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激战胡康河谷――喋血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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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激战胡康河谷――喋血远征
胡康河谷,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满河都是泡得发胀、白乎乎的死尸中国驻印军的两只拳头已经一齐打出,继孙立人的新38师开赴胡康河谷之后,廖耀湘的新22师也全部到达战场,挤满了新背洋小盆地附近的山头。
按史迪威将军的作战要求,廖耀湘的新22师从西边作为右翼向大洛方向进攻,孙立人的新38师从东边作为左翼对大龙河下手。这两位手握美式装备的将军腰板都硬了起来,都想风风火火地跟日本鬼子干一仗。
1944年1月初,新22师的前卫65团在师工兵营保障下,也由新背洋悄然南下,从已经没有了枪声的拉加苏高地附近绕过,渡过大奈河直趋大洛。
胡康河谷,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它位于缅甸最北方,由达罗盆地和新背洋盆地组成,山高林密,河流纵横,雨季泛滥,当地人将这片方圆数百里的无人区统称“野人山”。
中国驻印军对胡康河谷太熟悉了,前年中国远征军败退时,闯入这块禁区,损失惨重,遗尸无数。这段地方是一年半前他们经过的伤心路,昔日旧人早已化做堆堆白骨森然满地,新38师在野人山中随处可见第5军将士的白骨,常常是一堆白骨围着枪架而坐……
看着这些,老兵新兵都握紧枪杆咬牙潜行,就盼着早日血祭深仇。
13日,65团与敌人遭遇,自动火器再次大显神威,官兵们还没能过足瘾,凌乱不堪的一个大队的日军就乱糟糟地转身而逃了。经过一星期的乌龟赛跑式的追赶,65团于21日在大奈河支流百贼河边捕捉到了正在宿营的日军两个中队。战斗迅疾展开,迫击炮和机关枪震颤着古老的森林,经过几天激战,65团越战越勇,日军明显吃不住劲,开始再次撤退。而这时,新22师65团第2营与第6连,经过4天的艰难跋涉,终于带着穿插部队到达日军身后,将这支日军包了一个大饺子。结果,280名日军永远腐烂在百贼河畔,新22师一出场就迎来了开门红。
31日,新22师攻占大洛,这个荒无人烟的林空再次涌进了几千中国战士,一年半前的那种充满腐败气息的沉闷空气,已经被喜气扬扬的欢呼所取代。
当廖耀湘的新22师在大洛频传捷报时,孙立人在东边的大龙河战场也打得非常顺手。
在东边40公里外的大龙河战场,新38师也是兵分三路向日军进逼。他们用113团一个营在于邦与日军55联队残部隔河对峙以牵制敌人,另以112团沿大龙河北上,渡河后迅速南下抄到日军背后;南边的114团则潜到日军左翼。待两只手臂合抱过来后,113团渡河攻击。
北面的112团很快就接近了目标,于邦对面的巧家守敌只顾监视河西的113团,在1月14日遭到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旋即崩溃。现在只要114团迂回到敌人更远的后方补给点太白家,这一带就不会存在有组织的日军了。
不料114团预计的战斗却提前打响。在太白家西南十几公里处,他们与同样在丛林里急匆匆赶路的大队日军在孟阳河边撞了个满怀。双方反应都异常迅速,各自抢占了有利地形展开散兵线在森林里混战起来。
当面敌军正是55联队两个主力大队。他们正欲从南路偷渡大龙河,抢在中国新38师主力到达之前迂回到中国军队的远后方新背洋,切断中国军队的供应,然后集中后续跟进的第56联队和野炮兵联队及榴弹炮兵联队在于邦附近消灭中国守军。
缺弹少粮的日军进行了凶悍的反扑,但战斗力逐日下降,伤亡越来越大。苦战20天后,李鸿上校从烧得焦黑的阵地上看到日军在收缩,马上命令部队猛插日军战斗队形,日军终于被分割包围在几大块干地上,连水都喝不上了。
1月17日,中路新38师的113团也开始了进军,他们经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巧家谷地,踏着日军抛弃的尸体和各种杂物,全速向太白家进击。途中进行了一次围猎般的战斗――控制太白家北岸的部队发现,有4只大竹筏载着准备增援太白家的百多名日军顺大奈河漂来,撞到了机枪口上,一片机枪射击声和人绝望的叫嚷声渐渐停息之后,第二天发现满河都是泡得发胀、白乎乎的死尸――太白家守军望眼欲穿的这批大和武士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2月1日,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太白家守敌瓦解。大奈河以北全部落入中国人手中。总共1000多名日军死在那里。
还是艺高人胆大的廖耀湘抢在了孙立人的前面,新22师65团进入胡康河谷后并没有正面攻击,而是从千米绝壁上攀援而过,过程十分艰苦,有一段100米宽的悬崖就爬了整整一天。当他们神兵天降出现在胡康宁感河谷要害孟关前面的腰班卡时,日军对身后这股奇兵全然没有反应过来。2月22日他们与敌血战2小时,来回拉锯9次,击溃了日军,顺利与南下的第66团给日寇进行了“合围”。
而当日军前来增援时,也被早已经埋伏好的66团2营打了个措手不及。
孙立人岂肯被廖耀湘把风头全部抢走,他也扬鞭策马,快速推进,很快就跟廖耀湘的部队齐头并进了。两支焕然一新的中国部队把日军打得节节败退,皇军第18师团中将师团长田中新一的心情简直坏到了极点。
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劫掠者”步兵团,在日军下一发子弹上膛之前,至少用100多发子弹将之蹂躏……
丛林里行军的最大困难是容易迷失方向,仅靠识别地形标志这样的土办法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兰姆加训练中有一个重要内容:航空地图和指北针的使用。
1942年雨季第5军的撤退部队就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路而在森林里转了一个月,弄得给养全部断绝,以至于弃尸累累。
现在,驻印军部队里,每位连排长的文件包里,都有一叠航空地图,这是史迪威指挥部那些专业的美国参谋们精心制作的。为了得到精确的战场照片,美国空军一次又一次反复勘测遍了整个缅北谷地,把这些照片加工后连接起来,就是直观性很强的等比例地形地图。而且,只要不断接上照片,这张图就会一直扩张,越来越大,直到缅北整个作战区域。林中空地对空投物质有着决定意义,因此地图上凡是有林空的地方,都事先标上了名称,这样,当部队在森林里移动时,只要按照地图走到林空附近,就能得到给养补充。美国参谋还把地图用方格子划分成许多数字坐标标注的区域,这样,呼唤补给或火力支援的时候只要按照坐标进行通知就可以了,又迅捷又精确。
跟新22师和新38师一起翻山林趟泥浆行军打仗的,还有不少美国联络官,这些联络官担负的任务不是指挥,而是协助部队与总指挥部沟通,呼唤地面炮火与空军支援,协调空投。他们兢兢业业,尽力帮助中国人完成各种任务,获得了中国将士的好评,也与中国士兵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在缅北胡康谷地,能够在地图上标注上地名的地方,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林空,并没有什么人烟。孟关就是一个大型林空,日军进驻这里已经两年,许多竹棚竹屋和时常迁来迁去的“天幕”(日军单兵帐篷)把这里填得满满的。在四周高入云霄的森林阴影映照下,这里到处是数不完的兵,到处是堆成山的物资,到处是将校们喝醉了酒大叫“天皇万岁”的声音。
田中新一已经押上了大注,他把师团指挥所移到了这里,按照天皇的命令死守阵地。他手上有5个步兵大队的兵力,而且牟田司令特地把15军的王牌第21野战重炮大队和独立第13速射炮大队也配属给了18师团,加上原有的18炮兵联队,火力已经远超当面敌军,敌军的榴弹炮这时还在那加山那面,不可能加入孟关附近战场。
田中决定,以一个联队兵力坚守防线,另一联队留做内线机动,此外再从师团司令部勤杂分队和辎重、炮兵练队里各抽出一个中队,连同搜索联队主力,作为师团预备队,这样珍惜每一兵每一卒与中国人进行消耗,只要把中国人强行拖至雨季,待军主力“乌”号作战成功,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2月21日,驻印军总统指挥部第10号作战命令下达,廖耀湘的新22师从西边作为右翼,猛攻日军防御;孙立人的新38师从东边作为左翼,隔着弯弯曲曲的大奈河,渡河南下,秘密向敌后纵深迂回。
