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奇袭密支那――喋血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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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目录

1、10 奇袭密支那――喋血远征

2、11 强渡怒江――喋血远征

10 奇袭密支那――喋血远征

新38师和新22师官兵如脱弦之箭,越过铁丝网,冲进敌人饭堂猛烈扫射孟拱河谷,是指坚布山南端的沙杜渣至孟拱间的一段谷地,南北长达120余公里,东西宽约10至20公里不等。孟拱河谷的两旁大都是壁立千尺的山崖,陡峭难登,每逢雨季山洪暴发,谷中平地便为泽国。孟拱河和其支流因道河、南英河水流湍急,不但无法徒涉、难以架桥,而且舟渡也不易进行。
中国驻印军希望抢在雨季之前攻占孟拱、密支那和八莫。
日军第18师团在获得补充和增援后,以第55联队、第146联队主力和第114联队第3大队附独立炮兵第21大队为右地区队,由步兵团团长相田俊二指挥,据守南高江东岸拉瓦、大龙阳等各要地;以补充后的第56联队及第146联队一部附重炮第3联队为左地区队,由他亲自指挥,在瓦康至索卡道之间布防,作持久抵抗,并在英开塘、马拉高、索卡道3地修筑工事,打算死守阵地。
4月5日,史迪威一声令下,廖耀湘的新22师从右翼,沿公路向甘马因攻击前进。孙立人的新38师从左翼沿南高江东岸、库芒山西侧向甘马因以南和孟拱迂回,切断日军的后路。
4月22日,新22师在空军和炮兵支援下攻占瓦康。28日攻占瓦拉渣。5月3日攻克英开塘。日军节节败退,但仍坚守在马拉高、索卡道,以阻止中国军队夺取甘马因和孟拱。
左翼的新38师于4月11日开始分向甘马因以南及孟拱攻击前进,至5月12日,已相继攻克高利、曼平、奥溪、瓦兰各地。日军残部退据大龙阳、青道康一带。此时,雨季已至,终日大雨滂沱,进攻部队作战活动大受限制。
但史迪威为求迅速夺取孟拱、密支那,仍令新22师、新38师奋力进攻、加速前进。5月下旬,新22师攻克马拉高,进抵马丁瑟坎。
新22师和新38师接连打了许多胜仗,官兵们情绪高涨,但急性子的史迪威还嫌速度不快,要求加速前进,挟屡胜之威,完全占领缅北。两个师的官兵们带着干粮,连续行军四天,进至色当。
色当是日军的重要辎重、粮草仓库,整个缅北的日军吃住行全靠这里供应。
史迪威了解这个情况后,激动得恨不得一口吃到这块大肥肉。为了避免损失,他设想了一个出奇制胜的方案,命令孙师长先派出侦察兵前往侦察。孙师长放出暗探,乘着夜幕,捉来了“舌头”,从中了解到守卫色当的是日军第十二辎重联队、野战重炮第二十一大队和守仓库的监护兵两个中队,总兵力约1500人。这支部队主要任务是看仓库以及向各个师团运送军需物资,平时缺少训练,没参加过什么战斗,久而久之,官兵们的头脑中产生了麻痹思想。由于麻痹思想,这些部队每当吃饭时,从不携带武器在身边。
孙立人决定利用敌人开饭时袭击敌人。
5月26日上午,新38师的先遣队悄悄地潜伏在敌人仓库外的铁丝网前,用剪刀剪断了一层层设防的铁丝网,静等敌人的开饭号。孙师长再三叮嘱部队,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从下令冲击到接近敌人必须在五分钟内完成,力争将敌人统统打死在饭堂内,不给敌人回宿舍取枪的时间。
太阳正中时刻,孙师长看着敌人排着队进饭堂时,举枪朝天空发出三颗信号弹。刹那间,一发发炮弹击中敌人的饭堂,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新38师和新22师官兵如脱弦之箭,越过铁丝网,冲进了敌人饭堂,对着敌人猛烈地扫射,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战斗。中国军队大获全胜,共歼灭日军950人,缴获战利品重炮15门,满载弹药卡车75辆,骡马500多匹,粮食、弹药库15幢,还有一所汽车修理厂。遗憾的是当战斗打响时,离仓库不远有500多敌人正向饭堂走时,听到枪响,纷纷跳上汽车逃走了。
饭田司令官得知色当仓库被中方占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仓库丢了,以后的十几万官兵吃什么,靠什么打仗?他急令第2师团出动两个联队,限时两天内夺回仓库。饭田怕第2师团的司令官竹内中将不重视此次战斗,命令下达后,又亲自坐上吉普车,来到竹内的司令部,向他反复强调夺回色当仓库的重要性。
竹内从饭田的话音里听出饭田对自己的不信任,急得在饭田面前捋着袖子,从膝盖上拔出短刀。他两眼一闭,短刀扎进了小臂,顿时鲜血如注,他用染上鲜血的五个指头在白纸上一揿,留下鲜红的五只指头印,然后交给饭田,咬着牙说:“这是我的保证书,夺不回仓库,我就破腹自杀!”
竹内率两个联队,如潮水般向色当涌来,正好与追击的中国军队在孟拱公路上相遇。双方摆开阵势,杀得天昏地暗。史迪威得知追击部队遭遇日军,发动美军官兵不断从色当仓库向孟拱公路运炮弹。同时向孙师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敌人打回去。中国军队自缴获了日军仓库,后备底气十足。孙师长指挥先头部队第112团用炮火拦截敌人,抵抗一昼夜,然后又命令第114团上去替换。
日军竹内师团打红了眼,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之决心,也不断交替使用部队。
双方大炮互击,弹如雨下,一直战至6月1日,还不分高低。孙师长见状,急中生智,命令第113团插至敌后,一举攻克拉芒卡道。然后又夺取拉瓦各据点,再回头与第112团夹击敌人。
6月5日半夜三更时,有两发炮弹掠过竹内的头顶,距离尺许,吓得他一身冷汗。日军第2师团支持不住了,顿时作鸟兽散,夺路逃跑。因为黑夜,天空如墨,中国军队不宜深追。第二天,新38师和新22师继续追击,一鼓作气攻占了加迈和孟拱。
孟拱之战,第114团打死日军炮兵联队联队长高见量太郎大佐以下军官81人、士兵4000余人。新38师在孟拱河谷作战中共计打死日军大佐以下官兵达6808人,生俘原藤大尉以下官兵108人,缴获各种火炮77门,步枪、机枪2658枝,卡车167辆,乘车12辆。
攻克孟拱后,孙立人随即命令第113团从孟拱向密支那攻击前进。
雨季到来,日军弹尽粮绝,士兵实在耐不住饥饿,不得不割死人肉充饥
就在缅北盟军大举反攻,并迫使日军第18师团节节败退的时候,日军意图吞并印度的“乌”号作战也打得热火朝天。
“乌”号作战刚开始时,日军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使英印军措手不及。一周之内,英印军三个师被打败。日军包围了英帕尔和科希马,切断他们同外界的联系,并对城内守军发动猛攻。
英帕尔战役初期的胜利使得日本国内一片欢腾。
4月,英印军增援部队陆续抵达印度,美国第十航空队飞机也投入英帕尔前线。日军一度攻入英帕尔市内,占领了车站、广场和许多建筑物,但是遭到当地守军的顽强抵抗。日军终因缺少火力优势,缺少重型坦克、重炮和飞机,只能凭借步兵与守军进行逐房逐楼的巷战,这样就大大拖延了时间,使战争初期赢得的宝贵战机一点点丧失殆尽。
5月,北非战事基本结束,“沙漠之狐”隆美尔败退。在北非突尼斯、利比亚紧急调回的三个英国装甲师突然出现在英帕尔以南日军背后;同时,十个旅的英印军步兵也跟在四百辆坦克后面向牟田口廉也将军的部队发起反攻。日军腹背受敌,被逐出英帕尔城,战场呈现拉锯局面。
6月,印度雨季到来,江河泛滥,道路阻绝。日军远道而来,战线过长,部队弹尽粮绝,士兵纷纷上山寻找食物,甚至割死人肉充饥。疟蚊、蚂蟥和各种疾病凶猛地袭击无遮无拦的日本人,死亡人数与日俱增。
7月,日军终于重演了盟军缅甸大撤退的那幕惨剧,全线崩溃。他们被印度的热带大雨浇泼着,踏着遍地泥泞,冒着被洪水冲走,被蚂蟥、巨蚁吞没的危险,翻过荒无人烟的明京山脉和原始森林逃回缅甸,沿途扔下了不计其数的武器、车辆、骡马和官兵的尸体。
历史无情地嘲弄了日本人的狂妄野心。
与此同时,在英帕尔以北五十英里,另一场战斗也在高原小城科希马激烈进行。
从历史学家的眼光看,科希马之战几乎是个奇迹。
3月,当日军第31师团将近3万名士兵气喘吁吁地爬上布拉马普特山顶,逼近达扬河畔的科希马城的时候,一支叫做西肯特步枪营的只有500人的地方武装比日军抢先半小时开进城里,并且及时地利用险峻地形进行了抵抗。从此,日本大军的进攻竟被这区区一营人挡在城外,不管师团长佐藤中将如何大发雷霆,他的队伍还是无法击溃敌人,完成对科希马的占领。
西肯特步枪营所以能够创造这样的战争奇迹,除了全营官兵奋勇作战不怕牺牲外,还得力于每天来自空中的火力支援和物资补充。
战斗开始第二周,城内守军还剩下不到一百人,营长阿尔比少校阵亡,副营长眼看坚持不住,准备下令弃城。幸好蒙巴顿总司令向城里紧急空降了两营伞兵,才使该城防线得以巩固加强。只是空降时不幸遇上季风,致使许多伞兵被刮到城外做了日本人俘虏,只有大约一半人成功地加入了守军的队伍。
空中立体补给大大加强了科希马城的防御。5月,两个团的印度援军打破日军包围圈,突入城内与守军会合。佐藤将军看取胜无望,加上雨季将临,后勤供应必将陷入绝境,于是擅自决定撤退。两天之后,当暴跳如雷的牟田口廉也司令官得知这一消息赶去制止时,佐藤中将的队伍已经如同决堤之水沿着高原公路势不可挡地退下阵来,沿途丢弃的车辆武器比比皆是。
科希马城的自动解围使日军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战线发生根本动摇。斯利姆将军指挥英印军第33军趁机发起反攻,加速促成日本人不可扭转的败局。
佐藤将军的擅自撤退最终断送了“乌”号作战,也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九月,佐藤中将被撤职并押回东京审判,同月被判处极刑,立即执行。
当初曾极度坚持“乌”号作战计划的东条英机被迫引咎辞职,小矶国继任。
这是一个史迪威策划已久的陷阱,突然对密支那发动袭击
在孟拱的战斗还没有分出高下时,史迪威已经开始了他的下一步棋――“奇袭密支那”。
四月二十一日,两支代号为“R”和“H”的先遣支队在夜幕掩护下悄悄从孟缓出发了。支队各有三千五百名士兵,由中美部队混合编成,配备轻武器和二十天干粮。左路R支队司令由美军上校基尼森担任,右路H支队司令官是亨特上校。他们的任务是:分别翻越人迹罕至的芒库大山,隐蔽接近敌人重兵把守的密支那城,然后等待命令发动袭击。
这次行动代号叫“威尼斯水城”。
左路R支队在芒库大山里意外地迷了路。森林却好像一座巨大的迷宫,让他们始终找不到出路。队伍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转来转去,跋涉了整整二十五天,比规定时间超出了五天。
基尼森上校患了回归热,不得不躺在担架上行军。他的队伍里有一半人患了疟疾、破伤风或者肠胃病,还有近百人倒在森林里再也爬不起来。部队断粮数日,官兵们不得不靠挖野菜,采摘菌子和野芭蕉来充饥。每天都发生食物中毒事件。出于保密的原因,指挥部严禁使用电台,因此这支部队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战胜死亡和拯救自己。
队伍突然停止前进。一个参谋报告前面发现野像,请示是否可以开枪,基尼森上校吃力地睁开眼睛,微弱却坚定地回答:
“No!”
