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是如何一錯再錯，最終老死雷州的

Posted 2022-12-25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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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準是如何一錯再錯，最終老死雷州的

為人剛直的寇準失勢，沒有檢討自己的失誤，反而對李迪心中不滿。有一天入對時，寇準當著丁謂面揭發其與曹利用「交通蹤跡」，並為自己叫屈：「臣若有罪，當與李迪同坐，不當獨被斥。」言外之意，請太子監國是你同意了的，李迪也是合謀人，為什麼受傷的卻只我一人？
真宗對過於剛直的寇準深為惱火。不過，真宗心中雖然不快，卻強忍著怒火命人請來李迪，當面對質。寇準、李迪在真宗面前面紅耳赤辯論了許久，見真宗臉挾黑霜，就要發作，李迪「再三目准令退」，寇準卻無此察言觀色能力。
二人退下後，真宗經過深思熟慮又把李迪找回來，說出了自己的決定：「寇準遠貶，卿與丁謂、曹利用並出外！」不過等李迪將辭職書遞上後，真宗又後悔了，又召丁謂入對，丁謂「請除准節鉞，令出外」。真宗擔心寇準離開朝堂，丁謂和曹利用等人專擅，而留下寇準在朝，可以遏制劉皇后的政治野心，於是斷然拒絕了丁謂的建議。
寇準被罷相後，一時間朝廷沒來得及拜相，人們紛紛傳言他會復出。寇準本來準備「乞河中府」，聽了這個傳聞也觀望等待。他因為心中沒底，便找了許多曉天文、卜筮的人占卜前程。錢惟演趁機勸真宗貶寇準出外，為保政局穩定，「宜早命宰相」。
真宗想任命李迪為宰相，可又怕丁謂等人反對，因此躊躇。錢惟演提議可以「且著三兩員參知政事」，真宗認為「參政亦難得人」。真宗得知丁謂、曹利用、任中正三人位在李迪之上後，決定提拔馮拯進入執政集團，制衡丁謂。真宗之所以選擇馮拯，是因為馮拯和寇準有宿怨，丁謂斷然不會阻止馮拯加入執政集團。
這次人事任命時，真宗又使了小聰明：本來他想任命馮拯為樞密使，卻對外宣稱要任命他為吏部尚書、參知政事。按制度，參知政事一級的官員該由知制誥來起草任命書，可真宗卻找來了楊億。寇準被黜，楊億成了驚弓之鳥，急忙提醒皇帝這是中書舍人的職責。
真宗明知故問：「什麼級別的官員才由學士起草任命？」楊億實話實說：「如果是樞密使、同平章事，制書就是由翰林學士起草了。」
真宗點頭道：「就以此官任命馮拯！」
於是，馮拯出人意料地被任命為樞密使、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後世有人認為是真宗病糊塗了，誤召了楊億來起草任命狀，所以將錯就錯，彷彿馮拯平白無故撿了個大便宜。
北宋九帝中，真宗遭受的非議僅次於徽宗。根據史料，後人多以為真宗是一個昏聵無能的皇帝。實則不然，《宋史·真宗本紀》概括其一生時，曾這樣寫道：「其初踐位，相臣李沆慮其聰明……」真宗的聰明不是可以輕易就能看出的，所以他的一些行為舉止必須忖度。
趙匡胤之後的歷任宋帝，無時無刻不謹守著「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的祖宗家法，小心維護政治平衡。因此，真宗不能坐視一派勢力壯大至不可收拾。
