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冬日伐冰与夏日藏冰的能力，是身份高低的标志

Posted 2022-12-28 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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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冬日伐冰与夏日藏冰的能力，是身份高低的标志

冰，在古代夏季是一种稀缺资源，一种奢侈品，价格昂贵，所谓「 ”长安冰雪，至夏日价等金壁”。作为朝廷加持士大夫的一种方式，每到三伏天，朝廷要给士大夫们发福利，举行颁冰仪式。「 ”颁冰也者，分冰以大夫也”。从李宝书《古代藏冰用冰》一文中可以看出，皇家赐冰于臣下已成为一种传统。皇家藏冰，除自用，也常分赐给文武大臣。韦应物《夏冰歌》云：「 ”九天含露未销铄，阊阖初开赐贵人。”杜甫《多病执热奉怀李尚书》诗云：「 ”思沾道暍黄梅雨，敢望宫恩玉井冰。”南宋时，每当暑月朝会，皇帝总要临阶赐冰，以示恩惠。元代《上京杂咏》诗云：「 ”上京六月凉如水，酒渴天厨更赐冰。”在清代，入伏开始，各衙门按例将冰赐予文武大臣。《清稗类钞》云：「 ”以数寸之纸印为小票，名冰票，为领冰之券。” 先秦时期，藏冰量多少甚至是衡量国力高低的标志之一。公元前632年，秦国在东方已取得一系列胜利，领地扩张至黄河西岸。西戎闻秦穆公有贤能，故派由余到秦国参观考察。由余不仅参观了秦国首都雍城壮丽的宫殿、豪华的馆舍、丰富的珍品、充盈的国库、繁华的商业区，还参观了秦国藏冰的「 ”凌阴”。凌阴就是冰窖，贮藏冰的地方。《诗•豳风•七月》：「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毛传：凌阴，冰室也。《燕京岁时记•打冰》：「 ”凌阴者，今之冰窖也。” 明清时期称为冰窑，隋唐时期多凿深井藏冰，所以当时又称之为冰井。史料载，周成王命凌人掌冰，岁十二月，敕令斩冰纳于凌阴。凌人是掌管冰务的机构，编制有94人，包括下士、府、史、胥、徒，从事具体劳动者80人，冬季藏冰季节还要动用管理山林的大批人力。从这个常设的机构看，可以想见当时的藏冰规模之大。 1976年，考古工作者在雍城遗址发现了春秋时期秦国的一处凌阴，仅此一处，就能藏冰190立方米。据考古资料介绍：这个"凌阴\'\'，挖在一个夯土台基（东西16.5米，南北17.1米）的中央。深约2米。窖穴四周的夯土形成隔温墙，平均厚度约3米。窖上有瓦顶建筑，还附有华丽的青铜构件。窖底铺有板岩，窖口开在西墙，设有五道可以启落的闸门。闸门之下铺有陶制的排水管道，可将消融的冰水排到附近的一条小河里。冰窖的四周及闸门之间，有大量腐殖质，可能是用麦草作保温层的残迹。这冰窖的设计是相当合理的，与北京几十年前所用冰窖大同小异。据计算，这窖可藏冰190立方米。按古制的「 ”三其凌”规定，藏冰的数量是实际用冰数的3 倍。那么，可用冰当为60多立方米。难怪由余感叹：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则亦苦民矣。艾栗斯在《冰箱：从藏冰、制冰到无冰》中指出，对于冬藏夏用的冰，我国古人有两大用途，一是用作降温消暑，二是制作冷饮冷食。前者通常以大块冰，雕成冰山状屏风，随着背后侍女的屏扇，凉风阵阵吹拂过重要宴席。《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宰相杨国忠用冰山避暑的奢侈生活：「 ”杨氏子弟，每至伏中，取大冰，使匠琢为山，周围于宴席间。”后者主要用作酿酒的冰镇，原浆酒在夏季高温催化下容易发酵变酸，要想保持口感和品质，必须得冰镇。《诗经》就有奴隶们冬日凿冰储藏，供贵族们夏季饮用的记载。可以说「 ”冰镇饮料”的需求推动了最早「 ”冰箱”诞生。冰鉴，诞生于我国先秦时期，古籍《周礼》中就有「 ”祭祀共冰鉴”的记载。所谓的「 ”鉴”是一个方形盒子，盒内装上珍贵的冰块，将食物或酒杯放于冰块中间，借助冰块的寒气对食物防腐保鲜。更复杂一些的「 ”冰鉴”内里有还会有分层：1978年湖北省随县曾侯乙墓的「 ”铜冰鉴”就是一件双层器，厚实的青铜外壁能够隔热保温，方盒和壶壁之间留有空隙用来装冰，壶内则可以装酒。炎炎夏季，倒入壶内的酒在冰块的作用下不久就冰凉爽口，放入壶中的菜肴美味也是如此。其实，冬藏夏用的冰除了用作降温消暑、制作冷饮冷食外，先秦贵族伐冰还有其他用途。