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岭战役――抗日荣耀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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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目录

1、万家岭战役――抗日荣耀之战

2、全歼日本106师团 万家岭大捷

万家岭战役――抗日荣耀之战

薛岳通过电话怒斥俞济时:“你要是再往后退,我先杀了你,委员长再来杀我!”
1938年5月30日深夜,参谋总长兼军政部长何应钦将一份绝密文件呈送到蒋介石的案头。蒋介石打开密件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是情报机关刚刚破获的日军绝密文件:5月29日,日本大本营向侵华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和华北派遣军司令部发布了进攻武汉的预令。
6月5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部署武汉会战的最高军事会议在武昌中央银行一间宽敞、坚固的地下室内举行。
会议开始,蒋介石首先宣读了军事委员会保卫武汉的决定,然后说:“武汉现在是全中华民族抗战的中心。武汉若失,我们无颜面对国人,因此,武汉必须守,而且必须死守。但是,武汉地理位置特殊,无险可依,军委会决定大胆改变过去守城阻击的作战方式,把防守作战的重心放置在武汉外围地区……具体的作战计划由参谋总长何应钦给大家布置。”
何应钦手执一根细长的木棒,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说:“这次武汉会战,是以武汉为中心,以河南、安徽两省南部和湖北、江西两省北部为广阔的外围战场,我们的作战目的就是诱敌深入,争取最大限度地消耗日军。委员长决定以长江为界,分为江南、江北两个战场。新成立的第九战区和第五战区为武汉会战主要参战部队,下辖四个兵团。第九战区司令长官由陈诚将军担任,率第一、第二兵团负责江南战场的防卫。薛岳总司令率第一兵团布防于赣北南浔路及其两侧地区,利用幕阜山一带山川湖泊众多的有利地形设阵布防,机动灵活地歼灭日军,确保南昌。张发奎总司令率第二兵团扼守九江至瑞昌线正面,在薛岳兵团的配合下,各个击破敌人……”
最高军事会议一连开了两天。6月6日下午,薛岳郑重地从蒋介石手中接过委任状,成为第九战区第一兵团司令。
薛岳出生在广东乐昌,原名薛仰岳。他出生时,正值中日《马关条约》签订第二年,中国面临亡国灭种。他父亲看着这个呱呱坠地的儿子,起了个薛仰岳的名字,希望他长大后能以岳飞为榜样,精忠报国。薛岳考入黄埔陆军小学后,索性就叫薛岳。1926年北伐时,他还不到30岁就担任第4军副军长之职。1927年至1937年,他一直在江西、福建、湖南指挥部队“围剿”红军。1937年春天,他探亲回家乡,父亲指着他的鼻子说:“薛岳,你向岳飞学了什么呢?岳飞从不打自己人,而你却以打红军发了迹,难道不脸红吗?现在日本人打来了,你应该和日本鬼子在战场上拼一拼。”
“七七事变”后,薛岳曾三次向蒋介石请缨杀敌。薛岳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他指挥部队在河南、上海、南京一带打了几次漂亮的歼灭仗,深得蒋介石的信任。
此时,抗战形势越来越严峻。
1938年6月14日,马要塞失守,日军于6月29日抢占彭泽,7月5日攻占湖口,7月26日又攻占了九江。为保存部队实力,第二兵团总司令张发奎不顾蒋介石“死守九江”之命,毅然决定放弃九江,全线后撤。
在武汉指挥作战的蒋介石气得大骂“娘希匹”,一纸电令要求张发奎把部队交给第一兵团司令薛岳指挥,张发奎本人回军委会交代撤退的缘由。由此,原本协助张发奎守九江门户的薛岳被推上前台,全面负责南浔线的作战。
薛岳的责任更重了,但他能指挥调动的部队陡然增加了好几个军,这使他信心大增。
日军侵占了九江、瑞昌后,德安在当时的重要战略地位凸现了出来:一旦拿下德安,日军可南下直捣南昌并威胁长沙,截断粤汉路,对武汉形成大包围。
德安失陷,不但会影响南昌、长沙、武汉,而且还会威胁整个粤汉以东的中国军队。因此,日军华中派遣军总司令烟俊六派出华中派遣军一部南下,企图经南浔线直取南昌。
烟俊六派出的主将是冈村宁次。冈村宁次于1938年7月就任第11军司令官。在日本军队中,他不仅是一员著名的战将,还是一个中国通。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常年从事对,华军事谍报工作、从参谋到主官的完整历练,以及早年与中国军界的渊源,都使得冈村宁次在侵华战争中显得鹤立鸡群。这也是他日后出任中国派遣军司令官的雄厚资本。
新官上任三把火,冈村宁次刚到第1 1军就任,就将第一把火烧到九江,第二把火烧到瑞昌,现在,他要把第三把火点到南昌。
7月28日,日军第106师团沿南浔铁路两侧向沙河镇、南昌铺进攻,企图攻取德安。
薛岳了解眼前这个对手。106师团是日军中特设的一个乙种师团,初上中国战场,士兵不但多由后备役兵组成,而且多半是大阪市的商贩和职员,所以在日军中享有“商贩师团”的绰号,其师团长是陆军大学毕业的松浦淳六郎中将。