事實上，朝堂上一直有人希望寇準復相，清洗丁謂集團。而寇準失勢，第一個慌了手腳的卻是宮中一個太監——周懷政。真宗封禪祀陰的後遺症除了佞幸勢力崛起外，還使宦官當道。「五鬼」中的劉承珪就是一個大太監，劉之後又有周懷政、雷允恭、張懷德、羅崇勛、江德明等人陸續湧現。這些宦官多是通過天書封禪之事得寵於真宗的。寇準與丁謂政爭，捲入最深的就是周懷政。
寇準知永興軍時，手下有個叫朱能的巡檢，勾結周懷政（典左右春坊事，掌皇太子宮庶事)偽造了一份天書。朱能人微言輕，就想利用寇準的威望「成其事」。寇準也正在盼望著重返廟堂，雙方於是一拍而合，「准奏天書降乾佑山中」。因為有這一層關係，周懷政與寇準有了接觸。
真宗病重，有一天「卧枕懷政股，與之謀，欲令太子監國」。軍國重事，不與宰輔重臣商量，而是與豎宦商量，真宗此舉耐人尋味。周懷政把此事通告給了寇準，這才有了寇準進宮請太子監國、楊億草奏之事。寇準失勢後，周懷政成了驚弓之鳥，礙於真宗的面子，丁謂還沒有徹底清算他，只是不再讓他隨便見真宗，但秋後算賬是註定的事情。
思來想去，憂懼不已的周懷政決定鋌而走險。他決定發動一場宮廷政變——廢劉皇后、立仁宗為帝、尊真宗為太上皇，誅丁謂、曹利用，復寇準相。周懷政及其弟弟禮賓副使周懷信，潛召客省使楊崇勛、內殿承製楊懷吉、閤門祗候楊懷玉商議，定在七月二十五日政變。
哪知二十四日夜晚，楊崇勛、楊懷吉就先後跑到丁謂府中告密。丁謂聞變，半夜三更換了微服乘坐府中婦人車，直奔曹利用府第商量對策。
第二天拂曉，曹利用就入奏於崇政殿。周懷政這會兒正躲在殿東廡，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被曹利用抓獲。真宗大怒，立即令宣徽北院使（內廷官，位於樞密使、樞密副使之下，多用於優待勛臣、外戚。）曹瑋與楊崇勛到御葯院鞠訊相關人等。一會兒工夫，「俱引伏」，真宗坐承明殿上親自審問，周懷政最後被押往城西普安寺斬首示眾。
周懷政發動政變未遂，寇準雖然不知情，但他仍沒有躲過此劫。周懷政事敗後兩日，丁謂就開始藉機整肅寇準的殘餘勢力。
丁謂揭發了寇準、朱能勾結周懷政「所獻天書妖妄事」。寇準被罷相後，以太子太傅的身份偶爾出席一些重要活動，周懷政兵變未遂後，真宗就是有意回護他，也有心無力了。寇準被降為太常卿（正四品，為太常寺長官，總領寺事，其職清重而位尊，掌禮樂、郊廟、社稷、陵寢、醫學等事。)、出知相州。寇準親信翰林學士盛度、女婿王曙、親吏張文質、賈德潤等悉數被罷黜出朝。
至於楊億，丁謂把他請到中書時，他居然被嚇得尿失禁，面無人色。丁謂與楊億俱是西昆派詩人，知道楊億乃文人心性，對他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於是淡然一笑，柔聲寬慰道：「謂當改官，煩公為一好詞耳。」一年前，丁謂從地方召回開封任吏部尚書、參知政事時，因為參知政事是朝廷執政大臣，屬於宰相班子成員，按宋制，由翰林學士起草任命書也無不可。可是丁謂的任命書卻是由知制誥宋綬撰寫的，丁謂一直引以為恨事。現在請楊億來起草，也算是圓夢。
寇準被逐出京師，城中很快傳出民謠為他抱不平：「欲得天下寧，當拔眼中釘，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眼中釘」意即丁謂，這就是俗語「眼中釘」的來歷。
這民謠沒能為寇準伸冤，卻使丁謂認為寇準在相州，依然對他有很大威脅。於是，丁謂請示真宗，準備將寇準貶到邊遠地區任職。真宗的意思是「與小州」，可是等丁謂退下來後，卻變成了「奉聖旨，除遠小處知州」。