春秋时期，冰是夏季稀缺的珍品，只有贵族才有能力使用或享用冰块，故称贵族为伐冰之家。《礼记•大学》：「 ”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郑玄注：「 ”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伐冰，凿取冰块。古代唯有卿大夫以上的贵族丧祭得以用冰，用以称达官贵族。伐冰的用途之一，是用冰块采取物理降温的办法，防止尸体腐烂。当时，在冬季封冻的河面凿冰，运输，建冰室，并在夏季储存好大量的冰块，只有国家和贵族才有条件做到。不仅贵族藏冰，国家也藏冰。无论是伐冰之家还是国家，冰块的储存量一定不会少，因为先秦时停尸待葬的时间比较长。周代，停柩待葬叫做殡，天子殡七个月，诸侯殡五个月，大夫殡三个月，士庶人愈月而葬，也有殡期超长的，如周文王死后，治三年之丧，殡文王于两楹之间。古人藏冰还有一个重要用途。获取淡水资源，用以制作肴馔。《诗经。豳风。七月》记载：「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豳，究竟指何地？自古以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说是陕西旬邑、彬县一带的，影响最大，有说是山西汾水流域的，亦有史家赞同，有说是甘肃正宁、宁县、庆阳一带的，也有说是在子午岭西麓南段及东南的。近六十年的考古发掘，已基本弄清了先周文化遗址分布情况和「 ”豳”之区域。李学勤先生主编的《中国古代文明与国家形成研究》一书中说：「 ”目前已知的先周文化遗址分布主要在陕西中部泾渭流域一带，大致范围：北界甘肃庆阳地区，南界在秦岭山脉北侧，西界在六盘山和陇山东侧，东界在子午岭西侧至泾河沿岸一带。”饶宗颐先生说：「 ”最重要的是碾子坡遗址发现，此一文化层面分布于泾水上游，自甘肃平凉、庆阳各地遍及六盘山地带，足以为文献所述早前周人居豳，提供考古学重要之实证。”夏、商之时，周人先祖不窋、公刘发迹于马莲河流域的甘肃庆阳一带，即为史料中的「 ”北豳”。马莲河发源于陕西定边县，是泾水流域最大的一级支流，河水味苦、矿化度高，不宜于人畜直接饮用甚至灌溉。在寒冷的冬天，苦水（盐碱含量高）会分层，上层的淡水或盐碱度低的水会结成冰，因此，人们获取淡水的方式就是凿冰藏冰。于是，「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国家组织力量凿冰、藏冰，达官贵人利用自己掌控的资源凿冰、藏冰，就连平民百姓也会凿藏少量的冰。余冠英《诗经选》云：这诗叙述农人全年的劳动。绝大部分的劳动是为公家的，小部分是为自己的。这些冰化成的淡水，供王室、公、卿、士大夫等高层日常饮食或祭祀之用。在冬季平民百姓也会偶尔使用冰化成的淡水酿酒祭祀，或在重要节日、族人聚餐时做饭熬汤炖菜，而在冬天以外的季节，则无可能了。先秦时期的伐冰之家，亦即官僚、贵族，需要遵守「 ”春秋之义”。《韩诗外传》卷第四：「 ”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丧，士不言通财货，不为贾道；故驷马之家，不恃鸡豚之息，伐冰之家，不图牛羊之入。千乘之君不通财货，冢卿不修币施，大夫不为场圃，委积之臣不贪市井之利，是以贫穷有所欢，而孤寡有所措其手足也。” 官僚、贵族以「 ”食厚禄”分肥国家，就不能再与民争利，要保持身份的高贵，恪守冠冕堂皇的教条。董仲舒说：「 ”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在春秋及更早一些时期，「 ”诸侯不专封”「 ”大夫不专地”的「 ”春秋之义”，在人们头脑中还是起一定作用的。何谓「 ”诸侯不专封”「 ”大夫不专地”？荀悦《申鉴·时事》：「 ”诸侯不专封，富人名田愈限，富国公侯，是自封也；大夫不专地，人买卖由己，是专地也。” 然而，「 ”及其周后，礼义弛崩，风俗灭息。故自食禄之君子违于义而竞于财，大小相吞，激转相倾。此所以或储百年之余，或无以充虚蔽形也。”到汉代，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民多畜奴婢，田宅无限，与民争利，百姓失职，重困不足。之后，越演越烈，「 ”长安宿豪大猾：东市贾万城、西万章、剪张禁、酒赵放、杜陵杨章等，皆通邪结党，挟养奸轨，上干王法，下乱吏治，并兼役使，侵渔小民，为百姓财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