面对来势凶猛的敌人,薛岳拿出了新招。他令第25军防守盛家嘴至星子一带,第70军占领牛头山、金官桥一线,第8军占领十里山、钻村山一线,第4军占领鸡公岭、皇天脑预备战地,第64军控制中岩、茶子山、胡罗婆尖一带山地,第74军控制德安附近,66军控制乐从附近。这样,中国军队在南浔正面构成“反八字形阵地”。
薛岳对这个他创立的新战术十分满意,他说:“该阵地如张袋捕鼠,如飞钳剪物。敌犯右则中、左应;犯左则中、右应;犯中则左、右应。日军很难撞破这道南墙。”
8月21日,日军攻占星子后,马不停蹄地转向隘口、德安。滴水不漏的薛岳对此早有准备,布防的两个军团见机拦腰就打,把日军师团拖在途中。
中国军队这个“反八字形阵地”,像是与日军玩起了迷魂阵,到处有伏兵,到处有火力。日军官兵顿时一筹莫展,大受震撼。一名日军在日记上写下这样一段话:“几次进攻中,庐山上炮弹如雨点般从天而降,皇军大受威胁,死伤可怕。”
8月24日,盛怒的冈村宁次不得不动用预备队第9师团加入战斗。
日军丸山支队行动迅速,向南浔线西侧突然进攻,王陵基率领的川军猝不及防,加之装备低劣,连失阵地,使南浔线中国守军阵地全线动摇。
薛岳大叫不好,急调精锐第74军一部阻挡丸山支队迂回岷山、向南浔线渗透,以掩护金官桥一线守军左侧背。但74军军长俞济时只派一个团搜索前进,被丸山支队击溃。薛岳再令74军派第二批援军,俞济时自恃是中央军嫡系,拥兵自重,仍未派出主力,又被打垮。
形势急转直下,危急万分。丸山支队大有切断金官桥一线中国数军主力后路之势。薛岳不由得火冒三丈,一面下令金官桥一线守军向岷山、黄老门、庐山西麓后防线转移,一面连呼俞济时的74军。
"74军电话通了。”
薛岳一把抓过电话筒,声色俱厉地吼道:“俞军长,你部屡屡增援不力,是何道理?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命令74军全军开往岷山,一个不留。你要是再往后退,使前方部队撤不下来,就军法从事。我先杀了你,委员长再来杀我!”薛岳不等俞济时回话,“咔”地就把电话挂了。
俞济时悻悻地丢掉电话,骂了薛岳几句,思前想后,还是有些害怕。他仗着是蒋介石的外甥,又当过蒋介石的侍卫官,深得宠信,因而常常对上级的命令软磨硬顶,但今天若增援不力,使几个主力军被日本人吃掉,那蒋介石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面子的。薛岳说到做到,也不会放过他的。迫于无奈,他只好亲率全军急赴岷山。
丸山支队的进攻势头被挡住了。金官桥守军安然撤了下来。薛岳虽然失去了坚守月余的阵地,但见主力部队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薛岳的南浔线是武汉会战中,日军进展最慢、损失最大的战场。
见薛岳的防线出现缝隙,冈村宁次头脑一热,令松浦师团往中国军队的纵深处突进
10月悄然降临,秋风徐徐,酷暑消退,日军像缓过气来的野兽,又开始肆虐了。在北、中、南三路向武汉进逼的日军中,第11军冈村宁次司令官是最恼火最失意的一个。
战前从华中派遣军到东京军部,都对冈村宁次寄予最大的希望,拨给他的兵力最多,他自己发起进攻的时间又最早。但三个月过去了,庐山的崇山峻岭和韧性十足的薛岳,像牛皮糖一样把他缠得紧紧的。南京总部发来电报,对他进攻迟迟没有进展“深表忧虑”。东京转来电文,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烟俊六发来电报,指责第11宰主力如不能按计划挺进,切断粤汉线中国守军退路,则势必影响整个战场行动。能征惯战的战术家冈村宁次没出过这种丑,现过这种眼。
胜败乃兵家常事,冈村作为一个深谙兵道的老军人,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意外的失败使他血往上涌,头脑发热。而对他来说,最要命的莫过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对中国军队的轻视。
这时,由于日军攻击面过宽,薛岳急于堵死各方向漏洞,频频向南浔、瑞武线调动兵力。不知不觉间,南浔、瑞武线之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巨大空隙。完整的防御体系出现了裂缝。薛岳注意到了,但自恃手中尚有预备队,量日军也不敢贸然闯入。
然而,冈村宁次敢闯。
连日苦战仍无法打破僵局,已使冈村宁次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恨不能一口吞掉面前的中国守军,一气打到武汉去。当日本空军发现中国守军出现这一空隙时,冈村宁次两眼一亮,快步走到地图前,对着攻防交错的一个个箭头琢磨起来。他认为,从空隙插进去,能避免正面受阻,还能使中国守军腹背受敌,彻底动摇其防御体系。
想到这里,冈村宁次的大脑亢奋起来,心脏在胸膛里打鼓似地猛跳。战机稍纵即逝,决不能给薛岳的守军以调整之机。他转回身,对空军联络官命令道:“再派两架飞机,挑优秀的飞行员,低空飞行,搞清楚这条空隙的位置和支那军布防情况。”
空军刚走,冈村宁次就吩咐作战课长:“命106师团师团长松浦君速到军司令部。”
冈村孤注一掷,要在德安以西地区决出胜负。
20日,日军第106师团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接到命令:突破五台岭一线中国军阵地,急速开往德安西南地区,从侧背攻击德安中国守军。
松浦受命返回马回岭前线,立即下令所有部队脱离战线,原地整补、训练。冈村宁次专门拨给他的几千精兵,也从四面八方向马回岭集中。松浦一面研究方案、拟定计划,一面调配部队,补充粮弹。为适应山地作战,他命令部队放弃战车、重炮,一律使用驮马。一时间,马回岭马嘶驴叫,好不热闹。
