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克夫的女人，是我媽

Posted 2023-01-02 人

篇首语：虎瘦雄心在，人穷志不短。本文由小常识网(cha138.com)小编为大家整理，主要介绍了那個克夫的女人，是我媽相关的知识，希望对你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那個克夫的女人，是我媽

《瓔珞》
第七章
01
陳晞帶瓔珞去了一家他熟悉的酒吧。陳晞不算酒吧常客，偶爾被案子弄得腦子悶，會自己跑來喝兩杯。
一家小有年頭的酒吧，緊鄰海邊的老房子，門面很小，招牌是一塊寫著字的小木板，深棕色，兩面都刻著酒吧名字，叫「醉吧」。
簡單明了。
木板就在門楣上掛著，風一吹，晃來晃去。
陳晞高中時候就發現這個地方了，過了好幾年回來，竟然還在。
他有在吧台存的幾瓶酒，但這次沒喝，他讓調酒師調了所有他拿手的雞尾酒。
不是賣弄，陳晞就是想轉移一下瓔珞心裡對喪母之痛的注意力。
哪怕那麼一小會兒。
瓔珞接受了陳晞的好意。
她不是不知道，如果沒有陳晞出現，李青俊極大可能，會抓著她這個錯把她開了。
既然陳晞最大的好意她都已接受，這一天，瓔珞乾脆接受到底。
瓔珞也喜歡陳晞輕車熟路帶她來的這個酒吧。進了門拾階而下，瓔珞一下就喜歡了。
深棕色的空間，半圓形吧台，橙色燈光。進去時是午後，沒什麼客人，年少的服務生趴在桌子上打盹，吧台里的調酒師有張女孩子一樣清秀的臉。
牆壁凌亂地釘著些照片。來時陳晞跟瓔珞說，酒吧老闆是個旅行者，雇了人打理，自己一年大多時間都在外頭，花光了錢再回來。所以攢不下錢成家，最後成了單身老男人。
聽到這些瓔珞笑了，人生那麼爛，可到底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酒吧這樣的故事，能讓人笑一下。
覺得人生還沒爛透。
然後瓔珞便開始專註地喝起了那些花里胡哨的雞尾酒。
陳晞坐在旁邊陪著，喝的酒少，喝的水多。
有的酒後勁足，瓔珞很快就在酒勁兒里恍惚了，跟陳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02
「李青俊，好像挺怕你的。」瓔珞眯著眼睛說。
「你在廣州，是討債？」陳晞答非所問，「那個李，李什麼？」
「李青俊。」
「對，李青俊，你得罪過他？他可是在公報私仇？」
「律師都這麼敏感？」瓔珞在橙色燈光里看一眼陳晞，「他可報復不了我，以前是不行，以後是不敢。狐假虎威，我也會的。」
瓔珞眨眨眼睛。
陳晞簡直覺得這個樣子的沈瓔珞可愛至極，她什麼都明白，李青俊也擺明欺負她，可沈瓔珞不訴苦，就算知道李青俊忌憚陳晞，也不說李青俊的是非，一語帶過。
瓔珞真是好。反正陳晞看她，怎麼都好。冷颼颼時好，沉默時候好，連喝多了都好。
時間定格在這裡，陳晞也願意。
倆人一直待到華燈初上。
後來瓔珞也一直就在那個狀態，微醺，而不是宿醉，然後陸陸續續有零散客人進來，陳晞知道他們該走了，自己也多少喝了一點，陳晞叫了代駕。
瓔珞卻拒絕陳晞送她回家，瓔珞說：「陳晞，到此為止。」
陳晞不願意，「為什麼？」
言下之意，他連她父母墓地都已陪她去過，她沒理由拒絕最後這點小事。
但瓔珞不想告訴陳晞為什麼，她只是堅持自己打車回去。
有些僵持不下時，瓔珞手機在背包中響起來，她摸出來看了看，是周錦。
03
這些時日，周錦每天總會有三兩個電話簡單詢問一下。
瓔珞接了。
周錦問她在哪兒。
瓔珞照實說了。
周錦在電話那邊愣了一下，問道，「喝酒了？」
「不很多，沒事的。」瓔珞照實說。
「我去接你。」周錦脫口道。