饥饿的人群眼睁睁放过了这群野像。他们与其说服从司令官的意志,不如说服从了使军队成其为军队的铁的纪律。
队伍继续缓缓前进。
五月十六日,也就是R支队在山上迷路第二十六天,尖兵排突然听见了枪声,原来是一群日本兵在射杀野像。官兵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敌人出现说明下山的路已经不远,于是尖兵排悄悄尾随敌人,果然很快弄清楚山下有个叫桑卡的小镇,驻有一中队日本人。经地图核实,原来R支队已经来到密支那东北方向,他们比原定路线多迂回了一倍路程。
这时距总攻击的最后时限还剩下不到一天。
右路H支队也曾一度在山里迷了路。
同R支队相比,亨特上校的运气似乎好得多,他们找到一个克钦人山寨,并在当地人帮助下走出森林,比预定时间提前一天进入指定位置。亨特上校随即用电台向总指挥部发出胜利到达的暗号:“天气晴好!天气晴好!”
在他们潜伏的山谷对面,隔着一条浑浊湍急的小河,用望远镜能看见一座大型的军用机场――密支那西郊机场。
五月十六日,新背洋机场一片忙碌。
所有飞机都加满油箱,战斗机随时准备出动,滑翔机进入跑道,牵引车好像拖曳食物的蟑螂,到处爬来爬去。参加“威尼斯水城”行动的两万名中美士兵全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高射炮兵睁大眼睛监视天空,唯恐被敌机钻了空子。
史迪威刚刚从孟拱前线归来。
仅仅二十多天,总指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憔悴不堪,额头上挂了花,缠着绷带。孟拱之敌拼命反攻,甚至投入大批坦克,战斗呈白热化。所有预备队都投入战场,才暂时遏止住敌人攻势。
这是一个史迪威策划已久的陷阱。
如果不能趁敌人主力被吸引在孟拱之机突然对密支那发动袭击,那么几个月的精心准备和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先遣支队还是杳无消息。
在孟拱前线,史迪威亲自指挥了一场坦克歼灭战。当日军数十辆“九七”式坦克出现在孟拱河东岸向中国军阵地突破时,他一声令下,所有重炮群对准敌人坦克群一齐急速齐射。他从望远镜里看得清楚,至少有四辆坦克顿时起火燃烧。头天才赶到孟拱前线的一个营“谢尔曼”式主战坦克渡河反击。孟拱河谷里炮声隆隆,黑烟冲天,敌我坦克搅成一团,互相开炮。恶战一天,日军坦克被击毁多半,“谢尔曼”式也损失二十多辆。后来敌人坦克再也没有露面。
就在两天前,三架日军“零式”飞机突然袭击了盟军阵地,一发机关炮弹击中了史迪威的吉普车。幸亏他及时弃车躲避,只是头上受了点轻伤。
在战场上,史迪威始终像个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老兵。他身穿作战服,背一支卡宾枪,出没于前线指挥所和阵地战壕,许多中国士兵都认识他,称呼他“我们的乔大叔”。敌人则千方百计企图除掉他。有一次他的汽车刚刚开过孟缓大桥,大桥就被敌机炸断了。还有一次,敌人在他将要经过的路上埋下地雷,结果炸翻了另一队军车,将军幸免于难。
艰苦的战斗消耗着他的精力和体力,长年累月的胃病和肝区疼痛也无情地折磨他,使他不得不为此付出比通常人更大的代价。
这时,H支队的暗号出现了。
5时09分,密支那城防司令官水上源藏少将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从睡梦中惊醒。他得到报告说,敌人正在袭击西郊机场,估计有一个营的兵力。
西郊机场是缅北最大的军用机场,距市区只有五英里,以前拦截“驼峰”航线盟军飞机的日本战斗机就是从这里起飞的。半年前,由于太平洋战事吃紧,日军第五飞行师团奉命调往菲律宾,机场便空旷起来,偶尔有一两架侦察机运输机降落,因此日军仅派一中队步兵担任警戒。整座机场除了跑道上临时设置几道障碍物外,几乎没有采取特别防范措施。
此时天色尚早,水上司令官摸不清虚实,下令派出一个大队前往增援。不料中途竟遭到伏击。原来敌人至少有一个加强团。
水上少将此刻才恍然大悟,敌人对机场的偷袭并非小股骚扰,而是早有准备的大规模行动。偷袭机场说明敌人将利用机场,而利用机场则说明敌人对密支那的全面进攻开始了。
惊出一身冷汗的日本司令官,一面向田中师团长报告,一面调集城内所有兵力向机场反攻。
拂晓时分,东方露出鱼肚白,机场内枪声渐渐稀落,少数敌人的顽抗已经无碍大局。亨特上校用暗语向史迪威报告:“在圈子里!在圈子里!”意思是战斗即将结束机场已经得手。
史迪威放心不下,派出一架侦察机飞往密支那。不料飞机到达目的地却无法降落,因为正好赶上敌人向机场大举反攻。飞行员从空中看见潮水般的日军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向机场逼近,地面炮火连天,到处都在交火,到处都在战斗。飞机低飞时还挨了一串敌人的高射机枪子弹,幸好没有击中要害,得以逃回新背洋报信。
史迪威听了报告,几乎感到绝望。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上帝,我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反攻的日军遭到H支队的顽强抵抗。一股日军迂回到机场背后进攻,H支队腹背受敌,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幸好这时迷路的R支队及时赶到,两支队合兵一处,重新控制了机场。
下午1时,无线电台里传出史迪威盼望已久的暗号:
“威尼斯商人!威尼斯商人!”
