢听到敲门声,整了整衬衣,说了句请进。
张丹彤站在门口:“薛总,您的司机要见您,现在带他过来,还是让他在会客室等?”
“带他过来。”
“好的。”
没多久,张丹彤把楚裕带了过来。楚裕一只手拎着一杯雪顶甜奶,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海鲜披萨。
“姐,你的下午茶。”楚裕把手里的东西往办公桌的空处上一放。
有了冰淇淋甜奶,薛滢表情略带嫌弃地把加了糖和奶依然很苦的咖啡推远了。
“丹丹姐,你吃不吃披萨?”楚裕打开披萨盒,扭头询问张丹彤。
张丹彤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婉拒,然后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
王光誉接完电话,看到楚裕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啃披萨,眉心微微一蹙,快步走回桌边,把摊在桌上的文件赶紧收拾起来。
楚裕笑着打招呼:“下午好,王特助!”
“下午好。”王光誉神色冷淡,斜了眼拿着小勺子挖冰淇淋吃的薛滢,转身倒锁住小会议室的门,免得这层楼的高管误入撞见这一幕,有损薛滢的威严。
“薛滢姐,今天你的未来老公联系你了吗?”楚裕挪近薛滢问道。
薛滢心情一沉。
冰淇淋不甜了。
“没有。”
楚裕不满地撇了下嘴,咬了一大口披萨,口齿不清地说:“他这人怎么回事啊?居然把你晾在一边。得亏我改过自新弃暗投明了,要不然今晚就去卸了他的四个车轮!”
王光誉冷不丁接了一句:“你卸过别人的车轮?”
“对啊,以前偷……”楚裕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教养、文化程度不高、不懂得察言观色,现在还自曝有偷窃前科。
王光誉同样想不通薛滢执意聘用楚裕的原因。她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一个不着调的小混混手里。假使楚裕哪天受人蛊惑或者见钱眼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楚裕见王光誉目光如炬,登时心虚不已,想辩解又自知没法抵赖。
他怕薛滢因为他曾经的劣迹开除他,惴惴不安地看向薛滢,如鲠在喉。
薛滢语气平淡:“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但是,以后你再敢做坏事,我饶不了你。”
王光誉看了薛滢一眼,没有表态。
楚裕鼻尖蓦地一酸,扁了扁嘴巴,差点当场跪地抱住薛滢的大腿叫她爸爸。
第9章 百倍回馈
秦宥一刚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门口,听到身后传来咔哒咔哒的高跟鞋踩地声,他转过脸看去,是秘书班姝瑗。
班姝瑗走得有些急,停下脚步后,喘了口气,稍稍欠身行了个礼。
公司里的秘书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员工,鲜少像这样慌里慌张的。
“出什么事了?”
“经理您现在不忙吧?”
“嗯。”
“麻烦您去大厅一趟,有人给您送了花。”
“你帮我签收不就行了?”
“不行,需要您亲自签收,因为对方送了很多花给您。”班姝瑗加重了音调,“很多、很多、很多花。”
秦宥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二人乘坐专用电梯抵达一楼。
几个穿着花店围裙的小哥不断地把一束束浅紫与深紫交错的洋桔梗搬进来。
秦宥一的父亲秦宏深带着助理和秘书从外面回来,见公司大厅搞得跟洋桔梗批发市场一样,神情不虞地皱起了眉头。
扎丸子头的花店女孩经前台女员工介绍,拿着订单和签字笔走向秦宥一,脆声问道:“秦先生,您好!有位客人在本店给您定了两千四百枝紫色洋桔梗,您要派人清点一下吗?”
秦宏深听到这些花是送给秦宥一的,沉着脸走过来,对花店女孩说了句稍等。
花店女孩乖乖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秦宥一跟着父亲走远了几步。
秦宏深压低声音,带着些微怒意:“以这么高调浮夸的方式向你示好,是不是那个小明星?秦宥一,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这个周末你和薛小姐的婚事就要正式敲定下来了,你居然还跟那个小明星藕断丝连?”
秦宥一转身看向花店女孩:“你好,请过来一下。”
“好的先生。”花店女孩快步走上前。
“请问这些花是谁送给我的?”