新22师的攻击力异常强大,田中命令放弃大奈河,集中力量确保孟关。暂时不理会新38师,先对付住了新22师再去抵挡新38师是来得及的。
日军的集中给新22师带来了很多麻烦。
3月1日,新22师64团第2营刚刚攻入孟关的北大门唐开,就被孟关出援的上千日军包围,后路被截断。日军几次冲进了2营的防御,2营几乎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和手榴弹,最后还进行了肉搏,几乎被日军击溃。所幸廖耀湘严令66团倾力抢救,才终于支持下来。
而66团自己也很快遭到攻击,在他们向孟关西南渗透的过程中,多次与敌军遭遇,几场恶战,伤亡很重。越接近孟关,敌人的抵抗越强烈,两个团都很吃力。
3月3日,65团终于赶到战场,这等于是在双方都已经接近体力极限的天平上,在某一端投下了一个巨量砝码,现在,拴在孟关日军脖子上的绞索,可以收紧了。
5日,山炮兵猛烈开火,毫不松气的炮弹把孟关砸得稀烂,64团2营和66团3营勇猛冲击,很快就冲进孟关,在日军扔下的一片狼藉中升起了国旗。攻克孟关如此轻松,很令人不解,原来日军在3月3日就开始向孟关以南退却,新22师正面不过仅剩了些零星分队。
日军仓皇退出孟关,有两个重要原因。
其中之一是有一支新的部队出现在战场,并且已经对日军形成了严重威胁,这就是驻印军总指挥部下属的战车一营。该营装备了87辆威风凛凛的美制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这些坦克与苏德战场上那些巨兽相比很是小巧,但在缅甸却可以横行战场。
孟关东边,除了凶猛的新38师继续疯狂分割穿插日军以外,也闯进了一队牛高马大装备更加精良的盟军。他们肩上一律扛着轻便灵活的风冷式M1919重机枪。这种机枪枪管外面没有了厚厚的水冷套筒,显得很精悍,必要时可以不使用支架,只要把它往什么突起物上一摆就能猛烈开火;他们的步枪则是久闻其名的M1伽兰德半自动步枪,这是世界上第一支大规模列装的半自动步枪,一个不必经过多少训练的射手也可以在2秒钟内打完弹夹中的八发子弹。日军的38式和99式这些手动步枪每打一发,在下一发子弹上膛之前就可能要经受对方一个步兵班100多发子弹的蹂躏……他们就是美军专业丛林战特种部队加拉哈德支队,绰号“劫掠者”的5307步兵团。
孟关正打得一塌糊涂,孟关以南,却又有一东一西两把匕首相向而插,田中新一后背一阵阵发凉。眼看自己的18师团有被截断归路的可能,只好向南边12公里外的瓦鲁班急速收缩,希望能在那里站住脚,再反过来与新22师决战。
加拉哈德突击队,却错误地以为日军已经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就在此时,日军的“乌号作战”也开始了。担任对印度英帕尔主攻任务的15军,下辖有31、33和15三个师团。指挥作战的正是曾任18师团长的牟田口廉也,现在他出任第15军军长,带着10万大军征讨印度,致使第18和56师团孤立无援。
凶猛的新22师和战车一营,正在踏着零零落落的日军尸体,猛追从孟关逃出的18师团主力。日军唯一的机会,是击溃切断南比河渡口的守军――装备精良的加拉哈德部队。
加拉哈德突击队,是美军中一支相当凶悍的部队,他们中很多人曾经在遥远的太平洋岛屿上与日军经历了无数次厮杀,他们经历了炼狱般的所罗门群岛山地丛林争夺战,一直都是所向披靡,但在这里,在缅甸,他们遇到了大麻烦。在太平洋岛屿上,有野战机械化工兵给他们安排张罗工事,他们可以在舒适安全的工事里喝可口可乐,但现在,在他们必须自己动手构件防御,他们却错误地以为日军已经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日军从孟关逃出的时候分成了两股向瓦鲁班突围,开始还很顺利,可是不久,55联队被追击的炮火所逼,士气已经接近崩溃,于是折道向师团长靠拢。
本来分成两路的部队,现在又挤到一起来了,而后面炮声隆隆,追兵正在越来越近,自己的火力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一旦天亮,美军飞机将成群结队飞来,炸得自己的部队尸骨横飞。田中一点主意都打不起,就这样彷徨了几乎一夜。
天快亮时,田中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前卫部队长久联队第2大队在大队长吉田武司的率领下,抱着玉碎的决心,擅自向防守在渡口的美军发起了进攻。本来这位军官要做的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不料该处美军竟然轻易地像豆腐一样被捏得粉碎,在日军亡命攻击下狼狈逃窜,不少人被当场打死,剩余人员越退越远,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几近绝望的田中新一,立即组织部队抓紧时机渡河。到5日中午时分,日军终于在重炮的轰击下全部逃到了南比河南岸,先头部队进入了瓦鲁班,继续攻击已经逼近该地的美军并且再次成功打败了他们。
可是几小时后中国人出现了。很快,瓦鲁班以南的秦诺也遭到中国人的猛攻……
18师团的关防大印成了特别的战利品,军官们争着在白纸上压上印记
新22师64团1营在驻印军总指挥部的战车1营引导下,势如破竹。6日,日军南比河南岸昆年卡、大班等阵地一个连一个失守,在日军抛弃的仓库里,储存着足够新22师全师食用三天的粮食。好不容易从孟关搬到这里的100多箱炮弹,也落入新22师手中。
驻印军的坦克群迂回到了孟关守敌人背后的瓦朋高地,日军只顾在左翼攻击中国的步兵,却没有发现后面出现了坦克,一顿痛快淋漓的榴霰弹与机枪,100多名日军化作了凌乱的肢体,少数人仗着脚杆长,地形熟,大呼小叫地跑到森林深处。
日军放弃了孟关后,66团1营与战车1营毫不停留,紧紧粘住日军,歼灭了不少日军后卫小分队。8日,战车1营在南比河南岸横冲直撞,将100多名日军碾成肉泥,并几乎冲进了田中新一设在大班的司令部,田中新一急忙将指挥所向瓦鲁班转移。
由于113团已经攻进了瓦鲁班西南一角,在那里防守的56联队第2大队,也就是那位由于卤莽而救了全师团的吉田武司大尉的部队音信全无,田中新一感觉不妙,在中途急忙溜到了长久的联队部去了。而其他人则遭到了灭顶之灾,他们在到达瓦鲁班,遇到了突然从森林里窜出来的坦克,作战课长石川中佐、经理部长木村大佐等人全部被打死,连同第55联队长山崎四郎大佐的印章、私人文件、日记,统统被坦克兵作为战利品搜去。
在日军的枪声渐渐消失的时候,坦克兵在一所小棚屋里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五寸高、三寸见方的小东西,这居然就是18师团的关防。新22师和新38师的军官们后来争着用这关防在白纸上压上印记,以纪念这一次不同寻常的胜利。
田中新一知道大势已去,急忙再次组织撤退,他命令55联队从先前准备好的秘密小路绕过正在激战的瓦鲁班和秦诺,沿西边的丛林一直向南,待师团主力撤完,56联队再跟上。这条由师团工兵联队长深山忠男中佐亲自策划开辟的道路很隐秘,18师团终于逃出包围。
9日拂晓,113团对瓦鲁班发起总攻,已经消耗殆尽的吉田大队终于被消灭。113团3营于早6日占领秦诺,2营于9日早7时切实控制了瓦鲁班;到中午13时,战车1营、66团1营和64团主力也冲到瓦鲁班,几支部队胜利会师。
在占领瓦鲁班的第二天,驻印军总指挥部下达了第11号作战令。按照该命令,廖耀湘的新22师第66团各第1营和64团主力沿孟关至孟拱公路前进,攻克胡康河谷和孟拱河谷之间的天险要冲间布本山隘;远在西线大洛的65团1营则沿着大洛峡谷,与主力平行向南发展,预防日军迂回。新38师负责巩固已占领的各处阵地,清剿日军的游击小组,并担任战役总预备队。
间布本山隘是一道弯曲狭长的山谷,长20多公里,山高林密坡陡,公路在谷底河边慢慢地爬行,多数地段只能容一车通过,在车上看去,峥嵘的山岩就悬在路的上方,山岩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灌木,两边的山像是随时要倒下来,把车辆人员彻底埋葬。
日军在路边的高地上布置了数十个据点,无数道封锁线把这个山隘卡得死死的。他们使用了56联队和55联队各一个大队守点,还配备了山炮2个大队;野炮、重炮、速射炮各一个大队进行火力封锁。
这一带山形比那加山更加恶劣,那加山上至少还可在草和灌木里开出一条路来,这里不仅仅是丛林那么简单,因为基本没有坡地,全是高山纵谷,大部队想通过基本是靠攀爬悬崖,很多时候一天只能通过一二百米。更糟糕的是,雨季就要到来了。3月的雨还不算多,都是小雨或中雨,一直淅淅沥沥,身上衣服干不了,中午能叫人闷热得像穿着衣服洗桑拿,而清晨和夜晚,衣服却又冰冷如铁。
