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誉参半的布歇：王后的裙下之臣

Posted 2022-12-28 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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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誉参半的布歇：王后的裙下之臣

作者/林硕（中国国家博物馆），文史博物苑独家稿件，谢绝转载毁誉参半的布歇：王后的裙下之臣？还是洛可可艺术巨匠？弗朗索瓦 · 布歇不仅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五最宠信的首席画师，更是十八世纪的洛可可巨匠，还曾担任过皇家美术学院院长。然而，对于布歇的艺术成就，坊间始终充斥着各种流言。很多人认为：布歇能成为凡尔赛宫廷的首席画师，并兼任皇家美术学院院长，主要是靠攀附国王的情妇——无冕皇后蓬帕杜尔夫人。那么，究竟传言是否属实？布歇是否有真才实学呢？弗朗索瓦 · 布歇从瓷器到建筑：十八世纪的「 ”中国热” 布歇出生的1703年，正是东西方之间物质、文化交流日渐频繁的时期。欧洲商人纷至沓来，源源不断地将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运回国内。在众多舶来品中，最受追捧的自然是各类名贵的瓷器。萨克森的奥古斯特二世甚至用六百名龙骑兵，只为从普鲁士那里换取百余件正宗的中国青花。因为这个典故，这批青花被命名为「 ”龙骑兵瓶”，现在还保存在德累斯顿茨温格宫的瓷器收藏馆。用军队换进行交换，足见当时瓷器的魅力横扫欧洲大陆。龙骑兵瓶然而，来自东方的昂贵瓷器让欧洲普通百姓望而却步，可大家又趋之若鹜，索性就在当地作坊进行仿制。今天享誉世界的德国迈森瓷器，最初就是以仿制中国风瓷器起家。虽然图案完全是西方人的审美，但大家仍然乐此不疲。「 ”中国风”瓷器，迈森工匠仿制可以说，十八世纪的中国文化元素对西方艺术领域形成了文化冲击。一时间，在雕塑、绘画、挂毯以及建筑设计中植入中国元素的做法蔚然成风，大量被贯以「 ”中国”之名的建筑也应运而生。比如，德国波茨坦的无忧宫（Sanssouci Palace）内有「 ”中国茶室”。（关于无忧宫的故事，参见林硕|波茨坦无忧宫，德国的避暑山庄究竟什么样？）中国茶室，德国波茨坦无忧宫这股风潮被时人形象地称为「 ”中国风（Chinoiserie）”，「 ”中风”最深者非太阳王路易十四莫属。他经常穿着华美的中国传统服饰在凡尔赛宫中闲庭信步，出席宴会时也不忘乘坐「 ”八抬大轿”，俨然一副东方君主的排场。当然，最令路易十四痴迷的还是来自遥远东方的瓷器：他曾经命人用青、白两色的瓷砖将大特里亚农宫打造成名副其实的「 ”瓷宫”，可见这份热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上行下效，法国的贵族和各级官吏也对新奇的东方事物趋势若骛。大特里亚侬宫，法国凡尔赛作为宫廷首席画师，布歇也敏锐地捕捉到当时吹遍欧陆的中国风：中国画家笔下的泼墨山水、洞石芭蕉、梅兰竹菊和花鸟鱼虫，无不令他感受到东方古国传承千年的深邃文化底蕴，不断从中汲取艺术养分，为方兴未艾的洛可可艺术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布歇，《维纳斯的诞生》正是由于布歇善长求新求变，才使洛可可艺术成为十八世纪欧洲的艺术主流。画坛神童斩获「 ”罗马大奖” 初学绘画的他被父亲尼古拉·布歇送入弗朗索瓦·勒穆瓦纳门下学艺。勒穆瓦纳是洛可可艺术的创始人之一，以轻佻妩媚、细腻繁复的画风享誉欧洲。在老师的悉心教导下，少年布歇在巴黎名声鹊起，被誉为「 ”画坛神童”，年仅十七岁就一举斩获「 ”罗马大奖”。每位获得大奖的才俊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学金，前往文艺复兴的发祥地深造。遗憾的是当时进修名额已满，布歇与梦寐以求的罗马之旅擦肩而过。风光旖旎的意大利然而，意气风发的他并不想囿于巴黎的小圈子。因为在布歇看来：父亲之所以执笔画画一生却默默无闻，固步自封是重要原因之一。十八世纪已经是一个日趋开放的时代，布歇希望走出法国，到外面的世界追求不同寻常的艺术元素，便自费前往心中的艺术圣地意大利。旅学意期间，布歇发现十七世纪流行的田园牧歌题材已经不适应当下的审美需求，而古希腊神话题材正逢其时。他大胆地将洛可可艺术与希腊神话题材相结合，塑造出大量娇艳、柔媚的女神形象。布歇，《春天》蓬帕杜尔夫人——布歇的女伯乐学成归来的布歇重返巴黎。当时，各类沙龙正大行其道，成为思想家、戏剧家和画家展示自己的舞台。为了跻身上层社会，布歇决定凭借自己娴熟的绘画技巧为名媛贵妇设计珠宝饰品案、绘制肖像画。