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著名词人欧阳修词的艺术特点探讨

Posted 2022-12-31 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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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著名词人欧阳修词的艺术特点探讨

清人冯煦说欧阳修词“疏隽开子瞻，深婉开少游”（《蒿庵论词》），不只指出了欧词对后人的影响，更主要的是抓住了欧词的两个首要特点：疏隽与深婉。从本义上说，疏有开通、疏导、稀少、开畅诸解。《老子》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疏是稀少之义，三国魏刘劭《人物志・八观》:“微忽必识，妙；美妙不昧，疏也。”刘明注：“心致昭然，是曰疏朗。”晋向秀《思旧赋序》:“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然嵇志远而疏，吕心旷而放。”疏即开畅、超脱之义。隽又作俊，有才略出众之义，《北史・达奚武田弘等传论》:“武协规文后，得隽小关。”宋人曾巩《元丰类稿》四《戏呈休文屯田》诗：“陈侯俊拔人所羡，岁晚江湖初识面。”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乙《陆石室》说陆凝之“丰神俊拔，议论倜傥”。“隽”“俊拔”都指才略出众，平日用来指人。“疏俊”合为一词，常指人放达超脱。

欧阳修雕像唐人刘禹锡《唐故柳州刺史柳君集纪》：“是岁，以疏俊少检获讪，出牧邵州。”明方孝孺《答林嘉猷书》:“谨愿者笃于守而不知推乎人命之原，达乎政教之统；疏俊者锐于言而不知本乎伦理之常，践乎礼义之实。”清人龚自珍《金缕曲沈虹桥广文小像题词》词：“老矣东阳沈！算生平征歌说剑，十分疏俊。

”看来“疏俊”是放达、超脱不守礼制的代称，这倒与欧阳修在词中示意出的脾气、作风十分相符。“疏俊”作为词品之一，见于清乾嘉时姑苏知府杨夔生的《续词品》：“卓卓野鹤，超超出群。田家败篱，幽兰愈芬。意必求远，酒不在醇。玉山上行，疏花角巾。短笛快弄，长啸入云。轩轩霞举，须眉胜人。”这是一种高远、幽僻、疏朗、超脱甚至豪宕之境，此种境界，与欧阳修的为人与词风，同样是合若符契的。欧公执政廷谏诤，敢于仗义执言，不屈不挠，故常遭小人袭击、诬陷，被斥出朝。当他被贬为外官时，又常能以超旷之心乃对待本身的处境，并不戚戚于失意潦倒，一方面仍想有所作为，替老公民办些功德，另一方面为政宽简，放浪诗酒。

山水田园

对照典型的例子，一是在滁州太守任上的与民同乐，二是继铁面包拯之后权知开封府时，一切从简，史称他“承包拯威武之后，简略循理，不求赫赫之名”，同样收到了“都下事无不治”的精巧结果（见《宋史・欧阳修传》）。从词风上看，欧公的某些抒写小我情怀（稀奇是政治失意之怀）的词和大量写山水游赏之乐的词作，多以“疏隽”、“奔放”之怀出之，如前举的《朝中措》（“平山栏槛倚晴空”）及西湖组词《采桑子》等，此种气势对照相符欧公的个性，是欧词的首要气势。再从具体写作技能来看，欧词对照疏朗，经常以大局感取胜，不常作精密的描写，往往一句中只有一两个意象，与前人比拟，接近于韦庄而分歧于温庭筠，前人云温密而韦疏，欧词也属于疏的队列。

西湖

“深婉”是欧词的又一特点，顾名思义，“深婉”即婉约而又深刻，该当首要指欧阳修恋爱词的气势，冯煦说欧词“深婉开少游”，少游（秦观）词恰是以婉约的恋爱词见长的。欧词多写恋爱，气势婉约，这是无庸置疑的，要害是对“深”的懂得，若是说“深”指欧阳修恋爱词描写细腻、深刻，能挖掘情人（稀奇是女性）心里深处的情绪波澜，深刻揭示其底蕴这当然是准确的。不外，有些人对欧词之“深”却有分歧的见解，如其《蝶恋花》词：

《蝶恋花》

清代“常州词派”的代表作家和理论家张惠谈吐此词云：“‘天井深深’，闺中既以邃远也。‘楼高不见’，哲王又不寤也。‘章台游冶’，小人之经。‘雨横风狂’，政令暴急也。‘乱红飞去’，斥逐者非一人罢了，殆为韩、范作乎。”（《词选》）清人黄苏《蓼园词选》亦云：“通首诋斥，看来必有所指。”清人李佳《左庵词话》引张惠言之语论此词，并说此词“即诗之比兴体也”。这是论欧阳修词“深婉”的一种典型见解，首要倡导者为张惠言，黄苏、李佳只不外承张氏绪余罢了。张氏好以比兴论词，又常以唐宋词比附屈原之《离骚》，他曾说唐人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中的“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四句，有《离骚》“初既与余成服兮，悔怨遁而有它”之意，将一首通俗的闺怨词比附为有政治依靠的鸿文品。

词审好心象

张氏论欧公《蝶恋花》（“天井深深”）一词，犯了同样的错误。他比附的“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也是《离骚》中的名句，说欧《蝶恋花》（“天井深深”）词是借恋爱的失意来抒写政治上的失败，这是毫无凭据的。张氏将其余的句子注释成“小人之经”或“政令暴急”，同样缺乏依据，说“乱红飞去”，象征着一批贤臣被黜，或者是指韩琦、范仲淹诸人庆历中被斥出朝事，更是无稽之谈前人论欧阳修词，慑于其道德、文章的威名，从“为贤者讳”的角度，对其恋爱词作了不切实际的诠释，一种是将这类词的著作权划归别人，说是别人嫁名欧公的；另一种则说欧公恋爱词有依靠，有深意，张惠言即属后一种。这两种概念外观相反，用意则毫无二致，都违反了欧词的根基事实，违反了剖析、懂得诗词的根基纪律。其实，这也是一首闺怨词，词的女主人公当是一位身处富贵、心灵空虚的少妇。

