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一千回百年後的奇物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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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一千回百年後的奇物相聚

玉釵

鎏金銀壺

隋代玉制小削刀

北周環首鐵刀

◎劉春聲

中國古代在毛筆沒有出現前,人們就是用石刃、青銅削刀在甲骨和竹木簡牘上刻字。即使毛筆出現後,在簡牘之上修改墨書也要用到削刀。所以削刀曾長期伴隨著從事文書工作的人,故而古人曾把文官形象地稱為「刀筆吏」。李靜訓的這把小削刀顯然不是實用器,更多的是具有象征意義,是大人希望她在來世不唯美貌出眾,還要才華超群。

正在國博熱展的《絲綢之路》有一件不太引人註目的展品——北周環首鐵刀;同在國博,三樓《中國古代玉器藝術展》中有一件玉制的隋代小削刀。有趣的是,這兩件展品的主人分屬祖孫倆。時空穿越,相隔1400多年後,祖孫倆的遺物在今天的中國國家博物館不期而遇,令人唏噓。

北周環首鐵刀雖然在國寶眾多的《絲綢之路》展品中貌不驚人,但它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它曾是北周開國功臣、大將軍李賢(504年—569年)生前的佩刀。隋代玉制小削刀的主人也不一般,名叫李靜訓,是家世顯赫的隋代皇戚。李賢就是她的曾祖父。令人惋惜的是,李靜訓這個集萬千恩寵於一身的小女孩兒,只活了9個春秋,便過早夭折了。

1983年發掘的寧夏固原李賢墓,被列為1984年全國重要考古發現之一。該墓是李賢夫婦合葬墓。男墓主李賢,字賢和,是北魏皇族鮮卑拓跋氏的後裔,後家族改姓李氏。李賢曾多次戎馬征戰,是北周開國功臣,成為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從墓中陣勢非凡的近兩百件儀仗俑不難看出北朝時期貴族出行的浩大場面,同時也可以看出李賢生前的顯赫地位。

早在北魏孝莊帝時,李賢就因出生入死,屢立戰功,被授予都督之職、原州刺史。任職原州期間,其政績卓著,深得民心,賢如其名,因被加授驃騎大將軍。北周(公元557年—581年)是大陸魏晉南北朝時期由鮮卑族建立的一個封建王朝,都長安,國祚25年。雖然北周歷史不長,但其統一了北方,為之後的隋唐再度統一中國奠定了基礎。這次《絲綢之路》展出的環首鐵刀,出土於李賢墓木槨右側,是李賢生前佩刀,是他戎馬生涯、戰功卓著的象征,也是目前所發現的北朝時期唯一完整的鐵刀,為中國古代兵器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因而十分珍貴。

李賢死後30年,李靜訓出生了。她是隋朝樂平公主楊麗華的外孫女,隋代大業四年(608)去世時年僅9歲。李靜訓有家族累代為官的背景,出身顯赫。爺爺李崇,也是一代名將,年輕時隨周武帝平齊,以後又與隋文帝楊堅打天下,官至上柱國,後以壯年之軀以身殉國。到了李崇之子李敏,也就是李靜訓的父親這一代時,隋文帝楊堅念李崇為國捐軀的赫赫戰功,對李敏倍加恩寵,自幼養於宮中,李敏多才多藝,《隋書》中說他「美姿儀,善騎射,歌舞管弦,無不通解」。開皇初,周宣帝宇文贇、皇后楊麗華(即隋文帝楊堅的長女)的獨女宇文娥英親自選婿,在數百人中獨獨相中了李敏。其後,李敏被封為上柱國,後官至光祿大夫。有這樣多才多藝的父親愛的,又有帝後視若掌上明珠般的母親愛的,李靜訓的天資可想而知。