“订花的这位客人自称是您的未婚妻,不过她没有留电话号码,只留了名字。YING。”花店女孩看了眼订单,又核对了一遍信息,放慢语速,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出客人的名字,“Y-I-N-G。”
滢的拼音。
秦宏深锁紧的眉心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当即松开了,但想到刚刚那番先入为主的评断,又有点尴尬。
在他的印象中,薛家处事低调平稳,始终保持着老派权贵的作风。所以根本不可能联想到薛滢会送来这么多花。
不久前薛滢的特助上门找秦宏深谈两家可否联姻时,他就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了。关键是——联姻!不是让秦宥一入赘薛家。
虽说星海范围内处于适婚年龄,并且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确实不多,但也并非只有秦宥一一人。
薛家的新掌门人因何垂青他们家,秦宏深无从得知,也不便多问,以免冒犯了薛家错失良机。他在商界这么多年,各方面的想法都比秦宥一现实。且不说两家联姻后,薛家会不会在经济上帮秦家一把,光是有了这层关系,也足以让竞争对手心生忌惮。
再者,秦宏深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把秦宥一拽回正途,圈内包养小明星寻欢作乐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不希望秦宥一也涉足其中,加上娱乐媒体那些添枝加叶的不实报道,宣称卓幼菱是秦宥一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而明星与富家子弟的爱恨纠葛也是八卦周刊最喜欢刊登的内容,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更让他颜面扫地。
秦宏深越想越气,决意在事态往丑闻的走向发展前,他打算物色一位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女性和秦宥一相亲,让他从中抽离出来。
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打算才刚刚透露出去,竟引来了可望不可及的星海之月。这无疑是一记意外的重磅惊喜。
如今目睹薛滢与身份不符的狂热送花行为,秦宏深没由来地怀疑,薛滢兴许很早之前就看上他儿子了。
不过此类没有根据的揣测,他不可能说出口,万一会错了意,就跟那些捏造秦宥一痴恋卓幼菱的无良媒体没什么区别了。
“先生,花搬得差不多,请问需要清点数量吗?”花店女孩又问了一遍。
“不用。”秦宥一在订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那我们告辞啦。祝您生活愉快!”
花店女孩小跑着走开后,秦宏深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说道:“薛小姐已经给予你足够的诚意了,你不要怠慢她。”
秦宥一看向那一大片山岚雾霭般的紫,点了头应声道:“嗯。”
送给薛滢的玫瑰是在路边买的,秦宥一也没数一束有几朵,所以想不到两千四百朵洋桔梗的含义是薛滢的百倍回馈。
但他记得,那晚薛滢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是一枚由纯金和紫色宝石打造、做工极为精致的洋桔梗——而且,他看过的资料里,几乎每个重要场合都能看到薛滢佩戴着那枚戒指。
紫色洋桔梗在薛滢心里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秦宥一给周震打了通电话,让他把这些花送去主宅,而后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出王光誉的名片。
其实就算薛滢没有送来数以千计的花,秦宥一也准备今天下班之后致电薛滢的助理。
昨晚从卢柏洲口中获悉了薛滢过去的一些经历,秦宥一大致推断出了薛滢的性格成因。
薛滢总是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薛明诚要求她这么做的,大家族的掌权者必须具备一定的震慑力,否则很难服众,家主的位子坐不稳。
另一部分原因秦宥一觉得可能跟薛滢的成长环境有关。一个从小就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被爱的人,常常要通过某些手段试探外界的反应。
软弱者以眼泪,坚强者以防备。
***
天近黄昏,浓稠的夕阳余晖大面积地泼洒在高耸林立的建筑上。
王光誉接到电话时,正走进薛滢的办公室。
薛滢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听王光誉说:“你好,秦先生。”她一下握紧了签字笔,霍地抬起头。
王光誉仿佛看见了一只在沙丘上突然直立起来朝前张望的狐獴。
“请稍等。”王光誉忍了忍笑,走到薛滢旁边。
薛滢的心跳加快了,放下签字笔,接过手机,以惯有的语气说道:“你好。”
“你好,”秦宥一轻笑了一声,“你送的花我收到了。”
“嗯。”略带气音的笑声让薛滢的耳朵阵阵发痒,她呼了口气,“礼尚往来。”
“来得也太多了吧?”
“不多。”薛滢的脸上并未显出丝毫情绪,也没解释花朵数量暗含的意思,“花的价格在我的经济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王光誉蹙眉。送花而已,怎么扯到经济能力了?
秦宥一接了句什么王光誉听不见,薛滢沉默片刻后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私人号码?”