欧公恋爱依靠意象

她独处深闺，金衣玉食，却空虚孤寂，丈夫在外浪荡未归，本身如花的容颜生怕也会跟着春天一路逝去，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内容原本平时，但从艺术上看，这首词充裕施展了欧阳修词“深婉”的特点，用毛先舒的话说则是“层深而浑成”。他剖析此词云：“词家意欲层深，语欲浑成。作词者粗略意层深者，语便描绘，语浑成者，意便肤浅，两难兼也。或欲举其似，偶拈永叔词云：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此可谓层深而浑成，何也，因花而有泪，此一层意也。因泪而问花，此一层意也。花竟不语，此一层意也。不只不语，且又乱落，飞过秋千，此一层意也。人愈悲伤，花愈恼人，语愈浅，而意愈，又绝无描绘辛苦之迹，谓非层深而浑成耶。然作者初非措意，直如化工生物，笋未出而苞节已具，非寸寸为之也。若先措意便描绘，愈深愈堕恶境矣。”

诗词唯好心象

（王又华《古今词论》录毛先舒论词之语）这首词切实是一首超卓的闺情词，既能层层深人、极尽描摹地示意女主人公的幽怨，又无砥砺、艰涩之弊，“泪眼问花”二句，即景抒情，尤为高深。欧公之后，有名女词人李清照深爱此词，曾临摹数首，也是将此词看成闺怨词对待的。除本词之外，欧阳修的名作如《踏莎行》（“候馆梅残”）、《浪淘沙》（“把酒祝春风”）《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等，皆以“深婉”见长。欧阳修的词虽不如其诗文、学术文章那样声名显赫，欧公本人切实也视词为“余事”，但若从纯文学的角度来看，欧词至少在北宋前期的地位是颇为主要的，王世贞《艺苑卮言》王国维《人世词话》甚至认为欧公“诗不如词”。从内容而言，欧词对唐五代的恋爱词有所成长，反映了社会各阶级妇女的恋爱生活，写情加倍细腻生动，在词中抒写政治感伤、山水风光、习惯情面（稀奇是西湖组词、十二月鼓子词、采莲《蝶恋花》组词）等，则是欧阳修对宋词的奇特进献。

山水风光

?从说话上看，欧词多领略、邃晓，罕用典故，而能以白描来写景抒情，但又对照雅致，不流于俚俗，《人世词话》即说“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质”。同时，欧词又从晚唐李商隐、韩、温庭筠等人的诗歌中借鉴了一些句子、词语，雄厚了词的说话。从体系上看，不只《采桑子》、《蝶恋花》、《浣溪沙》、《渔家傲》等小令经欧公使用成为后世词中最常见的牌调，并且，欧阳修还创作了不少慢词，如《千秋岁》、《醉蓬莱》、《鼓笛慢》、《看花回》、《梁州令》、《踏莎行慢》、《满路花》等，宋人曾《能改斋漫录》即云“欧阳永叔间作长调”，陈匪石《声执》则认为欧阳修的令曲“已开北宋人之风气，略变五代之面容”，“且欧阳公近体乐府，慢词不少。当时慢词虽未成熟，而其端亦由欧阳发之”。

写景抒情意象

可惜今人论慢词，多认为始于柳永，无视欧阳修的创调之功，这不克不说是一种疏漏。在气势方面，欧公的“疏隽”“深婉”之词，不只自成面容，自立门户，并且对北宋大词人苏轼、秦观发生了较大的、直接的影响，若是我们说，“疏俊”为豪迈词之前导，“深婉”为婉约词之先导，生怕不是捕风捉影之言吧。词史上常将晏殊与欧阳修并称，如王灼称晏、欧词“风流含蓄，温润秀洁”（《碧鸡漫志》），董文友说“欧、晏含蓄，秦、黄生动，一唱三叹，总以不尽为佳”（《远志斋词衷引》）王士桢将词分为“诗人之词”、“文人之词”、“词人之词”、“英雄之词”四类，个中“文人之词”以晏、欧等工资代表（《西圃词说》引）；谢铤说：“欧阳、晏、秦，北宋之正宗也。”（《赌棋山庄词话》卷十二）陈廷焯说：“晏元献，欧阳文忠皆工词，而皆出小山下。”（《白雨斋词话》卷七）又其论词体时以冯延已为一体，将唐五代词人及北宋晏、欧、小山等附之（同上书卷八）；

欧阳修纪念馆

王国维说：“美成（周邦彦）词多作态，故不是人人景象。若同叔、永叔，虽不作态，而一笑百媚生矣。此天才与人力之别也。”（《人世词话》附录一）冯煦《宋六十家词选・例言》更明确指出，北宋诸大臣如寇准、范镇、宋祁等人，虽间作小词，但并非专诣晏、欧二人，“学之既至，为之亦勤”，又同受冯延巳影响，同为江西人，遂开出了一个“江西词派”。晏、欧二人词沟通之处，诚如前贤所言，本书想增补的，是认为二人同中有异。以仕途而言，晏、欧都为朝廷显宦，但晏仕途平展，欧历尽坎坷；晏较圆滑而欧较正派。从文学声望而言，晏的创作实绩及向导能力（号召力）都不及欧。就词而言，晏词肌理丰盈，欧词舒坦淋漓；晏词局限较窄，欧词眼界较宽，晏在词体上多本前人，欧则是因中有创，二人词在北宋均有一席之地，就总成就而言，欧略高于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