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浪人策划“满蒙独立”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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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浪人策划“满蒙独立”始末
川岛得知中国爆发了辛亥革命的消息后,彻夜难眠,分割中国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形成辛亥革命前后,日本浪人在中国的活动十分活跃。他们一方面受到日本政府和财阀的支持,一方面与中国的革命派、改良派、清政府、袁世凯,乃至宗社党(1912年1月,清朝皇族良弼、溥纯、铁良、善耆等结成集团,名为“宗社党”,其宗旨是反对皇帝退位,反对与革命政府议和)保持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由于这些浪人来中国活动的目的不同,所采取的方法、手段各异,因而形成了若干派别和集团。
左翼浪人是真心同情并热忱支持中国革命的,如宫崎滔天、山田良政、萱野长知、梅庄屋吉等人,然而他们只是浪人中的少数。
右翼浪人也热情援助中国革命,他们接待和保护过留学或流亡到日本去的中国革命党人,如孙中山、黄兴、宋教仁等,并且为中国革命党人筹措经费,提供武器,有的甚至参加了革命军的武装斗争。但他们则是为了利用中国革命,以达到扩张日本在华势力的目的。如头山满、内田良平、北一辉等。
另有一种浪人,既不同于左翼浪人,也有异于右翼浪人,他们以扶持清朝封建统治集团以及清室遗老进行复辟为手段,来达到分割中国的目的。他们被称之为“极右翼浪人”。
川岛浪速,便是极右翼浪人的代表人物之一。
这位著名浪人在中国活动先后共30余年。他在漫长的冒险生涯中,由一名日本间谍成为清政府学堂的警务总监,并与权势煊赫的肃亲王成为结义兄弟,而他一手策划并导演的两次“满蒙独立运动”,为后来日本关东军建立“满洲国”傀儡政权、吞并“满蒙”,提供了很好的蓝本,起到了先驱的作用。
活动时,他已敏感地觉察到中国正处于爆发新动乱的边缘。他回日本后,便提醒日本政府必须估计到时局的演变,预先决定应变的政策。正如他所预料,不久便传来了武昌起义的消息。
川岛得知中国爆发革命的消息后,彻夜难眠,分割中国的计划于此际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这个计划与头山满等人的计划迥异,但却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可谓“殊途同归”。
川岛浪速,别弓’风外山人,1865年生于日本信州(今长野县)松本藩一个武士之家,10岁时随父母迁往东京,入御茶水男子师范学校就读。川岛少年时代顽劣鲁莽,常遭母亲的责骂,受了很多刺激,他因而立下志愿:“自己无论如何要干一番人类中最伟大的事情”,以扬眉吐气。而人类中最伟大的事情,首先要属“夺取天下”最难,于是川岛便暗暗发誓:“我也要夺取一个天下!”从此,他开始刻苦锻炼身体,磨炼意志,为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做准备。
1880年,副岛种臣等人创建“兴亚会”,鼓吹兴亚主义。主张中国、朝鲜、日本等同起来反抗白人的压迫,而欲兴亚,必先防止中国被列强所灭。川岛受其思想影响,决心到中国大展“宏图”,实现自己的抱负。他拒绝了任文部省大书记官的亲戚要他学习英语或法语,然后报考大学的劝告,考入东京外语学校“支那科”,学习汉语课程。
当时的日本社会,人们都以让子女学习英、法语文为荣,认为中国语文不值一学,川岛的选择受到亲友的讪笑和劝阻,但他一概置之不顾。在校学习期间,他广泛涉猎中国历史、地理、天文、兵书等,犹爱读《史记》中的《项羽本纪》、《高租本纪》、《荆轲传》等篇目,时常高声诵读这三篇传记,十分崇拜项羽、刘邦和荆轲。
川岛家破产后,川岛因学习成绩优秀,获官费奖学金待遇,得以继续学业,他在校学习期间,曾作过两首咏志诗,一首是:
雄心空屈书窗里,
枉拔宝刀试击撞。
何时鞭起铁蹄马,
踏破坚冰鸭绿江。
另一首是:
东海英雄姓是源,
铁鞭曾指大昆仑。
谁知万里平沙草,
已被神州雨露恩。
这两首诗,文句虽然粗劣,但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川岛跃然欲发的野心。
1885年,20岁的川岛浪速经在陆军参谋本部任职的同乡福岛安正大尉介绍,到中国从事谍报活动。
甲午战争爆发后,川岛在日军第3旅团当翻译,此后又随乃木希典率领的第2师团入侵台湾。由于口军受到台湾民间六个宗教团体约10万之众的坚决抵抗,进攻受阻,川岛奉日军司令部之命,前往说降,获得成功,受到乃木希典的赏识。
1900年,中国义和团运动爆发,川岛在德国军队准备炮轰紫禁城之际,只身前往劝说守城的清军向八国联军投降,使紫禁城得以保全。
此后,经日军提议,由八国联军任命川岛浪速为紫禁城监督,为他日后得以结识庆亲王、肃亲王等一大批清廷权贵提供了良机。
1901年4月,日军在北京北新桥旧神机开设京师警务学堂,以川岛为总监督,训练新式警察。6月,联军向清政府移交北京部分民政治理权,庆亲王奕勖认为川岛“品学兼优,公正诚意,为保护我官民有功之人”,向口军提出借聘川岛继续管理警政事务。日本方面当然求之不得。清政府于是赐川岛四品顶戴,成立北京警务厅,任命川岛为总监督,全权办理北京警政事务,成为第一位在清政府中任高官的外国人。后来由于德、法、俄等国的嫉妒和北京提督衙门的反对,清政府不得已聘川岛为京师警务学堂总监,全权办理包括毕业生分配定级、任职后考绩升迁等一切事务,并效法日本设立新的警察制度。从此,川岛成为在中国最有政治势力的日本浪人。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死后,袁世凯回河南老家“养疴”,川岛浪速一时成为日本侵华谋略谍报活动的头号人物,他要让中国“南北两分”
川岛浪速为了使自己的宏伟计划不至于成为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在去中国时,特地转道汉城,拜访了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大将。
当川岛说出自己分割中国的计划时,寺内当即表示赞同,并表示将在适当的时机给予川岛有力的支持。
寺内大将的许诺,使川岛更加雄心勃勃,觉得有坚强的后盾可依,分割中国的宏伟计划,一定能够实现。
川岛浪速回到北京后,没有立即到东交民巷的肃亲王府拜访他的结义兄长善耆。他稍事休息,便驱车前往日本驻华公使馆,去会见伊集院彦吉,他要与这位日本驻华公使共商大计,因为伊集院如果赞成他的计划,便可将其直呈内阁,取得日本政府的支持。
清朝灭亡前数年间,日本侵华谋略谍报机关获取清政府最机密情报的渠道有两条,一条是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通过军机大臣兼直隶总督袁世凯及其幕僚探知:另一条便是川岛浪速通过肃亲王善耆从参谋总长涛贝勒、军机大臣疏朗、陆军部大臣铁良等人口中探知。川岛浪速凭借与肃亲王结盟的关系,得到清廷核心机密情报最为迅速。
1908年底,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死后,醇亲王载沣摄政,将袁世凯贬回河南老家“养疴”,伊集院彦吉的情报来源顿失,一时间变得失魂落魄,在对华谋略谍报活动上,更加依靠川岛浪速勾结肃亲王这条线。川岛浪速一时成为日本侵华谋略谍报活动的头号人物,而伊集院与川岛之间的关系,也由此变得更加密切。
正在办公的伊集院彦吉,听门卫报告川岛浪速来访,心中一喜,有川岛在北京,他又可以继续获悉清政府高层的情报了。他立即放下手头的公务,热情地接待风尘仆仆的川岛。
等伊集院详细地介绍完中国当前的情况之后,川岛说:“中国目前的动乱,正是解决满蒙问题的大好时机,我大日本帝国如果不能很好把握利用,恐将被其他强国捷足先登。”
“这一点,在下也很清楚,但为了进一步看清中国局势的发展,内阁尚未做出对华的决策。”伊集院说。
“在下身居中国多年,对中国朝野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今遇事变,如临战阵,我等只有根据目前情势及时做出应变之策,如坐等内阁指示,恐怕会贻误战机。”
“请问阁下有何良策?”
“在下在国内听到武昌起义的消息,夜不能寐,反复思之,以为中国只有实行南北两分之策,最有利于我日本帝国。”
“何谓两分之策?”
川岛浪速起身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大幅中国地图比划说:“所谓南北两分之策,就是以黄河为界,将黄河以北划为‘北清帝国’的疆域;而黄河以南,则暂且听任革命党所为。”
伊集院听罢一笑,说:“这可能只是阁下的一厢情愿,清朝开国至今已两百余年,宣统皇帝难道肯按照阁下的建议,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轻易丢掉一半?”
