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沙船全国维护中(辽东参、电鱼、非法挖沙，《狂飙》背后的环境问题怎么看？)

Posted 2023-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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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沙船全国维护中(辽东参、电鱼、非法挖沙，《狂飙》背后的环境问题怎么看？)

近期热播的《狂飙》电视连续剧让观众跟随剧情跌宕起伏的人生和社会变化，仿佛读完一部城市和众多人物命运的简史。

剧中与环境相关的话题也有多处，其中有三处明确指明是环境违法行为，包括电鱼、小眼儿拖网捕鱼和非法挖沙。

▲《狂飙》剧集海报

一次性用品：彩色塑料袋和泡沫饭盒

剧情开始不久，就出现了高启强的鱼档，鱼档挂着红色和蓝色的一次性塑料袋。之后一位向高启强求助而送礼的商户，送给高启强的蔬菜也用的是彩色塑料袋。十多年后，高启强故地重游回到自己原先的鱼档，手中提着一个绿色的塑料袋，卖鱼给他的新鱼档主人阿刁用一个蓝色塑料袋装鱼。

可见旧厂街的农贸市场这些年间一直都在使用这种彩色塑料袋。而现实生活中，这种现象也是事实存在的。

农贸市场中，尤其是鱼虾海鲜和肉类摊位，用彩色塑料袋装食品十分普遍。而彩色塑料袋大多源自再生塑料，又被称为“毒袋”。彩色塑料袋原料来源混杂，有的是化学品、医学及农药包装回收加工制成。而使用的着色剂通常含有苯并芘（Benzopyrene），为强致癌物质。此外，塑料制品中的增塑剂也是致癌物质。再生塑料工艺简陋，但价格便宜，成为市场商户常用的售物袋。

▲《狂飙》剧集截图

为限制这些带毒的塑料制品在市场上流通，政府出台一些法规，也有民间环境团体专注于减塑限塑的努力。摆脱塑缚（Plastic Free China）、零废弃联盟等组织致力于减少零售领域里一次性塑料用品，摆脱过于依赖塑料包装和用品引起的塑料污染和健康问题。

《狂飙》中另一常见一次性用品是泡沫饭盒。剧情最初，孟德海局长的夫人崔姨大年三十给加班的安欣带来饺子，使用的是金属饭盒。高启强的弟弟妹妹带来的年夜饭也是用金属饭盒。安欣言及的公安局内部饭食也都是用自己的餐具。

然而随着剧情的发展，从第三集开始，无论是京海医院住院中的黑帮成员用餐，还是第七集值班的孟德海局长在办公室吃饭、乃至后来纪委监委调查组被放入威胁卡片的餐盒，使用的都是一次性泡沫饭盒。这一现象对于网络外卖盛行的今日，早已司空见惯。

《狂飙》中出现的泡沫饭盒材质，看上去是聚苯乙烯。这种泡沫饭盒在高温下，所含的双酚类物质便会析出。其环境激素效应可能导致男性生殖障碍，并被认为是卵巢癌、前列腺癌、白血病等癌症的发生因素之一。此外，由于聚苯乙烯泡沫饭盒难以降解，若被焚烧，则产生有害气体，实为环境和健康公害。

“辽东参”和皖鱼

《狂飙》第四集，高启强和高启盛宴请时任电信公司负责人龚开疆。龚开疆点澳洲龙虾、辽东参等菜肴，高启强觉得价格昂贵，则以过敏为由只要两份辽东参。

单从字面上看，辽东参既为辽东人参、也是辽东海参的称呼，两者也都常简称为“辽参”。在此剧中显然是指辽东海参。然而辽东海参或辽东参并非学名，位于辽东地区的人们也并不如此称谓，仅仅是外地商家或餐饮业宣传的名称而已。

中国约有140余种海参，其中西沙群岛就有40余种。辽东海参学名为刺参，在国外主要分布于俄罗斯远东沿海、日本和朝鲜半岛。在中国则主要分布于大连沿海，尤其是海洋岛和獐子岛。此外，大连大小长山岛，广鹿岛，辽西的绥中、兴城沿岸，山东半岛沿岸，南至江苏平山岛均有分布。

在中国，上世纪六十年代，山东、辽宁两地的刺参年产量约260-280吨，而到七十年代降至60-80吨。九十年代末，两省沿海开始规模化海参养殖。辽东海参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大连海域海水水温较低，海参生长较缓慢，在生长期间能累计和产生更多营养成分。