山的土层薄,大量水土流失,泥石流和山洪最为常见,很多地方看去泥土厚实,人一踏上去,连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泥浆紧紧裹挟,“刳嗤”一声马上沉到底。这种泥潭面积往往不小,即使一班人也能在瞬间全部沉下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更头疼的是泥潭到处有,神出鬼没,只要在山里行走,说着说着就碰上了,进攻中的新22师就有好几个士兵就是这样牺牲的,连遗体也无法挖出来。
64团与新22师山炮1营负责打开间布本山隘的大门,这里地势开阔,便于发展进攻,可是到处是日军埋设的地雷,因此进展十分缓慢。所幸日军55、56联队已经残破,兵力不足,到了15日,山隘中的第一个高地丁高沙坎被驻印军占领。56联队只象征性抵抗了一下,就井然有序地撤走了。
鉴于新22师进展缓慢,史迪威在位于瓦鲁班的指挥所召见孙立人,命令新38师113团与加拉哈德支队第1营迂回至敌后16公里的主阵地沙都渣,将日军防御的前沿阵地高鲁阳的后勤线切断;加拉哈德支队2、3营迂回到更南方的山兴洋,准备将更多的日军装进口袋。
3月14日,113团团长赵荻上校率领他的战士,与加拉哈德支队一道,消失在库芒山高大的剪影中,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66团越过丁高沙坎,以两排坦克为先导沿公路向南继续进攻,战斗开始激烈起来,每前进一步都要遭到日军早已标注好坐标的炮击。66团也毫不示弱,以配属的山炮还以颜色。66团一边与日军战斗,一边与自然拼搏,在雨水和炮声中一步步向南前进,满是泥浆的路面下随时有磁性地雷发生爆炸,偶尔还会有“肉弹”从林中窜出向坦克投掷爆炸物。
15日,日军攻到了第2营营部附近,幸亏64团经过几天强行军,出现在日军的重点防卫阵地高鲁阳以北7公里处,66团当面日军才急忙撤出间布本山隘,防守孟拱河谷的入口高鲁阳。
从15日到18日,一连四天,日军不断发起反击,66团损失不小。
19日,在付出重大代价后,新22师击毙400多名日军,占领间布本山分水岭,越过了胡康河谷与孟拱河谷的分界线。
这个时候,日军18师团正在从瓦鲁班溃败的混乱中恢复秩序,后方守备部队114联队派来了一个完整的大队,另外,军医永井末松从仰光带回了2000多名伤愈归队的士兵。得到补给的师团,力量大增。另一方面,他们在坚固的工事里固守,对方在滂沱大雨中仰攻,天时、地利算是占尽。
3月21日,66团猛攻高鲁阳以北高地,日军凭借地形和防御设施进行了拼死抗击,双方步兵时时搅在一起进行肉搏,许多日军头缠写着“七生报国”字样的白色布条冲进66团队形里引发爆炸,人的肢体满天飞舞。驻印军战车1营的5辆坦克在混乱中被日军“肉弹”击毁。23日又一连有3辆坦克被日军反坦克炮近距离击中,遭受了严重损失,只有靠步兵与日军血战,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伤亡。
从15日到25日,仅仅10天时间,66团就已经元气大伤,不得不停止了攻击。26日到来的时候,战场的泥泞里没有了往常的厮杀声,只有几辆烧焦的坦克摆在满是泥水的公路上。雨还在下,到处片片殷红。
27日,加拉哈德支队和孙立人的113团,在克服了常人想不到的困难之后,迂回成功。为了保密,这次迂回飞机没有进行空投补给。而库芒山山势复杂险峻,也确实难以进行空中保障。14天的迂回中,有8天他们是靠吃山中野菜和芭蕉根度过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他们携带着全部武器装备在悬崖上爬行;在摔死了30多头骡子之后,他们又把山炮分解人力运送。阴雨绵绵,泥滑如冰,两个星期脱不下军装,人人一身馊臭。尽管困难重重,他们还是如开山神箭一般射向日军要害沙都渣。
28日,突然出现在沙都渣南6公里处的113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西渡过南高江,驱逐了驻守在沙都渣通向孟拱河谷中心地带的公路要点拉班的日军。日军拼命组织了几次反攻,都被击溃,最后,沿丛林小道四处逃窜。
29日,接替66团向南方追击的65团胜利到达拉班,与113团会师。前面,就是笼罩在烟雨迷雾中的孟拱平原。
自1943年10月底发动进攻以来,驻印军已经切实击毙日军军官60多名,士兵4100多名,估计日军伤亡至少在12000名以上,另外还俘虏日军达60多名,这在国内战场上是根本看不到的。不过,驻印军也付出了重大代价,牺牲军官达80名之多,战死士兵1850名,受伤4560人。伤亡中尤以新22师为多,仅66团,伤亡即达到674人。
远征喋血
12 血战松山――喋血远征
新28师官兵群情激昂,摩拳擦掌,誓报当年缅甸战场“一箭之仇”当20集团军、东北军53军在右翼打得热火朝天时,松山,这个滇缅公路上最重要的据点的激战也拉开了序幕。
松山为龙陵县境内第一高峰,2千6百多公尺的海拔让它鹤立鸡群,再加上突兀于怒江西岸,就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桥头堡,而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从1942年日军长驱直入占领怒江西岸之后,松山的战略地位就变得尤其重要。它不仅牢牢控制了滇缅公路,而且掌握着怒江战场的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还与腾冲、龙陵形成犄角之势,互相呼应。登上主峰子高地,勿需借助望远镜便能将东岸婆海山敌军阵地尽收眼底。美军飞机获得的航测资料表明,日军设在松山阵地上的榴弹炮至少可以将方圆100公里置于炮火的控制之下。
松山前沿第71军指挥所里空气凝重,腾腾烟雾在每张严肃的脸庞缭绕着。
第71军军长钟彬吐了一口烟,冷静地问道:“宋司令让我们去打松山,谁愿意去干掉松山上的鬼子?”
“我!”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来,大家一怔,这是新28师师长刘又军,他就像是一个初上战场急切渴望立功的新兵蛋子,不,就像是看到绵羊的恶狼。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大家都知道28师的苦楚,也能体会到刘师长的杀敌的强烈欲望。这支新28师曾经隶属甘丽初的第6军,1942年曾跟第5军组成10万远征军入缅作战,大败而归后番号也被取消。在他们强烈要求下,最后,上峰决定把这些残兵游勇跟同样被打垮后番号被取消的新29师合并,重组一支新的28师。新28师官兵群情激昂,人人都欲重上战场,誓报当年缅甸战场“一箭之仇”。
钟军长看着刘师长,却没有回答。
“军长,你就让我们28师去吧!”刘又军有力地行了个军礼,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我一定把山上的那群鬼子给活剥了!”
这种强烈的杀气让各位不由地一颤。钟军长也是微微一怔,他轻轻地吐了一口烟,缓缓地说:“又军哪,我不怀疑你的斗志,更不怀疑你的能力,我担心的正是你的好胜心,咱们谁跟鬼子没仇?打仗一定要冷静,不要急躁,更不能意气用事。”钟军长前面的烟散去了,他那双有点疲惫的眼睛里带着怜爱:“你知道进攻松山有多危险吗?”
“有什么危险?不就有三四百个鬼子在山上守着吗?我们把山围起来打,他们还不成瓮中之鳖?”刘又军笑笑说,“难道那四五门火炮,十几条机枪就想挡住我们一个师,这是找死!”
钟彬轻轻地摇摇头,“又军,我同意你的请求,把松山交给你们师,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又军脸上的笑僵住了。
“先让轰炸机轰炸两天,你们再开始攻。”
“这……这太浪费……了吧,我们的炸弹都是用‘驮峰航线’空运过来的,不能挥霍啊。”
“不同意?那就让87师……”
“同意。我同意!”刘又军连忙答应。
打头阵的是30架美军B-29重型轰炸机,这些绰号“空中堡垒”的家伙满载着炸弹飞临松山上空,巨大的闷响让整个大地仿佛都发抖了。成吨成吨的炸弹呼啸着从天而降,狂风暴雨般地倾泄在日军的阵地上,烟尘弥漫、碎石横飞,日本人的防御工事瞬间就被炸成一片废墟。
28师捺着性子等了两天,第三天,早已经按捺不住的28师出发了,看到轰炸后的山头,他们不由地呆住了,天哪,重磅炸弹地毯式轰炸把松山像梳头似地梳过了一遍,地面都变形了。这下每个杀敌心切的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这下哪有鬼子可杀?