它的意思是:密支那机场确实占领,“威尼斯水城”行动圆满完成。
三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战斗机和轰炸机立刻升空,风驰电掣扑向密支那
1944年5月17日,缅甸新背洋机场。
中午1时19分,三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第一批早已进入跑道的战斗机和轰炸机立刻升空,风驰电掣扑向密支那。一刻钟后,第一梯队100架载人运输机和滑翔机相继起飞,浩浩荡荡飞往密支那。过了两小时,又有300架载人的运输机和滑翔机再次升空。庞大的机群在蓝天上排出整齐的队形,在数十架P-51“野马式”战斗机护送下,遮天蔽日地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这是中国抗战史上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对日大规模空降作战。参加空降的有美军第10、第14航空队,美军特种支队两个营和中国驻印军第30师、第50师。盟军飞机满载空降部队,好像一柄高高举起的战斧,神速地越过崇山峻岭和激战正酣的孟拱前线,出其不意地劈向敌人后方的密支那。
一个营的伞兵从天而降。伞兵的到来及时加强了机场的防卫,此后,空降部队一批接一批顺利着陆。
源源到来的主力部队立刻投入反攻。从运输机上卸下来的大炮、装甲车和反坦克武器马上就发挥了威力。运输机还给部队送来了急需的粮食、弹药和发电设备。美军前线指挥官米尔准将当天在机场里建立了作战指挥部,架起电台。同时,一个美军战地医院也在草坪上搭起帐篷,开始工作。发电机发出了强大的电流,机场各种设备被修复,塔台准确发出指令,指挥机群起飞降落。
夜幕降临,机场四周燃起火堆,给夜航飞机指示着着陆目标。机场唯一一盏探照灯不停在夜空中划来划去,防备敌机袭扰。隆隆作响的运输机冲破夜的壁障,几乎不间歇地将成连成排的士兵、火炮和车辆卸在机场上。
大规模空运持续了整整两天。
至19日下午,中美联军兵力已达两个半混合师,大炮200三十门,各种车辆近百辆。日军弃下大批尸体,退回市区坚守。
空降作战获得极大成功。
密支那空降的消息轰动了亚洲战场和同盟国,盟国首脑纷纷致电美国总统表示祝贺。他们与其说庆祝空降胜利,不如说更重视这个军事艺术的成功。欧洲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最先派出一个观察小组飞往密支那总结经验,随后,盟军各战场军事观察员也纷至沓来。仅仅过了一个月,一场更大规模的空降作战被运用在着名的法国诺曼底登陆中。盟军先后出动5千架飞机和滑翔机,将三个空降师分别降落在德军防守薄弱地区,配合登陆部队一举摧毁了希特勒所谓牢不可破的“大西洋壁垒”。
最尴尬也最恼火的当属东南亚盟军总司令蒙巴顿勋爵,勋爵一度反对进攻密支那,并断言史迪威将因此遇到麻烦。当他被告知中美联军已经成功地实施了一次极为出色的空降作战,勋爵受到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不管怎么说,史迪威和那支中国军队名义上隶属于他,是他的下级;但他们却并不听从他的调度。他曾要史迪威把第10、14航空大队调到英帕尔,与他的英印军协同作战,彻底摧毁日本的“乌”作战计划,但却遭到史迪威的当面拒绝。因此,当丘吉尔首相来电询问:“中国人是怎样漂亮地在密支那从天而降的?”勋爵耸耸肩,不屑地回答:“那不过是我的副手指挥的一场有限的进攻。”
历史链条的连接往往取决于一些表面上看似乎不相关的偶然性。过了不久,勋爵突然改变主张,决定亲自收复缅甸,这与上述“密支那受辱事件”并非毫无关系。
5月18日,也就是实施空降作战第二天,史迪威中将偕同他的一大群军事助手,还有一个美国新闻记者团一起降落在密支那机场。美国将军看上去喜气洋洋,精神抖擞,他匆匆视察过机场,就冒着炮火进入前线指挥所。将军决心要给密支那之战画上一个漂亮的句号。
“我要你们在两周之内拿下密支那。”史迪威目光炯炯环视鸦雀无声的中美将校们,“我们已经创造了一个好的开头,因此我们必须完成一个更好的结尾。我绝不允许任何疏忽、松懈和畏缩不前,你们必须以军人的荣誉向我担保。”
然而,事实上两周拿下密支那是不可能的。史迪威在空降成功的鼓舞下犯了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他低估了敌人,低估了敌人的顽强意志和战斗力。
日军得知中美突击队袭占西机场、控制了跑马地,并袭占了锡塔普尔后,即以第1中队突袭锡塔普尔的第3纵队,夺回该地,恢复与瓦扎第2大队的联系。日军虽然兵力单薄,却占有地形优势,且在密支那已经营防御两年之久。第18师团官兵又多系日本九州矿工,素善挖掘坑道工事,其防御设备不但坚固隐蔽、交通联络方便(坑道相连、交通壕纵横互通),而且火网编成严密,隐秘的侧防火力急袭点遍布各处。
指挥密支那行动的是“劫掠者”部队的“老大”梅里尔准将。他要求史迪威给他足够的兵力,然后重拳出击,一拳打日本人彻底砸碎。迄5月18日夜,到达密支那的中美突击队有第5307团3个营和英军别动队第6队,新30师第88、第89两个团以及第50师第150团,共计4个步兵团、4个山炮连、1个重迫击炮连,无论在士气上还是在兵力和火力上,对密支那的日军都具有压倒的优势。
但是心高气傲的梅里尔求胜心切,加上前几日进攻颇顺,不由滋生了轻敌心理,他对经历了20天长途艰苦行军的中美突击队没有进行必要的调整,仍保持原来的行军编组,让第1、第3两个纵队分散在距西机场约9公里之遥的遮巴德附近,使中美突击队由于兵力分散而优势大减,更没有进行详细的敌情、地形的侦察和作好攻坚战的准备;尤其是没有采取有力措施,切实切断日军的增援、补给路线,以致日军第114联队等部队得以从瓦扎和孟拱河谷战场先后进入密支那增援,从而使密支那日军的兵力猛增2倍多,达到4000余人;加之中美突击队虽有强大的空中支援,却缺乏紧密的陆、空联络和协调行动,地面炮火也不充分,步、炮之间也不够协调,终于导致密支那的奇袭战演变成为旷日持久、屡攻不克、伤亡惨重的攻坚战,完全失去了奇袭作战的意义,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梅里尔于18日晨,令第1、第3纵队对北机场和锡塔普尔进攻。虽占领了北机场,却因在瓦扎的日军第114联队第2大队来袭,激战后被日军突破了战线,进入密支那市区,并在战斗中迫使第1、第3纵队退守遮巴德一带,北机场得而复失。
与此同时,梅里尔令刚刚到达的第89团第2、第3营在西机场西南至跑马地一带构筑工事,以该团第1营守备机场;令第150团以1个营从新卡坡向东攻夺八角亭,以第2、第3营向火车修理厂方向市区进攻。19日夜,该团击溃火车修理厂的日军后,一举攻占了火车站。
但这其实正中了日军的奸计――日军主力把盟军放进车站,然后加以分割围歼。密支那火车站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场,中美官兵尸骨狼藉,令人触目惊心。第3营营长郭文轩于混战中牺牲,官兵被困在车站附近,激战两日,补给中断,弹尽粮绝。梅里尔未及时派兵增援,以致该部功败垂成,而梅里尔竟推卸责任,指责该团团长指挥无能、作战不力,建议史迪威予以撤职、遣送回国。这使中国官兵大为不满,群起抵制。梅里尔一气之下旧病复发,被送往后方救治,总部参谋长柏特诺来到密支那调整指挥系统。
运载中国军队的飞机被日军击中,从机舱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机场的树叶和草丛。
柏特诺新官上任三把火,急切地想立下一大功,从5月25日至6月25日间,不顾客观情况,多次轻率地发动大规模进攻,致使中、美士兵伤亡惨重,每天只能推进50至200米。柏特诺反而诬蔑中国军队“作战不力、逡巡不前”,甚至将胡师长擅自撤职,遣送回国。在此期间,正是由于柏特诺未能接受中国军官关于切断日军与孟拱、八莫的通道的建议,使日军得以从八莫和孟拱两地得到增援,从而引起了史迪威的不满,于6月25日将柏特诺撤职,另以韦瑟尔斯来密支那继任。
最宝贵的时间在匆匆战斗中消耗着,可怕的雨季来了,这对于全靠空中补给的驻印军是个可怕的噩梦,绵绵大雨让飞机无法正常起降,运载中国军队的美国滑翔机常被日军击中,从机舱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机场的树叶和草丛。中国军队只能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沿着泥泞的道路,中国军队一天的强攻,还不足以将战线前推200米。有时白天夺下的阵地,又被日军晚上从坑道发动的突袭夺回。雨水和洪水使密支那的低地变成沼泽,沼泽变成汪洋。战士大量减员,战斗呈胶着状态。
史迪威将军也无可奈何。为了解决伤亡过大的问题,郑桂庭军长采用以土工掘壕作业向前推进,并注意步、炮、空的协同的进攻方式,于是伤亡大减。7月7日,在抗日战争爆发7周年的纪念日,身处密支那前线的郑桂庭、孙仲伦等将领向中国军队下达总攻令。借着美军轰炸机和中国自行生产的火箭炮的掩护,中国军队再度夺下密支那火车站,并与美军一起,形成对市区的三面包围之势。日军阵地遭到毁灭性破坏,战壕里积满了雨水,日本兵浸泡在齐腰深的水中,拼死抵抗。
7月18日,中、美军队转入密支那街区巷战,逐巷、逐屋搜索前进,并于8月1日攻下密支那市区的7条主要街道,日军被压缩到城北的最后阵地。当天下午,第50师师长潘裕昆少将招募“决战敢死队”,官兵纷纷报名,连司令部的传令兵、军械兵、伙夫都要求获得以死报国的机会。
8月1日深夜,由104人组成的中国“敢死队”,在当地华侨的带领下,冒雨绕到日军背后。次日凌晨,“敢死队”与正面部队同时发动进攻,日军腹背受敌,惶恐出逃。日军在密支那的最高指挥官水上源藏,自杀身亡。
激战至8月4日,中、美军队完全占领密支那及河对岸的宛貌。日军第114联队联队长丸山大佐率少数残兵用竹筏及泅水渡过伊洛瓦底江,向八莫方向溃退。
此役共歼灭日军官兵4000余人(其中击毙2300多人,生俘69人),历时3个多月的密支那作战至此结束,中国驻印军反攻缅北的第一期作战任务也胜利完成。
廖耀湘立即致电最高统帅,兴奋地谈到:“此次敌重武器及军用车辆遗失之巨,人员死伤疾病转于沟壑者之众,狼狈溃散惨状,有甚于两年前国军野人山之转进。追昔睹今,因此痛雪前耻,官兵大奋。”
自5月起,阿萨姆的空运司令部已不必绕道驼峰航线,开始经缅北径直飞往昆明,空运量明显提高。5月份运抵昆明的援华物资达13686吨,6月份提高到18235吨,7月份更急速上升为25454吨。
【注】:国民党50师150团第三营少校营长在密支那战役中攻占火车站时阵亡。名字是郭文轩,不是郭文干或郭文帧9文轩是热河省建平县郭家屯人。国民党中央军校第10期毕业,出生于1914年,阵亡时年仅30岁。请有关书籍或网站提到郭文干(郑┑拿字的地方都改为郭文轩,以免错误流传。
远征喋血

11 强渡怒江――喋血远征

驻印军发起反攻,滇西的中国军队却迟迟没有动静,史迪威不干了
1942年5月中国远征军败走缅甸,日军第56师团一路穷追猛打,中国抗战的大后方就此变成了大前方。日军狂妄地叫嚣着要冲过怒江,直捣重庆。国民政府慌了神,连忙炸了费尽千辛万苦修建起来的惠通桥,这才稍稍挡住了日军的攻势,蒋介石还不放心,唯恐日寇强渡怒江直取昆明,把云南通往重庆的公路、铁路和桥梁都炸了,甚至把保山囤集的大量军用物资也付之一炬,大火整整烧了三天。
危急关头,“飞虎队”倾巢而出,对企图强渡怒江的日军进行了狂轰滥炸,国民政府连忙调重兵前来坚守昆明,日本人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们在怒江对面,在绵延千里的高黎贡山,修建了许多暗堡和永久性工事,打算以此作为跳板,等待“乌”号作战胜利后,大举进攻。
工事除了极其坚固外,工事内还有完善的生活设施、医院和卫生设备,甚至还有发电厂长期供电。弹药的储量更是十分充足,足以让他们在没有外援时长期坚守。
日军工事最让人望而生畏的部分是错纵复杂的交通壕,壕内设有机枪掩体和散兵坑,即使攻入主壕,也难以封锁堡垒间的交通联系。防御工事里有强大的火力网:主堡内有迫击炮、重机枪,子堡及侧射潜伏堡内有轻机枪,交通壕里有步枪、手榴弹和掷弹筒,日军叫嚣“连麻雀都别想飞过去。”
防御工事建成之后,日军专门派来轰炸机试验,一枚枚重磅炸弹在松山堡垒上爆炸,但下面的工事却毫发无伤。日本官兵激动万分,声称这是世界上无法攻克的阵地,扬言道如果中国人想从这里垮过去,先把十万人头堆在山下!