“南北两分之策,当然不是仅凭一纸建议让清廷采纳,而是要让其迫于形势,不得已而接受之。清政府已腐败不堪,民间积怨甚深,而今一方举事,必成八方呼应之势,革命党人的势力将会迅速壮大。然而清军将领之间争权夺利,多有龃龉,士兵训练废弛,纪律败坏,多无斗志,清廷已无法靠这样的军队来抵御起义军的进攻。如此一来,清国必然要向我国求援,而我国正好可以借机派遣大批军官加入清军,以控制清国的军事力量。如果革命军兴师北伐,我国便可以协助清军将其击败。”
“嗯,如此说来,南北两分,倒不失为良策,但不知将来派遣我国军官加入清军一事是否可行?”
“阁下对此事不必多虑,我来华时途经朝鲜,曾经拜访过寺内正毅大将,他对‘南北两分’之策十分赞同,已允诺挑选军人,等时机一旦成熟,即派来中国。”
“好,清军一旦被我们控制,中国朝廷必将为我们所左右,到那时……”
“到那时,满蒙也就成了我大日本帝国的口中之物。”
两人一唱一和,说到得意处,不禁齐声大笑。
10月28日,伊集院彦吉向口本外相内田康哉发出密电,建议政府“趁此绝好时机,亟应在华中、华南建立两个独立国家,而使清廷偏安华北,继续维持其统治,此为对帝国有利之上策”。
川岛浪速拜访过伊集院公使后,便秘密出入王公大臣的府第,奔走游说,以图通过元老重臣的上奏,使清廷采纳他的建议。
然而,出乎川岛浪速意料之外的是,当他数日之后兴匆匆地来到日本驻华公使馆,向伊集院谈他游说的收获时,伊集院对他的“中国南北两分策”已不感兴趣。伊集院的言而无信,使他感到愤怒,而日本政府新的对华政策,更使他感到吃惊。
川岛浪速见政府对自己的“南北两分”策不感兴趣,恼怒难当,决定想办法除掉袁世凯
伊集院彦吉于短短数日之内,便改变了对“中国南北两分策”的态度,是因为他接到了日本政府的训令。
11月3日,日本外相内田康哉发给伊集院一份密电,严令他“此时应务必与袁世凯一系保持密切的联系,这是政府的方针。上电所言,不利于帝国之利益,切勿妄动”。
伊集院接到一这份密电后,起先有些意外,但他对中国与世界目前的局势略略做了一番分析之后,便对外相发来的训令心领神会。
武昌起义爆发,京师震动,清廷急命陆军大臣荫昌率北洋新军赶赴武昌,镇压革命。但是,北洋新军是原直隶总督袁世凯一手培植起来的,大部分将领都是他的心腹爪牙,这帮人原来就不把荫昌放在眼里,再加上袁世凯暗中捣鬼,这帮人胆子更大,对新统帅的调遣干脆来了个不买账。荫昌指挥不灵,清廷也束手无策。
后来,驻北京各国外交使团为商讨如何维护他们的在华利益,联席召开会议,结果一致接受美国驻华公使的建议,促使清政府立即起用两年前被罢黜的袁世凯来指挥北洋新军,镇压革命党人。
在各国驻华使团“非袁世凯不可收拾中国时局”的叫嚷声中,清廷于10月14日任命袁世凯为湖广总督,要他统率北洋新军,南下镇压革命。
然而,野心勃勃的袁世凯正想趁机向清廷索取更大的权力,怎能以“湖广总督”的官职为满足?他一面借口“足疾未痊”,稳住劲待在河南彰德老家,不肯出山,一面暗中指使亲信冯国璋、段祺瑞等北洋新军将领暂取观望态度,不要贸然进军。
10月27日,清军进攻武汉受挫,湖南、陕西、江西等省又相继起义,清廷不得不任命袁世凯为钦差大臣,节制湖北水陆各军。
但是,袁世凯仍不满意。他提出召开国会,组织责任内阁,授予他军事全权,并保证供应充足的军饷。这些条件得到满足,他才肯出山。
由于袁世凯“要价”太高,摄政王载沣和众大臣一时犹豫不决,不肯轻易接受他的全部要求。
这时,起义的省份日益增多,革命形势不断高涨,资政院中的立宪派齐声呐喊,提出上奏案,主张立即召开国会,取消皇族内阁,赦免国事犯。在袁世凯的指使下,驻滦州直隶新军第二十镇统制张绍曾,联合第三镇协统卢永祥等,电奏“政纲”十二条,要求速开国会,改定宪法,特赦国事犯,组织责任内阁。
资政院的呐喊,张绍曾的“兵谏”,和袁世凯的要求遥相呼应,使清廷感到压力很大,以摄政王载沣为首的王公大臣万分惶恐,被迫屈服,终于下了“罪己诏”,颁布宪法“十九信条”,释放政治犯,免去奕?a href=gsdq/mi/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米芾泶蟪贾职,解散皇族内阁,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组织责任内阁?/p>
袁世凯目的达到,“足疾”立即“痊愈”,披挂出山,南下孝感督师,指挥前线战事。清政府的军政大权从而落入袁世凯手中。
从世界形势来看,西方列强都企图利用中国的动荡局势,乘机扩大其在华的侵略利益。俄国一直觊觎中国北部边疆的领土。武昌起义爆发后十天,沙皇政府就指示驻华公使:“把中国分为几个独立国家,在我们看来,与我们广泛的利益是一致的。”美、英、法等国也在窥伺时机,企图在中国攫取更多的利益。而日本想独占中国东北和内蒙东部地区,显然力不从心,而且很可能会引起其他强国的干涉。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实行“中国南北两分之策”,对日本并不一定有利,而改为在清政府之外寻找有力的代理人,通过代理人来维护日本已到手的利益,进而夺取满蒙的方针,则明显较为稳妥。
根据这一方针,日本谋略谍报机关和外务省,当然会选中已经大权在握的袁世凯。
作为公使,伊集院彦吉必须执行政府的训令。于是他断然摒弃了川岛浪速的“南北两分策”,转而支持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
川岛浪速在他的自传《川岛浪速翁》中描述过他的性格:“余之天性,如同脆薄玻璃,稍受刺激,就会引起破裂,实乃一极易冲动之神经质男人。”伊集院的迅速变卦和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使他大为愤怒。他跑到公使馆,以极尖刻的语言向伊集院发了一通火,伊集院也毫不相让。这场针锋相对的争吵,使两人的关系从此决裂,在对华谋略方面,也从此分道扬镳。至于搜集情报的间谍勾当,也各干各的。
川岛浪速并未因日本政府改变了对华方针而就此罢休。他仍坚持宣传自己的“中国两分策”,并靠自己在华的势力和在军界的盟友,放手开展反袁活动。经过他的鼓动游说,北京驻屯军司令官阿部、北京守备队队长菊池武夫和高山通大佐等人站在了他这一边。
川岛浪速一派坚决反对日本政府支持袁世凯,其理由是:袁世凯是长于权谋诡策、狡猾无比的奸雄,内田康哉、伊集院等人竟然看重袁世凯,并把袁捧为“中国唯一的大人杰,亲日之神”,他们是中了袁世凯的谋略之计,而日本政府也无疑上了袁世凯的当。结果,以伊集院为首的日本驻北京军事谍报人员、外务情报官员,与以川岛浪速为首的大陆浪人、部分驻华军官,分裂成“袁党”和“非袁党”,两派之间的斗争十分尖锐激烈。
伊集院彦吉由于代表日本政府一方,在两派斗争占有优势,他为了掌握川岛浪速的活动情况,先是派人对川岛进行秘密监视,后来竟开始监听了川岛家的电话。这些举动,更加惹怒了川岛,他与支持他的口本军官密谋,要想使日本政府放弃支持袁世凯的方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除掉袁世凯!