25日,随着松浦一声令下,1万多人的队伍向西挺进。其前卫部队轻松地突破了五台岭守军的薄弱防线,马不停蹄地向纵深插去。
正准备离开德安前线返回南昌的薛岳,突然闻报第106师团与守军脱离接触,不知去向,心中不免直犯嘀咕。但直到这时,他尚未意识到冈村宁次这一战史上罕见的凶招。当南昌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和武汉军委会来电询问战况时,薛岳的答复仍是:各线平静,一切正常。这时,冈村宁次的掏心拳已打了过来。
德安西北山地中,松浦师团艰难地前进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骡马行进困难,常常需要士兵们推着才能前进。夏秋之交的庐山地区,“晚穿棉袄午穿纱”,官兵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晚上山风一吹,寒冷彻骨,日军官兵吃尽了苦头。更糟的是,日军不少分队手中的地图不知是哪年印的,到现场一看早已面目全非。加上夜间时常大雾弥漫,又有灯火限制,各部队常常失去联络,士兵跑得到处都是,这让松浦伤透了脑筋。
但军令如山,只有快速突到后方,摆脱中国军夹击,才能获得安全。松浦深知这一点,于是不顾沿途小股守军的顽强阻击,不顾一切地向前突。
10月1日,106师团主力进至万家岭、哔嘶街、老虎尖、石堡山一带,迂回纵深的目标已近在咫尺。但松浦一路顺畅的好运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白云山地区,担任中国军左翼守卫的是刚从金官桥一线撤下来不久的第4军。金官桥一战,欧震将军指挥的第1军吃了日军迂回侧后的苦头。要不是74军的掩护和第4军拼力死战,第4军险些撤不下来。欧震吃一堑,长一智,对翼侧十分敏感,远距离派出了搜索队,近距离则有掩护部队,时时提防着翼侧。
搜索队的报告引起了欧震的注意,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日军插入纵深的竟有一个师团之众。10月2日,各方不断传来发现大批日军的报告,使他既紧张又兴奋。由于伊东师团尚在远处被友军所阻,第4军并无太大顾虑,欧震果断下令全军转身布防,拦腰侧击突入之敌。
高度警觉的第4军突然转身,将向东防御变为向西攻击,一时把松浦师团拖在了原地。欧震一面阻敌,一面急电兵团司令薛岳。
再说薛岳,自松浦师团突然从马回岭消失后,他就有预感,似乎老对手冈村宁次在耍什么花招。松浦大队人马钻山越岭,虽也遇到零星抵抗,但由于隐蔽好,一直未被薛岳发觉。欧震的报告,使他大吃一惊。
望着地图上那支已绕到德安后方的大箭头,薛岳叹口气道:“乖乖,冈村这家伙胃口不小,想把我的20多个师都包在里面。我看他是疯了,竟敢把106师团孤军送入我大军之中。”他转过身,叫来机要参谋,给战区陈长官和汉口的委员长发电:“敌松浦之106师团钻隙精神甚强,已突至我白云山一线纵深,我兵团拟抽调大军,歼灭该敌,以定后方。”
薛岳年轻气盛,胆量惊人,在武汉外围各战场且战且退之际,毅然定下歼灭日军106一个整师团的决心。
南昌战区长官部,陈诚权衡利弊,坚决地站在了薛岳一边。武汉军委会的蒋介石也成了薛岳的积极支持者。
10月2日,薛岳便开始了对松浦师团的特殊“关照”。他急电南浔、德安星子方面的第4、第74军及第187、第139师,从东面包围万家岭日军,切断其可能回缩的退路。同时,再电瑞昌武宁线的新13师、新15师、第91、142、60及预6师,包围万家岭西半面。12个师10余万中国大军飞调万家岭,把松浦师团1万多入团团包围在10平方公里的山岭中。
松浦师团偷袭不成,反而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为了挽回“皇军”的脸面,日本天皇裕仁发话:“我不管别的损失,必须救出106师团。”
武汉三镇,日本人的飞机还是在昼夜不停地空袭。街头巷尾,林立的岗哨和横卧街边无人认领的死尸,都使这座城市透出战争的气息。
国民政府除军委会留下部分机构外,各部门几乎都走光了。蒋介石准备下达市民撤出武汉的命令。战败的愁云惨雾笼罩着江城武汉,笼罩着坚守在这里的每个中国人的心。
10月初。在国民政府“双十”国庆日前夕,武汉阴霾的天空上出现了阳光。久受阴云困扰的武汉军民,心头不禁又升起一线希望。
中国军第九战区部在德安包围日军一个整师团,薛将军正率部合力围歼的消息一传出,就轰动了整个武汉三镇。当日,武汉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大肆渲染。
军委会留汉指挥机构对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保持沉默。消息披上了神秘的面纱,越传越神,越传越远。重庆、西安、昆明等内地大城市又开始了狂热的祝捷活动。就是美国、英国、香港等地,未经证实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终于,消息传到了东京。陆相板垣秉承天皇旨意,急电南京烟俊六大将,询问战况。烟俊六回电极力申辩,说106师团不过被中国军包围,遭歼灭不过是蒋政权的夸大宣传。
在烟俊六眼里,被中国军包围和被歼灭是两码事。但在日本朝野的文武百官眼里,这已是相当丢脸的事了,何况谁也不能保证106师团能安然脱险。在日军近代史上,尚没有一个完整的师团被消灭过。
106师团被围,给日本朝野的震动甚至不亚于二十年代的关东大地震。
