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缝王商(走马红阳城 呼鹰白河湾)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想起几日前回山中老家所见：小水库旁的山坡上，有构造奇特的巨石让我驻足，这一整块石头完全为较为规则的砂石粘结而成，同行长辈说，这里曾经是海底。我不仅讶异，这连绵青山的前生原来真的可以是无垠沧海，我们目睹耳闻的篇章字句比如这“沧海桑田”，貌似夸张缥缈，实则并非虚言，这世间无常之变远非你我耳闻眼观之局限。

所谓的荒城是我赋予它的名称，时空那一端，它有自己的名字，响亮的且诗情画意的名字。而今，它如被时光收藏的画卷，冬日斜阳下傲示着那抹穿透时光的沧桑，荒草摇风的一瞬间，更像是时光转身时留给我们后生晚辈的一个梦。历史的缝隙间闪烁着诱人心魄的光芒，那里分明是我亲亲的故乡谜一样的过往，透过泛黄的书页，我了解到，若时光回溯两千余年这里叫红阳，依中国古代地名命名的原则，山南水北为阳，红阳者，位于红山之阳。据说红山是叶邑城东一道东西横亘的由红色土所构成的矮山，今已不存。

《水经注》卷二十一：汝水又东南流，迳郾县故城北，故魏下邑也。《史记》，楚昭阳伐魏，取郾，是也。汝水又东，得澧水口，水出南阳雉县，亦云，导源雉衡山，即《山海经》云衡山也。郭景纯以为南岳，非也。马融《广城颂》曰：面据衡阴，指谓是山，在雉县界，故世谓之雉衡山。依《山海经》，不言有水。然澧水东流，历唐山下，即高凤所隐之山也。澧水又东南，与皋水合，水发皋山。郭景纯言，或作章山，东流注于澧水。澧水又东南，迳唐城北。南入城，而西流出城。城盖因山以即称矣。澧水又屈而东南流，迳叶县故城北，《春秋·成公十五年》，许迁于叶者也。楚盛，周衰，控霸南土，欲争强中国，多筑列城于北方，以逼华夏，故号此城为万城，或作方字。唐勒《奏土论》曰：我是楚也，世霸南土，自越以至页垂，弘境万里，故号曰万城也。余按《春秋》，屈完之在召陵，对齐侯曰：楚国方城以为城，杜预曰：方城，山名也，在叶南，未详孰是。楚惠王以封诸梁子高，号曰叶公，城即子高之故邑也。澧水又迳其城东，与烧车水合，水西出苦菜山，东流侧叶城南，而下注澧水。澧水又东，迳叶公庙北。庙前有《叶公子高诸梁碑》。旧秦、汉之世，庙道有双阙、几筵。黄巾之乱，残毁颓阙。魏太和、景初中，令长修饰旧宇。后长汝南陈晞以正始元年立碑，碑字破落，遗文殆存，事见其碑。澧水又东，与叶西陂水会。县南有方城山，屈完所谓楚国方城以为城者也。山有涌泉，北流，畜之以为陂，陂塘方二里。陂水散流，又东，迳叶城南，而东北，注澧水。澧水又东，注页陂。陂，东西十里，南北七里。二陂，并诸梁之所堨也。陂水又东，迳潕阳县故城北。又东迳定陵城南，东与芹沟水合。其水导源叶县，东迳潕阳城北，又东，迳定陵县南，又东南流注澧。其水迳流昆、澧之间，缠络四县之中，疑即吕忱所谓涀水也。

《水经》是中国第一部记述河道水系的专著。原书列举大小河道137条，内容非常简略。郦道元就力之所及，搜集了有关水道的记载和他自己游历各地、跋涉山川的见闻为《水经》所注，对《水经》中的记载以详细阐明并大为扩充，介绍了1252条河流。注中除记载水道变迁沿革外，还记叙了两岸的山陵城邑、风土人情、珍物异事。凡北魏以上的掌故、旧闻都可以得到考证。《水经注》对研究中国古代的历史、地理有很多的参考价值。北魏叶城即汉红阳城，在古叶邑东。