瓔珞想拒絕，打車其實很方便，可抬頭看到陳晞，她突然改了主意，「好，我等你。」
掛了電話，瓔珞跟陳晞說：「有朋友過來接，陳晞，不麻煩你了。」
陳晞心底五味雜陳，「是，周錦周醫生？」
換了瓔珞愣一下，又很快點點頭，「對，是他，我忘了你見過的。」
一陣醋意湧上來，陳晞酸酸問道：「我送你，或者他來接，有什麼不同？」
瓔珞想一下，「他比較順路，我們住得不遠。」
但這次瓔珞撒謊了，她心裡真正想的是，到此為止。
陳晞很好，他特別好。瓔珞也不用再分析他為何對她這麼好，她又不傻。
正因為這樣她才不能。
她是誰，從哪裡來。陳晞又是誰，他又從哪裡來，全都一目了然。
碰上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她那天只買到了頭等艙。
可現實是另一回事，瓔珞心知肚明，她跟陳晞，這麼擦肩而過已足夠，沒必要再往深里走半步。
那可真的不是什麼好去處。門第，任何年代都是一道鴻溝，瓔珞太知道如果非跨越不可會是什麼後果。
瓔珞爸媽，當年就是跨越「門第」在一起的，經歷了堪稱艱苦卓絕的鬥爭。
爸媽這一生，太艱難。
04
當年，瓔珞媽是農村家境貧窮的姑娘，念到初中畢業，十六七歲跟著親戚到青島一家療養院當服務員。
那年夏天，瓔珞爸爸的爺爺以退休老幹部身份在療養院療養，當時瓔珞爸還是一名警官學校的學生，暑假裡去療養院探望爺爺，跟瓔珞媽碰上了。
感情的事真的沒法說，瓔珞爸爸一眼喜歡上瓔珞媽媽，那個假期恨不能從早到晚扎在療養院里。
開頭瓔珞媽媽不答應，瓔珞爸爸表白後，她便躲著他。
她不是不喜歡他，瓔珞爸爸高大帥氣，性子又好，瓔珞媽媽沒有不喜歡的理由。
她是自知，知道不現實，也想著瓔珞爸爸年輕，一時衝動，等開學回到自己生活中，也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沒料到瓔珞爸爸一堅持就是六年，畢了業，進了公安局，後來又去了刑警隊，瓔珞媽媽也從療養院去了一家食品廠工作，瓔珞爸爸還一直鍥而不捨，並告訴家裡，他要娶一個食品廠女工。
沈家炸了鍋，全家輪番上陣阻止打壓，後來瓔珞奶奶殺到食品廠，大庭廣眾之下把瓔珞媽媽狠狠羞辱了一頓，讓她死了高攀的那條心。
誰也沒料到，一直沒有鬆口的的瓔珞媽媽，第一次主動去找了瓔珞爸爸，告訴他，她願意嫁給他……
多年後瓔珞知道這段往事，曾笑著問媽媽：「你那時候，就是為了跟我奶奶賭氣吧？乾脆嫁給我爸讓他們看看。」
瓔珞媽媽笑起來，「賭氣是有點，畢竟那時才23，人窮志不短。我可沒那麼傻，賭氣跟你爸在一起，那得對他多不公平啊。
」瓔珞媽媽說，「就是她那一鬧，我反倒想明白了，你爸因為我豁出去和整個家庭抗爭，我再後退不支持他，也太薄情了。」
瓔珞那時突然明白過來，雖然當年媽媽一再閃躲，拒絕，可他們那場感情，從來都不是爸爸一個人在戰鬥。
那幾年，瓔珞媽媽儘管沒答應，可也沒和任何人在一起，心裡一直裝著瓔珞爸爸。
被爸爸那種男人喜歡著，媽媽還能喜歡上誰呢？
倆人心思一定，瓔珞爸爸拿著戶口本去跟瓔珞媽媽領了證。
這種先斬後奏的舉動，更把沈家一大家子擊怒，認定是瓔珞媽媽慫恿迷惑了瓔珞爸，一個除了那點姿色要啥沒啥的農村妞，竟然想做他們沈家的兒媳婦。
不可能。
瓔珞奶奶放話，絕不讓瓔珞媽媽進沈家門，以後瓔珞媽媽也別想占沈家一點便宜。
縱然瓔珞爺爺奶奶都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也有文化有見識，但在這件事上，完完全全呈現了做父母的私心，一門心思認定是服務員出身的瓔珞媽媽，用狐媚子手段誘惑了瓔珞爸爸。
不認她也罷了，還各種鄙視刻薄。以至於瓔珞爸媽後來婚禮都沒有舉辦，在食品廠附近的老城區租了套房子搬到了一起。