川岛浪速决定派吴禄贞千掉袁世凯,岂料袁世凯先行一步收买了吴禄贞的下属,剪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早在1908年11月,摄政王载沣以“着即歼缺回籍养疴”的谕旨将袁世凯逐出朝廷时,川岛浪速就曾向清廷一位重臣进言:“应杀袁以绝后患。”但他的劝告未被采纳。现在,他要亲自策划刺杀袁世凯的行动了。
但是,袁世凯接受“内阁总理大臣”的任命之后,便走马上任,赶赴湖北前线指挥北洋军队猛攻汉口,杀袁一事,一时无法下手。
川岛浪速思之再三,生出一计,他写了一封密信,派人送给保定第六镇统制吴禄贞,要他在袁世凯北上进京组阁时,在石家庄切断京汉铁路,干掉袁世凯。
吴禄贞,别名梦泽雄,字绶卿,湖北云梦人,自幼好学,9岁就能下笔成文,且好读兵书,研究兵法。甲午战争结束那年,吴禄贞考中秀才,这场战争的失败使他感到,只有拿起武器,效命疆场,才能救国救民,于是他弃文从武,考入湖北武备堂,翌年被选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骑兵科学习,成为清政府留日学习军事的第一期士官生。他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期间,便加入了孙中山领导的兴中会,是一位暗中主张革命,坚决反袁的清军将领。
吴禄贞在日本留学期间,和川岛浪速有过交往。而吴禄贞回国后的所作所为,川岛也颇了解。因此他在与伊集院彦吉一派的斗争日趋激烈之际,便想起了吴禄贞。
武昌起义的消息传来,吴禄贞兴奋异常,为与南方革命军会师,他自告奋勇,上书清廷,请求率部去南方“平乱”,但陆军大臣荫昌早已查知吴禄贞与革命党关系密切,对他很不放心,他对军谘大臣载涛说:“此人武烈过人,如果让他带兵到前敌,就是放虎归山,一O反戈起义,局势将不可收拾。”坚决不同意吴禄贞的请求。
第二十镇统制张绍曾上书朝廷,进行“兵谏”之后,清廷深怕后院起火,深感不安,陆军大臣荫昌知吴禄贞在北洋军中素孚人望,便令他前往“宣慰”。吴禄贞一到滦州,马上召集官兵,向他们阐明当前形势,鼓动他们一同起义,众将士备受鼓舞,表示听从他的指挥。吴禄贞遂与张绍曾、卢永祥等拟定了进攻北京的计划,决定趁陆军大臣荫昌率大军南下、京畿空虚之际,以张绍曾第二十镇为第1军,蓝天蔚第二混成协为第2军,卢永祥所部为第3军,从滦州西进,吴禄贞率第六镇从保定北上,两路人马互为犄角,于丰台会师,合力进攻北京,两百余年之满清王朝则可倾覆于一旦。
但是,此事被清廷提前知悉,摄政王载沣立即密令将滦州车站所有的车皮悉数调往北京,以防吴、张用来运兵北上;同时急调吴禄贞的第二十协吴鸿昌部,开赴山西镇压民军,以拆散吴、张的联合行动,让吴部与民军厮杀,消耗其实力。
在军队开赴前线之前,吴禄贞做了两手打算,一是第二十镇与第六镇同趋北京,推翻朝廷,与南方革命军联合,建立民国;二是两部会师北京后,打出维护清廷旗号,挟天子以令诸侯,先解决袁世凯,再分化瓦解北洋军,相机行事。
11月4日,吴禄贞在娘子关与山西都督阎锡山密晤,议定成立“燕晋联军”,由吴禄贞任大都督兼总司令,阎锡山为副都督兼副总司令,指挥第六镇及第二十镇张绍曾部、第二混成协蓝天蔚部,与山西军举行起义,会师北京,然后粉碎袁世凯北上组阁的计划。
不料,起义尚未举行,吴禄贞竟被袁世凯派人收买其部下而遭到暗杀。
原来,袁世凯对吴禄贞早有提防,他出山后,一直密切注视着吴的动向。他侦知吴禄贞的一系列行为,其矛头所向,不仅指向清廷,也指向他袁世凯。吴禄贞的计划一旦实现,中国便会成为革命党人的天下,而他北上就任内阁总理大臣,夺取清廷政权的计划就将化为泡影。他岂能让马上到手的北方政权就此断送?岂能让别人在背后狠狠戳上一刀,将他置于死地?剪除吴禄贞这个心腹大患,已成了刻不容缓的急务,成了他北上组阁前的头等大事。于是他决定采取暗杀手段,除去劲敌。
袁世凯派往石家庄刺杀吴禄贞的周符鳞,原是第六镇十二协统领。吴禄贞上任后,见部队军纪废弛,兵无斗志,决心进行整顿以重振士气,周符鳞整天躺在烟榻上吸鸦片,对部下不管不问,吴禄贞下令:“十二协协统周符鳞烟瘾甚深,行同盗贼,应立即撤职。”周符鳞被撤职后,虽被陆军大臣荫昌调到其他部队任职,但他对吴禄贞仍怀恨在心。袁世凯正是利用他对吴禄贞的仇恨,才命他前去刺吴。周符鳞接受袁世凯的密令后,于11月10日从汉口前线赶赴石家庄,用两万元收买了骑兵第3营管带马蕙田,要他尽快下手。
11月6日夜,吴禄贞在石家庄召开中级以上军官会议,当场宣布:采取革命手段,推翻清朝统治,明晨即开往北京。并向官兵分发了白布臂箍,令大家分别缠在左上臂,作为举事标志。会议结束后,吴禄贞回到作为临时指挥部的石家庄火车站。他想到三路大军即将会师北京,心中十分激动,毫无睡意,便在指挥部内批阅文件,处理未尽事宜。
这时,被周符鳞收买的杀手马蕙田,带着几名士兵突然闯了进来。吴禄贞抬起头,问:“马管带此时找我何事?”
“我们来向大帅贺喜。”马蕙田满脸堆笑,对吴禄贞说,随后弯下腰,深深作了一揖。
马蕙田弯下身时,迅速掏出手枪,趁吴禄贞不备,向他抬手就是一枪,但由于紧张而未能命中。
吴禄贞一惊,急忙从椅上跃起,从窗口跳出室外。
不料,马蕙田早已在窗外安排了伏兵,吴禄贞跳出窗外,还没跑L两步,伏兵便向他开枪,吴禄贞身中数弹,当即倒地身亡。
马蕙田拎着枪从办公室跑出来,见吴禄贞已死,狞笑一声,抽出刀来,割下了他的首级,准备以此向周符鳞请赏。
川岛浪速刺杀袁世凯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非常恼怒,只好另谋他路
川岛浪速得知吴禄贞被杀的消息后,满腔热望顿时化作泡影,独自待在寓所里,喝了半天闷酒。但他于郁闷中转念一想,又为吴禄贞未能举事而暗自庆幸――清王朝要是真的被吴禄贞率部队推翻,他的“中国南北两分策”岂不是彻底告吹?想到此,他的心情顿时转好。
但是,无论如何,要实现他的“宏伟构想”,袁世凯其人必须除去!于是他又与支持他的驻华日本军官高山公通大佐、多贺宗之少佐等人密谋,待袁世凯北上时,派人沿京汉线南下,爆炸袁世凯乘坐的专车。
高山和多贺十分赞同川岛的计划,立即物色人选,待机而动。
不料,此计划被伊集院一派侦悉,伊集院立即派一名武官出面阻止了高山大佐的行动。
川岛与高山等人虽不愿轻易罢手,但他们又认为,事情已张扬出去,如果硬干,恐很难成功。川岛只得放弃这一杀袁计划,另谋新策。
不久,袁世凯把前线军事交给心腹干将冯国璋、段祺瑞指挥,带领浩浩荡荡的卫队,耀武扬威地登车北上,于11月13日抵达北京,很快便组成了他的责任内阁,行使总理大权。
川岛浪速深感如不趁袁世凯根基未稳之际将其剪除,日后更难下手,于是便与多贺少佐密议,暗中煽动对袁世凯不满的禁军军官,袭击袁宅,将其杀死。然后上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套数,与肃亲王一同入宫,挟宣统皇帝以号令中外。
多贺少佐居北京多年,与禁军中的某些军官素有来往,认为此举成功的把握很大。
多贺经过一番秘密串联,活动了数十名禁军官兵,决定于某日深夜,先杀死守护禁军弹药库的士兵,夺取枪械,然后突袭位于城北的铁狮了胡同的袁宅。
举事之夜,多贺化装成清军士兵,混在禁军中,担任指挥。他们在夜幕掩护下,悄悄逼近禁军弹药库。但令他们奇怪的是,弹药库周围一片沉寂,不见守卫人员的踪影。多贺率众靠近一看,见那里竟是铁将军把门,根本无人守卫。他命禁军士兵砸开大门,才发现库内已四壁空空,枪械弹药已被人提前转移!
多贺好生奇怪,急令禁军官兵赶往袁宅,但见墙高院深,院门设有岗哨,墙下有士兵来往巡逻,戒备甚严,而他们大多赤手空拳,一旦被巡逻兵发现,别说攻入院内,恐怕在院外就要被对方击毙。何况弹药库里的枪械被人提前转移,显然行动已经泄密。多贺只得解散举事官兵,赶往川岛浪速的寓所,向他报告情况有变,刺杀袁世凯的计划无法实施。
川岛浪速刺杀袁世凯的计划一再落空,失望而又恼怒,拍案大骂天公不助人愿。但他并不甘心就此让他的“中国南北两分策”付诸东流。
不久,川岛为实现他的“两分策”,又有了新的谋略。
袁世凯初入北京时,把反对共和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再三表示他忠于朝廷。后来却演出一幕紧似一幕的逼宫戏
且说袁世凯初入北京时,把反对共和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再三表示他忠于朝廷,并自称是宣统帝溥仪和隆裕太后的保护人。但是当他得到孙中山要将大总统之位让给他的承诺之后,马上撕下了假面具,正式粉墨登场,在新任外务部大臣胡惟德、民政部大臣赵秉钧、邮传部大臣梁士诒与心腹干将段祺瑞的配合下,演出一幕紧似一幕的逼宫戏。
袁世凯先是以“库空如洗,军饷无着”为名,指使北洋军全体将领,由直隶提督姜桂题领衔电奏清廷“现值军情紧急,请求皇帝命令王公大臣捐献私财,毁家纾难,共济时艰”,逼王公大臣为打仗出钱,接着又逼隆裕太后拿出内帑黄金八万两劳军。他回到北京后,又与内阁大臣联衔上奏清廷,威胁隆裕太后,清廷如不实行共和,不但民军不依,列强也要干涉。
1912年1月16日,袁世凯上朝时,在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觐见隆裕太后,当谈到时局和清王朝的未来时,善于做戏的袁世凯竟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说:“论目前形势,北方一隅,虽然小保治安,而海军尽叛,一旦所议不和,舰队进攻,天险皆无,何能以六镇军队防御京津?到那时,恐我大清皇室就会像法兰西国王子孙,一人未遗。”
隆裕太后听说皇族就要像法兰西革命时期的路易十六一样,不但自己上了断头台,而且子孙全被杀光,吓得心惊胆战,涕泪交流,急忙问他:“事到如今,哀家应取何对策?”
