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机(当代散文｜麦天)

Posted 2023-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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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机(当代散文｜麦天)

文/郑永涛

进入小满后，户外熏风阵阵，热浪滚滚，麦子也日渐黄熟。看着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不禁又想起儿时收麦打麦的情景来。

我的故乡冀南平原，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地。一代一代的故乡人在黄土地里生，黄土地里长，黄土地里劳作，黄土地里收获。在收获的所有粮食中，麦子是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命。而收麦打麦的那些日子，我们当地叫作麦天。我的童年时期处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麦天是一年中最炎热、最劳累也最有激情、最热闹的日子，收麦和打麦是一年中时间最紧、劳动强度最大的农活。麦天里，彰显着丰收，流淌着汗水，激荡着豪情……

在一年当中，麦收是最需要互助协作的农事。麦子将熟时，几户人家就要商量着在村头或地头挑选一块空地，然后清理、翻土、洒水、碾压，使其成为一块平整的硬地，叫作麦场，专门用来堆麦子、打麦子、放麦秸。麦场通常好几户人家共用，打麦的时候也需要互相帮忙。可在平时，麦场却是孩子们的乐园，从麦秸垛里打洞，过家家，顶拐，老鹰捉小鸡，捉迷藏，等等，有着玩不完的游戏。

麦子熟了，就要割麦子、收麦子了。那时候拖拉机头上安装的小麦收割机已经普及，基本上不用镰刀割麦子了。收割机从麦畦里开过去，将麦子齐刷刷地放倒在两边，几个来回就割完了一块地。接下来的收麦打麦，才是麦天里的重头戏。收麦子是个大活，需要全家人上阵。那些年为了助力夏收，麦收期间中小学校都会放十几天的假，叫麦假。收麦子时，小孩子在麦地里散草绳，大人收麦子，各有分工。草绳通常是前一年用水浸泡或雨水淋透过的棉花柴的皮搓制成的，韧性很好。收麦子时需先用脚将麦子拢一拢，然后弯腰用胳膊将麦子抱起，接着放于草绳之上，并且需要头尾交错放置以保持麦个子两头均衡，最后拽住草绳两头收紧系牢，一个麦个子才算完成。接着，就是下一根草绳，下一个麦个子。

抬眼望去，一地的麦子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头，使人难免心头一沉。最难忍受的是炎热和劳累。六月的太阳像火盆一样炙烤着大地，热气升腾，站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何况还要不停地弯腰、直腰、抱麦子、系草绳。男人们都戴着草帽，女人们都裹着头巾。为防止麦芒扎伤皮肤，大热天还要穿着长袖上衣和裤子。顺流而下的汗水流进了眼睛，洇透了衣服，还把胳膊肘上麦芒扎出的红疙瘩浸得生疼。为了解渴，还要不断地喝着凉白开。为了抢时间、多干活，收麦子的那几天每天都得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才回家，连午饭也得带到地里吃。天黑回到家里，晚饭都懒得做、懒得吃，一闭眼就能打着鼾睡着。可是，没办法，多变的天气使抢收时间变得异常紧迫，这真正是“虎口夺粮”，人们不得不拿出最大的勇气和决心投入到麦收之中。

麦子收得差不多了，男主人便要将麦个子装车拉到麦场上了。那时候农用三轮车还不是太多，大多数人家用的还是排子车。装麦个子的时候，大人用木叉叉住麦个子扔上排子车，小孩子则在车上认真码放，直到把麦个子装成了小山才会罢休。拉车的时候，大人肩膀上套着车襻，两手紧紧抓着车把，使尽了所有力气，额头上、脖子上、胳膊上全都暴着鼓鼓的青筋。小孩子也不闲着，在后面龇牙咧嘴地拼命推着车子。拉到麦场上后，就要把麦个子卸下车码放整齐等待打麦。等把几亩地里的麦个子全都码到麦场上，麦场上就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大山，格外壮观。

打麦是一项大工程，一户人家人手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好几户人家共同协作完成，相互之间都提前商量好了打麦的次序。打麦的时候，至少十几个人提前分好工，然后就站到各自的工位进入角色，像是即将投入一场战斗。两个大人合力摇响一台柴油机，然后柴油机就冒着烟带动起了隆隆作响的打麦机。大人和小孩子，有的搬麦个子，有的解麦个子，有的往打麦机里输送麦子，有的用木叉挑麦秸，有的端麦籽，有的踩麦秸垛。不大的麦场上，响声震天，尘土飞扬，人人忙碌，一派繁忙景象。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子，人人投入，个个紧张，没有一个偷懒的。大家都在忙碌中感受着丰收的喜悦，体味着乡情的温暖。

几个小时后，一户的麦子打完了，大家就会长长地舒上一口气，主人家更是无限欣慰，因为这麦天里最紧要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时往往就到了吃饭时间，于是主人家便会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馃子、凉菜、炒菜、啤酒、汽水让大家享用。麦天里，时间紧，农活重，出力多，吃食上都不会心疼，都会买现成的、吃好的。大家吃着，喝着，谈论着，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对一户人家来说，打完了麦子，麦天就过去了大半，剩下的农活就没那么紧张了。扬场，晒麦子，点玉米，浇地，一切都按步就班地进行。等麦子存到了粮仓里，地里种上了玉米，这个麦天也就过完了。农人们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劳作状态，同时也开始期待着秋收的到来了。

后来，联合收割机很快普及了，故乡的农人们就再也不用那么受罪了，一会的工夫就能做到颗粒归仓。然而，每当到了麦天，人们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谈论起当年麦收的事来。麦天是一代代人的记忆，是一页页的历史，是一层层的怀想……

麦天，也珍藏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多年以后，我离开了黄土地，离开了故乡，可每到麦收时节仍然会想起当年收麦打麦的情景，关注起老家麦子的收获。于是，在梦里，我常常就会回到童年，回到故乡，回到麦场上看场、晒麦子。当突然阴沉下来的天落下雨点时，我会急得从梦中惊醒，然后就再也无法入眠，于是便只能在长夜里独自咀嚼这淡淡的乡愁了……

难忘儿时的麦天……

郑永涛简介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郑永涛，笔名土生，男，1984年生，河北邯郸人，毕业于江西大宇学院中文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家协会理事，邯郸市肥乡区作家协会主席。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法治日报》《人民公安报》《中国妇女报》《中国老年报》《中国城市报》《语文学习报》《作文周刊》《河北日报》等多家报刊，出版有散文集《土生土长》。曾在驻京空军某部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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