▲蔚然大连出版的《大连刺参贸易调查报告》

环境团体蔚然大连曾在2011年开展大连地区刺参贸易调查。其调查显示，海参圈养殖的海参从幼苗开始一直需要投放各类防治药物。同时，稚参培育过程中也会投放促生长类药物，如海参促长素等。刺参养殖面临科学研究不足，基础设施及工艺落后，药物滥用等问题。养殖户缺乏常识，为了经济利益盲目跟风。养殖过程中饵料及药物随海参养殖的更换水体流至近海，加剧海洋污染。

刺参消费的增长让中国沿海野生海参资源枯竭，且这种需求也影响其它地区海域的野生海参资源。中国目前已成为最大海参进口国。每年从日本和俄罗斯进口大量刺参，从北美进口红海参。俄罗斯曾盛产海参的海参崴海域，海参资源已近崩溃。

《狂飙》第八集，陈金默被释放后，高启强将自己鱼档转让给陈金默时，介绍如何管理经营时提到“皖鱼”。皖鱼实际上就是草鱼，在南方省份更多用皖鱼称呼，且尤其指较大的草鱼。

草鱼又称为鲩（huàn）鱼。古籍《尔雅·释鱼》就有鲩鱼的称谓。鲩字发音被人们误读，逐渐以皖鱼替代。语言文字随着时代变迁也在进化，估计鲩鱼这个词的使用也会渐入历史尘埃。另有一说皖鱼源于地名，因为安徽从唐代时期就曾在水稻田养殖过草鱼。上世纪90年代，南方各省稻田养鱼也兴盛一时。

这种利用稻鱼生态共生的有机农业得以大力提倡。然而稻田出产的“稻花鱼”缺少生态认证体系的有效支持，也无价格优势，加上稻鱼共生的体系需要更多人力心思维护，又渐渐少人问津了。

▲稻鱼共生的有机稻田

电鱼和拖网捕鱼

《狂飙》中最具有震慑和环境教育意义的一幕是徐江儿子徐雷及其同伴在野外水塘电鱼过程中触电溺亡的情节。

电鱼是使用电瓶或电鱼机向水里放电，让鱼类触电的一种捕鱼方式。《渔业法》等法律已经明令禁止电鱼、毒鱼、炸鱼这些非法捕鱼方式。

▲《狂飙》剧集截图

电鱼是无差别的捕鱼方法，其释放的瞬间电量造成水中各种野生动物，甚至尚未孵化的鱼卵的死亡，是一种涸泽而渔、严重破坏水生生物资源和水域环境的捕捞行为。

2018年，农业农村部将打击电鱼纳入“中国渔政亮剑”专项执法行动，责令电商平台下架电鱼器具商品、取缔制造电鱼器具的窝点、打击电捕鱼团伙。2021年渔业渔政管理局开展打击电鱼专项执法行动，从电鱼器具的制造、销售、使用等全链条开展整治。非法电鱼主要在长江流域及以南省份，问题普遍且根深蒂固。除了政府强力执法，公众教育和广泛参与也有利于杜绝这些非法捕鱼行为。《狂飙》中此段徐雷电鱼自毁的情节无疑起到极佳的宣传警示效果。

《狂飙》第二十四集，安欣等警察寻找作案人员的冷藏车，找到被盗牌的那辆冷藏车中的小眼儿拖网。发现拖网的警察称之为违法渔具和作案工具，却被同伴开玩笑群嘲。小眼儿拖网的确是非法渔具，因为拖网捕捞也是生态破坏性极大的渔业方式。

拖网捕鱼虽然并未被明令禁止，但对拖网的网目尺寸有所规定。网眼过小的网具势必对幼鱼资源带来威胁。此外，近岸的禁渔区和禁渔期间都禁止进行拖网捕鱼活动。

上世纪80年代，绿色和平组织在北太平洋开展反对拖网捕鱼的行动。当时日本、韩国和台湾在北太平洋公海区域进行大规模拖网捕捞，巨大的拖网被称为“死亡之墙”。拖网所过之处，所有生物一网打尽。此外，破弃的拖网漂浮在海中，不能降解消失，成为“鬼网”，持续给鲸鱼、海豚和海龟等海洋动物带来危害。