轻慢的、接近施舍般的冰冷口吻。
薛滢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妥,看向王光誉。
王光誉无情地别过脸。别看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叔叔帮不了你。
薛滢垂下眼眸。
紧接着她听到秦宥一在手机那头笑着反问:“那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呢?”
薛滢莫名地脸热,心尖仿似有一只收起翅膀尾部发亮的萤火虫轻轻悄悄地爬过,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间接表示愿意:“我让我的助理发给你。”
第10章 信任和喜欢是两码事
薛滢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王光誉。
王光誉对上她沉冷如常的眼神,开口说道:“又要我充当中转站?对公你把我推出来替你应酬是我的职责所在,但是于私,我以什么身份横在你和秦先生中间?我在小会议室里跟你说的那些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在秦宥一没有彻底放下那个小演员之前,我不打算让他知道我很在意他。”薛滢说话的语气很淡,仿佛事不关己。
薛滢不提,王光誉险些忘了真正横在薛滢和秦宥一中间的人是微不足道但比芒刺更扎人的卓幼菱。
感情有如博弈,你来我往势均力敌最好。
单恋则是一局孤棋。
倘若秦宥一没有坐到薛滢的面前与之对弈,薛滢却急着表露真心,最后只会沦为他人口中的笑柄。
和秦家联姻,已是薛滢走得一步险棋,她不可能无止境地降低自己的身份。
薛滢虽然不是生活在轻松愉悦的环境中,但被薛明诚带到未名山抚养后,无论是阿谀奉承,还是虚与委蛇,起码明面上没什么人敢堂而皇之地挑衅贬低她。
薛滢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她是一头在豺狼群里长大的小豹子。豹子独来独往,唯我独尊的高贵是刻在骨子里的野性。
秦宥一想要碰触她最柔软也最脆弱的腹部,就必须先获取她百分百的信任。
而信任和喜欢是两码事。
喜欢是迸溅的火星在荒原里烧起的烈焰。
信任是明确地知道自己不会被烈焰灼伤。
薛滢心里没底,成大事者最忌在未知且毫无把握的状况下冒进,这也是薛明诚教她的生存法则之一。
于是薛滢选择蛰伏密林中,静待时机。
此外,薛滢无法不计后果放手一搏的根源在于,她并非代表个人,或者说能够随心所欲地单单以“我”作为处事的出发点,她肩负的是一整个家族。
薛明诚的逝世,意味着监管她的锁链断裂消失了,同时也意味着能替她挡去一部分伤害的山峦坍塌了。
山峦外露出无数双老奸巨猾盯着她的眼睛,家族内部也有危机四伏的暗潮在悄然涌动,不再有爷爷坐镇,她的人生不容有半点偏差,一旦从高位上跌落下来,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人一旦动了心,就很难时刻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假如……秦先生一生都将卓幼菱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王光誉觉得这样说有些残忍,但还是认为有必要提醒薛滢,“你将来会不会后悔跟他结婚的决定?”
——一生都是最重要的。
爬过心尖的萤火虫掩去光亮,取代它的是一只从暗处飞出来的凶猛黄蜂,用尖利的尾刺蛰了薛滢一下,释放出的毒液令整颗心脏都麻痹了。
薛滢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留下淡灰的阴影,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低声而坚定地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没得选。好不容易有得选了,就算是错的,我也要选我喜欢的。”
她的表情克制而平静,如黑夜般幽邃的眼瞳里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固执,“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王光誉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低头把秦宥一的号码存储到手机,然后给他发了条短信。
***
夏天日长,六点多天还是亮的,夕阳笼罩着星海市。
秦宥一正在翻看珠宝工作室那边送来的新款首饰的设计原稿,手边放着一杯冰美式。
听到工作手机响了一声,秦宥一按亮屏幕,读取王光誉发来的短信。
他刚从抽屉里拿出私人手机准备拨打薛滢的电话号码,周震敲了敲办公室开着的门。
“请进。”秦宥一暂时放下手机,“有什么事吗?”