與丁謂一同面聖的李迪在一旁急忙提醒他：「向者聖旨無遠字！」丁謂不耐煩地說道：「君面奉德音，欲擅改聖旨以庇准耶？」丁謂公然篡改真宗旨意，反而倒打一耙，誣衊李迪想要篡改聖旨包庇寇準。當事人只有真宗、李迪、丁謂，李迪也不敢拉丁謂去和真宗當面對質，丁謂仗著劉皇后氣焰囂張，真宗完全有可能裝糊塗認同丁謂的說法。那樣的話，李迪極有可能會因此被逐出朝堂。
如此情況下，李迪得想方設法保證政局平穩。退縮並不是因為他膽怯。比如當初就在周懷政事件敗露後，盛怒之下的真宗「欲並責太子」。李迪知道後，提醒真宗：「不知陛下有幾個兒子？」真宗猛然省悟，這才沒有繼續根究此事。
丁謂信口雌黃，完全不將李迪放在眼中，甚至不惜將事情鬧大，完全是因為他知道李迪得罪了劉皇后，自己鬧將起來，劉皇后一定會偏向自己。
原來，就在不久前，真宗病情反覆，心煩意亂之際，當著眾宰執大臣抱怨：「昨夜皇后以下皆之劉氏，獨留朕於宮中。」眾人聽了面面相覷，沒有一人敢作聲，李迪越眾而出，進言道：「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真宗聞言沉默良久，突然若有所失地一笑
自語道：「哪有這種事啊？」哪知劉皇后站在屏風後面聽到了全部對話，「由是惡迪」。在這種背景下，丁謂矯旨，李迪不敢主持公道，寇準又被貶去了安州。
哪知道事情並沒有結束，當朝廷前往永興軍捕捉朱能時，朱能率兵拒捕，最後兵敗自殺。這件事為丁謂打擊迫害寇準提供了口實，寇準又被貶為道州司馬。任性剛直的寇準屢屢被佞臣離間與皇上的關係，最終死於天涯海角的煙瘴之地雷州。他在官場上的跌宕起伏完全可以一句話形容——性格決定命運！
天禧四年八月的一天，真宗突然問左右：「好久不見寇準，怎麼回事？」可畏於丁謂的勢力，左右沒有一個敢做聲。
寇準被遠貶至道州後，丁謂再無禁忌，開始清洗朝堂上不依附自己的執政大臣。樞密副使周起、簽書樞密院事曹瑋一起被罷，宰執集團中就只有李迪還算寇準的殘餘勢力了，雙方的鬥爭很快表面化、白熱化。
七月時，李迪與丁謂先後拜相，丁謂主張皇后臨朝聽政，李迪則堅持太子監國。於是，丁謂質問李迪：「如果太子監國，官家身體康復，朝廷如何處置？」李迪據理力爭：「太子監國，難道不是古制嗎？」
李迪本來就對丁謂不滿，丁謂又這樣專權，更令他義憤填膺。丁謂知道李迪對他不滿，也處心積慮打壓。按資歷，李迪完全可以兼任尚書，但丁謂故意讓其與一般執政大臣一樣兼任左丞。按慣例，宰相根本不兼左右丞。李迪強忍著怒火，沒有發作。
一天，「晨朝待漏」時，丁謂又提議林特出任樞密副使，任太子賓客（東宮官名)如舊。自從丁謂入中樞以來，其黨羽林特不走程序，數次升遷。李迪忍無可忍，起身怒道：「林特去年遷為右丞，今年改任尚書、入東宮，都不是出自公議，到現在外面都在議論紛紛。況且剛剛才擔任太子詹事一職，怎麼又要變呢？」李迪越說越生氣，逐漸情緒失控，指著丁謂大罵，並拿起手板準備打丁謂，左右苦勸無效。丁謂見勢不妙，急忙狼狽逃離。
動口又動手，事情已不可收拾，終於鬧到了真宗那裡。李迪索性當著真宗，直斥丁謂專擅，與曹利用、錢惟演結黨營私，構陷寇準，致使寇準無罪被罷，朝堂正直之臣遭貶謫。
兩個首相紛爭，真宗不便表態支持哪一方，沉思片刻，轉而問丁謂事情是不是真如李迪所說。丁謂則一臉無辜，表示請大家還原事實真相。真宗召來參知政事任中正和王曾。任中正是丁謂死黨，自然極力維護。王曾也表示「亦無曠闕事」。