袁世凯也跟着抹了一把泪,擤了一把鼻涕,趁机迸逼:“唯俯顺舆情,方可救皇室于危难。皇太后若能俯顺舆情,许改国体,那革命军也有天良,自会心存感激,优待皇室,就是百世之后,也会说皇太后皇上为国为民,不私天下。”
隆裕太后此时仍以为袁世凯对清室忠心耿耿,呜咽了片刻,答道:“我母子二人,安危系于卿手,卿若能竭尽全力,保我母子得全,皇族无灾,我也顾不得列祖列宗了。”
袁世凯见太后已口头作出允诺,这才告退。
说来也巧,袁世凯此日退朝,已是中午,他出了东华门,在卫队的保护下乘马车回府,当他经王府井大街,来到丁字街时,突然从一个茶叶店里飞出一枚炸弹,不偏不倚,落到袁世凯乘坐的马车下,轰然爆炸,袁世凯的卫队长袁金镖等10多人被炸死,幸好马车行驶得快,被炸弹从后面炸翻。
袁世凯受此惊骇,肥胖的身躯突然变得灵活起来,他从翻倒的马车中爬出来,稍一定神,一边喝令:“快拿刺客!”一边翻身跃上一匹被弹片迸伤的马,拐进一条胡同,一溜烟逃回铁狮子胡同府邸。那匹马因流血过多而死,而他却安然无恙。为了安慰乱作一团的太太们,他惊魂稍定,和她们幽了一默:“今天有人跟我开了个玩笑。”
袁世凯经此一劫,又指使人散布谣言“革命党人已遍布于北京城”,他遭炸弹袭击便是明证,以此来威吓隆裕太后,逼其早日宣布皇帝退位。
袁世凯迫不及待地要篡夺清朝政权,遭到清廷中主战派的反对。良弼、铁良、溥伟、善耆等王公大臣对袁世凯恨入骨髓,意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川岛浪速对于宫廷中的内情了如指掌。他认为虽然不能除掉袁世凯,但如能在宫廷中形成一种与其抗衡的势力,对其进行制约,使其不能为所欲为,也不失为善策。于是,他便利用和肃亲王善耆非同寻常的关系,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游说,鼓动主战派的王公大臣成立“宗社党”。宗社者,宗族社稷之意也。宗社党的宗旨便是捍卫清王朝,反对与南方革命党议和。
川岛浪速的鼓动深得肃亲王等人的赞同,经过一番联络,以良弼为首,有溥伟、载泽、铁良、善耆等数十位王公大臣参加的宗社党,于1912年1月19日发布激烈宣言,宣告成立。
随后,宗社党中的蒙古王公纷纷离京,各回本旗,组织“义务勤王敢死队”,陕甘总督升允准备带兵勤王,一些大臣亦协同宗社党首领良弼,活动第一镇禁卫军,合力反对共和,同时散发传单,煽动朝野一起反袁,并且扬言将在京城举行暴动。
在良弼等人的积极活动F,宗社党的势力一时占了上风。
袁世凯感到自己处境危险,电令曹锟的・第三镇军队入京护卫,甚至打算在外国人的护送下去天津暂避风头。经人劝说,他才决定仍然留在北京。
后来,宗社党首领良弼甚至主张批准袁世凯内阁辞职,另组皇族战时内阁,派铁良统率军队到南方讨伐革命党。1月23日,宗社党给袁世凯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信,信中说:“欲将我朝天下断送汉人,我辈决不容忍,愿与阁下同归澌灭。”袁世凯看了,如芒刺在背甚感不安。
川岛浪速正暗自欣喜,认为倒袁有望时,宗社党首领良弼突然被刺
川岛浪速时刻关注着宗社党与袁世凯的斗争,见此形势,认为倒袁有望,心中暗自欣喜。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川岛正在为宗社党的声势迅速壮大而感到得意之时,突然有人向他报告:良弼遇刺,身负重伤,正在一家日本医院接受抢救,眼下生死难料。
川岛闻讯大惊,当夜便驱车前往医院探望良弼的伤情,询问遇刺情况。
原来,刺杀良弼,系革命党人彭家珍所为。
彭家珍,字席儒,1888年生,四川金堂县人,1906年毕业于四川武备学堂,随即被清政府派往日本士官学校学习,同年在东京加入同盟会,开始秘密从事反清活动。彭家珍回国后,先后在成都、昆明、奉天任清军下级军官,继续秘密进行反清活动。
由于他善于隐蔽自己,得到学兵营管带崇恭的信任,1911年9月,在清廷陆军部考绩中,他被列为一等第一名,授予相当于四品的军衔,并得以任天津兵站司令部副官长、代理标统之职。武昌起义爆发后,清廷从欧洲购得大批武器,经西伯利亚运往湖北前线,他趁奉命押运军火之机,与革命党人联系,将一列载有5000支步枪、50000发子弹的列车在行经滦州时截留,后又以购买军械为名,从天津兵站取出上万元巨款,交给革命党。
彭家珍支援革命党的行动被清廷察觉后,寻机逃脱,化名朋嘉桢、朋锡三,在京津秘密活动,并担任京津同盟会军务部长。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此时宣统皇帝仍未退位,政局动荡,变幻难测。为尽快推翻清王朝,彭家珍与京津同盟会骨干作出剪除袁世凯、良弼、载沣三个实现共和大业障碍的决定,并成立暗杀部,由彭家珍任部长。
彭家珍自告奋勇,前往北京暗杀良弼。
彭家珍知崇恭和良弼素有往来,他在奉天时已熟悉崇恭的举止言谈,这时崇恭已升为标统,有这个官阶,进京后行动也较方便,他便决定冒充崇恭,进入良弼府邸,寻机行刺。他事先探明了良弼在京的住所和活动规律,制作了崇恭的名片、军服、佩带,又预习崇恭的举止动作,为进京行刺做好准备。
1月26日,为农历辛亥年腊月初八,清廷有在此日向皇室成员馈赠腊八喇嘛恩粥的习俗,良弼欲借此机会,与大公大臣密议镇压南方革命党事宜。彭家珍探得这一消息,便计划在这一天采取行动。他写下绝命书,放在随身携带的皮包中,化了装,取出两枚炸弹,分藏于外套衣袋中,将手枪插于腰间,然后告别了同盟会的朋友,乘火车前往北京。
他先在前门附近的金台旅馆住下,次日一早,他雇了一辆马车,先赶到设在前门的军咨府,寻良弼未见,又赶到良弼的旧宅询问。一门房告诉他:“良大人通常都是住在西四红罗厂新宅。”于是他又驱车赶到红罗厂良弼府邸,递上名片,求见良弼。良府的仆人见名片上写着“崇恭”二字,下注“奉天标统”官阶,又见他身穿一身将官服装,不敢怠慢,告诉他:“良大人入宫议事未归,请崇大人到客厅稍候。”
彭家珍久等不见良弼归来,心中焦急,眼看天色已晚,便对仆人说:“我有急事,不便久等。”出门乘车,往进宫的路上寻访良弼。他乘车行不多远,见有一队车马迎面而来,车前的灯笼上书有“军咨使”字样,知是良弼的马车,但见两边有卫队随行,无从下手,即命车夫折回,随后追赶。
彭家珍乘坐的马车赶到良府,良弼已经下车,他急忙跳下车来,掏出名片,高喊:“良大人,下官崇恭有要事求见。”
良弼一面接过名片,一面借着灯光扫了一眼彭家珍,见他不像崇恭,觉得其中有诈,边说:“这么晚了,有什么要事,明天再谈。”边转身进门回避。
说时迟,那时快,彭家珍已炸弹出手,落在良弼的脚旁,只听一声巨响,良弼当即倒地,昏死过去。另有数名护卫和一名马夫殒命。
由于彭家珍投掷炸弹时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闪,一枚弹片从上马石弹回,击中他的脑部,他未来得及投出第二颗炸弹,也未来得及看看良弼是死是活,便当场死去。
彭家珍死时年仅23岁,其后有人从他的皮包中发现了他的绝命书,其中有“共和成,虽死亦荣,共和不成,虽生亦辱。与其生受辱,不如死得荣”等语,可见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爆炸声响过之后,良府前顿时乱作一团,良弼的家人闻声赶来,见他左腿被炸得血肉模糊,只有皮肉还连着,急忙将他抬上马车,送往一家日本医院急救。
良弼只是被炸断一条腿,身体其他部分并未受伤,经日本医生动过手术后,生命已脱离危险。川岛浪速到医院看望过后,稍感放心。他回府后,令人每天到医院探望良弼的伤情,希望他早口恢复健康,继续领导宗社党与袁世凯作殊死的斗争。
但是他的希望很快便告破灭。赵秉钧向良弼推荐了一名“超级名中医”,没想到良弼喝下中医进上的一杯止痛药酒后,一小时左右便呜呼哀哉,气绝而亡
1月29日,良弼精神转佳,神志清醒,但伤口疼痛难忍。民政大臣赵秉钧趁机向良弼推荐了一名中医,说此人医术如何高超,并且用家传秘方制成一种止痛药酒,特别有效。良弼的伤口正剧痛难耐,也不细想这位逼宫戏的重要角色有何意图,便让他找来这位中医为他止痛。结果他喝下中医进上的一杯止痛药酒后,一小时左右便呜呼哀哉,气绝而亡。
原来,袁世凯一直视良弼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听说良弼被刺,喜出望外,但又因良弼未被炸死而深感遗憾。他十分关注良弼的伤情,当手下人向他报告良弼已经脱险、可望康复时,他想出一条毒计,指使赵秉钧收买一名中医,以进止痛药酒的办法,将良弼毒杀。
