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体系与清代远距离国家治理的有效实现

Posted 2022-12-31 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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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体系与清代远距离国家治理的有效实现

作者：刘文鹏（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传授）

清朝承继并成长了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度的大一统款式，同时也要应对若何在一个地区空阔的边境内战胜空间与距离的难题、实现对国度有效治理的问题。而接力式驿站系统是传统王朝国度解决远距离信息、资源输送问题最首要的途径。驿站系统的扶植与完美使清朝竖立起一套政治、军事、经济以及信息等以接力体式长距离输送的机制，在很大水平上有助于中央对边陲区域直辖性治理体系切实立。而对这一问题的梳理，也有助于我们对所谓“新清史”的偏颇与失实有更周全深入的认识。

①鸡鸣山驿位于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为明清时期的冲途大驿。资料图片

清朝扶植驿站系统的成就

清代驿站系统由行省区的“驿”和藩部区域的“台站”两部门组成。清代以前，驿与站二字是分隔用的。清朝整合了明代留下来的馆驿、递运所，将其合而为一，使其承担信息传递、物资转运和官员欢迎三种功能。光绪朝《清会典》载“各省要地所设为驿，盛京所设亦为驿”。而大多位于东北、蒙古、新疆或青藏等地带的驿站常被称为“台”“站”“塘”。“台”初为补给保留之地。“站”来自于蒙古语，如元代之站赤，清代也沿袭了蒙古语的这一称呼。“塘”则专递军报。与行省区所设“驿”一般，藩部区域的台站亦具备信息传递、物资转运和官员欢迎三种功能，使官员信使、戎行官兵出塞入关皆可实现无缝对接。实际上在满语中，“驿站”“台站”用统一个词透露，并无区别。

比拟明朝，清朝驿站系统成长的最大亮点是向东北、北部、西北、西南方疆区域的延伸。康熙时期，清朝为了遣散入侵黑龙江流域的俄罗斯势力，强化东北区域的军事防御系统，拓展了从盛京开原以北经吉林到黑龙江北岸的驿站。之后，为了提防蒙古准噶尔部对表里蒙古的侵扰并与之决战，康熙帝命令设置出喜峰口、古北口、独石口、张家口和杀虎口通往内蒙古区域五路驿站，个中张家口一路驿站能够延伸到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区域，这使清朝北部驻防系统得以渐趋完美。也是在康熙末期，驱准保藏战争的进行鞭策了清朝在元明两代根蒂上，重设由青海、四川至拉萨的两条驿路。乾隆时期的平准战争获胜后，清朝将天山南北区域的各路暂时台站调整为正式驿路，完成了新疆区域内部驿站系统的构建。如许，在承继当地行省区驿站系统的根蒂上，清朝把驿站由京师延伸到从东北到伊犁和帕米尔高原、从阿尔泰山到青藏高原，并把分布在这一极为广宽区域的驻防线和纵横器材、长达万里的卡伦保持起来。由此在清代中国的广宽邦畿内，形成了伟大的驿站收集。按照明清时期的里程较量，由京师至广州的驿程距离是5604里，到昆明为5910里，再经昆明至中缅边境也不外7000里。雍正时期，清朝与准部僵持时，北路由京师到喀尔喀蒙古科布多前方的距离是6280里，西路到新疆哈密的距离约为7100里。也就是说，以京师为焦点的7000里（约为3000公里）也许组成了清朝在雍正时驿程的最远距离，这个距离也是清朝在其时军事批示的最泰半径。但至乾隆中期，京师至拉萨、伊犁和喀什噶尔的驿站距离则跨越了1万里。若再由喀什噶尔至极西边的卡伦，距离跨越1.2万里。这意味着清朝军事批示半径扩大近一倍。为此，清朝必需加大对驿站系统扶植和维护的成本。清代用于驿站的额定费用每年约计300万两银子，这还不包罗在蒙藏区域由本地居民供应的差役，也不包罗西北区域诸多军塘，以及当地各省驻军所设军塘所消费的军费。而各省府县在国度的额定费用之外，还要贴赔不少人力物力。

