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审判，他因为这件事，和庭长杠上了

Posted 2023-01-03 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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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审判，他因为这件事，和庭长杠上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远东最高盟国统帅部根据同盟国授权，宣布设立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在东京审判日本战犯。1946年5月至1948年12月，梅汝璈代表中国出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法官，在东京审判的国际舞台上运用法律武器严惩了日本战犯，捍卫了国人的尊严。

法官席位顺序之争

1946年3月19日，梅汝璈自上海登机飞往日本，随即投入紧张的工作。在此前后，各国法官陆续来到东京。随着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摆在各国法官们的面前：各位法官在法庭审判席上的座位按什么样的顺序安排？由于远东法庭宪章没有明文规定法官席位的顺序，这个问题在开庭前便在法官会议上有过讨论和争议。

梅汝璈法官

照常理说，远东国际法庭法官既是由日本投降书上签字受降各国所派遣，法官们的席次当然应该以受降签字的先后为序。这就是说，应该以美、中、英、苏、澳、加、法、荷……为序。包括中、美等国在内的法官，都赞成这个安排。

对此，庭长、澳大利亚法官韦伯却不赞成。他希望让英、美法官(特别是英国法官派特里克勋爵)坐在他旁边，居中央席次，于是便提出法官座次应该按照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的情况，以“五强”为中心来安排，即以美、英、苏、中、法为序。

但人们很快发现，按照联合国宪章，安全理事会五个常任理事国是以中、法、苏、英、美(按照国名字母表先后)为序的。这样一来，中国和法国法官将坐在庭长的两旁。于是韦伯又说：我们不是联合国的组织，不必按照“五强居中”的安排，可以采用一般按国名字母表先后为序的办法。但随后却发现，果真如此，居中央席次的将是中、加两国以及法、印、荷、新等国的法官，而韦伯所希望接近的英、美法官反而离开他的座位更远了。

还有人提议：远东法庭既然是国际性的法庭，就不必以国家为序而应以法官个人的年资为序。这又引出了“年资是什么”的讨论——是按照法官年龄的大小，还是按照在国内任法官时间的长短？何况法官级别也还有高低之分；另外，虽然同是从事法律工作，但当律师、当法学教授的年资同任法官的年资又应该怎样折算……要解决这些问题，就非组织一个委员会去细致地调查研究各国的法律政治制度不可。

梅汝璈立即意识到韦伯不希望让中国法官坐在第二席的用意，于是，他用幽默的措辞柔中带刚地表达了的看法：“我看依照日本投降书上受降签字的次序安排坐席最为合理。如果庭长和大家不赞成这个办法，我们不妨找一个体重测量器来，看看各人的体重是多少，然后按照它来安排席次，体重者居中，体轻者居旁。这样，我们便可以有一个最公平、最客观的标准了。”

这话引得哄堂大笑，也让气氛缓和了不少。韦伯听后避重就轻地对梅汝璈说道：“你的办法很好，但是它只适用于拳击比赛。我们是个国际法庭而不是拳击比赛。”梅汝璈当即答道：“假使不照受降签字国的次序，我认为这是唯一客观可采的标准。纵使我被置于末席，也当心安理得，并且可以向我的政府有所交代，他们绝对不会对我感到不满。如果他们要让中国得到较高的席位，就必须派一个比我胖的人来代替我。”

但庭长韦伯既不做出决定，又不付诸表决。这个问题就这样在开庭前的法官会议上多次谈论，一直拖延到开庭前庭审预演的当天。

按照受降签字国顺序进行

当日下午4时，各位法官穿好法袍，在法官会议室集合。韦伯宣布入场行列及坐席的顺序是：美、英、中、苏、法、加、荷、新、印、菲，并说这是经过盟军最高统帅同意了的安排。

对于庭长的这一宣布，梅汝璈认为：照这个安排，庭长右方将为美、中、法、荷、印5国法官，左方将为英、苏、加、新、菲5国法官，表面上看来似乎也有点符合五强居中的意思，但要英、美居中的用意表露无遗。此事关系到国家的地位、荣誉和尊严，决不能把它当做细枝末节，以为无关宏旨而淡然置之，于是当即表示抗议。

他脱下法袍，表示不能参加这样的预演，并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穿起大衣，戴上帽子，准备离去。

韦伯根本没有料到梅汝璈会有如此反应，赶紧来到中国法官办公室拦住梅汝璈，并“解释”道：“盟军最高统帅要英、美居中的意思，无非是因为他们对英、美法程序熟识些，纯粹是为了工作上的便利着想，并无歧视中国的意思。”又说：“中国的席位仍然在苏、法之上，是五强的中坚。”梅汝璈反驳说：“这是国际法庭，不是英、美法庭，我看不出有英、美排居中的必要！假使有的话，何以加拿大、新西兰等英、美法系的法官又被挤在两旁呢？”韦伯又说：“照现在的安排，你的近邻将是美国法官和法国法官而不是那位俄国将军，这对你将是很愉快的。”梅汝璈答道：“我不是为了要愉快而来到东京的。中国遭受日本战犯们的侵略荼害达50余年，对中国人来说，审判日本战犯将是一件非常沉重严肃的任务，绝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工作。”“我觉得我们这位苏联同事有说有笑，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韦伯听后，便强硬表态说：“这是最高统帅的意思。如果因为你的拒绝尊重这个安排而使中美关系陷于不愉快的境地，那将是非常遗憾的。”

梅汝璈则坚定地回答道：“我绝不接受这种于法无据、于理不合的安排。中国是受日本侵略最惨烈、抗战最久、牺牲最大的国家，在审判日本战犯的国际法庭里中国应有的席位被降低，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同时，他还质疑这个安排是否真是麦克阿瑟做出的，这无疑牵涉到韦伯的品格问题。韦伯听后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但发现梅汝璈态度坚决，毫不退缩，只好说这事可以去和其他法官商量，然后又以“今天只是预演，座次问题可以再讨论”为由，劝梅汝璈参加预演。

梅汝璈心里十分清楚，大批新闻记者和摄影师等候在审判大厅里，如果今天法官按照错误的排序预演开庭，被报道出去，就会造成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于是他对韦伯说：“排序一事我已在法官会谈中提过多次，多数同事们并无异议，也没有人提出过更好的办法。但是你始终不愿将这个问题付诸表决。我看再开法官会议是不必要的。唯一的办法是预演时就依照受降签字次序排列，如果最高统帅不同意，我们明天再开法官会议不迟。倘不如此，我拒绝参加。”

此时，预演仪式已经推迟了约20分钟，梅汝璈站在合法合理的立场寸步不让，并表现出应有的决心和勇气。同时，他也正确估计了形势和可能出现的后果：如果中国法官不出席，预演是不会举行的，这将导致正式开庭必定会延期。而开庭日期已向全世界宣布，延期开庭的责任是麦克阿瑟或庭长韦伯都不愿负也负责不了的。梅汝璈的坚决态度，使韦伯不得不进行会议表决。

不出所料，不一会儿，韦伯又来到办公室，对梅汝璈说：“大家同意你的意见，预演的入场顺序和法官座次就按照受降签字国的顺序进行。今晚我把情况报告最高统帅，看他是否同意。”梅汝璈于是脱去大衣，换上法袍来参加预演，并在庭长席旁就座。就这样，在比原定时间推迟了半个多小时后，预演开始。

后来，在法庭正式开庭的时候，庭长韦伯宣布：“最高统帅已经同意，我们以后行列和坐席的顺序就按照预演时的顺序。”

（作者为梅汝璈之子）

作者：梅小璈

编辑：魏芯蕊

审核：周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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