良弼一死,宗社党失去领袖,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
袁世凯见政敌已垮,更加肆无忌惮,一面加紧夺权活动,一面派人监视曾经与他为敌的主战派王公大臣的行动。但等夺权成功之后,再一一进行处置。川岛浪速的结义兄弟肃亲王善耆,也在被监视之列。
从良弼遇刺那天起,一些满族显贵见清王朝已呈大厦将倾之状,便纷纷携带眷属逃离北京,分别避居天津、大连、青岛等地。有因职务缠身而无法离开北京者,也都请袁世凯派兵保护,一个个成了他手中的政治俘虏。主战派王公大臣从而被孤立出来,成了袁世凯的棋子,任他摆布。
川岛浪速作为一个阴谋家,当然不会一条死胡同走到底,所谓“狡兔三窟”,他在袁世凯逼宫日甚、清王朝行将灭亡之际,已经有了新的计划,那就是策动“满蒙独立”,并且已秘密进行各项准备活动。既然良弼已死,保皇无望,他便要开始实施新的汁划了。
川岛浪速的“满蒙独立”计划,简而言之,就是一旦清廷无法延续,便与日本陆军参谋本部联系,扶植肃亲王善耆在满洲进行复辟。
这样一来,满蒙便在日本政府的掌握之中。
现在,援助满清的继承人、复辟的有力号召者肃亲王逃出虎口,已经迫在眉睫。
肃亲王善耆,生于1866年,是清王朝八大皇族之一,清太宗皇太极的直系子孙,皇族的近支宗室。善耆的祖先第一代肃亲王豪格,是睿亲王多尔衮的同母弟。清兵入关时,豪格随多尔衮转战各地。在进攻四川时,豪格在西充峡谷中射杀张献忠,被封为肃亲王,王位世袭罔替。肃亲王一系代代在清廷摄政,或协助摄政,人称铁帽子亲王,是清代声势显赫的大贵族之一。肃亲王这一王位,传到善耆,已经是第十代。
善耆的青少年时代,是在国际国内战乱纷起的岁月中度过的。
他出生那一年,德意两国联盟反对奥匈帝国,美国南北战争刚刚结束。他刚刚懂事,德法战争爆发,德国打败了法国。太平天国失败不久,捻军(太平天国时期北方的农民起义军称捻军)犹在拼死抵抗清军的镇压,各地都不安宁。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余烬犹存,俄国又割占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1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此后,中国在甲午战争中遭到惨败,欧美列强又趁机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活动,俄国侵占旅顺、大连,要在整个东北三省搞“黄俄罗斯化”;德国夺取青岛后,接着又要霸占山东全省;英国占据威海卫;法国霸占了广州湾;云南成了法国的势力范围:福建落入日本控制之内;长江流域变成了英国和其他国家军舰可以横行的水域。
在这种危在旦夕、国将不国的严峻形势下,光绪皇帝曾欲改良维新,重图振作,挽救大厦将倾的危局,但是在慈禧太后的镇压下,很快便告失败。这一切潮流都猛烈地冲击着善耆,对他性格和信念的形成,有着巨大的影响。日本明治维新后成为东方强国,令善耆非常羡慕,因此他积极主张依靠日本以维持清王朝的统治。
川岛浪速如何能够结识肃亲王,并与其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这要追溯到1900年义和团运动时期。
这年8月,八国联军逼近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行逃往西安,肃亲王也护驾前往。紫禁城中留下六名贵妃和百余名宫女,由两千余名禁军守卫。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后,紫禁城内的禁军拼死守城,拒不投降,德军统帅瓦德西愤怒之下,命炮兵开至紫禁城外,准备以炮火轰击宫内,以迫使清军投降。
值此危急时刻,一个日本人挺身而出,自告奋勇,要前往紫禁城,说服守城的清军投降,使这座雄伟壮观的宫殿免遭炮火毁坏。此人便是川岛浪速。
当日,30多岁的川岛浪速在进攻北京的日军第5师团担任翻译,他这一大胆的请求,得到日军先遣队司令福岛安正少将的同意。川岛遂冒着生命危险,只身来到紫禁城神武门前,隔着门缝,以流利的中国话,问守军陈明拼死困守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结果守军将领被他说服,打开东华门让联军进入。守军和贵妃、宫女则按照川岛的指挥,退出城外。
川岛浪速这一行动,当时在八国联军中引起轰动,随后,经日军提议,由八国联军任命川岛浪速为紫禁城总监。川岛上任后,对宫内的文物、建筑等认真进行了清点和保护,使紫禁城免遭损坏。
川岛此举使紫禁城得以保全,清廷的王公贵族对他十分感激。川岛对自己这一行动也很得意。后来他在自传中写道:“宫内众人皆敬川岛如慈父。”
东交民巷的肃亲王府,曾受到义和团的攻击。当时,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炮兵中佐柴五郎曾率兵守卫肃亲王府。于激战中,王府的外围墙被义和团攻破,宫殿被放火焚烧,日军为了固守王府,打开了府内的库房,从柜中取出亲王及王妃的衣服,装进泥土,堵在东阿思门下,以抵挡义和团的进攻。用来装土的衣服,每件都是价值百金的锦绣,将东阿思门堆砌得五彩缤纷,绚丽夺目,被日军戏称为“锦绣台”。这次战斗,使肃亲王府遭到严重的毁坏,大部分建筑在战火中变成废墟。
肃亲王亲自到东四三条日军宿舍走访了川岛,对他的胆识气魄和“仁义”之举大加赞扬
八圈联军占领北京后,划分了各自的占领区。口军占领区为东四至西四的两个牌楼以北。为维持占领区治安,日军在顺天府成立了军事警务衙门。衙门的头目均先由日军军官担任,后来又经前任推荐,由川岛浪速以日军司令部翻译官的身份,兼任衙门军政长官,负责维护占领区治安与征收军需物品。
川岛浪速在中国活动多年,深明清廷权贵的势力,懂得如何抓住眼前时机,以利日后在大陆“雄飞”。他在任期内极力保护满蒙贵族的府邸,并且让这些府邸的看门人等知道是川岛在保护他们。他这样做,后来博得了满蒙贵族很大的欢心。
不久,随慈禧逃往西安的肃亲王受命回北京视察情况,听说川岛浪速在联军入侵北京后的所作所为,亲自到东四三条日军宿舍走访了川岛,对他的胆识气魄和“仁义”之举大加赞扬。
川岛浪速觉得这是一个结交清廷大权贵的机会,第二天,他便回访了肃亲王。交谈中,川岛安慰他说:“此次事变,受损失最大的莫过于殿下,我对此表示深切的同情。”
然而,肃亲王却心平气和地说:“国家遭此劫难,纯系自作自受。这次打击,也可算是为我朝上下敲起绝好之警钟,促使吾人觉醒。对国家来说,毋宁说是不幸中之幸事。对我本人来说,也因此变乱而结识了许多日本良友。因此,想到将来日本定可成为我国协力一致来维持东亚大局之国家,今日我之得与日本朋友结为深交,远胜于本人一座私宅之损失。”
“殿下真是胸襟广阔,时时心系国家,将私人之得失完全置之度外,令在下十分敬佩!”川岛赶紧拍马屁。
于这次互访之后,川岛与肃亲王善耆之间的交往开始密切起来。
八国联军撤退时,川岛浪速受清政府之聘,担任北京警务厅总监督。由于遭到德、意、法三国公使和北京提督衙门的反对,清政府不得不取消这一决定,改聘川岛为京师警卫学堂监督,并赋予其一切权力。但不久,北京善后协巡局、提督衙门与御史忠廉等联合上奏,反对建立新的警察制度,川岛浪速秘密说服劳务大臣胡(火)芬和总兵那桐,得到他们的支持。胡(火)芬奏请朝廷,任命肃亲王善耆为督修街道工程管理处巡捕事务大臣,下设工巡局,以镇国将军毓朗为警察统监,仍聘川岛浪速为京师警务学堂总监。
这样一来,善耆和川岛浪速便成了上下级关系。在善耆的支持下,川岛效法日本设立新的警察制度,终于挤垮了有一万余人的旧北京提督衙门。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更进一步。
北京的警察事务,分为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捕盗营两个系统。经过机构改革,顺天府捕盗营被裁除,只保存步兵统领衙门。但是那些官兵不仅反对建立新的警察制度,并且扶植党羽,接受贿赂,坐地分赃,已腐败透顶,起不到有效地维护治安的作用。
善耆担任巡捕事务大臣后,很想借重川岛浪速的帮助,改革警政。对于这一旧势力,川岛主张采取怀柔政策,即经过教育,把多数人逐渐吸收到新的警察机构里来,对其中确有能力的人,予以提拔重用。只淘汰少数极腐败分子,尽量避免一举将其裁撤,造成大的震动。但肃亲王则主张立刻全部将其裁撤。
川岛浪速担心闹出乱子,特地造访肃亲王,想劝他改变这一主张。他讽劝肃亲王说:“殿下可知航海之术么?”