当中国驻印军在史迪威的带领下大举反攻时,怒江边上的中国军队却一直按兵不动。这让罗斯福总统非常恼火,他不断地急电蒋介石,要求蒋委员长马上从怒江反攻。蒋介石总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总是振振有词地说,抗日战争以来,中国军队减员严重,现在首要任务不是反攻缅甸,而是调养生息,等时机成熟再与日寇决战。他说,反攻缅甸的确很重要,但中国需要更多的支持;如果英国能在缅甸沿海进行登陆作战,中国也在怒江实施登陆作战,把日本鬼子围歼在缅甸。
蒋介石把电报发出去后还颇为得意,这下看你罗斯福怎么说?我没说不出兵,但也没道理只让中国人出兵,跟日本人作战不单单是中国人的事。嘿嘿,英国出兵?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们也不会出兵主动进攻日本人的阵地。
罗斯福火冒三丈,难怪史迪威总是管蒋介石叫“花生米”,真是头又光胆又小心眼又多,蒋介石到底在想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花生米”还不是怕把自己的“老本”拼光了,那么战后且不说消灭共产党,就连任何一个地方军阀也不会拥戴他。
罗斯福怒了,他令手下马上给蒋介石发报:“云南方面军应立即开辟怒江战场,否则将取消一切援助。”
蒋介石也怒了,但并没有回应,他清楚拒绝意味着什么,他清楚断了美国的援助后对国民政府意识着什么。
蒋介石不说话,但美国人不能不说话。史迪威派参谋长托马斯・赫恩少将飞抵昆明向国民政府“摊牌”,他义正辞严地说:“我们已经将运抵昆明机场的空运分配额共计730吨作战物资全部封存冻结,同时单方面中止贷给中国作战飞机的合同,收回迄今已贷出的全部飞机。”如果这些话还能让蒋介石无动于衷的话,接下来的话可让蒋介石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赫恩还宣传将考虑作战物资的分配问题,计划将作战物资分配给那些愿意渡江向日本人进攻的军队。不排除共产党的八路军。
美国人这个“战争招标”计划一提出来,整个中国都蠢蠢欲动起来,最先出来说话的“云南王”龙云,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有美式武器为自己撑腰,那“云南王”这个位置岂不稳如泰山,如果在缅甸打出了威风,那我可不只做云南王,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王。他当即向赫恩表示,如果有10个师的美式装备,他愿意拿7个师拼死出征。
四川军阀刘湘和刘文辉也心里直痒痒。
蒋介石一见暴跳如雷,左一个“娘西匹”右一个“娘西匹”。
这也太欺负人了。蒋介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就把对美国总统的强烈不满迁怒于史迪威和龙云。史迪威是美国总统派到他身边来的绊脚石,他暂时奈何不得,但是龙云却早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云南王”你跟我等着吧!
但骂完人后他还得服软,同意马上出兵。三天之后,军政部部长何应钦便匆匆飞赴昆明,向中美将领宣读了委员长亲自签署的《中国远征军怒江作战命令》。命令规定:国民党第十一、第二十两个集团军及直属特种兵部队,共计十六个整编师和九个炮兵团的二十万多万人,5月到怒江前线,准备强渡怒江。
为表示自己的诚意,何应钦向赫恩少将递交了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书,为提高此役的安全系数,也为了保住老蒋的家底不像上次远征那样拼光,何应钦向美国盟友提出了四点要求,请求提供渡江工具,请求美军全天候空中掩护,请求美军炮兵予以配合,请求美国提供中国远征军所需的全部作战物资补给。
好像中国人在给美国打仗似的,但美方并不介意,迅速同意了中国政府的所有请求。
远征军总司令一定要有着卓越的领导能力,但最重要的是此人不能有野心
但远征军由谁来指挥呢?蒋介石打算让心腹陈诚出任这一要职,但此时陈诚身体不适正在重庆养病。得知这一空缺,国民党高层骚动起来,按军衔说,远征军司令官并非十分显要的职务,但这是一支由美式装备全新“包装”过的军队,装备精良,而且出门抗日,深受国民瞩目,如果能有一番作为,那将是名利双收。于是一些自以为有资格的人便开始私下活动,争取得到委任。
但蒋介石却一直没有发话,他知道此次出征非同小可,上次远征军出国抗日功败垂成,指挥不当是败因之一,罗卓英和杜聿明的不和,也是远征军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新任的远征军总司令一定有着卓越的领导能力,调和何应钦和陈诚两个派系的矛盾,否则战斗力将大受影响,而且远征军司令必须有深厚的资历,能镇住杜聿明、宋杀濂这样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集团军总司令。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不能有野心,因为远征军装备精良,如果落到“坏人”手里,对蒋介石的政权将是极大的威胁。
蒋介石考虑再三,决定请卫立煌出山。说实在的,蒋介石一直对卫立煌不太放心,卫一直没有与共产党好好地“保持距离”,显得立场不够坚定。但根据将介石这两年对他的观察,此人没有野心,不拉山头,不结党营私。再说,这里可是大西南,共产党的八路军远在西北,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没什么大碍。
就这样,卫立煌出任了远征军总司令。一上任,他先是找到参加过上次远征军的军官谈话,向他们学习缅甸战的技术。虽然上次远征军大败而归,也积累了不少宝贵的经验。卫立煌把这些宝贵的经验整理出来,再由参谋人员到各部队“传经”。
接着,卫立煌又马不停蹄地走访了云南的少数民族。滇西交通不便,文化相对也比较闭塞,这里由土司占山为王,各统治一块土地上的农民,如果得不到这些土司的支持,仅靠云南政府的行政命令是很难动员全境百姓的。
司令长官驾到,土司们真像遇到天子驾临一般,率领百姓顶礼膜拜,他们感到极大的荣誉,过去龙云对他们很瞧不起,动不动就派兵镇压,现在司令长官亲自下顾,让他们感恩不尽,表示衷心拥护。土司们甚至焚香滴血盟誓,坚持支持抗战。
有了卫立煌的前期准备,在后来的反攻中,滇西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据统计:滇西人民有16万人在为远征大军提供物资运输,有119万匹良马和32万头驼牛。在支援前线的过程中,因种种原因死亡民工3854人,死亡骡马4700余匹,死亡驼牛1500余头。以上数字还不包括修复各条公路、铁路时所使用的民工。
渡江令下,卫立煌请保山父老乡亲到江边观战,看哪一个有脸敢泅渡退回
反攻缅甸的第一步是如何安全地渡过怒江。
怒江的江面虽然不宽,但水流湍急,行船困难;如果日寇在远征军渡江途中用重炮攻击,那远征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为了使渡江成功,美国人专门为渡江部队配备了帆布船。这种专门为渡江设计的帆布船由十几个连续的尼龙气囊组成,非常轻便,放气后可以折叠起来放入背包,一个人就可以背走。充好气后就像变形金刚那样变成两米长一米宽的小船,而且即使被急流冲翻了也不要紧,船由气囊支撑着,也沉不下去。
尽管有了前期的准备,有了美式装备,有了空中支援,但卫立煌一点也没有放松,他动员会上语重心长地说:“据情报,在对峙两年中,日寇曾强逼我民工在松山、高黎贡山筑起永久性工事。尤其是高黎贡山,山高路险,是进入腾冲咽喉之地――反攻第一仗,便是一场恶仗。”与他相比,远征军各路将领却有点心不在焉,卫立煌扫了一眼,忽地简短明快地命令道:“全体起立。”
养尊处优的军官们都站起来了,颇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这些人平日里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卫立煌算什么?只不过是顶陈诚的班当个什么总司令,还刚刚坐了两年的冷板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但看到卫立煌将军那如炯的目光还是挺直了胸膛,老老实实地接受训话,卫立煌严肃地宣布:“5月11日开始强渡怒江;以第20集团军为主攻部队,第54军首先渡江!”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第20集团军第54军军长,这个汉子名叫方天,也是第20集团军副司令。
卫立煌看了长方天一眼:“有问题吗?”
