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与禅（一）——欧阳修与浮山法远禅师一段鲜为人知的围棋公案

Posted 2022-12-29 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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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与禅（一）——欧阳修与浮山法远禅师一段鲜为人知的围棋公案

琴棋书画并称是国学的瑰宝，围棋之本身就自带文化属性。而禅宗也是孕育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围棋与禅的结缘，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班长今天就来钩沉一段有趣的围棋往事，说一说唐宋八大家之一，同时也是超级棋迷的欧阳修与浮山法远禅师一段不为人所知的围棋公案。原文记载于《五灯会元》第十二卷。（就是有名的「 ”传灯录”，取「 ”薪尽火传”的涵义。）浮山法远禅师是宋朝天下闻名的高僧大德，欧阳修听说了就去拜访。原文：欧阳文忠公闻师奇逸，造其室，未有以异之。与客棋，师坐其旁。文忠遽收局，请因棋说法。师即令挝鼓升座，曰：「 ”若论此事，如两家着棋相似，何谓也？敌手知音，当机不让。若是缀五饶三，又通一路始得，有一般底。只解闭门作活，不会夺角冲关，硬节与虎口齐彰，局破后徒劳绰斡。所以道，肥边易得，瘦肚难求。思行则往往失粘，心粗而时时头撞。休夸国手，谩说神仙。赢局输筹即不问，且道黑白未分时，一着落在甚么处？！” 良久曰：「 ”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 文忠加叹，从容谓同僚曰：「 ”修初疑禅语为虚诞，今日见此老机缘，所得所造，非悟明于心地，安能有此妙旨哉！” 译文：欧阳修听说浮山法远禅师品格旷逸，便登门造访。及至见面，欧阳修发现法远禅师神态安详，未见有什么奇异之处。欧阳修并无一言，而是与客人下棋，法远禅师默契的坐在边上观看。欧阳修突然收局不下子了，请禅师就棋说法。于是法远禅师便令僧击鼓，郑重地升座说法：「 ”若论此事，如两家着棋相似，何谓也？敌手知音，当机不让。若是缀五饶三，又通一路始得，有一般底。只解闭门作活，不会夺角冲关，硬节与虎口齐彰，局破后徒劳绰斡。所以道，肥边易得，瘦肚难求。思行则往往失粘，心粗而时时头撞。休夸国手，谩说神仙。赢局输筹即不问，且道黑白未分时，一着落在甚么处？！” 沉默了良久说：「 ”从来十九路，迷倒多少人” 欧阳修大为赞叹，从容和同僚说：「 ”我当初疑心禅语为虚诞，今日见这个老和尚机锋缘分，听到见到的，不是透彻的领悟于心底，怎么能说出这样妙理呢！” 精彩！这才是以围棋论人生船长点评：细细品来，小故事的信息量还挺大，这正是中国古汉语一字千层的特点。欧阳修听说禅师法力高深，去拜访的时候却一字都不谈禅，只是默默地和客人下棋，当作「 ”试应手”。老和尚也是定力高深，你不理我，我却凑上来看棋，看你怎么办？双方可谓「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和尚唾面自干，欧阳修却开门见山，一瞬间画风突变，当场收棋请因棋说法。老和尚也不含糊，郑重其事的击鼓升座。双方正是「 ”敌手知音，当机不让”。谁也不曾落了下风。再看老和尚的围棋之论还是真有功底。说起来还是围棋的几个境界，船长看来比很多围棋老师都高明。比如最差的丢盔弃甲，一路连通。又有的只会做眼和自保，不能夺角破空。没有大局感的不知输赢还在苦苦挣扎。在围棋不普及的时代，老和尚首先阐明了「 ”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而且一看就有下棋的经历，还知道昏招和各种盘外招，甚至连彩棋大小都门清的很谈完围棋结尾突然来一句：「 ”且道黑白未分时，一着落在甚么处？！”这可称得上是围棋千古的诛心之问了两位大师的应接问答就如同扣空击响，迸发出了智慧的火花。欧阳修自以为是棋迷有主场优势，准备「 ”因棋说法”打一个阵地战。却没想到老和尚也是练家子，一头撞在铁板上诗人说功夫在诗外，棋手说功夫在棋外。而禅宗大师们功夫自然在禅外。「 ”禅”这个东西不可说，明明摆在那里，有人就是见不到。互相隔空交火试探对方就是「 ”机锋”。又像是两个高手下棋，明明几块棋都是半死不活，互相牵制在一起，死活要看双方的功力。就像佛家说的：「 ”方死方生，方生方死”就像是那只薛定谔的猫。高手们都要表现出渊亭岳峙的风度，互相若有若无地走着，其实都是试应手，都在用心体察对手的破绽。看似春风拂面，其实暗藏杀机。一旦有一方应对失当，一怒而拔剑立判生死。正象是「 ”电光影里斩春风”。听起来很像剑道啊。「 ”且看黑白未分时，一着落在甚么处？！”再回到这句围棋的诛心之问，说的只是棋么？落的只是子吗？浮山法远禅师这个问题掷地有声，饱含棒喝威仪，如同狮子吼。这一句话当场把欧阳修问住了，一下子心里头百转千回，天人交战，陷入了思索。老和尚却深谙顿挫之妙，看见欧阳修已经陷入了野狐禅，故意的沉默良久，让子弹再飞一会等欧阳修陷入了思想的漩涡而不能自拔的时候，老和尚抛下了救生圈，缓缓的说道：「 ”从来十九路，迷倒多少人”一语点醒梦中人啊，功德无量欧阳修这下服气了，大加赞叹。至于——从容谓同僚曰：「 ”修初疑禅语为虚诞”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看来当初来这的时候满心不服气，原本是存心鸡蛋里挑骨头来找茬儿的呀欧阳修唐宋八大家之一，本人是个大棋迷，号「 ”六一居士”。六一就分别包含：一万卷藏书，一千卷金石遗文，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在加一老翁。欧阳修还曾写过一首《梦中做》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浮山法远禅师精通诸佛妙理，也善于下棋。传灯录中记载的这么多位大师中，这是唯一的一个。都说围棋是文化，但真正围棋的文化属性，我们能开发出多少呢？在船长看来这个小故事里面包含了围棋、禅师、唐宋八大家的欧阳修。开个玩笑说可谓围棋的三十二种法相俱全了。「 ”言之不文，行而不远”。浮山法远禅师善于下棋，善于说法，也善于作诗，和欧阳修在一起也算是同频共振。禅师有两句禅诗船长特别喜欢：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