“请问有何赐教?”肃亲王不知他这么问有何用意。
“航海时如果驾船直线前进,就可能碰上暗礁,故航海者有时需要避开暗礁,迂回前进。改革旧制,也当如此。”
不料肃亲王却说:“吾意已决,不将那些旧人全部裁撤,警政改革就无法推行。”
川岛见劝说无用,只好任其所为。
随后,肃亲王直接向慈禧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步军统领衙门得到这个消息后,以两万名官兵的名义向肃亲王的政敌庆亲王和那桐申诉。
川岛浪速见形势对肃亲王不利,便积极为之从中斡旋。但肃亲王仍被免职。川岛立刻前往肃亲王府,安慰善耆说:“此日虽因急进而失败,然他日必将取得理想之大成功。”
肃亲王听了川岛的话,颇感宽慰,说:“诚如斯,吾人之理想指日可待矣。”
经历了这次挫折后,肃亲王将川岛浪速引为异国知己。
1907年底,肃亲王于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独自一人骑马来到川岛浪速的寓所,两人一见面,肃亲王便说:“今日天降瑞雪,我乘兴而来,我们从从容容地谈个半天吧。”
两人围炉畅谈东亚经纶,倾吐生平抱负,十分投机。肃亲王说:“中国如不与日本紧密提携,则自国安全和东亚和平均无保证。”
川岛趁机迎合说:“中国如能与日本紧密提携,必能安定东亚大局。”
两人谈至兴奋处,肃亲王忽然提议:“你我理想抱负既然如此一致,在国与国提携之前,应先有人与人的提携,应效‘愿自隗始’。你我是否可以结为手足之义?”
川岛听肃亲王这么说,不禁喜出望外,能和这个大权贵成为结拜兄弟,自己等于在清廷中有了一座靠山,而他的经营中国的宏图,日后也就能够得以大展。但他却故意推托说:“殿下是大清朝皇族,我仅一介东邦布衣,结为手足,恐不适宜。”
肃亲王执意要与川岛结为兄弟,他慷慨陈词说:“这是俗论。皇族也好,亲王也好,均不过是人爵而已。人间最可贵的是天爵。以天爵而言,我不如卿。前人有‘忘年之交’,你我难道不可结为‘忘爵之交’吗?”
川岛见肃亲王态度坚决,这才表示愿意与他结拜为兄弟。
两人一叙年齿,善耆与川岛虽是同年生,但月份稍迟,精明的川岛为了不让肃亲王称自己为长,将自己的生辰少报四个月,奉肃亲王为兄,两人遂交庚换帖,结成金兰之好。
自此,两人过从更密。肃亲王平安逃离北京,清廷下诏宣布退位,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皇权专制制度宣告结束
川岛浪速营救肃亲王逃出北京的行动,是在与日本驻北京守备队长菊池武夫、日本驻华公使馆高山公通大佐以及日本浪人田锅安之助、木泽畅等人密谋后进行的。这些人都是与伊集院公使对立的反袁派。
在营救行动开始之前,川岛浪速以密电向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报告:“肃亲王将化名金晏怡,决定于2月2日由北京出发,前往旅顺。”
营救方案得到同意后,他又电告参谋本部:“肃亲王在完成举事之前,约需5万元。”
参谋本部立即复电,告知所需经费的领取途径,并密令有关方面为肃亲王的出逃做好策应。
2月2日傍晚,北京城寒风呼啸,风沙漫卷,街道两旁,光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呜咽。肃亲王轻装简从,乘坐一辆装饰豪华的双套马车,离开王府。他给目睹者的印象,仿佛是到城内某处去赴晚宴。
这辆马车行至一条僻静的街道,停了下来。肃亲王下了马车,走进一家民宅。高山大佐和口本浪人田锅、木泽等人早已恭候于此。
肃亲王再露面时,已是身着中式长袍,头戴一顶瓜皮小帽,俨然商人打扮。他身后跟着身穿中国便装的高山等人。他们登上一辆简陋的马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日本驻北京守备队长菊池武夫,已在火车站安排接应,车站内外,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警戒森严。
肃亲王乘马车来到火车站,立即在高山等人的簇拥下,上了一列客车的三等车厢。十多名化装成绅士、商人、苦力模样的日本士兵和浪人紧随其后,拥入车厢,围坐在肃亲王身旁。
片刻过后,火车一声长鸣,缓缓驶出北京站。清王朝八大皇族之一、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直系子孙、第十代肃亲王善耆,平安逃离北京。
2月2日夜,川岛浪速电告日本陆军参谋本部:“肃亲王已于午后7时20分平安离京。”
从北京到秦皇岛一线各站,均有日本武装人员担任警戒,肃亲王乘坐的客车一路平安。但是,火车到达山海关,因铁路桥被炸而不能前进。高山大佐当即与日本方面联系,使肃亲王得以从秦皇岛乘日本轮船勃海丸号抵达旅顺。
肃亲王在旅顺寄寓的王府,位于临海的丘陵起伏的白玉山西侧。在一片密林中,有一幢二层红砖楼房,楼前是幽静的庭院。这幢楼房原是俄国人的别墅,日俄战争之后,归日本人所有。
袁世凯得知肃亲王逃离北京,勃然大怒,当即派兵包围了肃亲王府,准备将其眷属扣为人质。
肃亲王福晋于急难中,差一家丁于深夜溜出王府,向川岛浪速求救,川岛叫妻子随前来求救的家丁连夜进入王府,陪护肃亲王福晋及其子女。袁世凯见日本人出面,一时不敢下手抓人。
随后袁世凯又派兵到川岛浪速府邸周围巡逻,虚张声势,威胁川岛。川岛毫不畏惧,向袁世凯提出强烈抗议,并声称要吁请日本驻北京守备队派兵干涉。
袁世凯进京后,通过日本驻北京公使馆情报人员小川胜猪,与伊集院公使取得联系,以求日本政府做自己的靠山,他早已侦悉川岛浪速与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有联系,他见川岛态度强硬,害怕事态扩大,只得命巡逻的士兵撤回。
2月12日,肃亲王一家60余人,在川岛浪速的帮助下,乘火车至秦皇岛,然后乘坐日本军舰千代田号,到达旅顺,与肃亲王团聚。川岛浪速也随后赶往旅顺,准备伺机举事。
同一天,清廷以皇帝的名义,奉隆裕太后懿旨,下诏宣布退位。
至此,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皇权专制制度宣告结束。
川岛浪速计划先把清朝的肃亲王拥戴到满洲,再鼓动蒙古的喀喇沁王爷举兵起事,由他们互相配合,建立一个“满蒙王国”
早在煽动主战派王公大臣成立宗社党与袁世凯抗衡的同时,川岛浪速已开始着手策划“满蒙独立运动”。他的计划是:先把清朝的肃亲王拥戴到满洲,另一方面鼓动蒙古的喀喇沁王爷举兵起事,由他们互相配合,建立一个“满蒙王国”。
川岛浪速利用他与肃亲王的亲密关系和在清廷中的地位,在满蒙王公中进行穿梭般的密访。因为搞“满蒙独立运动”,必须有一定的社会基础。他计划在蒙古王公中首先争取得到喀喇沁王贡桑诺尔布的拥护。
喀喇沁王是肃亲王的妹婿,与川岛浪速早有来往。辛亥革命爆发后不久,喀喇沁王就对川岛浪速说过:“从前,蒙古不是中国的一部分。仅仅是奉清朝的正朔而来,与中国整个国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现在清朝将亡,蒙古当然要脱离中国而独立。但因蒙古没有实力,独立必须依靠日本的援助才能得以实现。”川岛浪速听在耳中,喜在心头,当即表示:“请王爷放心,日本方面,我会积极为之斡旋。”喀喇沁王听了他的答复,也就把得到日本支持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川岛通过喀喇沁王进行了一番活动后,在京的蒙古王公结成了同盟。参加同盟的宾图王、敖汗王、敖汗贝子巴林王、达尔罕熙王熙贝勒(喀喇沁中旗)、乔罗克王等。他们决计推肃亲王善耆为首脑,共举“勤王之军”。