“Perseus的客户经理打电话过来,让我转告您,您一周前预订的那款手表已经到了,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总店签收。”
秦宥一掀开衬衣袖子,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我现在就过去吧。”
周震点点头:“好的经理。我马上回办公室通知对方。”
秦宥一起身,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到车上后拨通了薛滢的私人号码。
薛滢刚才暗暗记下的是秦宥一的工作号码,所以秦宥一的私人号码成了陌生来电,她也没有想过秦宥一会这么快打过来,以为自己的信息被泄露给网络传销了,想都没想就拒绝接听了。
秦宥一听到忙音,给薛滢发了条短信:你好,薛小姐,我是秦宥一。
薛滢看到这条短信,心口一震,扇了下莽撞挂掉电话的那只手,然后拿起手机回复:知道了。你再打一个过来。
秦宥一微微地努了下嘴,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这个小古板,处处都端着架子。
他又拨打了薛滢的号码,把手机贴近耳边。
薛滢没有设置的彩铃,干巴巴的嘟了三声,电话通了。
“下班了吗?”秦宥一戴上蓝牙耳机,把手机放在一边,将车开出停车位。
“快了。”
“冒昧问一句,晚上你有应酬吗?”
“没有。因为明天要出差。”
慕尚缓缓离开光线昏暗的地下车库,驶入绯红色的暮光中。
“那我今晚请你吃饭是不是不用提前三天预约了?”
耳边传来秦宥一似乎带着笑意的打趣,薛滢呼吸略微一滞,握紧了手里的签字笔:“是的,你可以这样认为。”
秦宥一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我来接你?”
薛滢动了下嘴唇,又合上了,她没有急着同意,硬生生忍了几秒钟,镇定地说道:“好。”
“嗯,待会儿见。”
“好,一会见。”
通话一结束,薛滢勉力遏制住的心跳瞬间提速,一扔签字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进休息室换衣服。
休息室里挂着成套成套搭配好的衣服,薛滢双手一件一件的拨着衣架上衣服。
她的衣服是由专门为薛家提供定制服务的工作室送来的,从来没什么感觉,可今天,她感觉无论哪一件都不够好……
第11章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晚霞悄然融入夜色,星海市被灯火霓虹点亮。
秦宥一抵达长盛集团总公司大楼前,把车停入街边的公共停车位,解开安全带,电话通知薛滢他到楼下了。
没过多久,秦宥一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旋转门走出来,从身形判断,估计是薛滢。
他开门下了车。到了近处,确实是薛滢,穿着最基础的白色衬衫和高腰黑色长裤,长发用了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松松的绑着,除了左手腕上的腕表,没有戴任何配饰。
简简单单的搭配也能衬得她纤腰长腿。
星海之月的称号并非徒有虚名。
但薛滢并不符合秦宥一的择偶标准,他更倾向于找一个性格长相都相对阳光柔和一点的另一半,觉得生活在一起比较轻松。
薛滢优越精致的外表太具侵略性,正如秦宥一第一眼见到她的感觉,是凛冬时节冰冷的月亮,虽然皎亮惊艳,却也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遥远感,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不过秦宥一不是那种爱情至上的人,分得清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别,既然决定试着跟薛滢相处,即使彼此不来电没法培养出感情,最起码也得尽快熟悉起来,避免婚后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能和平共处。
“晚上好。”秦宥一望着薛滢没有温度的眼睛,微笑着说道。
薛滢抬头,直直地撞上了秦宥一的视线。
灯光在秦宥一漆黑色的瞳仁上覆盖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有夜色的掩映,神秘又英俊。
薛滢一时间没有办法把目光从秦宥一的脸上移开,幸好楚裕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薛滢姐”,成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秦宥一也循声看去。
楚裕给薛滢送完下午茶吃了披萨以后,闲着无聊又去了一趟朋友开的理发店,把粉毛染成了绿色。
比上次更夸张。
秦宥一略一皱眉。楚裕的样貌一点也不土气,完全能够驾驭出挑鲜艳的发色,只不过作为薛滢的司机,很大程度上拉低了小古板高冷的气质。
薛滢一看这只“绿毛怪”的发色和自己的发带颜色相近,嫌弃到想立即把发带取下来披头散发。
楚裕到点来公司接薛滢回家,奔过来的时候如同一只兴高采烈的小狼狗,见秦宥一也在,尾巴摇得更欢了:“秦先生,你总算舍得现身了!薛滢姐等你的电话等到你送她的玫瑰花都快枯萎了!”
秦宥一转眸看向薛滢,语调里似带着笑:“是吗?”