废品回收和废旧电器

《狂飙》第二十三集，李宏伟和钟阿四将孟钰劫持到废品回收点。剧中的这处废品站位于大东桥沿江区域，除了醒目的一些塑料桶，钟阿四一直在整理废旧的电风扇，旁边则放置多台废旧冰箱和空调。如果大量废旧电器和回收废品堆放在江边，不难想象造成水体污染的风险。这种河边水域旁的废品堆放点在很多城市里并不少见，缘由之一也是偷排偷倒的便利。

曾经名噪一时的电子垃圾民间回收基地广东汕头贵屿镇就是位于练江中游北岸。作为入海之河，电子垃圾粗糙回收过程造成的水体污染也随河入海，土壤和空气污染则持续给回收人员和当地居民带来健康伤害。

▲图片来源于腾讯

《狂飙》剧里，过山峰在杀害原电力局工作人员王力过程中，遇到中国渔政执法人员查船。执法人员起初怀疑过山峰的船只参与非法挖沙。

非法挖沙按照中国刑法构成非法采矿罪，擅自挖掘河道砂也是被法律禁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规定，国家实行河道采砂许可制度。非法采砂对河道生态环境具有极大的破坏力，甚至会引起河岸崩塌。

《狂飙》中，过山峰在执法人员上船之前，用水冲洗船甲板上的血迹。由此可见，船舶在行驶和停靠中，对于船载垃圾的处理，很多时候也是就便投入水中。远洋船舶将垃圾投弃海中已是常事，而江河湖泊的类似行为，对水体的污染可想而知。

城市规划环评和儿童成长中的自然教育

《狂飙》最后一集，市领导赵立冬在工作组徐忠和纪泽面前仍然故作镇定、滔滔不绝地畅言其城市发展蓝图。赵立冬面对京海市区地图，介绍其城市向西拓展的设想，并准备新修两条公路，在平康水库汇合。

赵立冬的个人言辞，也代表了不少城市领导的作风。在城市规划和发展方面，多凭个人意志。因此，环境影响评价不仅要对项目进行，对于发展战略和规划同样需要进行环评。认真研究考虑生态承载力，将环境因素作为宏观决策的基石。

在中学地理教学中，就有水源地不适宜工程建设的基本知识。然而赵立冬这样不顾基本生态常识的领导在现实中不在少数。

《狂飙》揭示另一个社会现实是剧中人物在人生成长阶段普遍缺失自然教育。旧厂街的唐小龙、唐小虎、陈金默等人物儿时多是打电子游戏的交集，莽村的李宏伟也是沉溺于网络游戏。陈书婷家中则是各种塑料玩具，晓晨持玩具枪打仗成为欢愉的来源。高启强带着晓晨在公园里也是在投币游戏机中获得孩子的认同。

在这种环境成长出来的孩子对大自然缺少欣赏的心态，对自然界生命的缤纷奥秘难以共情。长大后的娱乐也只有电子游戏、飙车乃至吸毒，而不是在山野旅行、自然探险中找到乐趣，对于他人生命也多无情漠视。

高启强、高启盛早年家庭不幸，对安全感的追求演化成物质和财富获取的欲望。高启盛这种凡物必须是高家的叫嚣揭示其精神世界的空乏。高启盛虽然获得高等教育，但其成长历程和学校生活，应该极少有自然和爱的教育。

如有对自然环境的爱惜，城市管理者就会有心将城市河流两岸建成市民近水休闲好去处，或是护鸟观鸟的城市湿地，而不是任由废品和黑屋存在的管理盲区。

《狂飙》主要外景拍摄地在广东江门。这里有老舍笔下的小鸟天堂。然而江门当地捕鸟贩卖的行为始终未绝。而广东雷州市纪家镇更是候鸟地狱，对候鸟的大规模猎杀让人膛目结舌。对鸟类和野生动物都如此残暴的杀戮者，无法指望他们对人类会更善良。

对于黑恶势力和官场腐败，除了扫黑除恶、铲除贪腐的法治力量，整个社会形成正直向上的价值取向、人们拥有健康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同样不可或缺。《狂飙》中展示很多人性光辉的情节，不少让人醒悟回想的演绎。

与自然生态系统一样，共生共益的社会，人们才能安心幸福。

作者简介

温波

曾任美国国家地理学会空气与水保护基金项目主任，

美国Global Greengrants Fund中国协调人，PEW海洋保护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