川岛浪速将上述情况电告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参谋次长福岛安正少将,随后召集驻北京的日军军官,在他秘密训练日本特工人员的朴园召开秘密会议,策划举兵之计。
朴园原是清朝内务府大臣师曾的别墅,这座别墅庭院深广,外有高墙,在院内进行种种秘密活动,外人无法知晓。川岛看中此地具有良好的保密条件,便以重金将其买下。
被川岛选中的浪人,都要送到朴园进行训练。这些人一进朴园,首先要化装,有辫子的梳辫子,没辫子的买假发。川岛浪速还派专人,上天桥旧货市场买旧衣服,置备鞍马,学习射击爆破技术等。买来的马匹,先送到京师警务学堂消防队马厩内饲养,川岛浪速是警务学堂总监,外人也不会怀疑。日本公使馆、川岛浪速私宅与朴园有事联络时,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中途要几次换乘马车,务求不引起外人的怀疑。
参加秘密会议的人除高山公通、多贺宗之、松井清助、木村直人等驻华军事谍报人员和军官外,还有混进东北土匪圈里的日本大陆浪人薄益三(绰号薄无鬼)和中国土匪左宪章。他们经过密商后,签订了如下协议:
一、由松井清助大尉伴送喀喇沁王秘密离开北京赴内蒙,与有势力的蒙古人相约,招募若干兵员,赴满洲接受武器,并将这批武器护送至喀喇沁、巴林两府;
二、由木村直人大尉伴送巴林王秘密离开北京,赴巴林招募兵员进行训练。
三、由多贺宗之少佐负责筹集武器,在满洲交给松井,一旦回到北京,立刻赶赴喀喇沁王府。武器一到,立即配合“蒙古义军”举事。
1912年1月29日,川岛浪速与喀喇沁王签订了关于蒙古独立的密约,全文如下:
一、保卫蒙古的利益,图存大清皇位,将内蒙联合为一强固之团体。
二、团体必须设立统一内蒙古之机构,以掌握一切文武要政。
三、川岛浪速希望喀喇沁王为该机构之首脑,竭尽全力以期成功。
四、为达此目的,先由喀喇沁王族内整顿优势兵力,逐渐与各王公合作,组织团体。
五、为创办此事所需之武器、军费及必要的日本人员的相应契约,均由川岛浪速负责筹划。
六、喀喇沁王以川岛浪速为总顾问,参与策划一切文武事宜。
七、所用要员俱受川岛监督,服从喀喇沁王的节制,将此定为重要纪律。
八、内蒙古团体成立后,倘受他国之侵犯而难以自卫,必须向日本帝国请求援助。
九、内蒙古团体必须和日本帝国保持特别之友谊,以维护大局,保护日本人的实业计划,以期两利。
十、内蒙古团体对俄外交事务,必须同日本政府秘密协商处理,未经商定,不得随意签订条约。
根据这个协议,川岛浪速又与内蒙古东部地区各王公约定,喀喇沁王以卓索图盟五个旗辖境内全部矿山做抵押,向日本借款20万日元,并由日本拨给该王弹药3万发;巴林王以辖区内全部矿山采掘权做抵押,向日本借款1万日元。昭乌达盟巴林、敖汗等11旗,也分别与川岛浪速订立了特殊密约。
此后,川岛浪速与高山公通致电日本陆军参谋本部,要求寄款5万元,以备营救肃亲王离京和进行其他活动之用。
1月30日夜,喀喇沁王派了两辆马车,从高山公通处取了3万发子弹,然后在松井清助的陪同下,悄悄离开北京。
内蒙古王公的借款契约,很快得到日本政府外务大臣内田康哉的赞同。他在给伊集院公使的密电中说:“帝国政府鉴于内蒙古东部与南满洲之间具有密切联系,若能在该地区建立某种利权关系,在必要时可能对我国有利。”
十天后,内田康哉又电告伊集院:“经审议,认为在必要时以大仓洋行名义签订合同,贷与25万元左右,尚属可行。”
后来,内田良哉担心形势可能发生变化,通知将货款数额缩减为15万。最后实贷11万元,由大仓洋行天津支店长以大仓喜八郎名义签约。
川岛浪速在举事前的各项准备策划就绪之后,转赴东北,安排向内蒙秘密运送武器弹药事宜,以供宾图王和喀喇沁王“东西呼应,率先举兵”。
川岛一手导演的“满蒙独立运动”在实施过程中颇为顺利,但是与日本政府对华外交总方针相抵牾,两者之间的矛盾不久便显露出来
川岛浪速要在东北三省搞独立,当然要事先与兵权在握的东北枭雄张作霖取得联系,争取得到他的支持。
当时,东三省总督虽然是赵尔巽,但由于张作霖握有重兵,实际权势已凌驾于赵尔巽之上。日本军事间谍町野武马曾特意向张作霖打招呼说:日本将支持善耆搞“满蒙独立”,张作霖表示赞同。后来,张作霖曾正式向日本驻奉天总领事落合谦太郎说:“肃亲王将要前来奉天,如果袁世凯能撤换奉天将军赵尔巽的话,本人将拥戴肃亲王归依日本国。但到时必须向世间表明,此举并非由于日本国的强迫。”
川岛浪速所策划的“满蒙独立运动”,在日本军界的支持者是陆军参谋本部次长福岛安正少将和参谋本部第二部部长宇都宫太郎。
福岛安正是川岛浪速的同乡。1885年,川岛首次到中国进行活动,便是经福岛介绍的。当时福岛只是大尉,而现在,他在军界已身居要职,福岛和宇都周围团结着许多少壮派军官,两人曾叮嘱这些军官说:“如果你们去中国,一定要帮助川岛浪速。”福岛安正还给川岛浪速一套日本军用的欧文密码本,供他与参谋本部联络之用。
川岛浪速政界的支持者是众议院议员佐佐木安五郎。佐佐木是川岛的妹夫,在侵华观点上,两人完全一致。由于他后来在内蒙古搞间谍活动出色,且与喀喇沁王私交甚深,被一些人称为“蒙古王爷”。
现在,川岛的“满蒙独立”计划又得到外相内田康哉的赞同,并由财阀大仓喜八郎提供巨额活动经费,而诸项具体计划在实施过程中也颇为顺利,真可谓纵横捭阖,左右逢源。
到了2月上旬,川岛一手导演的“满蒙独立运动”已万事俱备,只欠武器了。
暂宿于旅顺肃亲王府的川岛浪速,也为“满蒙独立”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而感到振奋。
但是,中国的局势动荡混乱,日本政府的对华政策也变幻不定。由于局势的骤变,川岛浪速的“满蒙独立”阴谋,与日本政府对华外交总方针相抵牾,两者之间的矛盾不久便显露出来。
辛亥革命爆发后,日本政府一直在玩弄两面手法,一面支持清政府,一面默许部分大陆浪人支持革命党。清政府为镇压革命军,庆亲王内阁、兵部尚书荫昌派专人“恳托”日本军事间谍头目青木宣纯少将向日本洽购炮弹30万发,枪弹6400余万发,步枪16000支。日本政府迅速指令日商“予以充分援助”。与此同时,鉴于革命力量发展迅速,日本浪人中也有人策划以冒险行动往中国秘密运输武器,供革命党使用。对于这种情况,日本政府也“采取默然态度,不加干涉”。
后来,日本政府见清王朝已气息奄奄,命在垂危;政府军的指挥大权已由东山再起的袁世凯掌握,又转而支持袁世凯。
清朝最后一任皇帝溥仪宣布退位的次日,即2月13日,孙中山向南京政府临时参议院辞职,并送交了举荐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咨文。2月14日,参议院召开总统选举会,17省的代表一致选举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大总统。
日本政府根据中国的形势,确定了支持袁世凯的对华方针,内阁总理大臣西园寺公望对“解决满蒙问题”的政策是:尽可能维护现状,等待时机,以便在对日本最有利并且有成功把握的情况下,一举全部侵占“满蒙”。这样一来,川岛浪速阴谋策划的“满蒙独立运动”显然与日本的对华方针相违背。
首先,原来表示支持川岛浪速的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大将,表示不再支持“满蒙独立运动”,他的理由是川岛浪速一伙搞得太显眼了,他说:大陆浪人薄无鬼常常穿着一件中国式的大红袍,