“我没有。”薛滢不看他,矢口否认。
“姐,怎么没有?你……”
“楚裕。”王光誉及时打断了楚裕对薛滢的公开处刑。
薛滢捏着包包手提带的手松了劲。
王光誉站定在秦宥一面前,缓声说道:“你好,秦先生。我是薛总的特助王光誉。幸会。”
秦宥一跟他握了下手:“幸会。”
“用餐结束后,麻烦你早点送薛总回未名山,明天上午她要去外地出差。”
“好。”秦宥一的手伸到薛滢的身后,靠近她的后腰位置,隔了一寸的距离,没有搭上去,“走吧,我的车停在那边。”
王光誉目送薛滢在秦宥一的带领下坐进了副驾驶室,等到车开走,转头睨着身旁傻乐呵的楚裕:“你,跟我过来。”
有些话薛滢不方便在下属面前直言,那就只能由他交代,慎防楚裕口无遮拦又傻不愣登的在秦宥一面前不遗余力地揭自己老板的老底。
楚裕顶着一头被夜风吹乱的绿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
秦宥一驾驶着慕尚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
夜晚绚丽的灯光被建筑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在他的衬衣上快速闪逝。
薛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破天荒地晕车了,总觉得这些从秦宥一身上擦过的光线拖曳出了让她感到目眩的虚影。
正前方的信号灯跳转成红色,秦宥一踩刹车减速至停车。
挡风玻璃外,乌泱泱的人群横穿斑马线。
秦宥一看了眼薛滢——无论外界有多喧嚣,坐在他车里的月亮兀自冷寂。
“餐厅我还没订,你想吃什么?”秦宥一开口问道。
薛滢的余光扫见秦宥一硬朗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心跳变得有些不大规律,手指摩挲着衬衣袖口冷硬的绿宝石袖扣,语气平平地回了句:“你挑。”
说了等于没说。
秦宥一又问:“附近有家西班牙餐厅还不错,可以吗?”
薛滢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如果这家店的苹果鹅肝好吃的话就可以。”
绿灯亮了,秦宥一往前直行,开口问道:“所以除了冰淇淋甜奶和苹果鹅肝,你还喜欢什么?”
薛滢低声说道:“不告诉你。”
秦宥一一下没绷住,被小古板这股略带孩子气的傲娇劲给逗笑了。
薛滢不知道秦宥一为什么突然笑了,听到他从鼻腔里漫出的气声,那种似春雷砸地的震撼感又一次袭来。
过去漫长的三年里,薛滢其实很少留意秦宥一,爷爷老谋深算,不能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否则肯定会被看出端倪。她只敢在梦里用想象力捏造一个秦宥一,时间久了,她甚至以为当时在酒会上那一眼带来的惊心动魄是经自己的潜意识夸大后杜撰出来的假象。
然而时隔多年后的心动不会有假,像一只毛毛躁躁的雀鸟在胸腔里跳跃。
薛滢镇压住这只几欲腾飞出来扑向秦宥一的雀鸟,把它严严实实地关进了心笼里。
大约二十分钟后,秦宥一所说的那家西班牙餐厅到了。
停好车,秦宥一下车给薛滢开了车门。
餐厅的名字叫Flechazo,本意为射箭或者箭伤,在西班牙口语中的意思是一见钟情——这个单词的发音,就像被爱神之箭一击会心,短暂又剧烈的痛楚与不可言喻的幸福在胸口交融。
Flechazo更像是一家酒馆,装修以轻松明快的轻工业风格为主,招待他们的服务员是一位漂亮的西班牙女郎。
秦宥一是这里的常客,女郎热情地向他打了招呼,还跟相熟的老友般询问薛滢的身份:“宥一,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您新认识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秦宥一替薛滢拉开椅子。
薛滢默不作声地入座,眸光暗了下来。原来在秦宥一眼里,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正当薛滢陷入失落之际,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亲昵地捏了一下。
薛滢怔了怔,背后随即传来秦宥一低沉磁性的声音。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薛滢僵硬地回过身,仰头看向秦宥一。
秦宥一垂眸与之对视,朝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驻唱歌手在不远处打着手鼓轻声哼唱着一首节奏欢快的情歌。
丘比特从歌词里飞了出来,瞄准薛滢射出了一支被玫瑰缠绕的利箭。
利箭呼啸着破风而来,像是在三年前的那场酒会上一样,不由分说地又一次贯穿了她的心脏。