日军大本营连夜磋商,研究对策。国内仅剩的一个近卫师团曾数度被提出增调中国战场,不知是出于面子考虑还是近卫师团走不开,天皇手里的这最后一个师团最终还是留在了岛上,但南京的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烟俊六大将和九江的第2军军长冈村宁次中将同时收到了东京大本营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尽全力救出松浦师团。
这是天皇裕仁的指示。他实在无法面对一个师团被中国军全歼的窘境,因此对参谋总长说:“告诉烟俊六,我不管别的什么损失,但必须救出106师团。”
烟大将虽属日军元老,但他知道,若非吉星高照,他是不会有今天这官运的。烟俊六的吉星来自于他的前任松井石根的倒台。南京大屠杀,使得松井在国际上臭名远扬。虽然事后他一再辩解自己当时正患病,不知详情,但身为统帅,约束部队不力,他难辞其咎。
松井大将下台后,烟俊六走马上任。武汉会战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方面军参加的大战。他对冈村宁次、东久迩两个军长的具体要求很简洁:进攻要稳步前进,不要怕慢,但一定不能再有台儿庄一类的失误。
冈村中将最初的进攻虽不顺利,但烟俊六并未过于责备。从内心说,他相信冈村的实力,只要稳扎稳打,冬季到来前,一定能踏上武汉的地面。
求稳是烟大将一贯的特点,就是日后他升任侵华日军总司令时,这一点依然没有改变,但指挥作战颇有办法的实干家冈村宁次中将却与他想的相反。
在中国战场上,冈村宁次的冒险行动实际上已不止一次了,只是过去的对手太弱,给了他屡屡得手的机会。但今天薛岳不再吃那一套,毅然调兵包围了冈村伸得过长的手。这一招不但使冈村宁次陷入被动,也把一向求稳的烟大将逼上了绝路。
东京大本营的指示虽只有寥寥数语,但烟俊六能品出其中的分量。东京不愿让帝国现代化皇军在中国、在世界面前丢丑,106师团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消失在中国战场上。日本虽然并不怕失去一个106师团,但害怕失去皇军的军威,失去太阳旗下所向披靡、不可阻挡的气势。
一向谨慎的烟俊六有些慌神。他一面埋怨冈村的鲁莽、轻敌,一面打定主意:万家岭解围行动,他要亲自指挥。他的手终于从南京伸向了千里之外的赣北,伸向了激战正酣的万家岭。松浦转眼间便接受两个司令官的指挥。
烟俊六拿起电话接通了冈村,语气中透着焦灼:“冈村君,隘口街拿下了吗?”
“大将,101师团还在苦战。以该师团兵力看,似有不足,我想从瑞、武方向调回佐枝旅团,配合伊东师团从正面拿下隘口街,打通连接松浦师团的道路。”
冈村此时意识到自己当初犯的错误。当时松浦的106师团在金官桥被阻时,他命令101师团由星子登陆向德安猛扑。但当时冈村不仅把27师团投入了瑞昌方向沿江的进攻,还把101师团中的佐枝旅团调出,编为佐枝支队,增援27师团战斗去了。
27师团和佐枝支队协助第6师团攻下了田家镇要塞,但兵力的分散却使101、106师团陷入困境,也使他在南浔线战场失去主动权。
烟俊六对冈村的不满正是因为这件事,但如今他插手前线战事,冈村也失去了调整部署、挽回损失的机会。
“中将,佐枝支队你现在已不必再调了,我给他们下达了增援万家岭的任务。第11军当前任务是:第101、第9师团快速突破守军阵地,击破守军阻击,尽快向松浦师团靠拢。27师团火速南下,向东进攻,抄袭中国军后侧。只有松浦师团解围,你我才无愧帝国的重托和天皇陛下的信任。你抓紧干吧。”说完,烟大将挂了电话。
烟俊六为解松浦之围拼出了老本,调用了几乎全部可以调用的部队,组成了一股强大的增援力量:
宁贺支队,这是刚由日本国内训练出来、以调入华中战场实习的近3000名补充兵为基干组成的新锐。烟俊六打算救出松浦师团后就将该部补充给他们。
佐枝支队,原属106师团,兵力不少。烟俊六又另从27师团中抽出3个步兵大队加强给佐枝,使该部兵力几乎达到一旅团之众。
铃木支队,说是支队,其实几乎把华中方面军17师团铃木旅团原封不动地搬来了。少将旅团长铃木春松指挥的这个支队下辖步兵第53、54联队,无疑是三支增援部队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铃木也被临时指定负三个救援支队的指挥之责。
烟俊六为救出松浦不惜血本,三个增援支队论实力甚至超过了被围的松浦师团。加大将从南京伸来的这只手,使得薛岳立刻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
铃木少将饱读兵书,对中国兵家鼻祖孙子“围魏救赵”的计谋领悟得既深且透。他放着频频呼救的松浦于不顾,不率他的三个支队去解万家岭之围,而是沿永武路及其北侧,全力向东进攻。
中国军阻击部队不但有陷入两面受敌、被敌突破的危险,而且有两三个军被敌吃掉的可能。万家岭战场混乱的场面,一时间更加混乱。
10月6日,永修柘林以北地区已出现铃木救援部队的身影。薛岳再没有犹豫徘徊的时间了,当下咬牙从包围攻击松浦的部队中抽出新13师、新15师、第60师、第91师和预6师共5个师南下布阵,阻击铃木的增援部队东进。为掩护万家岭侧翼,薛岳又把李觉的70军放在柘林地区修水南岸,占领既设阵地,策应北岸作战。
中国军队的攻击力量大大地削弱了。
加俊六从南京伸出的手确实有力,解了松浦一时之急。万家岭的战况又陷入僵持中。
武汉,蒋介石急得直跺脚,薛岳的压力也很大。十多天了,薛岳没走出过兵团部充作指挥室的那座狭窄民房,伴着他的只有几部响个不停的电话、一张旧帆布行军床和不时飞来的日军炸弹。他不怕死,但他怕失败。