方天没有马上回答,嘴巴嘟囔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咱们可以在会上共同探讨。散会之后,各自积极准备行动,不再迟疑,也禁止议论,以免影响军心。”毕竟现在说出来总比渡过开始时再说有效得多。
“这个……”方天支吾了一声,“诚如钧座所言,我们与日寇对峙两年之久,日寇一直在加强防御工事,其坚固可想而知,反攻行动可能会面临巨大的困难。我是说万一……万一渡过江后在对岸站不住脚,为了保存实力以后再反攻,有可能要撤回来。因此,我要请教工兵处长,假如攻击不利,大军要撤回江东,你能不能保证把部队运送回来?”
这个问题让工兵处长傅克军和王乃楷面面相觑。说实在的,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渡江时部队是有秩序地登舟,撤退兵败如山倒,哪有秩序可言?谁能保证原舟载原兵返回?
大概与会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卫立煌并没有因为方天想到了大家没有想到的而称赞他,反而拍案而起,把桌子上的水杯都震翻了,这让将领们都吓了一跳,也让方天打了个哆嗦:“我们中国远征军养精蓄锐两年之久,又有了先进装备,火力占压倒优势,仗还没打你小子就想着当逃兵?你还是中国军人吗?”卫将军越说越激动,他指着方天不断冒冷汗的鼻子大声说,“现在我决定:大军渡江后,所有渡江船筏立即烧毁,我再请保山父老乡亲到江边观战,倒要看看有哪一个能厚着脸皮游回来见江东父老!”
把话摞下,卫立煌拂袖而去,留下了一屋子满脸诧异的军官,他们都有点不满地看着方天。
因为长官没有宣布“散会”,诸将领不敢擅自离开;因为长官没有说“稍息”,谁都不能懈怠坐下,一个个仍然挺胸端立着。弄成了这种情况,诸将领们更对方天不满了。大家不仅在想,卫立煌该不会真的把渡船烧了吧?难道真要学西楚霸王那样破釜沉舟?他不会真的把老百姓召集过来看戏吧?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时,卫立煌回来了,他“先兵后礼”地笑着摆摆手:“啊,诸位请坐,请坐吧。抱歉啊,刚才我太激动了。”说到这里卫将军停住了,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他话锋一转严肃地说,“假如是一个士兵未战先怯,到了战场上,只不过一个战斗岗位作战不力;但若一个将领没有必胜信心,那将会导致整个战场的失败!谁再敢说撤退谁就是癞皮狗,不敢打仗的猪!”
这话从卫立煌嘴里迸出来,更让军官们目瞪口呆,再也没有哪个像方天那样“不识趣”地提撤退的事了。
卫立煌似乎依然还很激动,他挥舞着拳头说:“不知道你们还怕什么?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的远征军了。有那么多兄弟死在日寇手里,我们还不该为他们报仇雪恨吗?现在我们有强大的炮兵,有空中掩护,如果渡江时日本鬼子敢来捣乱,定叫他们死无全尸!”
众将领都泥塑般地呆住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尽管他们私底下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尽管他们来自不同派系,但大家都是中国人,都与日寇有着血海深仇,而他们马上就可以用自己的手告慰父老,这怎么不让人热血沸腾?
卫立煌“呼”地站起来:“全体起立!”
众将官齐刷刷地站起来。卫立煌扫视了一下众人:“众将官听令,以第20集团军为攻击集团,由栗柴坝、双虹桥间渡河,以腾冲为攻击目标;以第11集团军为防守集团,负责怒江东岸守备之责;新编第39师、第76师、第88师各派出一个加强团渡江攻击,以策应第20集团军的攻击。以上凡有攻击任务的各部队,必须在5月10日之前,完成一切必要之准备,不得延误、迟疑。否则按贻误军机论处,决不宽贷!”
夜幕中,中国士兵一字排开,从不同的地方同时向怒江发起冲击
5月11日,一身军装的卫立煌来到滚滚的怒江边,这条发怒的河流咆哮着,不停地冲撞着峡谷,就像是一条被囚禁的巨龙在发怒。
他脸色阴沉地注视着怒江西岸,苍劲有力的大手一挥:“第20集团军听令,强渡开始!”
凌晨1点,怒江战役正式展开。在夜幕的掩护下,怒江东岸的中国士兵一字排开,从不同的地方同时向怒江发起冲击,一只只帆布船、竹筏子投入咆哮的江水中,一个个年轻的战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踏上了剧烈摇晃的轻舟。
一百多名经验丰富的美军军官为中国远征军提供帮忙,一夜之间,有两万中国军队顺利渡过了怒江。奇怪的是,对面的日军似乎都睡着了,没有一丝反应,在远征军渡江过程中,日军没放一枪发一弹。
渡江行动超乎寻常的顺利,只死了一个士兵,还是不幸落水淹死的。这让东岸紧张观望的将士们不禁拍手欢呼起来,但总司令卫立煌的眉毛反而皱得更紧了。这实在太反常了,中日军队长期在怒江边对峙,日军不可能对江对岸的情况视而不见,也不可能不知道近期远征军将会反攻,他们更没道理松懈防御。远征军渡过时无疑是他们攻击“趁火打劫”的最好时机,但他们却没有打劫,那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日本人认为他们还有更好的“打劫”时机。而且一旦“打劫”开始,就会让远征军“血本无归”。
到11日黄昏的时候,第54军各部队已经从不同的地方成功渡过怒江,没有日本人的袭击,官兵的情绪不由地也松懈了一些,紧张的渡江战役仿佛成了一场演习。
12日凌晨,部队按原计划在怒江西岸集结完毕。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兵分两路,第198师主攻北路,为右冀军;第36师主攻南路,为左冀军。两个师就像是两个拳头,双拳齐下。
两个小时,邦瓦寨的小横沟被攻克,又一个小时,原坡被拿下。远征军在优势火力下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日本人无力招架,纷纷丢下阵地狼狈逃窜。
在一周的“蜜月期”完了之后,远征军的行动变得举步维艰起来。
按作战计划,第20集团军担任主攻,渡过怒江后直接攻击当面的高黎贡山,向腾冲方向前进。而第11集团军担任防御,固守怒江东岸阵地,不至于再次败走野人山。同时,派出一部分兵力到怒江对岸打游击,牵制当面之敌,为攻击军的发展创造有利条件。
这个作战计划的核心是从荒无人烟的高黎贡山穿插过去,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此次出征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了,那就是恢复滇缅公路;日军对此也了然于胸。所以,远征军并不打算先攻滇缅公路,而是先打理论上防守空虚的高黎贡山。
然而,54军的先锋592团和594团在北斋公房一下就陷入了苦战。老天爷也不开眼,阴雨绵绵,没日没夜地下着,让远征军的后勤补给一下成了恶梦;高山林密,粮食弹药全靠牲口踩着泥泞的小路往上驮,但连日的大雨把路都给毁了,粮食补给不上,战士们就采摘山上的果子吃。幸好5月的山上到处都是可食之物,甚至他们还发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香蕉林,这让远征军如获至宝。
食物可以就地解决,但由于每天不断下雨,远征军士兵们的军装早已经湿透。因为这是在五月份,战士们穿得大都很单薄,高黎贡山的深夜寒风刺骨,可怜的远征军士兵冻得瑟瑟发抖。后来飞虎队给他们空投了一些雨衣,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捡得到,有的雨衣扔到了悬崖下面,有的甚至直接丢到了日本人的阵地上,好多战士们被冻伤甚至冻死。
在此,不得不提一下一支特殊的“外籍部队”,这支部队由1200多个来自印度的战士组成,但他们并不是人,而是精挑细选的身高马大的骡子,它们是美军野战司令部专门为山地作战配备的运输工具,每匹折合成本300美元。由于这些骡子全都训练有素,它们一次可以驮载半吨弹药行走如飞,并且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不会受惊。美军不计成本地把这些“战士”们空运至中国,正是想指望这只数目庞大的骡队能在怒江战役中担负起艰巨繁重的后勤运输任务,然而高黎贡山区的险恶气侯和道路彻底葬送了这些来自恒河平原的洋骡子们。据美军参谋团新闻处当月发布的战报称:战役开始头一周。损失军骡达613匹,相当于骡队总数的二分之一强。折合成本约20万美元。
因此在渡江之初那段日子里,无论白天黑夜,士兵们到处都能听见山谷里传来洋骡子未曾断气的哀鸣。
连日的大雨让美式装备的优势也荡然无存,重装备运不过来,远征军就无法对躲在暗堡里的敌人发起毁灭性的打击。日军以逸待劳,躲在坚固的水泥工事里,把重机枪对准了远征军的必经之路,远征军连续的几次冲锋都以失败而告终,堡垒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中国军人的尸体,他们面目扭曲,死不瞑目。
第594团团长覃子斌急红了眼。他的594团一向勇猛善战,当怒江战役一开始,一直冲在第一线。然而部队在这里迟迟不能推进,让他深感丢脸。他“呼啦”一把将上衣扯掉,背上的伤疤似乎也在愤怒地跳动着,他抓起一个炸药包大叫着:“老子不信鬼子的枪能长了眼,能把每个人都打死,不怕死的都给老子一起冲,一定要把狗日的窝给端了。”
覃子斌一呼百应,三十多个热血青年站了出来,人人手抱炸药包,如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到一百米处的堡垒。
覃团长大吼一声:“敢死队跟我冲!”
忽地一个身影扑出战壕,一把将覃团长扑倒在地,众人一愣,是谁敢这么胆大妄为,定睛一看,原来是第一营的营长鲁砥。鲁砥一把夺下覃子斌手里的炸药包:“要死也该部下去死!”
“好兄弟!”覃子斌举起拳头,朝鲁砥的胸口上有力地打了一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鲁砥把自己的冲锋枪摔在地上,抱着炸药包环视了一下敢死队,大吼一声:“冲!”