尽管如此,“程序”还是要走的,在28师进军的时候,依然有炮火掩护着。战士们踩着被炸得松软的浮土气势汹汹地扑向松山的外围阵地竹子坡。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鬼子并没有死绝,当轰炸机狂轰滥炸时,他们就像是老鼠一样躲在深深的地洞里,当中国士兵冲锋时,他们就钻出地洞。但这时遇到憋足了劲的新28师,哪里还有戏,很快,竹子坡阵地被拿了下来。
死寂的阵地枪声大作……强大的第71军在敌人区区一支守备队面前一败涂地
次日,第82、第83团分别向腊猛高地和阴登山发起进攻。
依然是先用飞机轰炸,当整个前头阵地硝烟弥漫如同浓雾笼罩了一般时,远征军才踩着松软的焦土向敌人阵地发起了攻击。
五百公尺,敌人沉默着;两百公尺,敌人仍然沉默着。越接进山头,这种沉默越发显得阴险和不祥。
当就要冲上山头时,地雷爆炸声、手榴弹爆炸声和重机枪的扫射声突然响起来。机枪、小炮、掷弹筒从隐蔽的地堡中喷吐火舌,交叉射击,强大的火网笼罩着灰色的人群,将他们纷纷抛入血泊和死亡中。
仅仅一刻钟,第一轮进攻即告失败。主攻团一营只退下来一排人。正副营长均陈尸山头。
若非亲眼所见,钟彬军长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实,日本人眨眼工夫就把他的部队赶下了山。于是第二轮炮轰之后,更大规模的进攻又开始了。
然而进攻依然失败。
刘师长被激怒了。不仅激怒,他更因失败感到惊恐不安。在他后面,是军长严厉的眼睛,在军长背后,还有一双双更加严厉的眼睛:集团军司令官,远征军总司令,直至最高统帅都在注视着松山,注视着强大的第71军在敌人区区一支守备队面前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刘师长无法接受这种败仗,钟军长更不能容忍失败带来的后果。如果那样的话,不仅他可能会被极度愤怒的最高统帅送上军事法庭,甚至草草审判之后就被处决,第71军也很有可能难逃番号被撤销的命运。
疯狂的冲锋又开始了。第28师在军长亲自督战下,各团各营轮番投入进攻。但冲锋根本没有半点效果,漫山遍野躺满了中国士兵的尸体。
出征时的豪言壮语都被抛到了脑后,上次缅甸惨败的阴云再次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于是成班成排的逃兵出现了。他们或遁迹山林,或乘夜间泅水逃回内地。初战半月,第28师伤亡达三千人,逃亡近一半,剩余部队军心涣散,攻势日衰。
远征军总司令卫立煌也震动了,他并没有追究谁的责任,马上急调第6军新编39师增援,但39师的命运跟28师一样,在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后依然进展缓慢,这种自杀式的冲锋一直持续了一个月,两支元气大伤的中国师这才勉强攻到腊孟寨,中国军队四五千人的伤亡只换来了几个山头,换来了日军百余具尸体。
中国的伤兵,怀抱步枪泡在满是雨水尸水的坑里,日夜听凭大雨浇泼
39师和28师再也组织不起强有力的冲锋了,只得暂时在阵地前休整,松山前线阵地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但此时狡猾凶残的日军“出洞”了,他们频频利用夜幕的掩护偷袭中国军队的阵地,给远征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和心理阴影,数千远征军兄弟用生命换回来的阵地随时都可能会丢掉!
至此,钟军长才确实获悉:日军守备队并不是想像中的区区几百人,而是一支1400多人的守备部队。
日军在这里利用一年多的时间修筑了极为复杂的永久性工事,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据点,从而牢牢控制着怒江战场的主动权。这支精锐的日军是56师团下属的拉孟(松山)守备队,是一支步炮混成部队。指挥官为炮兵出身的金光惠次朗少佐。配备有100毫米重炮群、山炮、战车、高射机枪等强大的组合火力。
这支守备队是日军中的尖子,在缅甸方面军一年一度的军事项目比赛中,他们一直保持步枪射击、火炮射击、负重攀登的三项第一;尤其是敌酋金光少佐,以冷静顽强闻名军中,他曾在此前的战事中,亲自指挥一门野炮抵近射击,致使我军的一名中将军长阵亡殉国。
中国远征军改变作战计划攻打松山自然不能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第56师团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发现中国军已经转移兵力,突然对松山、龙陵大举进攻。经过短暂考虑,终于决定留下一个联队固守腾冲,自己率领师团主力驰援左翼。同时,驻守芒市、遮放、畹町和腊戍沿线的日军第2、第33师团也接到河边张三总司令的命令,沿滇缅公路向龙陵进发。
日军的战略意图是:一举夹击并消灭龙陵城外的两个中国师,然后在松山将中国远征军左翼击破,最后在腾冲围歼中国军右翼,实现怒江大捷的战略抱负。
仅凭一个师团就吃掉11集团军四个美式武装的军!
松山佑三可不是疯子,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中国远征军有美军飞机护航,来势汹汹,但也有非常致使的软肋,如果能抓住软肋,打蛇打七寸,就有可能扭转战局,以一个师团击溃中国的二十万大军!
这个软肋就是松山!
由于松山据点始终像根鱼刺那样牢牢卡住滇缅公路的咽喉要道,中国军队急需的粮食弹药后勤物资均要依靠人力骡马经由山间小道运抵腾冲和龙陵前线,因此前线供应时时发生危机。六月中旬,滇西雨季来临了。昼夜之间,到处山洪暴发。怒江江面比平时涨宽一倍。交通断绝,山道泥泞,民夫骡马均不能行,美军飞机亦无法起飞。前线作战的军队失去后勤保障,好比飞机舰船没有了动力,一时军心动摇,功势颓缓。
日军在修筑好的防御工事里以逸待劳,幸灾乐祸地看着中国的伤兵在光秃秃的战壕里挣扎着,因为伤员运不下来,只好听其自然死亡,痛号呻吟之声到处可闻。看着他们怀抱步枪跑在满是雨水尸水的坑里日夜听凭大雨浇泼,看着他们的手臂身上的皮肤都被尸水“咬”成了黑色。日本人祈祷着暴雨再多下几天――如果暴雨再持续十天半月,中国军队的攻势将自行瓦解,战局将一夜扭转。
果然,因为松山佑三的果断出击,龙陵战事一下就逆转了。当时进攻龙陵的是71军的另外两个师。眼看一两日便可大功告成,但连日硬仗的的中国军队也疲惫不堪,日军增援突然到达,让疲惫的中国军队措手不及,很快就被打退。中国远征军丢盔弃甲败退至城外,像刺胃一样缩起身体,在公路沿线山头掘壕固守。
卫立煌意识到形势严重,给两名师长下了死命令:战至一兵一卒,不许后退半步。
在危难之际,老天爷帮了中国人一把。倾盆的暴雨只下了一周便停了。怒江上空雨驻云薄,时隐时现的阳光将深山大谷照耀的满目青翠。数千民夫和骡马队抓紧起程,大批美军机群迅速飞临前线阵地进行空投。这样才暂时缓解了前线四个师濒临崩溃的危险局面。
但这也只缓解,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增援的日军气势汹汹,随时都有可能吃掉龙陵的两个中国师,这两个师已经精疲力尽很难再支撑下去了,一旦龙陵阵线全面崩溃,日军就能会师松山,那就会把中国大军分割成彼此孤立的三块,首尾不能相顾。
这样,松山就必然成为战争双方拼死争夺的焦点和取胜关键。
卫立煌将何绍周的第8军调到松山前线,但这位“何少爷”对谁都不买帐
鉴于这种情况,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决定先全力以赴地拿下松山。但此刻攻击松山的新28师已经伤亡过半,战斗力大减,再加之阴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部队过于疲劳,虽发动过几次进攻,都因攻势软弱而未奏效。
因此宋希濂撤下新28师休整补充,另调部队接防。但调哪支部队来啃这块“硬骨头”呢?十一集团军司令宋希濂和总司令卫立煌在紧张地密谋着。前线的部队都打得很辛苦,预备部都是蒋委员长舍不得用的嫡系,但仗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再把宝贝藏起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装备精良的第8军。
“第8军?”宋希濂和卫立煌几乎同时说出口,二人大概没想到会如此不谋而合,不由一笑,但两人似乎都笑得很苦。这第8军可不是随便就能动的,军长何绍周是何应钦的侄子。这可不是普通的侄子,何应钦膝下无子,便过继何绍周为子,所以这位少爷浑身是刺对谁都不买账。听说要他去攻击有“绞肉机”之称的松山,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怨气顿时膨胀,竟然质问卫立煌:“钧座,我们第8军是留着跟日寇决战的,不是在这消磨的!”
卫立煌早已风闻这位何大少爷“软硬不吃”,但他不信邪,就是要去去少爷脾气的火。他不动声色地说:“军队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国家的。如何用兵是我的事,如何打好仗是你的事。这一点倒是需要分清楚。”
“钧座这是要拿官职强压部下了!”何绍周没好气地说。
卫立煌脸色阴沉,他盯着何绍周的眼睛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打仗不允许讨价还价!整个反攻的胜负,各级部队长荣辱共负,我负司令长官之责,你负第8军之责。这是地位所在,不能谁强加于谁,同样,谁也不能推卸责任。”
何绍周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只得说:“好,部下听命就是。”
卫立煌也没有再压迫对方,反倒和颜悦色地说:“十万远征军同舟共济,决不能再闹个人意气啊。”顿了顿又说,“松山敌情是我始料不及的,新28师经过艰苦奋战,伤亡十分惨重。他们以极大的代价帮助我们了解了敌情,这就是新28师的功劳。现在新28师必须撤下来整补,应该换一支坚强部队扩展战果,所以要求你先派部队去接防。松山地形复杂,日寇工事碉堡十分隐蔽,进攻很困难,尽管新28师摸清了情况,肯定还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攻克。如果遇到困难,我想大家也不会过分责难。只要进攻部队确实尽了最大努力,失利的责任由我来负。”
何绍周从谈话中深深体会到卫立煌是位能威能恩的统帅,他还必须承认卫立煌虽非嫡系将领,在蒋军中的地位、声威,实不在何应钦之下。现在军情紧急,事关反攻大计,硬顶是决无好结果的。他只好忍下一口气。
从山顶至山腰,铺满了中国士兵的尸体。白花花的大蛆,爬得到处都是
7月1日,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正式下达命令:着第8军于3日内完成准备,5日拂晓必须达松山、滚龙坡,向日寇发动两路进攻,驱逐日寇于阵地之外而歼灭之!