薛岳的泰然若定在大战、恶战时,往往最能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从他那间不大的指挥部里,一份份电报、一个个电话传向第一线部队。他的指挥镇定、调度得当传染给了前线,尽管各攻击部队死伤巨大,但没有慌乱,士气始终压住了对手松浦师团的官兵。
张更甫自告奋勇,拖着受伤的瘸腿,带领几百名精兵拿下了日军重兵把守的张古山
从10月2日起,到达万家岭地区的中国10万大军四面出击,开始向困在核心的松浦师团各部展开攻击。其中:第4军欧震军长亲率90师向大小金山、万家岭及东北方向攻击;第74军冯圣法之58师向狮马崖、墩上郭、王家山之敌攻击;第142师附新15师1个团向石堡山之敌攻击;预6师附91师1个旅进攻斗姆岭、马鞍山、凤凰山以东地区,在友军配合下,向石堡山北端王家岭之敌攻击;第91师协助预6师之攻击,断敌北溃通路;新13师以1个团绕袭石堡山西北之敌侧后。
各路大军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斗志旺盛。同时,薛岳也尝到被逼上绝路的松浦师团的厉害。这其中,尤以冯圣法的58师损失最大。
当松浦发现被围后,最初两天还算镇定。冈村司令官曾向他保证过,第101师团将突破德安防线,在侧后支持106师团。但松浦支撑了两天后,发觉伊东的101师团被中国军阻在阵地前,一步未进,这才慌了手脚,决定突围。
松浦的突破口正好选在了冯圣法58师坚守的张古山阵地,这可把冯圣法推进了油锅。
白天,冈村派来助松浦解围的战机一批接一批怪叫着飞临阵地上空,炸弹、燃烧弹有如雨点一般地往下落,横飞的弹片、熊熊燃烧的大火吞没了张古山阵地,吞没了奋战中的58师官兵。整个阵地不到一天,就只剩下满目的焦土和光秃秃的山坡地,工事早已无影无踪。
师长冯圣法犯了难。没了山林、没了工事,这光秃秃的山坡可怎么个守法?松浦4个联队中有1个半都是冲着他来的,再加上凶猛的炮火和从天而降的炸弹,阵地上连只蚂蚁都难活。让他增兵,那不是让他送死吗?他第一次向军长俞济时求情,想让部队撤到第二线阵地上去。
俞济时回话:“不行!冯师长,一步也不能回撤。你这一退,要是放走了松浦,委员长饶不了你,也饶不了我。把部队集中在阵地后面,一批一批地上。总之,阵地绝不能丢。”
冯圣法没办法,只能采取添油战术,成营成团地往阵地上调。没两天,他的一个师就基本上报销了。可松浦的第113联队残兵还在往上冲,守军能战斗的兵力加起来不过500人,情势危急。
倒塌的师部旁,冯圣法师长抱着电话机痛哭流涕,连呼俞济时求援。军长俞济时这一刻几乎也成了光杆司令,根本无兵可调。可想到薛岳严酷的命令,想到武汉蒋介石对战局的关注,他咬咬牙叫来了警卫营长。
“你手里还有多少兵?”
“两个连。”
“给这里留下一个班,其余的你都带上,到58师去增援冯师长。到库房多拿些机枪,告诉冯师长,丢了阵地别来见我。”
“可军部……”警卫营长刚想申辩,俞济时不耐烦地挥手说:“赶紧去,这儿你别管。”
张古山阵地上,几十名日军已冲入阵地。警卫营一赶到就加入反击,日军大多死在了阵地上,只有几个逃了回去。
冯圣法丢了全师,却扎住了口子。松浦师团突围的企图被粉碎。10月6日,松浦师团伤亡过半,向外突围显然已无可能,只能就地转入防御,固守待援。
俞济时骄横归骄横,万家岭以东的战斗虽也没人愿帮他,可他还是能打的。仅74军战场正面,死伤的日军就有4000多人。74军毕竟是嫡系,嫡系真玩起命来还是很厉害的。
德安以北,74军51师师部正在召开作战会议。
74军是薛岳留下来围歼松浦师团的绝对主力。长岭、张古山是薛岳突向万家岭核心的两大障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俞济时下了死命令,损失了数干官兵才攻克长岭,但张古山却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山,挡住了74军的去路。
俞济时想不出办法,只扔给51师王耀武师长一句话:“张古山我不管了,但两天后你要保证我能在山上向薛长官报告胜利。”
王耀武少将硬攻了几次,可还没接近山头日军主阵地,部队就被敌人猛烈的炮火和密如雨帘的枪弹打下山来。
“妈的,尽给老子这些绝差事!”王耀武望着丢盔弃甲的部队,狠狠地骂道。骂归骂,张古山还得夺。无奈之下,他召来了手下的旅、团长们,商量对策。可商量来商量去,结论令王耀武沮丧:地势太险,没有重炮,张古山没法拿下。
这时,坐在后排的一个瘦削精悍的青年站起来说:“师座,张古山并非不可取,只是不可硬攻。三国时,邓艾能偷渡阳平攻取西蜀,我们今天为什么不能绕过正面,从山背偷袭呢?”说话的人是唐生海旅305团团长张灵甫上校。
此时的张灵甫还没有成为日后在山东战场上令解放军头痛的整74师师长,他仍背着戴罪立功的重负。
一年多前,他是南京“模范监狱”的囚徒。至于原因,他自己说是“为杀妻室当楚囚”。抗战爆发,王耀武在蒋介石面前保他出来,并把手下的一个团交给他。知遇感恩,他很想为王耀武尽力。
王耀武见张灵甫有主意,一时又兴奋起来:“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师座,如果我们挑选一些精干官兵组成突击队,从张古山背面爬上去,然后两面夹攻,我想能拿下张古山。”
“主意是不错,你们说呢?”王耀武看了看众旅、团长。
王耀武在心里接受了张灵甫的主意,征询众人意见,实际是在点将。
众人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自告奋勇。张灵甫又开了口:“师座,如果方案可行,又不嫌弃卑职的活,我愿率突击队进攻。”