第12章 红丝绒和小古板最搭
薛滢点了一个苹果鹅肝、一份芦笋蘑菇和小份的蟹肉沙拉,上次在涟漪她也没吃主食。
薛家主宅的用餐规矩是忌不知节制的暴饮暴食、晚餐少食以清淡简单为主,薛滢在未名山住了十多年,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秦宥一坐在对面状似无意地观察着薛滢,小古板吃东西很细致,一小块烤蘑菇都得分切成两半,送入口中后小幅度慢频率地咀嚼,每一口都吃得特别专心。
他接触过的同龄人私下聚餐时的状态都比较放松,包括他自己,不像出席正式宴会那样刻意地注重餐桌礼仪。而薛滢所表现出来的修养,很明显不属于他们的圈子。或许这就是用以区分old money和new money*的表象特征之一。
女郎送来了秦宥一点的西班牙海鲜拼盘。
满满当当一大盘。
薛滢看了一眼去壳的地中海绯红虾,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烤蘑菇。
秦宥一眼底有笑意闪过:“你能不能帮我分担一部分?这家店的分量太足,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薛滢不紧不慢地咽下烤蘑菇,抬起眼眸看他,轻声说道:“可以。但我只能帮你分担两只绯红虾和一个蓝贻贝。”
秦宥一装模作样地说了句谢谢,拿起没用过的勺子和叉子,把薛滢想吃的两样海鲜取出来放到另外的餐盘里。同时在心里默默的记下:冰淇淋甜奶和苹果鹅肝,现在再加上地中海绯红虾和蓝贻贝……
薛滢看也没看,吃完蘑菇和芦笋,等服务员收走餐盘,再把虾和贝壳移到面前。
这顿晚餐薛滢吃得还算满意。
秦宥一付完账,那位女郎热情地送了薛滢一个牛奶味的脆皮蛋筒冰淇淋。
薛滢觉得拿个甜筒走出餐厅有点丢脸,转手递给秦宥一,让秦宥一替她拿着,又怕秦宥一误解她的意思吃了她的冰淇淋,以命令式的口吻冷冰冰地说道:“你不准吃。”
秦宥一发现自己的笑点似乎变低了,忍着笑答应:“好。”
离开Flechazo,秦宥一解了车锁,一手拿着甜筒,一手拉开副驾驶室的门。
“我坐后面。”薛滢说着自己开了车门,矮身钻进黑漆漆的后车厢。
秦宥一刚坐进驾驶室,便看见一只白嫩的小手就从座椅旁伸了出来,问他要回甜筒。
怪不得不肯坐副驾了。原来是为了躲起来吃额外的餐后甜品。
秦宥一无声地笑了笑,打开车里的冷气。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秦宥一听见后方传来酥脆的蛋筒被咬开的脆响。
轻微的咔嚓一声。
秦宥一的指尖倏地一动,心脏位置像是被什么啮齿动物啃了一口。
可惜这只毛茸茸的啮齿动物溜得太快,秦宥一没能逮住它。
“薛滢,”秦宥一的手搭在了车门内拉手上,“在车上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嗯。”
专心吃甜筒的薛滢并没有注意到秦宥一对她的称呼从疏远礼貌的“薛小姐”变成了普普通通的“薛滢”。
秦宥一下了车,走回Flechazo前。
不一会儿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女孩在路边停了车,抱出放在车兜里的一大束红丝绒玫瑰,急匆匆地跑上前。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在我们店订了红丝绒的秦先生吗?”
“对,是我。”秦宥一按亮手机,向她出示了花店的电子订单。
“对不起先生!我来晚了,迟到了二十分钟,”女孩赶紧鞠躬道歉,声音发颤像是快哭出来了,“我刚来星海没几天,不小心迷路了……”
“没关系。花给我吧。”
女孩怯生生地恳求秦宥一,“先生,您不要投诉我可以吗?”
秦宥一接过花,为了让女孩放心,当着她的面签收了订单,并在评价一栏勾选了满意。
“太感谢您了!”女孩又躬身行了个礼,“祝您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束花是秦宥一进餐厅后不久订的,楚裕的话他倒是不可能全部听信,且不说薛滢对卓幼菱的过度关注,他也不至于自我感觉良好到这种妄自尊大的地步,薛滢怎么可能会望眼欲穿地等他的电话。
不过既然提到上一束玫瑰枯萎了,无论有意无意,都理应再送一束。
秦宥一抱着花正要回车上。
“宥一!”
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秦宥一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去。
卓幼菱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兴冲冲地从旁边一家咖啡店门口出来,快步走到秦宥一的面前,“这么巧?”