《南都行》是李白的五言诗，被选入《全唐诗》的第166卷第2首。

南都信佳丽，武阙横西关。

白水真人居，万商罗鄽闤。

高楼对紫陌，甲第连青山。

此地多英豪，邈然不可攀。

陶朱与五羖，名播天壤间。

丽华秀玉色，汉女娇朱颜。

清歌遏流云，艳舞有馀闲。

遨游盛宛洛，冠盖随风还。

走马红阳城，呼鹰白河湾。

谁识卧龙客，长吟愁鬓斑。

此诗前六句描绘了南阳山川横亘、商贾云集、楼高道阔、甲第连山的繁华市面景色。接着六诗句描写南阳风流人物的事迹：英豪，则有范蠡、百里奚；美女则有阴丽华、汉水神女。白水真人是指东汉光武帝刘秀，南阳也称为帝乡，山川秀美人杰地灵，诗仙李白走马闲游，留下此诗文传世，可见历史上红阳城也曾显赫一时，车马辚辚之声跨越漫漫时空，到我来时，徒留一座寒鸦斜阳见照的寂寂荒城。

据《叶县地名志》记载，红阳故城在叶县叶邑镇境内，是汉成帝舅父王立的封地，红阳城在秦以前不见于史，为西汉所新置县治。红阳县隶属荆州南阳郡，汉成帝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封舅父王立红阳侯，红阳遂成侯国。王立是汉成帝之母元帝王政君皇后的异母弟，汉成帝继位，母以子贵，王皇后据皇太后尊位，其弟王凤任大司马将军，领尚书事，总揽朝政。到了河平二年，作为王风庶弟的王立，与其他三位兄弟和一个侄儿5人同日封侯，时人谓之“五侯”，红阳侯王立食二千一百户，就是说红阳侯有农户2100户，大约10500口人。后来成帝渐渐长大，发现五侯骄奢，积怒于胸，责问司隶校尉，为什么不举奏正法，王立等刚有所收敛。王凤死，王商掌政。红阳侯王立位特进，领城门兵。王商死，红阳侯王立应当执政，因丞相司直孙宝告发红阳侯王立勾结南阳郡太守侵占百姓田地数百顷，而以自己新垦荒田名义上缴国家，从中骗取巨额国家补偿。成帝废王立不用，而用王立弟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辅政。

绥和元年（公元前8年），红阳侯王立受侍中淳于长巨贿事发，被发遣就国，到红阳城居住。此后，王立的侄子王莽得势。元始三年（公元3年），王莽晋爵安汉公，怕有朝一日姑母启用叔父王立，而使自己失宠，就派人到红阳城逼迫王立自杀。王立做红阳侯30年，死后其子王柱袭红阳侯位，至地皇四年（公元23年）王莽政权覆灭而绝。红阳侯国存在了半个世纪，红阳侯作为权倾朝野的“五侯”之一的封国之都，其规模和建筑较原来的一县之治肯定要显赫得多。王立虽一再受挫，但他居住于红阳的10年间，红阳城的繁华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所有的繁华都抵不过岁月间风烟一缕。

轻轻掠去，繁华散尽，唯有青山不改容，如梦。

那一时大汉帝国日渐式微，王氏一族在权利的风口浪尖上勾心斗角，王莽逼死叔父王立26年后，还是在这片土地上，王氏和刘氏之间进行了一场战略决战，战争的重要结果之一是不久之后王莽被杀，这个距离红阳城咫尺之距的昆阳小城从此名垂青史，自杀和被杀，王氏叔侄殊途同归。滍水，昆水，澧水，烧车河，山水萦绕，血色隐去，荒芜比繁华更让人心动。

难以想象是怎样一座城池湮没于滚滚红尘之下，所留给后人的除了书页间的只言片语，也不过是后来者凭吊时的哀凉凄惶，澧水岸边，红山已经不知去向，暮鸦斜阳当日景，物是人非易人间，这一恍，便是千年，千年之下还有谁如诗仙太白一样，打马而过，听过无弦澧水的歌吟。碧波一闪，似是谁的冷眼，荒草萋萋忆不起曾踏过它的那只马蹄，燕来燕去，轮回的不仅仅是春秋。

这一个冬日。这一个午后。目之所及心海里泪涛翻卷，一瞬间跨越两千年的时光，若有前世，这个地方我肯定来过、爱过、喜欢过。否则，怎么会如此痛着这一份苍凉——那沟荒草、那貌似车辙的印痕、那历经风雨的矮墙、那荆棘丛生的一处角落……点点滴 滴都是画儿的模样。

寒鸦数点鸣西风，

一围荒草淹古城。

古今多少往来事，

随风都入水流中。

是耶？非耶？明月年年，清风依旧，流水畅然，风，吹散了的不仅仅是天空那片云，还有地上这座曾热闹过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