何绍周忙调兵遣将,命第82师火速赶往松山战。何氏虽然身为中将军长,实际并不擅长打仗,尤其不擅长与日本人打仗,因此每有战事或遭遇激烈战斗,便将前线指挥权慷慨交与副军长李弥,自己则蹲在第二线掩蔽部里观望。
李弥,号文卿,出生于云南腾冲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42年投笔从戎,在滇军里做勤务兵。二十年戎马生涯,经历大小百余战,终于官至少将副军长兼荣誉第一师师长。
7月1日,怒江大桥修复通车,第71军转攻龙陵,由第8军接替进攻松山。5日,远征军直属重炮团及军、师炮群百余门大炮一齐轰击,掩护第8军三个步兵师从四个方向向松山阵地轮番进攻。
腊勐以上,即大垭口、阴登山、滚龙坡、子高地等处,山势更陡,敌人工事更加坚固隐蔽。数以万计的中国士兵冒着大雨和敌人枪炮,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在山谷里攀登。泥泞的山坡好像泼了油,士兵们既要留神脚下摔跤,有要提防头顶上长了眼睛的机枪子弹,真是两面受敌,艰苦异常。
日军利用恶劣天气频频发起反击。他们完全不惧怕数十倍于己的优势敌人,心理上没有负担。他们或以逸待劳,准确射杀暴露于开阔地的中国士兵,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或者派出小部队,携带掷弹筒、手榴弹或迫击炮,隐蔽出击,一顿猛轰将远道而来的中国士兵赶下山去。
前去进攻的战士不是九死一生,几乎可以说有来无回。每个幸存下来的士兵都是珍贵的财富,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为第8军得到了珍贵的情报,他们拖着受伤的身体,用瑟瑟发抖的声音向同胞们叮嘱着:“鬼子的工事修得有水平,不光牢固,轰不垮,而且很隐蔽,不容易发现。你冲锋他不打枪,等你冲到跟前机枪就响了……鬼子精得很,他们在暗堡里往往都是三五成群,互相用交叉火力掩护。你想摸近这个,那边枪响了,所以你很难接近它们。就是接近了,也未必能搞掉它。”
但搞不掉也得搞啊,一向足智多谋的李弥也一筹莫展,他除了让弟兄身上捆了手榴弹匍匐着靠近暗堡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接连几日,第8军进攻受阻,伤亡官兵六百余人。各师奉命待命一日,在山下修筑工事。
次日夜,荣1师3团约两个连的精锐乘夜悄悄摸上了松山主峰子高地,试图来个斩首行动,捣毁日军的指挥部,打乱敌人阵脚,不料立足未稳即陷入日军的火力埋伏圈,这时才知道上当。这一夜,山上枪炮声喊杀声终夜不息,黎明时分,仅有两名伤兵爬下山来。
据伤兵称,主峰子高地中央有一个大地堡,而周围有许多卫星状的小地堡,火力网四面交叉,密不透风,堡与堡之间且有掩蔽沟壕相通,可以相互支援,一些中国士兵身上捆满手榴弹,匍匐前进刚接近甲地堡,还没来得及投弹,乙地堡机枪响了。你攻击乙地堡,丙地堡丁地堡的机枪又地把你打得满身弹孔,就这样,各个地堡前都倒卧着饮恨而亡的荣1师的勇士。
第2天召来了美国飞机,调来了百余门大炮,整整轰炸了1天,松山的大小山头被反复犁耕,整个山头都是焦土。有的地方达几米深。炮火不可谓不足。
轰炸再进攻,进攻再轰炸,但是,松山日军的阵地依然坚如磐石。真是邪了门。
仗打到这个份上,第8军官兵的伤亡已超过数千人。加上先前71军士兵的损失,放眼望去,从松山的山顶至山腰,铺满了中国士兵土黄色的尸体。只要有飞机轰炸,或者大炮开火,到处都能见到腾起一团团血雾,死人的胳膊大腿炸上了天。怒江那地方,天气怪得很,早上下雨冷得发抖,太阳一出来,嘿,烤得跟伏天一样。死人不出一两天,尸体就开始腐烂发臭,生出白花花的大蛆,爬得阵地掩体到处都是。幸好美国军医连夜到阵地上到处打预防针,服药片,才没爆发瘟病。
李弥把目标改为敌人的地堡,一个地堡一个地堡地掏,将包围圈一点点收拢
尽管何绍周把部队交给李弥,但作为一军之长,他在掩蔽所里也寝食难安,李弥给他带来的好消息也越来越少,每天都是传达兵如丧考妣地报告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何绍周实在待不下去了,他来到松山前线,举起望远镜扫视着战场,堆积如山的尸体让他的心情降到了冰点。他阴沉着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身边的副军长李弥说话:“怎么会这样?我们堂堂一个军,怎么会打不过他们一个小小的守备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弥接过话说,他并没有看军长,或者也是在自言自语吧,“敌人不仅工事坚固,而且非常隐蔽,即使我军占领了表面阵地也无法立足。”
“那该怎么办呢?”何绍周着急了。
李弥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觉得需要深刻反省一下我们的战术。我们以前只是一味地冲锋,以抢占山头为目的。但抢占山头插上青天白日旗只是形式上的胜利,如果不彻底清除鬼子的地堡,就无法取得真正的胜利……”
说到这里李弥停住了,他望望何军长,何绍周当然知道李弥的小九九,李弥这个家伙没有后台,做事说话一向小心谨慎,生怕犯半点错,自己有想法也不会主动说出来,非要有人给他个台阶下不可,连忙说:“文卿啊,有什么尽管说。”
“我觉得咱们能不能改变个战术,不再占领山头,把目标改为敌人的地堡,只要发现哪里有地堡,就把它打掉。一个地堡一个地堡地掏,将包围圈一点点收拢。这样看上去虽然进展缓慢,但能有效地减少伤亡。松山已经被我们围死,不可能有增援,敌人消灭一个少一个,我们也一定能拿下松山。”
“好吧。”何绍周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种方法他也想过,只是觉得有点窝囊,就是仗打赢了也不够风光,可眼下实在不能这么跟日本人耗了,再打下去,第8军也会像第28师那样被打得七零八落,到那个时间,就不是赢得够不够风光的问题了。
自从采用了李弥的战略后,远征军开始稳步前进了,虽然每天前进的不多,但伤亡较之以前大为减少。到七月下旬,远征军已经稳步推进到离主峰子高地不到五百公尺的阴登山、大垭口和黄家水井一带。然而,到这里,远征军陷入了停顿。
发现一个地堡后明明将其摧毁了,但远征军再次冲锋时地堡里又射出火舌来,仿佛里面的日军有种超能力,可能无限次复活一般。不光是一个地堡,几乎每个地堡都是这样,怎么也端不掉。
“真是见鬼了。”何绍周见部队几天动弹不得,他又到阵地上视察了。
“鬼子们的地堡里面可大有文章啊,他们地下估计是通的,有狙击手被炸死了,马上就会派人再过来顶上,而他们每过来一个人,我们至少要丢下十条人命。炮兵集团轰击,飞机重磅炸弹轰炸,地面部队梯次进攻,这些办法我们几乎都使用过了,就连在昆仑关用过的爆破战术我们也用过了。可是到目前为止,依然收效甚微。”李弥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
“这是怎么回事?”何绍周一脸疑惑地望着李弥。
“首先从日军阵地上的情况来看,日军在这里部署有大口径榴弹炮群,这样的火炮部署在这样的阵地里,其火炮阵位显然不可能是孤立的,必然是相互之间互相连同的,这样才可以做到最大限度的相互支援,也可以便于弹药运输和人员的运动。这也就是说,在整个日军的松山阵地,很可能有一个完备的规模很大的地下坑道防御工事体系,有着四通八达的地道、坑道。日军从地下交通网络中,可以在他们选定的时间、地点、环境里对我军进行神出鬼没的袭扰和歼击。逐点清除的办法已经失效了,因为鬼子可以一直往前线补充兵源,然后突然从坑道里钻出来向我军发动反击!”李弥不由又摇起头来。
的确,此时的松山主峰及其附近已经被敌人构筑成了一个火力配系科学、几乎没有射击死角且攻防自如的筑垒地域。
以松山山顶为中心,沿公路东至惠通桥、西至镇安街,主峰子高地、滚龙坡、大垭口、长岭岗四个坚固据点、20多个阵地和观察所构成了一个强大防御体系,可控制纵深达数十公里范围江岸。其工事完全按照永久性作战需要构筑,极为坚固复杂。每个阵地依地形在制高点构筑1-3座主碉堡,在主堡两侧又构筑若干子堡,并在阵地前构筑侧射潜伏小堡。阵地之间堑壕交错,互相连通。碉堡大多分三层,上层用于射击观察,中层休息兼射击,下层储存弹药。
每个堡垒上掩盖数十厘米直径原木4到5层,再铺上3毫米厚钢板数层,钢板上再堆厚度1米以上的沙土。堡垒露出地面部分四周,又安置盛满沙石的大汽油桶3层,桶间同样复加钢板数层,桶外被土。这样的堡垒,150毫米榴弹炮直接命中都不能摧毁。阵地上配有山炮、战车、汽车,设有医院、慰安所,地下有电话、供水、照明等设施,粮秣弹药充足。
这一段时间的进攻,已经让李弥的脸上爬上了许多的微小皱纹,头发也白了不少。
“唉。”一声轻轻地叹息飘来,两人回头一看是随军的美军顾问,何绍周和李弥稍稍有点不满,身为军人,怎么能随便垂头丧气呢。那位美军顾问似乎没意识到中国盟友对他有意见了,继续叹气,“唉,如果我们有‘大多拉’就好了。”
“大多拉?”何绍周和李弥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德国人制造的超级大炮,是希特勒用来对付法国的马其诺防线的。战争初期,德国人并没有打算从阿登森林进攻法国,打算硬攻马奇诺防线,疯狂的希特勒不愿把自己优秀的步兵往绞肉机里扔,就打算用一种更疯狂的方法来瓦解掉比眼前这座松山要塞不知还要坚固多少倍的马其诺防线。这就是口径达到了一米的超级大炮‘大多拉’――这个巨无霸堪称世界之最,炮长超过40米、宽7米,差不多有4层楼那么高,重1350吨,炮弹也大得惊人,有7.8米长,竖起来比两层楼还高,有7吨多重,破坏力巨大,它的威力足以击穿3、4千米外厚度为0.85米的混凝土墙。”
这番话让何绍周和李弥面面相觑,真不愧是美国人啊,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他的脑子里还这么多异想天开的幻想。没错,如果真的这种什么“大多拉”,几下就可以搞定,退一万步说,即使有,他们靠骡子也运不过来。他们以前也听说过“大多拉”的传闻,也知道德国为了运送“大多拉”,专门研制生产了大功率军用火车。
“真是异想天开。”何绍周在美国人面前也不好发火,只好苦笑了着说。
“不,这不是异想天开。”李弥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流露着强烈的欲望,他不顾什么军衔等级了,在军长和顾问面前兴奋得手舞足蹈。“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既然我们没有大多拉,那我们就造一个吧。”李弥意味深长地一笑。
“你?”何绍周强忍着才没有跳起来,他把骂人的话硬生生地吞到了肚子里。
“开什么玩笑?制造大多拉?”美国人倒是挺“宽容”,他只是嘿嘿一笑,并没有生气。
“我是认真的。”李弥一脸的认真,不管两人听没听,他缓缓地说,“我们没有大多拉,但我们如果能把巨型炮弹投到敌人的阵地上效果不也一样吗?”