身后跟着她的经纪人韦敏丽。
韦敏丽熟练地将秦宥一怀里的红丝绒拢了过来搡给卓幼菱,担心引人注意,稍稍压低了声音:“秦先生,您对我们家幼菱真是好到没话说。她前两天刚杀青,您的花就送来了。”
“谢谢。”卓幼菱顺水推舟地收下了。尽管她心里十分清楚,这束花肯定不是送给她的。
卓幼菱曾经贪恋富家子弟追着她所带来的虚荣感,她一直认为,只要她点头,她和秦宥一随时可以展开恋情。她甚至不知道,秦宥一是从哪天开始渐渐疏远她的。
“秦先生,麻烦您送幼菱回家可以吗?”韦敏丽早在两三个月前就觉察到秦宥一的冷淡了,她当然不希望自家艺人失去这么一个帅气又多金的追求者,“幼菱接下去几天都没有行程。”
“抱歉,我没时间。”秦宥一拒绝了,“还有,把花还给我。你们无权抢走我的私人物品。”
卓幼菱一愣,她没料到秦宥一会为了一束花不顾风度,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浮上了蒙蒙的水汽:“攀上了星海之月,你就绝情地扔掉自己喜欢的人……利益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卓幼菱小姐,韦敏丽女士,”秦宥一郑重说道,“我没有追究你们向媒体爆料把我送上娱乐头条这件事,已是顾念相识一场。”
秦宥一的确愿意相信卓幼菱辩解接受他的馈赠却迟迟不肯确立关系的那番说辞,但排斥卓幼菱把他卷入精心策划好的阴谋中。
前几次绝口不提,他只是懒得计较,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和诽谤都妥善处理了,能相安无事地体面收场就没必要再起波澜。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不在意这个人了,只有放不下才会心有不甘。
韦敏丽脸色一白。
是她出的主意没错。
一方面能给卓幼菱增加极大的曝光度,另一方面等于间接公开了秦宥一和卓幼菱的暧昧关系。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宥一离卓幼菱越来越远。
卓幼菱否认得很快:“不,不是我们做的。”
秦宥一不想再多说什么,伸手拿回花束,坐进驾驶室后,抽出外圈几朵被二人碰到过的玫瑰,折断了它们,暂时扔在了车门上的储物格里。
薛滢吃甜筒吃得过于专心,又是坐在靠近车道那边的座位上,因此没有留意餐厅门口发生了什么。
秦宥一按亮车内顶灯,回过头问道:“吃完了?”
“你看不到我的手里已经没有甜筒了?”薛滢的言下之意是秦宥一明知故问。
秦宥一向后把花束送给了他真正想送的人。
“嗯,确实没看到甜筒。你的手里只有玫瑰。”
红丝绒的颜色偏暗,花朵质感复古,果然跟小古板最搭。
“谢谢。”薛滢面无表情地说道。
被她关起来的那只雀鸟在心笼里发疯般乱撞。
抬手关闭照明灯前,秦宥一也以平淡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但你的嘴角有蛋筒的碎屑。”
第13章 连你的司机都知道我是你的谁
后车厢又陷入了光线不足的昏暗中。
车窗外的那些霓虹灯跳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薛滢向来注意对外形象,听秦宥一说她的嘴角沾了食物残渣,只觉得周身血液都涌向了面部。
有一束车灯一扫而过,薛滢的耳根些微泛红。她的皮肤白皙,染了一丁点潮红都格外的明显。
薛滢快速从包包里摸出手帕擦拭。
衣服布料和红丝绒的包装纸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秦宥一又想笑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蛋筒的碎屑。他只是心血来潮逗了小古板一下。
薛滢的反应让秦宥一觉得她特别像猫科动物,高冷独立,不黏人也不亲人。可一旦尾巴被揪住,还是会因为受到惊吓出现短暂的失措。
结合在餐厅里要他帮忙拿一下甜筒又生怕被他吃掉时寒芒毕露的眼神——更像一只警惕护食的猫了。
像猫的女人很多,但薛滢绝不是普通的小猫。
秦宥一勾了勾唇角,专心开车,没再说话。
黑蓝色的慕尚汇入车河中渐渐开远了。
卓幼菱压低了帽檐,眼中闪过的情绪有一瞬间是狰狞的。
刚才透过挡风玻璃,她将秦宥一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卓幼菱不认为秦宥一结婚在即,还会光明正大地跟新目标约会,甚至毫不避讳地送出象征爱情的红玫瑰。
——这表示秦宥一压根不担心被媒体拍到。
因此后座那位必然是薛滢了。
青春、美貌、财富、名望、权势——星海之月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是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卓幼菱被口罩闷得透不过气来,怔怔的定在原地。
“先上车。”韦敏丽拽了卓幼菱一下。
卓幼菱没吭声,跟着韦敏丽走到路边的一辆白色宝马前。等韦敏丽解了车锁,她开门坐进了副驾,沉默的看着前方。
“幼菱,”韦敏丽握着方向盘,把车驶离停车位,“既然秦宥一已经挑明了,那他的手里应该掌握了我们自炒绯闻的证据。以后你不要再去惹他了。听懂了吗?”