张灵甫既提建议又自告奋勇,众将自然皆大欢喜。方案顺利通过。
返回部队后,张灵甫挑出几百精兵,当夜出发,踏上了人迹罕至的崎岖峡谷。
偷袭极其成功,张灵甫首先登上了张古山。以后的几天里,尽管日机炸弹和日军炮火把张古山翻了个儿,但他还是与友军各团顶住了日军无数次的反扑。
张灵甫拖着受伤的瘸腿,一直坚持到最后。他为自己争了口气,也为王耀武、为蒋介石争了光。
胜利对薛岳只有一步之遥,可十万中国军队精疲力尽,再也迈不动了
10月7日,薛岳调整部署,对万家岭之敌发起全线进攻。
薛岳征战多年,有个习惯。仗打得越是艰苦、越是惊心动魄,他越有精神,头脑也越灵活。困住松浦师团,、他知道仅仅是开始,硬仗在后面。而且他的10万大军是内线中的外线作战,吃掉松浦一个加强师团,冈村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在冈村军援兵到来前,他必须解决松浦,否则打虎不成,反受其害。
可他上哪儿搬兵呢?武汉方面是远水难解近渴。德安附近的守备部队拖住冈村,压力更大,当然更不能动。情急间,他打起了庐山上第66军的主意。
叶肇的第66军是蒋介石专门指定放在庐山上,准备在赣北失守后留在敌后打游击用的。调66军下山作战,那岂不是在蒋介石头上动土?身边的人替薛岳担心,建议他请示武汉后再说。
薛岳当然不傻。他前日己从蒋介石手中强留下了74军和187师两部,如今再向武汉请调66军下山,获准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如果遭拒绝后再调,那岂不是公然抗拒统帅?66军他是一定要用的,不如索性来一次先斩后奏。主意拿定,他便吩咐道:“先调再说,一边调一边向武汉请示。”
薛岳嘴上说得痛快,可对能否调来66军这支新生力量,他心里也没底。这年头,没有命令谁肯主动为别人卖命?出力不讨好,打败了还背个“抗命”的罪名,永世再难翻身。
不知是先斩后奏的奇效,还是他踏上了顺途,一切事情都在按最好的设想发展。军委会对他的先斩后奏采取了默认的态度,虽未明确支持,却也没加阻止。薛岳原本也没打算从军委会得到什么好听的话,只要能调来66军就行。
至于66军方面,满口答应,顺利得出奇。原来薛岳的广东老乡叶肇当初对蒋介石把该军留在敌后打游击十分不满。66军是清一色的广东子弟兵,在鄂赣地区打游击并不合适。从一支野战军降为游击部队,身份降了许多不说,语言不通,环境不熟,官兵们谁也不愿呆在敌后钻山林。所以薛岳这个广东籍长官一招呼,66军从军长到士兵,无不欢呼响应,其应战心切,甚至超过了薛岳自己手中的部队。
薛岳意外得到一个军的兵力,且又是指挥顺手的粤籍官兵;叶肇借机走下庐山,避开了敌后游击的苦差事。双方皆大欢喜。
日后的战斗证明,当薛岳与松浦打到最后五分钟时,要不是66军,要不是先前强留的74军和187师,薛岳的万家岭大捷不过是天方夜谭。
这时,第一兵团第9集团军总司令吴奇伟在鸭嘴垅总司令部里呆不住了。他带上几名参谋,来到了磨溪66军军部。
吴奇伟当时是江南战区的前敌总司令。张发奎丢失九江被蒋介石召回武汉后,蒋介石曾明确指示南浔、瑞武战事由薛、吴两将军负责。吴奇伟一直身处前线,而薛岳是9月中旬才由南昌亲临德安的。遇到紧急情况,薛岳来不及与吴奇伟商量,大都自行裁定了。对此,吴奇伟从不在意。
吴奇伟来到66军就扎下了根。战斗激烈时,他喜欢下到前面,就近指挥。吴奇伟的到来却也让叶肇操心。连日强攻,松浦把重兵放在了石头岭。66军攻上去,靠手榴弹和刺刀与敌人拼死相夺。双方来来回回,一日数易其手。这使日军意识到,石头岭方向有大部队。
伴随而来的就是日军雨点般的炮弹和疯狂的战机炸射。前线空防设施极差,只能以吹哨报警,有几次哨音刚响,日机已飞到头上,人还被堵在屋里。若非命大,吴奇伟、叶肇也许就在劫难逃了。
叶军长可不愿吴奇伟有个三长两短,可每次劝说,吴奇伟都是一笑了之。劝多了,他就来一句:“不要紧,炸死算了。”
66军虽然死伤累累,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损失,但最终还是攻克了石头岭。
然而,这场围歼战打得非常艰苦。日军毕竟装备精良、火力凶猛、官兵战斗素质高。尤其当他们陷入背水一战的死地,发挥出“武士道”的疯狂邪劲时,也着实令占有优势的中国官兵伤透了脑筋。
各路攻击部队以一个团、一个师去攻击一个小山头、一个村庄,每个山头、村落都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焦点。艰苦的拉锯战,使一块块不大的阵地频繁易手。每次控制权的转换,都使双方成百上千的官兵陈尸荒坡、村野。万家岭几平方公里的土地被血水浸透,被尸体填满。
烟俊六大掏本钱派来的空军失去了作用。眼望地面上蚂蚁般混战搅杀在一起的人群,日机急得在空中干瞪眼,直打转,可就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此时,在德安西南山沟里,薛岳已连熬了几个通宵了。薛岳刚刚四十出头,到底是年轻,精力过人。他没日没夜地守在电话机旁,既催督着万家岭地区的攻击部队一口一口地“啃骨头”,又密切注意着德安以东、瑞昌武宁路方向的防御。虽说松浦的106师团已攥在手心里,但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战至10月8日,松浦师团仅剩数千残兵,被压缩在万家岭、雷鸣鼓、田步苏、箭炉苏等屈指可数的几个据点里。松浦师团已陷入绝境,虽然烟俊六亲自组织向万家岭地区空投了200多名联队长以下军官,但战局仍令松浦透不过气来。