历史人物 日本浪人的中国革命梦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前往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一脸虬髯的东洋浪人宫崎滔天在典礼上情绪激动,伏地大哭。众人问之,答曰:「恨我生不是 人!」> 1> 就职典礼上的浪人>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从上海坐小火车前往南京,抵达两江总督署辕门,于晚10时开始举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就职典礼。> 总统府大堂灯光明亮,前簷悬挂有横幅:「吾大中华民国吉期良辰」,两边立有一对竖幅:「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在整个典礼现场,播放著激昂的《马赛曲》,孙中山等人略带疲倦,但神情庄重。> 参与此次就职典礼的两个外国人很受瞩目。其中一位,是曾因驼背矮小而被西点军校拒收的美国兵法天才荷马李(Homer Lea),另一位,就是一脸虬髯的东洋浪人宫崎滔天。> 次日,新总统孙中山设宴招待宫崎一家,宾主相谈甚欢,并忆及十多年前落难 时的旧事。孙中山不忘赞扬宫崎夫人槌子厨艺好,称,「荒尾村的生鱼片真好吃」。生鱼片,是 人招待宾客的最高礼节。> 1897年,避难日本的孙中山到访熊本县宫崎老家荒尾村,受到了宫崎夫妇的盛情款待。生鱼、酱汤、炖鱼、醋饭卷、鳗鱼等等,凡是乡下能弄到的,宫崎夫妇竭尽所能。孙中山爱吃鸡,宫崎夫人每日必以鸡入菜。不过,孙中山似乎不习惯生鱼片,在荒尾村,着实泻过一阵肚子。>> 在荒尾村款待孙中山之时,宫崎一家,生活颇为拮据,招待一桌好菜,实为不易。> 2> 三兄弟的革命梦想> 1897年之前,宫崎滔天对孙中山并不了解,只隐约知道孙于1895年曾在 南方策划了一次革命,在日本媒体偶尔对清国现状的报道中,孙被称为是「广州暴徒巨魁」。> 宫崎滔天1871年出生于九州武士浪人之家,父亲是剑道教师。1877年西乡隆盛举兵反对明治政府时,主张自由民权的兄长宫崎八郎加入并战死战场。八郎之后,宫崎三兄弟皆走上体制外的自由平权道路。哥哥民藏,热心于土地平均,日后影响了孙中山「平均地权论」的形成;二哥弥藏,主张「去中国结识英雄,共同复兴中国,恢复人权,创世界新纪元」。弥藏为实现理想,身体践行,剃发易服,混入在东京中国商人群体,并结识了孙中山挚友陈少白。> 弥藏与兄弟滔天皆认为,唯有复兴中国,才能引领亚洲对抗白种人的霸权。在认识孙中山之前,宫崎滔天就两度访华,希望结交中国革命志士,同图大业。> 1897年5月,宫崎滔天在横滨拜访了陈少白。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临别,陈少白赠宫崎一小册子,称「这就是那个人」。> 陈少白所赠英文小册,即孙中山所著《Kidnapped in London》(《孙逸仙伦敦蒙难记》)。此前一年,孙中山在伦敦误入中国公馆,遭清廷拘押,其英国老师奔走相救,由于英国外相的强烈干预,清廷不得已释放了孙中山。此书在英语世界引起巨大轰动,声名远播。> 宫崎滔天急欲结识革命家孙逸仙。> 3> 与孙逸仙结刎颈之交> 1897年7月,滔天得知孙中山在8月16日抵达日本横滨,寓陈少白居所。滔天从香港紧急启程,前往横滨。> 滔天抵达寓所,女仆说客人尚未起床。滔天立庭院等候,良久,听「嘎吱」开窗声,一穿睡衣的绅士向外探视,正是照片上之孙中山。两人互相致礼问候。滔天见「他刚刚起来,口未漱,脸也未洗」,感到「有点轻率,不够稳重」,心中疑虑「我帮助这个人究竟能否完成一生的志愿呢?」>>宫崎滔天与孙中山合影> 话锋一转,进入中国革命的议题,孙中山词锋犀利,有条不紊,「一言重于一言,一语热于一语」,宫崎滔天大为动容,悔不该以貌取人,「从那一天我便为他倾倒」,「余于兹与孙逸仙初结刎颈之交」。> 随后,宫崎滔天邀孙中山访问熊本,在荒尾村的一个星期,两人就中国革命之手段、前景,大亚洲主义等论题,彻夜长谈。宫崎滔天由是钦服孙中山之学识与见地,遂许以驱驰。> 1898年,宫崎滔天将《Kidnapped in London》译成日文,定名为《清国革命党领袖孙逸仙:幽囚录》,在此书前言中,滔天称孙的革命党乃当今中国秘密会党中「最文明、最革命的组织」,一反此前孙中山被舆论界视为「反贼」的形象,为革命正名。> 以后十年,孙中山数度亡命日本,两人相知相助。宫崎为孙介绍了日本政界相当有影响力的犬养毅等人,并帮助孙中山建立同盟会,并数度参与孙中山发动的革命。从军火筹备到作战方略的制定,甚至于亲临前线,数度涉险。> 20世纪初期,宫崎滔天的家,往往是早期同盟会会员的活动据点,宫崎滔天与黄兴、胡汉民、汪精卫、戴季陶等人来往密切。> 4> 一笑相逢在此时> 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宫崎在日本从报上得知了这一消息,激动难当,称:「二十五年的辛苦,这才算看到了结果。被人们嘲笑成空想啦、梦想啦,总算成功了。」> 十多年来,宫崎滔天一家倾其所有支持孙中山及其革命事业,等到中国革命爆发之时,宫崎滔天却没有盘缠前往中国。据宫崎夫人槌子回忆,宫崎滔天倾心为革命奔走,不顾家计,至妻儿愁苦。宫崎对妻子说:「为革命用的钱,我能弄到,可养妻活儿的钱却弄不到。你该自己想想办法了。」宫崎夫人不得已,便跟着荒尾村的农村一起烧贝为石灰,以求生计。> 宫崎滔天贫病交加,忧愤难当。好在他邻居素知宫崎滔天之大气节,为他东拼西凑了一些盘缠,他的中国之行才得以告成。>>宫崎与同盟志士> 宫崎于10月18日到了上海。他在那里打听到孙中山仍在欧洲,便立即乘船沿长江上溯,去会见正在武汉指挥守卫战的黄兴。其时,黄兴败退回沪,在镇江遇上宫崎,于是相约同往上海,并赋七律《赠宫崎寅藏》:> 「独立苍茫自咏诗,江湖侠气有谁知?千金结客浑闲事,一笑相逢在此时。」> 一个月后,宫崎收到从东京转来的孙中山的电报,称其即将抵达香港。宫崎闻讯大喜,连忙乘船去香港。机缘巧合,宫崎等人在船上见到了孙中山。孙中山为纪念这次重逢,不单和大家合影留念,还特地挥笔作书赠给宫崎:> 「纪念清之亡年十二月二十日重逢香港舟中,宫崎先生属,孙文书。」> 人物名片> 宫崎滔天(1871~1922)原名宫琦寅藏,出生于日本九州熊本县(今熊本县荒尾市)的一个武士寒门。1897年结识孙中山,从此跟随孙中山支持中国革命。1902年,写成《三十三年之梦》,描述追随孙中山的事迹。1905年参加同盟会筹备会议,1906年主持创办同盟会重要宣传刊物《革命评论》。1907年成功调和了孙中山、黄兴矛盾。1911年追随孙中山北上返沪,见证了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1922年卒,终年51岁。> 阅读延伸> 孙中山评价宫崎> 1922年12月6日,51岁的宫崎滔天与世长辞。1923年1月,孙中山在上海亲自发起并主持了「宫崎滔天先生追悼大会」,他称宫崎为「日本之大改革家」,对中国革命「有极大之功绩」,其逝世使中国人民「失去一良友」。他说:「为革命舍生忘死者,乃宫崎兄弟也。」> 宫崎与毛泽东渊源> 1916年10月,黄兴于上海病逝,次年2月其灵柩归葬湖南,宫崎滔天由日本来长沙参加黄兴葬礼,宫崎的到来吸引了两位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学生,他们给宫崎写信,邀请他到校演讲。这两位学生是萧植蕃(萧三)与毛泽东。>孙中山赠宫崎的手迹> 宫崎滔天慨然应允,赴湖南第一师范作了演讲,主题为「亚细亚的振兴,黄色人种的团结」,据说此番演讲,深受欢迎。> 1956年滔天之子宫崎龙介访华,在天安门城楼上,毛泽东主席提及了此事。宫崎龙介归国后不敢怠慢,遍找所藏,后来真的发现了这一墨宝!>相关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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