“你拿什么投?拿驴子投?”何绍周有点生气了。
“如果我们的炮弹能砸进地下爆炸,那不就可以彻底把鬼子端了吗?是的,我们没有大多拉,我们也没有工具发射大炮弹,但我们有一双手,我们可以靠这个手挖条坑道,把炸弹一批批地放进去,不就相当于把大炮弹真接投到日本人脚下了吗?”
这次,轮到何绍周和美国顾问目瞪口呆了。
“你……”何绍周不知说什么好了,“有你这样的副军长,真是我的福气。”
“太妙了,太妙了。”美国顾问似乎还在回味着李弥的妙计。其实,这种坑道爆破的方法并不新,在美国,由于很早就出现了坦克和重型轰炸机,战斗进程大大缩短,进攻中实施坑道爆破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坑道爆破”,这个词似乎已经躺在博物馆的某个角落睡觉呢,想不到今天在遥远的东方派上了用场。
美国人忽地忧虑起来:“坑道爆破的思路虽说不错,可实施坑道爆破作战总是需要实现挖掘坑道的,显然,日军是不可能给我们这样轻松的挖掘坑道的时间的。还有一点,我们挖掘坑道必须有条件适宜的坑道挖掘地点。”
李弥微微一笑,他胸有成竹地喝了口水说:“的确,如果我们大张旗鼓的挖坑道,敌人肯定会竭尽全力阻拦我们的意图实现。所以,在挖掘坑道的同时,我们在地表阵地上还必须要一如既往的和日军进行争夺,至少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的作战意图。还有,根据整个松山的地形地貌,我们如果从这里开始挖掘坑道,将是比较合适的。”说着,他指向了松山右翼滚龙坡和大垭口的结合部位。
“从这里开始挖掘坑道的话,距离松山顶峰也就是子高地的中心距离是最短的。这样,我们挖掘坑道的作业时间也就会最短了。”李弥解释道。
“那也就是说,我们还必须要和日军继续争夺滚龙坡上的甲、乙、丙、丁、戊、庚高地,大垭口,红木树等处阵地,以掩护坑道的顺利开挖?”何绍周问道,他的口气里有一丝失望,原以为用坑道战术就可以不用牺牲兄弟了。
“是的,而且,为了防止敌人从其他方向抽调兵力增援子高地和滚龙坡等处,对松山阵地左翼的黄土坡也同样需要展开牵制性进攻。”李弥坚定地说。
“只是这样又要有无谓的伤亡了。”何军长微微有点伤感,“现在进攻几乎是送死。”
“这也比强攻送死来得强,我们边打边挖,至少能看到一点希望。”李弥也有点无奈,毕竟,坑道爆破也不算是什么太先进的办法,不光进度缓慢,而且极其辛苦。
“就这样吧。”何军长使劲地把烟捺熄了。
第8军在“九・一八”国耻日前必须拿下松山,否则军法从事
这一天,远征军不惜炮弹对松山和滚龙坡乙、丙、丁高地进行大规模破坏性轰击,时间长达2小时,直轰得树木横飞,草尽石枯,敌阵地渐渐从丛莽中显出焦黑的轮廓。17时,步兵小心翼翼攀缘而上,踏着滚烫的焦土,迎着眩目的落日,避过横躺焦枯的树干,于19时攻入敌阵。
攻击部队立即遭到日军猛烈反击。307团主力舍命攻击丙、丁高地,阵亡连长2人、排长4人、伤亡士兵150余人后,占领棱线并打退日军两次突击,黄昏后日军夜袭,攻击部队不知所措,混乱中几乎全军覆没。荣3团在主峰前50米处遭敌一挺机枪压制,日军机枪手机灵地躲在深草中,不停变换位置打点射,由于前方部队不能提供其准确方位致使炮火支援无效。结果一挺机枪就使整个部队被钳制在目标阵地下方的灌木林中动弹不得,人员被逐一射杀,陷入困境。最终几个勇敢的士兵抢占了一段战壕,敌机枪手感到了威胁而销声匿迹,才避免了整个部队的覆灭。
这一天,只有246团有一定进展,该部趁敌军全力反击307团之机攻占了主峰阵地与滚龙坡之间的大垭口、红木树、甲高地,歼敌不多,但已深入于松山左翼,对松山主阵地形成战术包围。遗憾的是在进一步攻击中,246团误入一个没被侦察到的敌预备阵地正面,遭到重创,攻势顿挫。在团长曾元三闪闪的泪光中,公路上两辆熊熊燃烧的日军坦克周围,簇拥着他许多部下的尸体。
就在远征军部队遭遇日军松山守备队极为顽强的抵抗而止步不前的时候,坐镇重庆的最高统帅下达了一道无异于催命符的命令:限令第8军在“九・一八”国耻日前必须拿下松山,否则军长副军长按军法从事。
要是放在以前的任何时候,恐怕最高统帅都不会对自己的嫡系精锐下达这样严厉的死命令。而这一次,最高统帅能够咬咬牙狠下心来,对嫡系部队下达这样的死命令,也是被整个中国战场上的总体局势逼得没有办法了。
1944年4月,日军在中国大陆突然展开一系列军事行动,以60万兵力全线出击,决定打通一条北起满洲,横穿中国大陆,南至越南河内的铁路交通线,又从满洲到朝鲜半岛与日本相连,保持日本与大陆的进出自由。
这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史称“一号作战”,一号作战不仅要打通交通线,突破英美对太平洋航线的封锁,还要消灭中国西南地区的中、美空军基地,消除其轰炸日本的威胁。还有,消灭重庆军队主力,特别是蒋介石的中央嫡系部队。
在日军强大的攻势面对,中国军队步步后退,第一战区,第五战区,第九战区很快溃败,国民党数十万军队狼狈撤退。而在这个时候国际反法西斯战场上则是捷报频传:苏俄红军接连击败德军东线部队,兵锋直指德国本土,英美军队在南线的意大利战场上打得德军步步后退,而西线战场更是发动了规模前所未有的诺曼底登陆战,一举粉碎了希特勒的宣传部长戈培尔博士吹嘘的坚不可摧的大西洋壁垒防线,百万盟军的登陆使得德国军队陷入了极为不利的两线作战局面。
就在这样的一片胜利歌声里,作为同盟国的主要国家的中国却连续吃到败仗,而且还是败得那么丢人现眼,这一切使得最高统帅在国际舆论面前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英国人和苏俄更是幸灾乐祸的宣称中国根本不配作为同盟国的主要国家,即使中国政府现在向日本投降,他们也能轻松的击败日本和德国组成的轴心国阵营。如果最高统帅不能够及时地稳定住不断恶化的局面,不能以一个胜利的消息来告诉世人他是有能力领导中国这样一个大国击败日本的,难保那些外国势力不会策划一个行动来把他从现有的位置上推下来,换上一个他们认为有能力的人。最高统帅很清楚在中国的历史上大凡是被推翻的最高统治者,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善终。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急需一个胜利。
从目前的局面上来说,能够给他带来胜利消息的只有中国驻印军和远征军两支部队了。虽然驻印军在缅甸北部的反攻作战里和日本人打得风生水起,但是毕竟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不是他最高统帅的嫡系人马,而是一个来自美国的老头,这个老头还总是和他不对眼。如果自己对驻印军的胜利消息大张旗鼓的宣传的话,不就是隐讳的承认在自己和那个美国老头的纠葛里,自己是失败的一方嘛。那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可是如果是远征军打了胜仗,那情况又有所不同。虽然远征军是得到了美国人的援助,装备了大量的美国武器装备,也得到美国人的培训,但是这支部队的指挥权都是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远征军如果打了胜仗,那首先就应该归功于他最高统帅高瞻远瞩,英明决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也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所承受的压力。因此,无论如何,远征军都是只能取胜不能失败。