三十多个生命大吼着,抱着炸弹包跳出了防御阵地迎着日寇的堡垒就冲过去。就像是三十发土黄色(士兵们穿得是土黄色军服)炮弹冲向敌人的阵地。
日寇堡垒里的重机枪响了起来,密集的子弹像雨点般地打向冲锋的远征军,最前面的战士当即被打成了筛子,鲜血四溅,一位战士的炸药包被引爆,巨大的爆炸让他血肉横飞,整个战场变成了一架恐怖的绞肉机,但战士们无所畏惧,依然拼命地向前冲着……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战友的尸体,那是上次、上上次冲锋时留下的,他们没有悲伤,踩过战友的尸体朝前冲……
但没有一个人冲到堡垒前面,三十多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毙命。冲在最前面的战士距敌人的碉堡只有不到10米!
覃子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气急败坏地跳出战壕,抓起机枪就向碉堡里扫射,子弹打在坚固的碉堡上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一梭子子弹打来,覃子斌的腿被击中了,他一头栽倒在地……
覃子斌伤及动脉,血流不至,而前线的救护条件又极差,覃团长最终因失血过多而壮烈牺牲。
卫立煌只觉得热血往脑门子直涌,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把作战沙盘都震翻了
北斋公房久攻不下,592团的团长陶达纲接到一份参谋长的手令,要负责攻击的营队马上攻占北斋公房,否则营长由特务连带回师部枪毙。陶达纲团长拿着这份手令赶紧领了一班人跑到前面阵地上找到一位正在抽烟的营长,把这个手令给他看。那位营长看后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地把烟熄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到前面看看去。
前面?前面百十米就是敌人的阵地,那是岂能想去看就去看的地方?不过三分钟,一个士兵哭喊着过来报告说营长负伤了,陶达纲赶快跑过去看,营长已经死在了敌人的机枪下,而副营长跑进密林里不肯出来。陶达纲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他不等陶达纲说话却放声大哭,他边哭边说我是军人,我不能害怕,但我不能让兄弟们就这么白白地送命吧。你自己看看吧,前面就是深沟,人下去就上不来,我们拿什么攻啊?
陶达纲本来想把那位副营长好好地训斥一通,但他也跟着落泪了。其实,平心而论,他也清楚远征军大举反攻,只能死守据点的日军根本无法阻止,北斋公房的攻陷只是个时间问题。可是重装备都没运上来,完全靠人命去拼,没道理啊。然而,抗战八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不具备条件,苦无办法,就是一味地靠一级压一级这么硬干出来的。
北斋公房依然没有攻下来,老天仿佛在为死去的远征军战士而哭泣,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山上血水横流,根本无法发起进攻,只能暂停下来。
这可急坏了“五虎上将”卫立煌,这位一向爱惜士兵的将军焦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当初这个作战方案就是他提出来的,本意是想减少伤亡,可没想到伤亡比预期的要大得大,而且进度也比预期的慢得多。
5月20日,卫立煌的心里,就跟这热带的雨季一样。他急得在司令部里团团转,这时却听到了敲门声,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思考问题时最忌讳有人打扰,他手下的将领也知道他这个脾气,就很少去打扰他,没想到今天有人竟敢如此大胆。
卫立煌的脸阴沉着,拉开了门。他正要发作却愣住了,眼前的是一个高鼻子美国人――G2部的伯丁上校,他的脸更阴沉,手里还抱着个黑色的皮包,不知道包里放的是什么,似乎非常重,他双手抱着,显得有点吃力。
伯丁上校没有说话,打开了黑皮包,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铺在了卫立煌的桌子上,卫立煌没有多说什么,连忙凑过来看,这竟然是一张日军在怒江边上的兵力部署图。不看则已,看到这张图,卫立煌只觉得热血往脑门子直涌,他大骂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桌上的作战沙盘都震翻了。
日军似乎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他们对远征军的行动了如指掌,远征军分成左右两翼进攻:左翼松山、龙陵由一个军佯攻,目的是分散和牵制敌人,右翼腾冲才是主攻方向。而日军恰好把第56师团主力3万余人全部集中在腾冲高黎贡山一线。
怒江作战的第一步棋,卫立煌就输了,高黎贡山不仅不是日寇防御的薄弱环节,相反,这里是重中之重。等待远征军的不是一个联队,而是整整一个师团。
攻击部队屡屡失利,增援部队躲在峡谷里进退两难;炮火施展不开,飞机无法投弹……日军却占据山头,居高临下地大量杀伤中国军队。开战第一周,远征军的伤亡就近万人。更可怕的是,雨季将临,到时山路崎岖泥泞,补给更难保证,很有可能出现弹药食接济不上的局面,中国远征军面临着再次毁灭的命运。
如果这次新组建的远征军再次失败,如果二十万全新武装的中国大军对区区三万日军尚不能取胜,那么失败的影响必将迅速波及到缅北、英帕尔甚至整个东南亚,反法西斯战线的士气也会大受打击,士气旺盛的日本人就可能乘胜挺进,直取缅甸、印度,进攻昆明、贵阳、重庆,那时候亚洲战场的“多米诺骨牌”就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怒江战场而发生难以预料的倒塌。
卫立煌认定重庆方面出了奸细,但变阵事大,如出意外,谁能负责
日军的兵力布署,显然对远征军的作战计划了然于心。卫立煌认定重庆方面出了奸细。他非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卫立煌决定重新制订了一个作战计划,于是连夜召见两位集团军总司令――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第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
三人密谋了一夜,最后一致同意变列进攻计划:新方案拟利用日本人将兵力集中于右翼的部署,将后备队第11集团军隐蔽地调往左翼松山,对松山和龙陵发起总攻击,控制滇缅公路并切断腾冲日军退路。这样,以20万优势兵力同时两面进攻,使敌人首尾不能相顾。
卫立煌连忙带着新方案飞抵重庆面见蒋介石;蒋介石注视着卫立煌的眼睛良久不说话,然后他严肃地问:“远征军全力出击,后方空虚,如果出现意外,谁能负责?”卫立煌想都没想:“卑职愿承担全部责任。卑职更相信新方案能更快地把日寇逐出滇西。”
蒋介石点了点头。美军野战司令部听到这个计划后,兴奋异常。多恩准将当即表示,不会让中国将士的血白流,飞虎队将出动更多作战飞机予以支援。
5月25日,调动部队的命令秘密下达了。第20集团军继续摆出攻击姿态迷惑敌人,第11集团军所属三个军则沿怒江东岸向左翼战线秘密运动,所有部队车辆均在夜间行军,不得开灯或暴露目标。这一重大军事行动几乎瞒过了日本人的耳目。
在此,可以解开一个疑问了:中国远征军的作战计划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讲一件往事。一九四四年二月,连日的大雾致使高黎贡山地区混沌一片,一架迷航的盟军侦察机因为燃料耗尽不得不在腾冲北郊简易机场里迫降,机上一名美军驾驶员和两名中国情报军官立即成为了日本宪兵的俘虏。宪兵未费多少周折就从中国军官嘴里掏出了他们需要的情报。这架飞机的任务是将情报军官空投到高黎贡山区,负责与在该地区作战的国民党游击队进行联络。他们随身携带电台一部,并有最新编制密码本及怒江东岸中国军队编制表各一份。
这份从天而降的厚礼使得日本人大喜过望,第56师团新任师团长松山裕三中将命令炸毁飞机,将俘虏和文件秘密押送芒市。自从1942年日军占领滇西后,就把芒市变成一座巨大的兵营。他们对原来的警察署进行了秘密改造,在铁皮屋顶上竖起许多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网状天线来。这些金属网络昼夜发出电波,监听和截获中国境内的通讯联络,破译密码。这就是日本人设在东南亚最大的无线电监听站“芒市一号”机关。
“芒市一号”对于日军在中国战场和东南亚的军事胜利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1944年2月之前,该机关通过昼夜监听中国境内发出的各种无线电讯号,截获大量情报,密码破译率为五分之一。这在当时条件下已属相当惊人的成就。当那架迷航的侦察机为日本特工送来一份沉甸甸的厚礼之后,这个机关的工作就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局面。到1944年5月,该机关一共破译怒江东岸发出的密码情报2000余份,破译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中国军方对此仍然蒙在鼓里,毫无察觉。
而卫立煌这次临时变阵竟然瞒过了“芒市一号”,当侦听电台发现松山对岸老六田一带的通讯信号突然增多时才引起警觉,但毕竟迟了一步。
6月1日,第一批中国士兵出现在松山阵地面前。紧接着,潮水般的中国大军继续向怒江西岸的松山、龙陵和滇缅公路沿线涌来。
远征军冲进硝烟还未散去的废墟里,举起刺刀不论对方是死是活,都要刺上几刀
而这时,小小的北斋公房,仍然没有拿下来。
在吸取了惨败的教训后新团长董锋计划先夺取制高点,然后居高临下地朝日军碉堡扫射,再由士兵分散后朝碉堡突击,只要有一个人能冲到碉堡前把炸药包塞进去,战斗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飞虎队再次出动,对着一个个山头狂轰滥炸。日军的火力点大多在险要路段,并非每个山头都有,但飞虎队不管山头有没有暗堡,一律轰炸,北斋公房的山头上狼烟滚滚,黑烟弥漫;当画着鲨鱼图案的飞虎队离开后,炮兵又对山头进行轰击。远征军战士在炮火的掩护下朝山头发起了冲锋,由于此次冲击并没有针对敌人的火力点,推进没有受到太大阻碍,很快就攻上了山头。
此时,594团再组织敢死队冲锋,这次阵型比上次更散,让日本狙击手疲于奔命,而且此时躲在碉堡里的日军也不能像上次那样肆无忌惮地射杀了,因为在敢死队冲锋的时候,山头上的炮火密集地朝他们压过来,他们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次的冲锋最终取得了胜利。其实不能说是胜利,只能说是达到了目的,第594团又丢下了数十个士兵的性命,终于冲到了堡垒前,把一束束手榴弹塞进了碉堡,把一包包炸药填进了碉堡。
碉堡被炸得四分五裂,守卫的日军大多跟碉堡一起灰飞烟灭,远征军热泪盈眶,他们兴奋地叫着,冲进硝烟还未散去的废墟里,举起刺刀朝挣扎的日军刺去,不论是死是活,都要刺上几刀,不论是男是女,一律就地刺死。