卓幼菱拉下口罩,狠声道:“如果不是你出的那个馊主意,秦宥一绝对不会跟我断得这么彻底!”
韦敏丽眸色一沉:“卓幼菱,你不要对我大呼小叫的。我是你的经纪人,不是你花钱请来给你当出气筒的助理。”
她冷笑了一声,“我多次提醒过你,做人要懂得见好就收。以秦宥一的条件,你怎么都是赚的。贪心就贪心,还美其名曰考验他对你是否真心。现在满意了?哼,拿到手的一副好牌被你自己打得稀巴烂,你有什么脸面怨天尤人?”
卓幼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没错!韦敏丽说的没错。
“哭有什么用?顺风顺水的时候眼高于顶,非要在鸡蛋里挑骨头——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几斤几两。”韦敏丽肚子里的火已经憋了数月之久,她满以为能借助秦宥一的财力捧红卓幼菱赚个盆满钵满,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韦敏丽的话,字字句句扎在了卓幼菱的心口。
“你接受不了也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的。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心态。我正在帮你谈一档旅行类的综艺。”韦敏丽的态度缓和下来了,“至于你和秦宥一的事,记住,就此翻篇。你也知道,他的联姻对象是薛滢,薛氏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掌权者,一个女人能爬到这个位置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是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等于走上了绝路。”
韦敏丽停车等信号灯。
卓幼菱抬眸,今晚的星海没有月亮。
她忽然想起来了。
想到这一点,连吞咽都感到喉骨刮痛。
——星海失踪的月亮,藏在那台黑蓝宝石色的慕尚里。
***
未名山远离闹市区,地处的位置高,很长一段路都是上坡。
而后驶入宽阔平缓的林荫大道,昏黄的路灯照亮了路面。
两边种着高大茂盛的梧桐,黑魆魆的枝叶重重叠叠地笼接在一起,使这条通往未名山的必经之路显得越加幽深。
路上没有别的车辆。能住进未名山的都是商界显贵,自然为数不多。
车轮碾过斑驳的树影,在林荫大道的尽头左转,不远处就是未名山住宅区的标志性建筑,一座由三尊古欧洲女神雕像为中心主体的圆形喷泉。清澈的泉水在灯光的照耀下粼粼发亮。
未名山门禁森严,外来车辆一律不得入内。
安保人员职责所在,必须严格按照规矩办事,否则万一出了岔子,他担不起责任。
以薛滢的涵养也不会无理要求对方给她开这个先例。
秦宥一把车停在了右侧的一处空地上。后方是缠满蔷薇花的铁栅栏围墙。
薛滢改用单手斜抱着红丝绒,腾出一只手打开后车厢的顶灯:“我让楚裕开车出来接我们。”
“好。”秦宥一按了电子手刹,开门下车,到后备箱里拿出两瓶纯净水。
薛滢刚跟楚裕通完电话,秦宥一拉开后车厢的另一扇门坐了进来。
“要等十五分钟。”
“嗯。”秦宥一把水拧开后又盖上递给她,随后递过去一个深蓝色的纸袋,“这份是正式的见面礼。”
薛滢坐进后车厢时就看到这个纸袋了,但没想到是秦宥一给她准备的礼物,多少有点意外,眸光微微一闪。
接过纸袋,薛滢往半敞的袋口扫了一眼,装在里面的是同为深蓝色的手表盒。她的心跳又加速变快,隔了两秒,平静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回礼?”
秦宥一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说话的语气有些随意:“你我之间用不着每次都礼尚往来这么见外吧?”
他偏过脸看向薛滢,车内顶灯照下来,眼底暗含着隐隐的光:“毕竟连你的司机都知道我是你的谁。”
薛滢无意识地搂紧了臂弯里的玫瑰花束,包装纸被挤压再次发出声响。
她的耳畔随即出现了楚裕的声音——你的未来老公。
你的未来老公——像出了故障关不掉的复读机一样不停地循环播放。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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