根據李靜訓的墓志記載,她自幼聰穎可愛,蕙質蘭心,深受外祖母周皇太後楊麗華的溺愛,一直帶在宮中撫養,千萬恩寵於一身。周皇太後對她寄予很大希望,「訓承長樂,獨見慈撫之恩,教習深宮,彌遵柔順之德」。然而「繁霜晝下,英苕春落,未登弄玉之台,便悲澤蘭之天」。大業四年(608年)六月一日,李靜訓歿於宮中,年方九歲。皇太後楊麗華十分悲痛,厚禮葬之。

厚禮葬之達到了什麼樣的規格呢?1957年,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考古人員在西安城西梁家莊附近發現的李靜訓墓葬,是迄今為止保存最完整,等級規格最高的隋代墓葬。不僅石槨石棺雕制極為精美,還隨葬了大量金銀玉器和瓷器、玻璃器等。其中有一條鑲嵌珍珠和雞血石、雕大角鹿的青金石的波斯風格的金項鏈,是目前考古發現的項鏈中最為精美的一件。還有一對鑲珠金手鐲和兩枚金戒指以及金質發飾、衣飾,連手指上都戴著銀指甲套。這些飾物把她渾身上下裝扮得珠光寶氣,燦爛輝煌,誠如其墓志銘上所記:「戒珠共明並曜,意花與香佩俱芬。」真是人間繁華,盡納其中呵。

國博展出的這把玉制小削刀,只是李靜訓眾多隨葬品中的一件。玉削刀形制很小,只有不足5公分長,顯得很不起眼。但它足以說明了長輩們對她所寄予的厚望。中國古代在毛筆沒有出現前,人們就是用石刃、青銅削刀在甲骨和竹木簡牘上刻字。即使毛筆出現後,在簡牘之上修改墨書也要用到削刀。所以削刀曾長期伴隨著從事文書工作的人,故而古人曾把文官形象地稱為「刀筆吏」。李靜訓的這把小削刀顯然不是實用器,更多的是具有象征意義,是大人希望她在來世不唯美貌出眾,還要才華超群。

除了李賢的軍刀和李靜訓的玉刀,這次在《絲綢之路》亮相的李賢遺物還有國寶級的鎏金銀壺,也出自李賢夫婦合葬墓。著名考古學家宿白先生認為這件鎏金銀壺是波斯薩珊王朝的器物。通高37.5公分,重1.5公斤。高長身,卵形腹,細頸、鴨嘴形流,圓形底座,彎曲兩端成羊頭,頂端鑄一人頭,高鼻戴圓形帽。壺身腹部錘制一周凸起的3組6人男女圖像,一組為裸體,似表現英俊戰士得到女子愛慕情景。

鎏金銀壺是波斯薩珊王朝的一件金屬手工藝品,距今已有1500年的歷史,其精湛的手工藝技術具有典型的波斯薩珊王朝風格,集鍛鏨、雕刻、錘揲、鑲嵌、鎏金、鑄造、焊接等多種工藝於一身,具有典型的波斯薩珊王朝風格,但它主題圖案描繪的卻是古希臘神話故事。大致內容是三位女神為了爭奪刻有「獻給最美麗的女神」的金蘋果而引發的一場長達十年的特洛伊戰爭。雖然它是一件西方的典型器物,但卻出土於中國的西北固原,而固原正當古絲綢之路的要沖,這件國寶級的鎏金銀壺出現在中國上層高級官吏的墓葬中,真實地反映了當時東西方文化交流的狀況。

在國博《中國古代玉器藝術展》中還有三件玉釵是李靜訓的遺物,玉質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這即使在當代也是價值不菲的奢侈品,而在李靜訓的墓中,卻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巧合的是,祖孫兩人的遺物都有刀,一個以立下赫赫戰功的鐵刀彰顯世人,一個以寄厚望於來世的玉刀令人垂憐。這鐵刀和玉刀,相隔1400多年後,帶著它們各自主人的資訊,在中國國家博物館不期而遇,讓人感受到些許溫情。攝影/劉春聲

本文來源: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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