中国士兵“打扫”完战场后,美国的联络官这才上来,当他们看到中国兵手上的日军战刀、钢盔时眼中竟然流露出羡慕的光,这些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打开他的荷包,说愿意以自己的手表、钢笔、香烟甚至是美钞,向远征军将士“交换”个人所得战利品。
中国军人非常惊讶,他们知道美国人一向大方,还听说过好多美国人的“故事”。听说中国驻印军和美军共同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执行任务,走在前面的美军竟然以汽车无法运送,负担太重为由把衣服、食品甚至武器弹药都丢弃了,当中国军人连忙把盟军丢下的装备捡起来带过密林打算交给美国大兵的时候,他们却摆摆手不肯接受,并振振有词地说,这算不了什么,我们美国的物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只要走出森林,我们的空军就会把我们需要的一切都运过来。
难不成这些美国人到中国后“入乡随俗”,也变得俭朴了?要知道这些战利品大多残缺不全,你看这雨衣,上面的还有血污怎么洗都洗不掉,你看看这钢盔,上面都穿了好几个窟窿呢。
美国人嘿嘿一笑:“这可不是破烂,这都是我们军旅生涯留下的脚印,我要将这些脚印带回去,永远地收藏,这也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荣誉。”
美国人就像是前来的观光的游客,他们走一路拍一路。
美国盟友的这一“嗜好”在远征军中传开,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为拉拢首席联络官英德上校,将作战部队以血肉代价获得的一把日寇战刀赠送给对方。英德如获至宝,乐得蹦跳不已,逢人就夸:“宋将军很了不起,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日本人的后方补给断了之后,他们开始吃人肉了――吃自己同胞的肉
远征军就这样一点点地向前推进着。
为了突破高黎贡山,198师改变了策略,正面只留少部分士兵冲锋牵制,而主力部队悄悄分散,攀过悬崖绝壁,从根本没有路的地方绕到了敌人后面。因为路太难走,而且又要秘密进行,这些士兵只携带了少量的弹药和给养,原计划三天可以绕到敌人后面,但山路比想像中的更难走,这次迂回包抄用了十天时间,有一些人冻死饿死在山上,云雾缭绕的高黎贡山视线很差,有的战士一脚踩到了“云”里坠入悬崖,但不管怎么说,大部队终于挺过来了,绕到了日军的背后。
远征军没有来得及喘气,马上从日军身后发起了进攻,日军猝不及防,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美式机枪打成了蜂窝,士兵们把炸药包从背面塞进敌人的碉堡里,把日寇辛苦构筑的防御工事炸成了碎片,龟缩在里面的日军也一起撕成了碎片。
尽管是偷袭战,也打得很激烈,日军148联队和146联队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他们调转枪口,死守着阵地。远征军绕道偷袭,缺乏攻坚重武器,只能靠士兵抱着炸药包往前冲。毕竟敌人在碉堡的后面布置的火力点要少多了,中国远征军大吼着,他们像发怒的狮子般地连续冲锋,拿下了一座座山头,攻下一座座工事。
中国远征军士气旺盛,猛烈反攻,锐不可挡,敌遗尸遍野,抱头鼠窜,远征军经过血战,攻占了腾北咽喉北斋公房,从而越过险峻艰难的山顶隘路,猛追败退之敌。
值得一提的是,当高黎贡山的战斗结束时,592团团长陶达纲发现有两个坑中泡着的十几具日军尸体;高黎贡山上有坑不奇怪,可能是天然的,也可能是人挖的,也可能是被炸弹炸的,坑里有水也不奇怪,这些天来一直降雨,只要是个坑都会积水,日本人死在坑里也不奇怪,山上到处都是死人,甚至顺着山往下流的水都是红色的;奇怪的是日军的大腿、屁股都有刀割过的痕迹,有的还见骨头,这是用刺刀割的?但远征军才刚打上来,会是谁干的呢?后来到了日军的兵营,看到房屋四周有一小堆一小堆的黑色屎便才恍然大悟。原来日本人的后方补给断了之后,他们开始吃人肉了――吃自己同胞的肉。
第53军原属少帅张学良的东北军。处处受人排挤,这次打出了威风
在进攻高黎贡山的战斗中,有一支特别的军队值得一提。
这就是饱经风霜的第53军。
第53军原属少帅张学良的东北军。“九一八”事变时,东北军有40万人,后来东北沦陷东北军后辙至中原,被国民政府收编,退到西安;至“西安事变”,只剩下20万人了。当时尚有7个军的番号,即第53军万福麟部;第449军刘多荃部;第51军于学忠部;第57军缪激流部;第67军吴克仁部;还有骑兵第2、第3军等。尔后经蒋介石分化瓦解和吞并,就只剩下第53军一个军了。
第53军不仅是“杂牌”,而且被视为张(学良)杨(虎城)之“余孽”。所以处处受人排挤,打仗时也总是充当炮灰角色,也正是这一原因让东北军人数不断减少。当缅甸反攻在即,国民政府再次想起了这支一直担任炮灰任务的东北军来。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第53军被紧急从湖南调到云南来参加远征军,当时国内战略物资极度匮乏,汽油十分有限,国民政府没有把珍贵的石油浪费在炮灰身上,53军没有借助任何现代化工具,徒步从湖南来到云南。但53军将士情绪还不错,他们甚至激动和欣喜――他们已经习惯了当炮灰的日子,但一样是炮灰,有了美式装备后跟小日本轰轰烈烈地干一把远比拿自己打一发就卡一下的“汉阳造”、“老筒套”被日本人屠杀来得痛快吧。
现在,他们有了美造的半自动步枪、汤姆式冲锋枪、掷弹筒;过去一个连,甚至是一个营才有一两挺的轻机枪,现在每个班都至少有一挺轻机枪,每个排都有一两挺重机枪,还有威力无比的火焰喷射器。拿着这些家伙跟鬼子们拼命,即使死了也瞑目。
在美制武器的“改造”下,第53军焕然一新了,但此时政府却不让他们当“炮灰”了,原来大家看到部队焕然一新,又想到有美国的飞机、大炮助阵,龟缩在工事里的鬼子只有挨打的份,如果让53军冲在前面,头功都被他们抢去了就太亏了,于是,打头阵的换成了方天带领的第54军。
尽管第54军和其他的前头部队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怒江,但进攻高黎贡山的战斗却打得非常艰难。关键时刻,卫立煌派出了饱受压抑的“东北虎”53军。
接到渡江命令,53军个个摩拳擦掌。出发前,军长周福成站得笔直,他大声地向战士们训话:“东北军兄弟们,我们的家被日本人占了,我们的田地被日本人占了,我们逃到了关内,抛弃了父老乡亲,让他们在日寇的铁蹄下遭受蹂躏,这是我们东北军的耻辱!十年来我们饱受了风风雨雨,始终不能打回老家去,这是东北军更大的耻辱。现在,那些占我们家抢我们田残害我们父老的鬼子就在眼前,正等着我们去宰,你们要怎么干?”
“杀!杀!杀!”53军气势如虹。
“我命令,挺进怒江,只准前进,不准后退。有哪个孬种叫苦,怕死,就把他撵滚蛋,东北军决不要孬种!”
“杀!杀!杀!”
在喊杀声中,53军将士爬上了高黎贡山。第116师第347团和第348团火速赶往唐习山。唐习山阵地已经岌岌可危,第36师已经快顶不住了,师长李志鹏甚至一度想到了自杀。
火速赶到的348团,就像是一群不可阻挡的东北虎,吼叫着冲进日军的阵地,三个小时,就打破了僵局,扭转了乾坤,夺回了唐习山以北的高地,并一举打退了日军的反攻,日军再次被压制到矮小的工事里。
一个个战士像打不死的怪物,子弹呼呼飞来,身上血肉横飞,但依然往前冲着
平时里被他们看不起的“杂牌军”打得如此漂亮,36师师长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不愿跟53军并肩作战了。卫立煌命令36师稍加休整后开往右翼,希望他们换个环境能交出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
旗开得胜的第348团继续攻击前进,前面就是重要的要塞――大塘子。这次348团和同是东北军的第388团、390团一起行动,三剑合壁,枪口直指大塘子。
尽管东北军士气如虹,尽管有美式武器撑腰,周福成军长也不愿属下白白地牺牲,在对付敌人坚固的防御工事时,周军长还是要求部下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遇到防御工事不要先想着强攻,多想想对付的办法,智取为上。
可士兵们太渴望杀敌了,一上战场就把周福成苦口婆心的叮嘱完全抛于脑后了。当打到大塘子时,三个团生怕胜利的果实“缩水”了,仗还没打,先让348团绕到敌人的后面,切断他们的退路,想给他来个一锅端。
348团扛着武器出发了,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滇西的从林里,在完全没有路的地方徒步穿行,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脚,不知兄弟坠入山崖而送了命,但他们毫无怨言。为了不引起日军的注意,他们专挑没有路的地方走,遇到野兽不能用枪,只能用匕首跟其搏斗。经过一番艰难的行军,第348团终于绕到了鬼子的屁股后面,他们埋伏在一个山腰处,严阵以待着。
在348团行动的同时,388团和390团也开始行动了。390团从阵地的东面下手,388团向东南方向冲锋,这个团就像是两个重拳同时朝敌人的心脏上砸去。日寇难以招架,但日军并没有溃散,依然躲在固若金汤般的防御工事里负隅顽抗着。
如果敌人不后退,那348团的迂回包抄就失去了意义,而且他们深入敌后反倒可能被包围。想到这里,388团团长傅广有点急了,命令战士们连续冲锋,冲在最前面的是第三营,营长张允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战士迎着敌人的炮火就往上冲。这里地形险要,山高坡陡,别说是端着枪、抱着炸药包,就是轻装上阵也非常困难。在敌人机枪的扫射下,冲在前面的战士像秋风中落叶般飘落在地。山坡上血流成河。
“张营长,抱着我。”一个颤抖的声音让张允诚一怔,是哪个没出息的家伙,在战场说这么娘们的话。他回头一看,是陈自强,在部队里,陈自强还算是有文化的人,他读完了小学,正准备读初中时日本人打进来了,有点瘦弱的他就参军了,跟着大部队从东北一直来到了祖国的最西南。
陈自强受伤了,大概是腿上的动脉被打断了,血流如注,张允诚本来想骂他没出息,但眼睛有点湿润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他没说什么,继续要往前冲。
“抱着我。”陈自强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闪电般地冲到张允诚的前面,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
“你是不是傻了?”张允诚有点生气了。
“嗒,嗒,嗒!”又是一阵枪声,陈自强身体一震,张允诚一惊,他又中枪了,幸亏陈自强档在自己前面,自己才逃过一劫。
“抱着我,我要做营长的盾。”陈自强已经支持不住了,他软软地倒在了张允诚的怀里,“我想让自己的牺牲更有价值些。”
“好样的。”张允诚热泪盈眶,他这才明白陈自强话的意思。他抱着陈自强往前冲,子弹雨点般地打在陈自强身上,但他们依然向前冲。倒在地上的战士看到这一幕,也扯着嗓子大吼:“抱我,抱我,为我报仇!”