一次空投数百名军官,这是日军在中国战场上绝无仅有的事,也足见松浦已到了何种穷途末路的境地。
胜利对薛岳、对中国军队而言,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薛岳和他的10万将士再也迈不动了。
中国军队只要再前进一百米,松浦中将就要么被俘,要么切腹自杀了
随着10月10日的一天天临近,沉闷的武汉三镇又起了些许变化。数月来饱受日机轰炸而残破萧条的街道广场上,行人又多了起来。更引人注目的,还是出现在建筑物、广场的那一面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
“双十”在即,望着象征国家、民族主权的国旗,武汉军民的眼中滚动着不屈的泪水。
被日机炸得残破不堪的军委会地下室里,蒋介石看过国庆日对全国军民的演说稿,信手丢在一边。例行的演说年年都有,但今年却将在失败中唱高调,华丽的词藻连他自己看着都不舒服。他吩咐侍从叫来了军令部长徐永昌:“薛伯陵的进攻现在怎么样了?”
“委座,万家岭双方损失都大,谁也无法取得决定性进展。不过再拖下去,薛长官所部怕是越来越不利。”
“那能不能再调上些部队?”
“恐怕不行。一来远水难解近渴,二来也无部队可调。”
望着蒋介石失望的面孔,徐永昌又补上一句:“除非让薛长官拼尽气力,不留预备队,全部投入反攻,或许尚有获胜的机会。这最后的五分钟是至关重要的,我军难,日本人也几乎趴下了,这时就比谁意志更强。”
蒋介石沉思片刻,命令徐永昌:“你以军委会名义命令一兵团薛长官,着各军、师组成敢死队,向万家岭发起最后攻击,务于10月9日24时前全歼该敌。”
德安前线,薛岳也在为此事徘徊。实际上,这是最后击败松浦的唯一办法。军委会的命令,无疑使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9日,在薛岳的死命令下,万家岭地区各师都组成了数百人的敢死队,向万家岭、雷鸣鼓、四步苏、箭炉苏等最后几个据点发动了全面攻击。
最后五分钟,对两个搏斗得精疲力竭、伤痕累累而倒在地上的人来说,与其说比战力,不如说是在比意志。薛岳这最后一击,在气势上彻底摧垮了松浦。
当晚19时,各敢死队发起突击。攻击部队主力紧随敢死队之后发起进攻,冒着密集的火力,前赴后继,奋勇冲杀。经一夜血战,第106师团在万家岭附近的防御体系全被打破,许多工事被摧毁,工事内外及山坡上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和伤兵。
十分遗憾的是,第4军前卫突击队曾突至万家岭松浦师团部附近不过百米,但天色太黑,加之审俘不力,未能及时发觉松浦中将,结果放走了这个最大的猎物。
听听战后俘虏的供词,就更叫人觉得遗憾。俘虏说:“你们几次攻至师团部附近,司令部勤务人员全部出动参加战斗,师团长手中也持枪了。如果你们坚决前进一百公尺,松浦就被俘或者切腹了。”
松浦虽没被俘或者战死,但逃至田步苏后已成惊弓之鸟,无心恋战。10日凌晨,他率领数百残兵逃走。
当日,第66军收复了万家岭、田步苏。残敌千余人向北溃逃,遭到北面石堡山守军的截击,大部逃向西边的雷鸣鼓刘,约300余人在溃逃中被歼灭。第4军收复了大金山西南高地和箭炉苏以东高地。第74军于拂晓前收复了张古山。
11日,日军第106师团残部缩小了防御地域,退至不到5平方公里的地区内固守待援。此时日军与外界的陆上联系早已断绝,粮食、弹药全赖空投。仅11日当天,日军就出动了飞机24架次为其空投粮食。
13日,日军增援的第17师团之步兵团与第102旅团会合,并肩向第18军副军长陈沛指挥的第60师、预备第6师等阻击部队阵地猛攻。为阻止其东进,守军又增调第142师、第91师及第187师投入战斗。
薛岳因进攻已无进展,而阻击部队及进攻部队的伤亡极惨重,且第66军及第4军已转移至新的阵地,遂下令撤出战斗,全军退守永丰桥、郭背山、柘林之线。
此时,松浦淳六郎率残部200余人逃至甘木关,恰遇突破中国军队阵地的铃木联队,终于摆脱了灭顶之灾。
万家岭之战是武汉战场上最激烈、最惊心动魄的一战,自然也是战果最辉煌的一战。万家岭战斗中,日军第106师团被歼1万余人,是赣北地区主要作战中歼敌最多的一役。
从军事意义上讲,106师团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之后只是担负一些守备性任务,原本与101师团合攻南昌的计划也成一纸空文。
战后有回忆文章在记述当时的场景时,曾这样写道:“万家岭战役后,我军和日军都撤离该地,当地老百姓都已逃亡,战场一片凄凉景象。万家岭战场周围约1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布满了日军和我军的墓地。驮马的尸骨、钢盔、马鞍、弹药箱、毒气筒、防毒面具等杂物,俯拾可得。许多尸骨足上穿着大足趾与其他四趾分开的胶鞋,显然是日军尸骨。有的尸骨被大堆蛆虫腐坏之后,蛆虫变成蛹,蛹变成蝇,蛹壳堆在骷髅上高达盈尺……”
10月10日,国民政府国庆日。蒋介石收到陈诚转来的万家岭大捷电报后,脸上笑开了花。在一片祝贺、颂扬声中,他口授电报给前线的一兵团诸将士:“查此次万家岭之役,各军大举反攻,歼敌逾万,足证各级指挥官指导有方,全体将士忠勇奋斗……关于各部犒赏,除陈长官当赏5万元,本委员长另赏5万元,以资鼓励。”
薛岳的故交、时任新四军军长的叶挺将军闻讯后,也赞不绝口地称道:“万家岭大捷,挽洪都于垂危,作江汉之保障,并与平型关、台儿庄鼎足而三,盛名当垂不朽。”
荣耀战役抗日