②清光绪时期的兵部火票，为官员动用驿站的凭证。资料图片

驿站系统与边陲计谋平安：以雅克萨之战与东北防御系统的构建为例

顺治初年，沙俄的侵略势力延伸到中国的东北。因为一向忙于平定全国以及后来的三藩之乱，甚至到康熙初年，清朝在东北的统治力量仍然非常微弱。除了在盛京的军政建制对照完整外，在盛京以北直至黑龙江流域北部，仅设宁古塔将军镇戍。在后勤补给和军报传送非常难题的情形下，每次沙俄骚扰边境时，清军总要千里奔波，劳师袭远，只能力求速战速决。所以，在平定三藩之乱后，康熙帝着手以久远之计来解决东北边防问题。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六月，当收到清军第一次霸占雅克萨城的新闻时，他说：“朕自十三岁亲政之后，即属意于此。将其地盘险易，山水形胜，人物脾气，道途远近，备细接见，以故裁夺天时地利，馈运道路，进剿机宜，不徇众见，抉择命将出师，深入挞伐。”（中国第一汗青档案馆编：《康熙起居注》，1334页）个中，“道途远近”就是驿站的设置问题，它既关系到军力派遣、后勤补给，也关系到文书传递、战争批示。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八月，康熙帝派郎谈、彭春以围猎为名，探测雅克萨城的虚实和黑龙江沿岸的水陆旅程，并专门叮嘱他们：“尔等还时，其详视自黑龙江至额苏哩舟行水路。及已至额苏哩，其路纵贯宁古塔者，更择随行之参领侍卫，偕萨布素往视之。”这是清朝第一次测算黑龙江沿岸的水陆里程，雅克萨之战的序幕就此拉开，而在黑龙江设置驿站也是从这时起头的。

对于黑龙江驿站的设置，康熙帝一向认为其不只要为其时的战争办事，并且还应与今后历久防御相关联，以改变曩昔那种劳师袭远的被动局势。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二月，康熙帝派人设立瑷珲至吉林乌拉的驿站，并叮嘱说：“此乃创立驿站之始，关系紧要，尔等会同彼处将军副都统询明熟知处所之人，详加确立安装……必需从长计议，使其长远可行。”（《康熙起居注》，第1139页）在大战光降之际，康熙帝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对置驿之事进行了频频思虑。这种防御系统就是在黑龙江沿岸设兵驻防，然后再将它与宁古塔、盛京连为一体，使彼此间军力可速至、文书可速达，解脱曩昔那种孤军深入的晦气形势。驿站之设的计谋感化即在于此。

驿站之设与黑龙江的军事布置是互相影响的，军事布置决意了驿站的路径、所在等，驿站的设置又在今后改变了军事布置。

影响驿站路径的首要身分是计谋据点的选择。对于吉―黑驿站来说，第一个据点就是黑龙江城的选择。清当局最初在黑龙江沿岸的驻防线点并不是选择在瑷珲（即黑龙江城地点地），而是额苏哩。康熙二十一年，议政王大臣会议建议在额苏哩筑城，“爱珲、呼玛尔之间，额苏哩处所能够藏船，且有田陇旧迹，即令大兵竖立木城，于此驻扎，并设四驿。从之”（曹廷杰：《东北边防辑要》）。表明清朝中央最初有意以额苏哩为基地，但最终将驻防基地改在瑷珲的黑龙江城，建城永戍。究其原因，从地舆位置上来看，额苏哩距索伦诸部较远，且在黑龙江北岸，物资输送非常难题。而瑷珲距索伦诸部的栖身地仅一站之地，在瑷珲建城能够省去好多气力。在此今后，黑龙江城成为攻击雅克萨城的军事基地，并一度成为清朝镇戍黑龙江流域的焦点力量地点。对于驿站之设来说，它的选定意味着驿站起止路径的选定，所以在统一份上谕中，康熙帝也命令从黑龙江城到吉林城设置十处驿站。

墨尔根城是影响这条驿路的第二个据点。“前议政王等会同议得，今既于墨尔根处所修城驻兵，增移驿站，则应由户部、兵部、理藩院、各委章京一名”（中国第一汗青档案馆编：《康熙年间吉林至爱珲的驿站》，载《汗青档案》1982年第三期）。墨尔根城于康熙二十四年九月决意建筑，康熙二十五年建成，这也改变了其时驿路的建筑规划。

黑龙江至吉林驿站的建筑对改善后来的军事布置也有感化。最主要的有两点，一是齐齐哈尔城的建筑。齐齐哈尔城之地在嫩江江畔，本是卜奎站，因站成村，驿站之设使它成为进入黑龙江后的第一个水陆冲要。正因如斯，清朝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在此地建城，并移驻黑龙江将军于此，使之庖代黑龙江城和墨尔根城成为黑龙江的军事中心。二是白都讷城的建筑，白都讷站竖立后逐渐成村，康熙三十一年四月，议政王大臣建议在此修城驻兵，其来由是此处“系水陆通衢，能够开垦田土”（《清圣祖实录》卷一百五十五）。水路指松花江，陆路即驿路。