大塘子高地上,一幕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出现了,一个个战士抱着战友往山上冲,受伤的战士用自己的身体为战友开路,他们就像是打不死的怪物,子弹呼呼地射过来,身上血肉横飞,但依然往前冲着。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日本人必胜的信念动摇了,他们这才知道冲上来的是一支什么部队,这些被狂热的武士道精神薰陶出来的家伙第一次感到了恐惧。阵线终于崩溃,他们丢下了阵地,向后撤退。
陈自强以及所有的“人肉盾牌”们早已经面目全非,张允诚紧紧地抱着他,把他的脸朝向敌人还在燃烧的阵地:“自强,你看,我们胜利了……这阵地是你打下来的。”
战士们都把怀抱里的同伴放下,然后用一捧焦土将他们轻轻掩埋。
东北军拔出大刀朝日寇扑去,一时间刀光闪闪,杀声震天
掩埋了战友,第388团和390团继续攻击,把敌人往旧街方面赶。
一切按计划进行,溃退下来的日军果然进入了第348团的埋伏圈,团长东芝荃一声令下,早日等待多时的远征军开火了。日寇没料到前面会有埋伏,他们怪叫着,分散开来,山坡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鬼子的尸体,有的还没死,在惨叫着,但正逃命的日军哪管得了他们的死活。
看到鬼子被打得屁滚尿流,东芝荃团长手痒了,他觉得只是这样放冷枪太不过瘾了,太满足不了他那颗强烈的复仇心了。也许人们还记得,张作霖时代,东北军人人斜背一口大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现在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是老传统却没有丢。
“好哇!该让咱们亮真家伙了!”东团长大吼一声,“嗖”地亮出大砍刀,“弟兄们,都给我上,别当孬种!”
于是,这群被日本人从东北赶到了西南的东北虎愤怒地“出山”了,每个人都拔出大刀朝日寇扑去,一时间刀光闪闪,杀声震天,近距离肉搏根本没有机会用枪,日本人也连忙架起了刺刀,慌忙地招架着东北虎的“利齿”。客观来说,日军拼刺刀的技术不错,在中日军队拼刺刀的历史记录里,几乎都是日军获胜,然而这次遇到的可是彪悍的东北虎,东北军身高马大,大刀挥舞起来势大力沉,任何的阻挡都犹如螳臂挡车。
东团长一连劈杀两个鬼子,刀上溅满敌人臭哄哄的污血,心中无比痛快。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恶气终于一吐为快。
5月19日,围攻的部队发起全面总攻击,在炮火的支援下,388团和390团向前推进。此时的中国军队弹药充足,火力时时压制着日军,每当日本射出一发子弹,便会遭到上百发子弹报复性地还击,当看到可疑的杂草,就用火焰喷射器把草完全烧光,当看到疑似暗堡,就先用大炮或者飞机进行摧毁。在强大的火力面前,日军只能节节败退。
胜利在望,几乎唾手可得,53军的将士们不由地稍稍放松了警惕,忽地空中一阵炸响,子弹像雨点一样从天而降,这让进攻的中国军队措手不及,战场的制空权完全在中国的掌控之下,敌人的子弹又是从哪里射下来的呢?
原来是隐藏在树上的机枪干的,他们居高临下,就像是超低空飞行的战斗机摧毁地面目标一样轻而易举。第388团首当其冲,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人就倒下了一大半。
其实日寇的这种战术,在缅甸也曾经多次使用,可惜杜聿明的那只远征军败退回国后,所谓的参谋团也名存实亡,没有很好地总结缅甸作战的经验。虽然渡江战役前夕,卫立煌将军曾选派当初入缅作战的部队参谋去各部队传经,但因为各部队都心高气傲,颇看不起这些“败军之将”,所谓的“传经”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在这次袭击中,388团团长佟道、营长李度光、美军军官欧阳容、翻译姚元等人身负重伤,营长王福林、美军联络官马利瑞少校当场殉职。
进攻部队退回原阵地,重新部署。第388团因伤亡过大,暂时退出了战场。收尾工作就由第389团和348团担当。389团由东、南两面进攻,348团由西北进攻。5月23日,两团重整旗鼓,再次发起了攻击猛攻,进展较快。
这时远征军学聪明了,每次经过树林先用机枪朝树上死扫一遍,如果觉得还有可疑,就用火炮喷射器把树上叶子都烧光,让日寇无处藏身。日寇支持不住,纷纷向西南方向逃窜。
日寇在江苴的工事“固若金汤”。各处溃退之敌渐聚于此,准备进行最后的抵抗
第53军旗开得胜,将士个个扬眉吐气,而日军此刻成了惊弓之鸟,一触即溃,向林家铺、江苴一带溃逃。占领大塘子后,军长决定扩大战果,分兵两路,一路以116师向南斋公房攻击前进;一路以130师向江苴攻击前进。
116师要对付的南斋公房绝对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南斋公房和北斋公房几乎差不多,地势险要,两侧都是绝壁而无道路,以前屡试不爽的侧翼迂回战术无法施展。但师长刘润川偏偏不信这个邪,他亲临第一线观察地形后还是坚持迂回,他的道理很简单,正因为恃优势而无恐,优势就变成了劣势了,日寇自以为两翼是绝壁我军绝无可能攀登,因此把火力集中在正面,而对侧翼防守空虚,我们就要打他的“优势”。
第346团团长张儒林派两连步兵,开始了惊心的攀岩迂回,由于在此期间进攻部队连日正面佯攻,吸引了日寇注意力,所以迂回部队未被日军发觉。经过四天艰苦的行军,两个连终于迂回成功,总攻时机成熟,第346团三面夹攻,日寇招架不住,纷纷溃逃。第346团乘胜追击,一直拿下林家铺,把敌人赶到江苴。
日寇在江苴派驻一千余名步兵和一百余名骑兵防守。其工事均为钢筋水泥构成,坚固异常。日寇各处伤兵都送到江苴,然后再转腾冲、龙陵;各处溃退之残敌,也集中在此,所以抵抗的兵力显得十分强大。
第130师奉命进攻江苴,刚开始时进展还算顺利,5月31日时,第390团加强营占领江苴重要高地,基本控制了全局。然而,正当远征军以为日寇已经丧失抵抗力时,日寇在6月4日却发起了大规模的反扑,他们从防御工事里冲出来,就像是一条条穷凶极恶的饿狼,尽管东北军个个英勇善战,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390团抵挡不住,130师连忙派出347团前去支援,但依然挡不住日军疯狂的进攻。
日军的反扑并不是一个波次,而是有组织的反扑,当第一波攻击的锋芒磨钝了之后,下一波的攻击又来了,130师也对前线阵地进行了增援,巴掌大的山头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有远征军的,也有日军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将一个个生死时刻变成了永恒。
6月6日,江苴之敌再度大举反攻,他们分波次地向河头寨、红木树猛扑,这次精疲力竭的第390团、第347、第389团没能挡得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看三个团就要全军覆没,师长王理寰果断地把部队撤下来。
军长周福成紧急召集师、团长等将领开会,以为日寇大举反攻只是困兽之斗,只是他们预感到末日将临而垂死挣扎而已,而这种缺乏后勤保障的疯狂是没有耐力的,只要能坚决抵抗,挫其锐气,待敌人斗志焕散时再进行反攻,必能一举而克。
按军长的思路,先头部队躲在简易修起来的工事后严防死守,让日军的进攻每次都徒劳无功。果然,到6月19日时,日寇的攻势已经相当衰竭了,远征军乘机反攻,一举夺回大、小坝及红木树等高地,再次把日军逼入江苴。
日军在江苴负隅顽抗,远征军组织敢死队突然冲入江苴街,然后大部队在四面围攻,顿时江苴内外的枪声乱成一团,日寇的精神本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被这么一骚扰,以为中国军队已经突破了他们的防线,顿时军心动摇,纷纷向腾冲方向溃退。
江苴拿到手之后,龙川江以东高黎贡山之守敌全部肃清。远征军从5月11日渡江,至攻克江苴,用了四十天时间。集中两个军五个师的兵力,几千将士流血牺牲,才取得这初步胜利。
现在第20集团军一期反攻任务完成,下一个目标,就是南方丝绸古道上的一座着名古城:腾冲。
两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足以让每个腾冲人感到羞耻,也足以让每个中国人感到羞耻……现在,是时候向日寇讨还血债了。
远征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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