但是,眼下的远征军却在松山的日军守备部队面前裹足不前,这实在让最高统帅不能忍受。松山久攻不下,11集团军只好将大部兵力沿崎岖小道绕过松山,迂回对龙陵城进行包围攻击,这些后勤无法保证的中国军队与日军精锐的56师团在龙陵周围大山上鏖战。日本炮兵用优势炮火将四周中国军队的阵地轰成一片片焦土,然后由挺着刺刀的日本步兵冲上阵地同缺弹少粮的中国士兵反复肉搏。
中国军队的重炮被阻于松山,后勤供应既不及时也不充分,弹药粮秣的消耗补充困难,只能以血肉之躯承受惨重伤亡,富有进攻精神的第2军新39师基本拼光,号称“战神”的师长洪行殉国,整个71军――这是一支久经战阵的劲旅,从凇沪抗战开始一直战斗到后来日本投降――只剩下一副架子。
随着敌人战役预备队的加入,日军攻势日趋猛烈,许多阵地反复拉锯之后得而复失,整个龙陵战局甚至几度有溃围之势,虽竭力维持仍险像环生,岌岌可危,无数远征军官兵的尸骨散落在山野田间,任凄风苦雨沤成腐土……必须打通滇缅公路松山段,彻底改善后勤运输状况,使炮兵和援军尽快投入战场。否则,此次声势浩大的远征就有全面崩盘的危险。
于是,出于政治和军事上的双重考虑,他也只能狠狠心下达了这样的严厉命令。
一个地堡突然复活,许多士兵被来自身后的火镰拦腰割倒,整个部队顿时大乱
接到了最高统帅命令的远征军司令长官部,第8军将士无不感到沉重的压力。
当天夜里,第8军召开了军官联席会议。第8军的何军长宣读了蒋委员长的急电,又进行了总动员。
从第二天起,远征军总部派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支援火力,全力支援第8军对松山的进攻。
凌晨,松山对面的怒江江边高峻的大山上,从月亮田一直往下到江边,公路沿线布置了炮10团、炮7团和重迫击炮第2团的百门以上的大炮和迫击炮,山腰上到处架着重机枪和战防炮,目标直指松山。
重炮10团成立于1937年,是当时中国最现代化的一支炮兵部队,也是中国第一支全机械化重炮部队,装备24门德制32倍口径150毫米重榴弹炮,一切运动、指挥、观测均以汽车牵引。该团装备的重型野战榴弹炮,具有当时国际一流的先进水平。这些重炮曾经在几次长沙保卫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又辗转到了这横断大山痛歼敌寇,可谓劳苦功高。
3时30分,炮兵开始对松山各个山头倾泄愤怒的炮弹。浓烟和火光将一处处敌人阵地完全吞咽下了。
5时整,荣誉第1师荣誉第3团主力跃出战壕,向烟雾缭绕的松山顶峰冲击。此时,山顶上的硝烟正渐渐飘散,在阵地上,堡垒中,原先在下层工事躲避炮击的日军已经有条不紊地进入射击位置,只等中国军队那些营养不良的士兵前来送命了。
小雨沙沙声中,残酷的战斗打响了。森林里,草丛中,三三两两倒下了许多躯体,这次冲击的命运在开始时就已经注定,完全是一场毫无希望的屠杀。
40分钟后,冲击部队人数大为减少,幸存者终于在枪林弹雨里爬上了山顶,从观战者的望远镜中消失,隐入了山顶的树林中。
整个下午过去了,枪声一直不紧不慢,丝毫不能说明战况,使山下的人的心高高悬着。天黑下来了,指挥部再也没有得知攻击部队的消息。一直到子夜,两名满身泥水爬下阵地的伤兵终于带来了期盼已久的战况:松山山顶已经占据,发现日军堡垒一座,里面没有敌人活动迹像,却无法进入。部队徒劳地转来转去,敌人踪影全无,只有枪弹和炮弹不断从周围飞来,阵亡的中国士兵正在一层层地把山头铺满……
天亮时,攻击部队已经疲惫不堪,残余人员立足不住,被迫下撤百余米,与敌形成胶着。
下午19时,两支部队再次发起进攻。炮火再一次全面覆盖敌阵。趁着炮火对敌工事的软化效果,滚龙坡上的丙、丁两高地被拿下。然而,进攻部队未注意清扫残敌即向纵深发展,丙高地一个残留地堡突然复活,许多士兵被来自身后不远的火镰拦腰割倒,整个部队队形顿时大乱。同时日军各阵地的各种火力纷纷向停滞的中国军队倾泻下来。进攻部队还来不及重新组织起队形,进行反冲击的200多日军已经疯狂地楔入进来。攻击部队在敌人的冲击下牺牲惨重,拂晓时被压回了出发阵地。
此后,24日和25日敌军屡次向诸高地反击,307团勉强支持了下来,副团长陈伟(又名陈一匡)及1营营长刘家骥负伤,连长2人、排长5人阵亡,士兵伤亡300余人。307团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控制了丙、丁、庚高地,敌前沿阵地滚龙坡与诸高地联络要冲大垭口之间的联系被切断。
7月23到25日的第四次突击,中国远征军损失约5个营兵力,其中307团伤亡殆尽。
此时整个部队牺牲已经超过一半,而胜利却似乎遥遥无期。
在地面上打得热火朝天时,地下也进行着紧张的施工。第8军的工兵兄弟们全部上阵,他们分成每日三班,轮流不休地拼命挖掘;还好,美国人及时空运来了凿岩机具和火工材料。幸运的是,松山这里的土质和岩石都比较适合挖掘,坑道掘进的速度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雨季渗水太多,为了保证坑道内作业人员的安全,每天都必须把大量精力投入到排水和加固支护上,每天至少能前进12米。
第五次突击开始后,几天内大雨如注,山坡上泥泞如沼泽,所以开初投入兵力有限,没有发动大的战斗。到30日夜,新加入战斗的308团发挥了生力军的作用,以土工作业迫近敌阵后发动突袭,占领了滚龙坡戊高地。戊高地处于进攻路线的侧后,308团的行动扫除了其他部队的后顾之忧。喷火兵可以尽量接近敌人了。
8月1日和2日,甲高地和乙高地上的夺堡之战十分激烈,尤其2日午后达到了高潮。为掩护喷火兵接敌,中国军队动用大量炮兵竭力支援,榴弹炮弹从阴登山、竹子坡纷纷飞向松山山顶,战防炮及各级迫击炮兵也倾全力猛轰山头两侧和反斜面,进行战场遮断,甚至连防空兵也抽调4挺重机枪进行直接火力支援。炮弹如飞蝗般纷纷扑向敌阵,粉碎了日军一次次反扑的企图。在全方位的掩护下,喷火兵不负众望,发挥了巨大作用。最终,甲、乙高地烈焰熊熊,两阵地守敌与他们的工事一起化为飞灰。
3日12时,甲、乙、丙、丁、戊、庚高地全部占领,中国军队完全控制了滚龙坡,向松山进攻的最大威胁消除了。在松山阵地的防御体系中,滚龙坡担负着前哨和保障主峰侧翼的重要作用,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进攻松山主峰的各次努力都化为泡影。随着滚龙坡的攻占,这一体系开始支离破碎,伤痕累累的松山主峰阵地完全暴露在中国远征军的面前了。
松山主峰屡遭轰击,已成童山秃岭,攻击路线已然无任何遮蔽可提供掩护,眼下,决定何时能够攻克松山的主要因素就是坑道作业的进度了。
远征军各部为了能够掩护坑道掘进作业,确保爆破成功,投入大量的兵力夹击大垭口,战况惨烈。
8月7日,在连续数日的炮击后,荣2团3营突入己高地,与敌进行了持续2小时之久的肉搏,伤亡惨重,鲜血浸透了整个表面,尸体填平了阵地上的壕沟。至黄昏,双方都因伤亡惨重、筋疲力尽而无力进击,呈胶着状态,相距10余米却如隔天涯。全营仅剩士兵18人、排长1人。
与荣2团同时发起进攻的还有246团。该团各以1营兵力攻击午、未高地,都遭重挫:一路在午高地前100米之处被侧方辰高地火力压制,营长谢梦熊猝不及防,中弹阵亡,最后只有8人逃出生天;另一路突入未高地时已损失很大,攻克另一目标庚高地后剩50余人,15时后敌人反击,情况急转直下,3小时后10名血迹斑斑的士兵没命地逃了下来。
这一天,三个战斗营只剩下刚刚够编一个排的人数。
大垭口于8月10日攻克,敌人大部被歼灭,中国军队亦付出很大代价。各部队已经把相当数量的机枪兵、迫击炮兵和勤务兵补入步兵连,即便如此,原有的5团步兵也只剩1团之数,兵力空前虚弱,只好把护卫保山机场的荣3团3营急调松山,以防不测。
为掩护对子高地爆破的坑道作业,一连10多日小战斗不断,日军小分队异常活跃,几次偷袭山炮阵地得手,实施破坏后即迅速撤走,弄得炮兵整日提心吊胆。