為了瓔珞媽媽，瓔珞爸爸和全家人鬧翻了。
05
鬧翻歸鬧翻，血緣到底還在那裡放著。結婚後，反倒是瓔珞媽媽耐心勸著瓔珞爸爸不跟家人賭氣，主動示好。瓔珞媽媽說：「人不能計較自己的父母。」
從來不說沈家人一個字的是非。
瓔珞記事後還記得爸媽在一起的甜蜜恩愛，哪怕兩人什麼都不說，只是對看一眼，眼神里也是歡喜。
瓔珞知道他們是真的好，知道爸爸其實是個智慧的男人，他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媽媽的那些好。
瓔珞也知道媽媽的好，雖然沒念多少書，但她喜歡讀書，在療養院時經常會接觸文化人，瓔珞媽媽在他們那裡借閱了繁多書籍，古今中外。
很多書，瓔珞至今也沒有讀過。
媽媽雖然家境不好，但生性包容大氣，讀過的書也給了她從容的底氣，一向不卑不亢，不怨不恨。
開頭拒絕歸拒絕，後來決定跟瓔珞爸爸在一起後，便心無旁騖地為兩個人的小日子用心盤算。
哪怕身份如此懸殊，瓔珞媽也從沒在瓔珞爸面前有過半點卑微，從不患得患失。
瓔珞媽媽更有她的傲氣，結婚多年沈家不讓她進門便不去，租來的房子一住五六年，直到瓔珞上了幼兒園，瓔珞爸媽才終於攢夠錢買下了如今瓔珞住的這套七十幾平米的住宅。
機車廠家屬院的老式樓房，一梯兩戶，樓梯凌亂狹窄。
房子小，白牆壁刷了綠色牆裙，暗紅色木地板，已經有了縫隙。
廚房改了小書房，做飯就在窄窄陽台上，別提多簡陋。
但那樣簡陋的家，也讓瓔珞媽媽收拾得整潔明朗，一年四季有不同花色的窗帘和桌布，綠蘿掛在角落裡，葉子密密匝匝擠滿細長的莖垂下來。
房子是頂樓，雨季時總有幾處漏雨，瓔珞爸自己動手，用黑色油氈一層層遮擋……
煙火的小日子，他們一直過得一往情深。
06
瓔珞出生後，沈家到底有些綳不住了，讓瓔珞爸帶著沈家孫女回去看看，但依舊拒絕瓔珞媽媽上門。
瓔珞的出生讓沈家感覺拆散瓔珞爸媽越發無望，更加惱怒瓔珞媽媽。
但瓔珞媽媽從不惱怒，隔一段便催著瓔珞爸爸帶著瓔珞回去。
後來瓔珞漸漸懂事，從好奇為何媽媽從不回奶奶家，再到從奶奶一家人的言語中聽出他們對媽媽的憎惡……
瓔珞不幹了，從上小學開始，拒絕跟爸爸回沈家。
年紀小小的瓔珞聽不懂太多道理，卻遺傳了媽媽的倔強和傲氣。他們污衊媽媽，她當然不幹。
沒想瓔珞這股子倔強又把沈家人再度激怒，新一重怨氣重新加到瓔珞媽媽頭上。
總之，都是瓔珞媽媽的錯。
到了那個地步，瓔珞媽媽也不再強求，沒有沈家，日子一樣過。瓔珞媽媽偏要把日子過好，偏要跟瓔珞爸爸好好的。
卻不料，應了「情深不壽」四個字，瓔珞10歲那年，瓔珞爸爸在執行任務時出了意外，因公殉職。
那年，瓔珞爸爸38歲。
葬禮上，瓔珞媽媽被奶奶當眾扇了兩個耳光，晚年喪子的瓔珞奶奶，把喪子之痛全怪罪到瓔珞媽媽頭上，兩個字，罵她「克夫」。
瓔珞奶奶說：「你和我們沈家以前沒有關係，以後更是仇人，別讓我再看到你！」
那年瓔珞奶奶已年過七十，被悲傷弄得理智全無，加上原本的憎惡，即使當著瓔珞的面，還是說了那麼狠絕的話。
瓔珞媽媽沒有辯解，一言不發地承受了那兩個耳光的疼痛和「克夫」的刻薄之名，安葬了瓔珞爸爸後，和瓔珞一起回了自己家。
從那之後，瓔珞再沒見過沈家人。
後來有多事的，和沈家有過矛盾親戚上門來慫恿瓔珞媽媽不能這麼作罷，沈家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可也有些家底，單房產就四五處，也有瓔珞媽媽和瓔珞的份兒，必須去要回來。
說這些年瓔珞大伯大媽整日在瓔珞爺爺奶奶跟前煽風點火，其實他們和瓔珞媽媽何仇何怨？不過就是為了日後獨佔家產！
07