全歼日本106师团 万家岭大捷

1938年7月,日军开始进攻武汉外围广大地区,投入陆海空三军35万兵力,出动飞机500余架、军舰120余艘。当时,日本天皇的命令明确表示:“此次大战所期待的,是使蒋政权降为地方政权。”

国民政府则以陆军120个师总兵力约110万人及全部海空军(战舰40余艘,飞机100余架)迎敌,蒋介石亲自坐镇武汉直接指挥。薛岳被调任第九战区第一兵团总司令,负责鄱阳湖西岸及南浔线防御。战至7月26日,张发奎失守九江。8月1日,薛岳奉命指挥九江至南昌以及鄱阳湖周围战事,他把7个军的兵力部署在德安、瑞昌、庐山地区,摆下一个他自称为“反八字阵”的阵势,迎战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薛岳说:“我这个‘反八字阵’,如袋捕鼠,又如飞剪,敌犯右则左应,犯左则右应。敌若钻进来,就很难逃出去。”

8月3日,日军一○六师团沿南浔铁路南下进攻南昌,到达庐山西麓马回岭附近,薛岳率部在九江南部金官桥设置主阵地,予以迎头痛击。他命令第七十军、第八军、第四军参战部队不许后退半步,否则军法从事!日军以坦克、飞机、大炮配合步兵强攻,兼以施放毒气,硬是不能越雷池半步!战斗打得异常惨烈,持续到15日,双方均死伤惨重。最终,日军一〇六师团陷入薛岳部包围之中,师团中小队长半数伤亡,两个联队长(大佐级)阵亡于金官桥前沿。后来缴获的敌军日记记载:“几次进攻中,庐山上的迫击炮弹如雨点般从天而降,皇军大受威胁,死伤可怕。”

日军一〇一师团企图包围薛岳部队的侧后,切断南浔路。此计被薛岳识破,他命令王敬九率领的第二十五军两个师,严守星子镇和隘口镇,迎击敌一〇一师团,并命令王敬九:坚守的时间越长越好,为第一兵团歼敌创造有利条件。

王敬九在星子镇坚守了七天七夜,后又撤守隘口镇。敌一〇一师团进攻直到9月底,伤亡过半,却始终未能突破中国军队阵地。冈村宁次只好命令一〇一师团停止进攻,另增派敌二十七师团从瑞昌、武宁方向进攻。薛岳立即调集部队,并电令各守军指挥官:“不能坐以待毙,要组织部队实施反攻。”于是,中国军队发动反攻,在麒麟岭全歼敌二十七师团一个联队。

由于薛岳急于堵死各方向漏洞,不知不觉间,南浔、瑞武线之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巨大空隙。日本空军很快发现中国守军出现的这一空隙。9月25日,日军一部突破了五台岭守军的薄弱防线。10月1日、2日,敌一〇六师团主力万余人进至德安万家岭一带。正准备离开德安前线返回南昌去的薛岳,虽得知日军一〇六师团与守军脱离接触,但尚未意识到危险。当南昌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和武汉军委会来电询问战况时,他的答复仍是:“各线平静,一切正常。”

白云山地区担任中国军左翼守卫的是刚从金官桥一线撤下来不久的第四军。金官桥一战,欧震将军指挥的第一军吃了日军迂回侧后的苦头。要不是第七十四军的掩护和第四军拼力死战,第四军险些撤不下来。得到搜索队不断传来发现日军的报告,欧震下令全军转身布防,将向东防御变为向西攻击,一时把敌一〇六师团拖在了原地。

欧震一面阻敌,一面急电第一兵团司令薛岳。欧震的报告,使薛岳大吃一惊,他立即给陈诚和蒋介石发电说:敌一〇六师团钻隙精神甚强,已突至我白云山一线纵深,我兵团拟抽调大军,歼灭突入该敌,以定后方。

得到蒋介石和陈诚的同意后,10月2日,薛岳急电南浔、德(安)星(子)方面的第四、第七十四军及第一八七、第一三九师,从东面包围万家岭日军,切断其可能回缩的退路。同时,再电瑞武线的新十三师、新十五师、第九十一、一四二、六十及预六师,包围万家岭西半面。一时间,12个师10余万中国大军飞调万家岭,把敌一〇六师团1万多人团团包围在10平方公里的山岭中。包围圈形成后,薛岳下达各部队于7日开始总攻,10日结束战斗的命令。战后,敌一〇六师团万余人被歼,被俘300余人,仅有不足千人逃逸,是为“万家岭大捷”。“万家岭大捷”是中国军队全歼日军一个师团的战斗,相比之下,在整个武汉保卫战过程中,日军始终未能全歼我军一个师。当时,曾经是薛岳老校友的新四军军长叶挺盛赞:“万家岭大捷,挽洪都于垂危,作江汉之保障,并与平型关、台儿庄鼎足而三,盛名当垂不朽。”

“万家岭大捷”,成全了薛岳,也成全了第七十四军。战斗打响前,蒋介石曾致电薛岳,要他把伤亡惨重的七十四军调到长沙修整。薛岳回电:“调不下来。”蒋二次来电说:“第七十四军在岷山伤亡甚大,应予调下整补。”薛答:“赣北各军作战时间都比七十四军长,伤亡都比七十四军大,各军都未调下整补,对七十四军也请缓予调下整补。”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张古山战斗中,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一师三〇五团团长张灵甫提议出奇兵从山后绝壁攀援突袭,配合正面进攻。得到同意后,他亲自带领精兵上阵,很快占领该山。在和日军的拉锯战中,张部浴血奋战,使日军遗尸数千。1939年冬,田汉把此战编剧演出,激励了无数中国抗日志士。因为此战中第七十四军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军威,田汉作词、任光谱曲,创作了《七十四军军歌》: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我们向日本强盗反攻。他,强占我们国土,残杀妇女儿童。我们保卫过京沪,大战过开封,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我们是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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