到8月19日夜,坑道终于完工。坑道向四个方向延伸的尽头处被扩成体积较大的药室。当夜,两个军的工兵立即突击装填炸药,左边坑道的药室各装了150箱,右边各填了210箱,使用了总共20吨军用TNT炸药准备将松山山顶,与其相邻的丑高地、寅高地、5号高地和左翼的黄土坡全部炸飞。
大地颤动一下,接着又颤动几下……四股浓浓的烟柱窜起来,越来越高。
8月20日早上,天气突然晴开了。一清早,太阳从怒江东岸升起来,把松山子高地照得通红。炮兵照例先打一通炮弹,第8军投入3个团对各处日军占据的高地发动突击,火力异常猛烈,意在吸引尽可能多的敌军进入爆炸区,使爆破取得最大的效果。约一小时后,所有的部队都撤下大垭口,完全退到安全区域。
9点整,爆破一切准备已经就绪,只等最后的时间一到,将立即实施爆破。
这个时候已经是十分紧张了。所有的成败关键就要看自己的最后一爆了。爆破成功,那么坚固险要的松山要塞将指日可下;如果爆破失败,那么两个军先前所进行的一切准备工作,付出的所有代价,将变得毫无意义。
掩蔽部里,除了李弥和何军长外,还有卫长官、宋总司令,他们都早早地过了江,还有几个美国将领和高级顾问也在掩蔽部观看。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距离9时15分的预定起爆时间,越来越近了。
工兵营长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想要点上,结果却发现自己在早上居然忘记带上打火机了。见营长叼着香烟,两只手在上衣口袋里到处摸,旁边的副营长明白了,营长这是要借着抽烟,舒缓一下过度紧张的神经。
“营长,不要太过于紧张。”副营长打着了自己的打火机,递了过来。
“我实在是感到身上的责任重大,我实在是感到有些害怕,还怕万一要是爆破失败,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营长一边用有些抖的手接过了打火机,一边解释。
“一定能成功的,一定能把那帮狗日的全炸个稀巴烂。”副营长使劲地挥了下胳膊。
“对,一定能成功!”营长猛吸了几口烟,然后扔掉烟头,走到了桌子前,一把抓过那架用磁石电话机改装的起爆装置,狠狠地摇下去。
开始似乎没有动静,过了几秒钟,大地颤动一下,接着又颤动几下,有点像地震,掩蔽部的木头支架嘎吱嘎吱晃动起来。营长马上丢下手里的起爆器,大步冲到掩蔽部的观察窗前,远处,子高地和黄土坡方向共有四股浓浓的烟柱蹿起来,越来越高,烟柱头上有着一顶帽子,就像是一朵硕大的蘑菇云。烟柱足足有一两百公尺高,停留在半空中,久久不散,石块土块雨点般四处洒落。声音传过来时,却不及想像的大,没有飞机扔炸弹那般震耳,仿佛像是远方云层里打雷,声音很闷。
李弥、何绍周、宋希濂和卫立煌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像孩子般地又跳又叫,想像敌人都被血淋淋的炸飞到空中,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9时30分,也就是距爆破15分钟之后,荣3团不损一兵顺利突入子高地,历经浴血搏杀的阵地上此时竟没有响起一声枪声。
20日和21日接连两个晚上,敌人舍命反击子高地,阵地一度被突破表面,守军荣3团3营仅存的80多名战斗兵牺牲殆尽。至拂晓,荣3团团长赵发笔亲自率最后的部队――由30余名伙夫及特务排仅剩的10多名士兵组成的敢死队反击,在各级指挥官的望远镜视野里冲了上去。参加反冲击的日军只剩下寥寥数人,但依然进行了殊死战斗。失去的阵地被夺了回来。
天亮时分,幸存者面前的子高地上满目焦土,断肢残体四下散落,敌我尸骸交相横陈,充满诗情画意的高山流水变成了阿鼻地狱,仅用“血流成河”或“流血漂橹”已经丝毫不能形容了。高地上纵横来往密如蛛网的战壕之间的地面,几乎被人的断臂残肢盖满,而在战壕之中,仅仅是肉搏时扭打在一起战死的双方士兵,就达62对之多,血肉飞溅,哀血涟涟。从阵地前沿一直到反斜面上,到处都是人的残体和内脏,混在焦黑的虚土中,令人不忍卒睹。
24日,守备祥云机场的309团到达松山,次日加强到子高地方向。子高地的守卫从此巩固。
28日,对松山战场的第8次攻击开始,与主峰相邻的丑高地、寅高地、5号高地相继被中国军队攻占。
然而日军没有因子高地的失守而被击溃,他们的反冲击反而更加疯狂。29日夜,已经明显不支的日军竟然对寅高地进行了多达7次的强袭。寅高地守军指挥官黄人伟营长负伤3处仍裹伤指挥奋战。日军如水银泄地,中国士兵周围人影幢幢,仿佛四下里都是日军,极度恐惧中,冲锋枪充分发挥了近战威力,到天亮终于将敌人击退,其遗尸达80具之多。中国士兵伤亡200多人,大部分是刀伤。随着战事旷日持久,日军的弹药已经十分缺乏,完全是在凭“武士道”精神硬挺。敌我双方都明白,战役已进行到最后阶段。
时间的指针在连天炮火中不知不觉滑到了9月,中国军队已经将松山附近所有制高点逐一夺占控制,只有松山后面小盆地中的大寨及其周围几个较低的山头可供日军苟延残喘了。但松山一直无法最终拿下来,眼看最高统帅的“最后通牒”就要到了,李弥急红了眼,抓起一顶钢盔扣在头上,亲自带部队就向山上冲去。人数已经少得可怜的日军发动反攻,利用村落的地形和防务掩护,与中国军队展开每一条坑道,每一个角落的争夺。
在中国军队不惜伤亡和代价的猛攻下,日本人手榴弹打光了,就扛起迫击炮弹往石头上砸,子弹打完了,就端着刺刀哇呀哇呀的怪叫着冲出来,试图白刃格斗。但是,双方的兵力对比劣势,此时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了。中国军队的兵员源源不断地投入到对马鹿塘的争夺。而日军每伤亡一名官兵,他们的力量就被削弱一份。
日军腊勐守备队的时间终于走到头了,他们的指挥官金光惠次郎少佐――这个卓越的战术专家被中国军队的一枚迫击炮弹直接命中,就此在混乱中永远消失。
打到中午,枪声才渐渐稀疏了下来。李弥从阵地上被人扶下来,眼眶充血,胡子拉碴,军服变成碎片,打一双赤足,身上两处负伤,人已经走了形。
松山战役在李弥从主峰上下来的第二天结束了。那天夜里枪声响得特别凶,还有许多爆炸声。后来打到中午,枪声才渐渐稀了。大概下午四五点钟,山上传来消息,说胜利了。李弥坐在指挥部外面一块石头上,参谋跑上前向他报告,他没动,仍然僵直地戳在石头上,接着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松山血战结束以后,国民政府对外宣布,歼灭日军3000余人;日本陆军省则煽情地宣称:腊孟守备队“全员玉碎”。
中国军队的战绩最后被确认的是:消灭日军“腊孟守备队”士兵约1260人,慰安妇数名,缴获步枪437支,轻重机枪34挺,各种火炮16门,坦克3辆。让人唏嘘的是,这些从苏联进口的T26轻型坦克,原本是中国军队的装备。在1942年5月的大溃退中,中国参谋团主任参谋萧中将为阻挡日军的快速推进,竟然下令将整整一个连坦克炸毁在镇安到松山的公路上,而不是投入阻击战斗,结果日军只用一小时就排除了这些“路障”。这些失去动力的坦克被日军运到松山,车体埋入土中,只露出炮塔,成了极难发现更难摧毁的装甲火力点。
松山战役历时三个月,远征军阵亡近8千余人。中日两军死亡比例为7比1。日本守军除一人化装突围全部战死,唯一一个被俘的日本伤兵途中醒来,竟然咬掉一名中国士兵的耳朵,被当场击毙。据当地的老人说当年山头上一片焦土,这片血肉浸染的土地上,几年都寸草不生。子高地爆破后形成的这个大坑,如今成了当地人的蓄水池。每到七八月间雨季的晚上,拉孟乡的人说山上还会传来士兵的喊杀声。
攻克松山的胜利立刻打破了怒江战场的僵局。9月7日,大批增援部队和后勤辎重通过滇缅公路,源源开往龙陵前线。
远征喋血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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