由此能够看出，清朝中央是将吉―黑驿站的设置与其时的军事布防关联起来统一考虑的，军事布防与驿站设置之间的互相影响也非常显着。这条驿路的感化，更在于今后使东北区域形成了以黑龙江为前沿，以吉林、盛京为依托的计谋防御系统，使黑龙江流域与清朝中央的直接关联得以竖立，东北边情能够速至中央，中央的指令也能够速达边陲。遗憾的是，黑龙江将军建筑齐齐哈尔城之后，即接连上书以严寒等为由恳求将驻地从瑷珲城南迁至更为平坦舒适的齐齐哈尔。清朝核准了这一恳求。齐齐哈尔在瑷珲城以南400公里处，这一迁徙意味着清朝的力量再次后移。二百年后，当沙俄势力卷土重来时，清朝又回到雅克萨之战前劳师袭远的状况。

③清同治时期驿站排单。此件为同治十二年（1873年）十月二十二日封发，历驿站70处，于十一月十五日达到锡山，行程横跨五省近4000里。资料图片

驿站系统是清朝进行远距离资源调配的主要根蒂

驿站系统扶植虽然成本昂贵，但给清朝带来了伟大的军事和政治收益。经由驿站系统，清朝得以直接把握各类政治、经济和军事资源由当地向边陲区域的调拨。

清朝在西北边陲区域的战争资源首要起原于华夏和江南。多量粮饷、装备等经由当地与藩部区域连为一体的驿站系统接踵而来地输送到西北两路前方。能够说清朝是依靠雄厚的政治、经济资源和以驿站系统为根蒂的、壮大的资源调拨能力，来填补远距离作战的劣势，并在与准噶尔部的战争中最终获胜。

不光如斯，直到新疆建省前一百余年时间里，借助驿站的高效性，清朝中央将全国各地的各类资源络续地调往天山南北区域，支撑那边历久的、壮大的政治和军事存在。据统计，每年各省给新疆各地的协济银达数百万两之多。以嘉庆年间伊犁、塔尔巴哈台区域的财务收入为例，两地每年收入银两74万多两，个中协济银达66万两，占伊塔区域财务收入的87%。乌鲁木齐区域每年的协济银占96%。这些银两都需要各省经由驿站系统，万里转输，输送到新疆各地。

驿站系统鞭策了清朝对边陲区域“直辖性”治理机制的竖立与成长

驿站系统的成长有利于清朝对藩部区域驻扎的将领、官员及其辖地的直接治理，在当地行省与边陲藩部区域推进国度治理一体化历程。

以雍正时期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兵变后设置西宁处事大臣为标记，清朝对藩部区域的治理体式起头发生主要转变，即依靠边陲驻防系统构建起对边陲区域的“直辖性”治理体系。在此之前，清朝对已经归顺的表里蒙古区域的治理首要依靠于理藩院体系，即经由撮合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接纳“羁縻”政策，对蒙古各部事务的处理，首要派理藩院司员暂时前去，并不直接派驻常驻性的政治军事力量。清朝于雍正三年设置青海处事大臣，总揽戎行，历久驻扎西宁，直接介入青海蒙回各部诸多事务的管辖。自此今后，清朝派往蒙古各地、天山南北的领兵将领在战后大多转化为驻防的将军、大臣，能够看作清朝将西宁处事大臣模式向整个藩部区域的移植与扩展。

经由保持各地的驿站，清朝皇帝得以与各地督抚、将军、大臣等频仍商议各类军政事务。新疆准部、回部平定后，对是否在新疆设置行省，乾隆帝示意得非常郑重。他原拟履行行省制，并派杨应琚为首任总督驻扎肃州。但依靠京师与伊犁之间的廷寄往返，驿马奔腾，在与前方将领阿桂、舒赫德等人“万里交心”后，最终决意召回杨应琚，模仿青海的处事大臣体系，在新疆改行驻防轨制。驿站系统的高效，使清朝的这一主要决议变得举重若轻。并且驿路上廷寄上谕、奏折的频仍往来也成为清朝在如斯广宽空间内批示、治理这些位高权重之大臣们的首要手段。乾隆三十年（1765年），乾隆帝指示叶尔羌处事大臣额尔景额查询南疆遍地大臣的造孽行径，额尔景额参劾前任和阗处事大臣和诚婪索伯克之事，和诚最终被斩于军前。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乌什处事大臣永贵向皇帝奏劾时任兵部侍郎的贵妃之弟、“国舅”高朴擅自销售玉石之事，究竟使高朴等9人被诛。

可见，作为国度的一种政治通信和军事后勤根蒂举措，驿站的延伸施展了国度根蒂性权力在疆域局限内的正当性构建。台站通顺，转输实时，是清朝在边陲区域构建权力系统、进行有效国度治理的需要前提。驿站系统的焦点价格在于使传统王朝国度竖立起一套政治、军事和经济等信息与资源以接力体式长距离输送的机制，在很大水平上有助于清朝对边陲区域直辖性治理体系切实立。

（本文系国度社科基金重大课题“清代驿站史研究”〔19ZDA207〕阶段性功效）

《光亮日报》（ 2020年01月13日 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