那天，瓔珞媽媽把多事的親戚趕了出去，當時瓔珞已經念了中學，多少懂得一些事情了，那次半開玩笑地跟媽媽說：「幹嘛不去要，太便宜他們了？」
那一次，瓔珞媽媽難得嚴厲地對瓔珞說：「他們不是別人，他們是你爸爸的親人，我們可以不來往，但不能和他們起爭端，你爸會傷心的。」
那一刻，瓔珞明白了一件事：媽媽真的很愛爸爸，特別愛。
幾年後瓔珞媽媽查出乳腺癌，卻沒有半點恐懼悲傷，連瓔珞都明白，恐怕從爸爸過世那天起，媽媽的生命便跟著爸爸走了一多半，剩下的一半，也是為了她，為了撫養她長大。
媽媽是從一開始就不在乎生死吧？活在世間，有瓔珞，離開世間，有愛人。
她都不怕。
也是從那之後，曾和瓔珞母女有些往來的外婆一家這邊的親戚，也漸漸斷了往來。
外公外婆都已過世，舅舅一家曾經上門也是圖些什麼，每次走一定大包小包地帶回去。
瓔珞爸爸去世後，巧舌如簧的舅媽來了幾次，勸瓔珞媽趁著年輕再找一個，找個離婚或喪妻的漁民也是好的，那些年漁民都漸漸富了起來……
瓔珞媽用沉默表達了拒絕，再到後來生了病，舅舅舅媽便消失無蹤了。
早幾年還有瓔珞爸爸同事來走動，逢年過節地送點東西，幾年後也漸漸沒了蹤跡。
瓔珞媽媽對瓔珞說：「別怨人情薄，這就是人生，沒有誰有義務要一直照顧我們記得我們，活好自己就夠了。」
那些年瓔珞媽媽一直都在這麼引導瓔珞。
後來食品廠倒閉，瓔珞媽媽很快找了別的工作來做。哪怕做完手術，沒有完全康復，也一直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掙錢供著瓔珞念大學。
08
這樣生活背景下的瓔珞，自然早早成熟自立，大學時晚上在快餐店做鐘點工，周末在商場做促銷。
也能掙下自己的學費。
年少時，也有淺薄的同學知道些瓔珞的家境，背後嘲諷她們母女。
有一次放學路上，倆男生說風涼話時被瓔珞聽到，轉過身二話沒說，一書包照著胡說八道的男生砸過去，直接把那個瘦高男孩拍到了地上。
人狠話不多，沈瓔珞不好惹的名氣，其實多年前在學校和小區就有了。
一晃這麼多年，瓔珞陪著媽媽過來，知道媽媽從沒後悔過跟爸爸走了這一場，很多次她跟瓔珞說：「這輩子，活到哪一天都值了。」
瓔珞信，可是這麼多年母女倆怎麼過來的，哪怕爸爸在世時，和沈家人之間相處的艱難，瓔珞全都歷歷在目。
比起旁人，她太清楚一段婚姻，門第懸殊的當事人行走其中的艱辛，不僅考驗雙方感情，更考驗強大忍耐力。那種艱難和艱辛，瓔珞始終銘記於心。
大學時也不乏不知情的男生追過瓔珞，忙於生存和學業，戀愛雖然沒談，但有一點瓔珞時時都提醒自己，日後談婚論嫁，絕不招惹門第懸殊的男人，絕不重複媽媽走的路。
固然他們夫妻情深，但真的太難了。
還有一點，瓔珞無法保證她碰上的男人會像爸爸那樣堅定，能為了媽媽放棄親情，並從不後悔。
她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做到媽媽那樣，多年如一日忍辱負重，直到生命盡頭。
不不不，沈瓔珞不要那樣活著。
所以，沈瓔珞也不打算再和陳晞有任何瓜葛。
那一場非常之時萬米高空邂逅的緣分，用這一天的時光也算盡了。就像陳晞說，他欠她一杯酒。現在他還了。
兩清了。
陳晞不願意也好，皺眉頭也好，瓔珞都要到此為止。所以她不再看陳晞，他不走隨他好了。站在夜晚燈火闌珊的酒吧門外，瓔珞專心等著周錦的到來。
瓔珞想，這麼多年，真正與她相關的，也就周錦一個人了吧……
（待續，下周繼續更新）
原創不易，目前我們內容的優質程度和閱讀量嚴重不匹配，請各位多多支持和鼓勵（點在看和轉發），謝謝！喜歡的點個在看，為下章更新助力！
圖片源自：pixab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