在他众多的作品当中，有一幅画改变了布歇的人生轨迹，这便是他为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帕杜尔侯爵夫人绘制的画像。布歇，《蓬帕杜尔侯爵夫人》画中的侯爵夫人仪态端庄优雅，表情轻松庄重，一袭墨绿长裙点缀着粉色的花饰，非常符合她十八世纪法兰西艺坛盟主的身份与气质。以此为契机，布歇与蓬帕杜尔侯爵夫人熟络起来，二人的审美旨趣也颇为契合，都钟情使用冷色调营造出优雅的氛围，让人感受到一份只有贵族才拥有的高贵与疏离感。自此以后，布歇不仅承担了为这位「 ”无冕王后”创作画像、设计珠宝和服饰图案等任务，甚至连她在凡尔赛私人剧场的舞美设计也都出自其手。值得一提的是：蓬帕杜尔侯爵夫人还曾拜布歇为师学画，这与宋美龄拜黄君璧为师颇有几分相似。黄君璧指导宋美龄作画女神专业户虽然，布歇因侍奉蓬帕杜尔夫人平步青云，但其艺术追求并不仅仅是为权贵、名媛绘制肖像。实际上，他创作最多的还是古典主义作品，比如《月亮女神的水浴》、《阿波罗向牧羊女暴露他的神性》、《美惠三女神托起爱神》等等。布歇，《月亮女神的水浴》美惠三女神，又译卡丽忒斯（Charites），指希腊神话中的宴飨女神塔利娅、欢乐女神欧芙洛塞妮以及光辉女神阿格莱亚。按照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在《神统记》中的阐释：三位女神都是天神宙斯与泰坦女神欧律诺墨所生，长期伴驾随侍在爱神阿芙洛狄忒身旁。《美惠三女神》是西方永恒的题材之一，从拉斐尔、波提切利到鲁本斯都曾提笔描绘，经久不衰。不过，布歇下笔的美惠三女神与上述三位大师不同：他在画作的上方添加了小爱神丘比特端坐在三位女神肩头，双手舞动着火把，让爱情之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天际。布歇，《美惠三女神托起爱神》布歇笔下的「 ”中国风”作品除了神话题材之外，布歇最为人称道的作品，便是他历时数载打造的「 ”中国风”系列画作，包括《中国皇帝朝会》、《中国花园》以及《中国捕鱼》等等。其实，布歇本人并未踏足中国，其创作的「 ”中国风”系列作品，灵感皆来源于历代法国传教士和旅行家以及商人的口述。布歇，《中国捕鱼》早在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路易十四不顾享有「 ”保教权”的葡萄牙阻挠，打破传教士必须从澳门进入内地的惯例，直接派遣白晋、张诚等人在宁波登陆。此后，中、法双方建立了直接联系，交互往来愈加频繁。几代法国传教士一直供职于中国宫廷，而中国的瓷器、书籍、织锦甚至景德镇烧造的小摆件在巴黎街头随处可见，构成了布歇创作「 ”中国风”系列画作的重要物质前提。在此基础之上，布歇又参阅了大量中国画作和外销瓷图案，从中剥离出最具东方特色的艺术元素，加以利用。这与当年他游学罗马之时，将古典主义题材与洛可可艺术相结合如出一辙。传教士们给康熙皇帝带来的不光是礼物，还有一封路易十四写给他的亲笔信来自各方的批评之声尽管这位首席宫廷画师笔下的中国与现实相去甚远，只是将法兰西的贵族生活与中国文化杂糅在一起，但是，绘画艺术品毕竟不是照片，只要能够遵循基本事实，反映出十八世纪法国人脑海中东方世界就已足够，无需苛责太多。布歇对中国艺术「 ”移花接木”式的再创作，虽然与真实相悖，却牢牢吸引了路易十五和蓬帕杜尔夫人的眼球，下令皇室工场将其制作成挂毯，由布歇亲自担任监督。每当「 ”中国风”挂毯发售之时，必定引来王公、贵胄以及银行家等人的疯狂抢购，一时洛阳纸贵。然而，应该看到的是：路易十五虽然对布歇的「 ”中国风”系列赞赏有嘉，却只是一时猎奇；他真正希望从画作中看到的事物，还是奢华骄矜与甜腻肉欲。为了迎合君主，布歇遭到启蒙思想家的凌厉批判。路易十五画像狄德罗尖锐地抨击布歇的作品充斥着穷奢极欲与低级堕落的韵味，其画风中透露出的高贵的神秘主义与疏离感，也被指斥为对民众的蔑视。更有甚者，狄德罗认为布歇笔下的女神既不神圣，也不贞洁，几乎与娼妓无异。同时，在巴黎坊间也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说布歇能以六十二岁高龄执掌皇家美术学院并非靠真才实学，而是蓬帕杜尔夫人吹枕边风的功劳。可历史的真相是：布歇成为院长是在1765年，而蓬帕杜尔夫人早就在前一年就香消玉殒。因此，布歇的当选无疑是五十年笔耕不辍、长期艺术积淀的结果。蓬帕杜尔夫人 1768年，在一片飞短流长声中，弗朗索瓦·布歇主动请辞院长职务，继续以宫廷画师的身份为王室服务。两年后，布歇在卢浮宫内谢世，享年六十七岁。在布歇辞世几十年后，龚古尔兄弟给予了他较为公正地评价：尽管「 ”他是用猥亵的暗示与刺激来减轻路易十五的伤感”，但仍不失为十八世纪承前启后的艺术巨擘。他继承了华托、勒穆瓦纳开创的洛可可风格，孜孜不倦地将各种新元素融入其中，最终将洛可可艺术推向了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