真宗自然明白丁謂專擅是真，思來想去，索性決定將二人俱罷相，丁謂知河南府，李迪知鄆州。在罷相的制書沒有公布之前，李、丁二人都四處活動，希望可以令真宗收回成命。錢惟演擔心受到牽累，也懇請真宗留任二人。
李迪儘管先是去承明殿找了真宗，後又去內東門見了太子於，最後還是去了鄆州。而丁謂不但恢復了宰相職位，並且還由太子少師遷為太子太師。
原來，丁謂見到真宗，真宗問他為什麼不顧體統與李迪爭鬥，丁謂避重就輕地說道：「非臣敢爭，乃迪忿詈臣爾，願復留！」真宗賜座，左右拿過來墩子，丁謂不滿道：「有旨復平章事！」見真宗默然，左右急忙為丁謂取來杌子。墩子是為普通官員準備的，杌子則是只有宰相才能坐的。面對這樣的權臣，病重的真宗也無可奈何，考慮到他確實能力出眾，短時間無人可以替代，真宗便恢復了他的宰相職位，由太子少師遷為太子太師。
李迪被罷相後，真宗將「人望素重」的王曾擢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經歷了宦海沉浮後，王曾辦事比之前穩重了許多，真宗將他遷為宰執後，還令他與錢惟演二人擔任太子賓客。
這年冬天，身體越來越差的真宗詔令中書、樞密院諸司官員「該取旨公事仍舊進呈外」，其餘平常事務，「委皇太子與宰臣、樞密使以下，就資善堂會議施行訖奏」。
雖然皇太子聽政於外，但劉皇后制裁於內，大事小情「皆決於後」。一時間，「中外以為憂」。為免觸怒劉皇后引火燒身，真宗寄予厚望的王曾找到同為太子賓客的錢惟演，道：「漢之呂后、唐之武氏皆非據大位，其後子孫誅戳，不得保首級。」
王曾只是點到為止，但錢惟演卻聽出了言外之意，所有人都視他為劉太后姻親，如果劉太后有什麼意外，城門失火，難免會殃及池魚。見王曾一臉篤定，錢惟演當即虛心向他討教。
王曾設身處地點撥錢惟演：「太子年幼，非中宮不立。中宮非倚皇儲之重，則人心亦不附。皇后善待太子，則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劉氏也。」這番話說得十分藝術。首先，王曾強調太子年幼，需要劉皇后的栽培與扶植，並且肯定了劉皇后的地位不可動搖，給錢惟演吃了粒蜜丸。後半句才是他真正想要表達的：劉皇后與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子安」是前提，「劉氏安」是結果。而且，「太子安」不會影響劉氏的地位。善待太子，就等於是維護自己安危。
錢惟演不是傻子，立即明白了王曾的言外之意。王曾說的雖然是個人觀點，卻代表了朝堂臣子的想法。說給自己聽，不過是借自己這個「傳聲筒」轉達給劉皇后而已。錢惟演隨即轉告了劉皇后。劉娥聽了大受感動，於是「兩宮益親，人遂無間」。
王曾表面是在為劉皇后考慮，其實是在保護自己。贏得劉皇后信任後，大樹下面好乘涼，他便可以躲在陰影中相機而動了。
逐走了李迪後，放眼朝中再無一人能對自己構成威脅，丁謂也放鬆了神經。天禧五年（1021年）春正月，趁真宗於延慶殿接見宰輔重臣的機會，丁謂勸慰真宗好好保重身體，少操勞國事。表面看似乎是在為皇帝著想，實則不然，真宗養病，朝政大權就掌握在劉皇后手中，劉皇后想要平穩政局，勢必得借重他這個權臣。隨著寇準、李迪相繼離去，朝臣都已習慣了劉皇后主政。而劉皇后處理朝政確實有板有眼，對此，真宗甚感欣慰，讚不絕口：「皇后所行，造次不違規矩，朕無憂也。」就連丁謂、王曾等宰臣稱頌：「皇后制裁於內，萬務平允，四方向化。」由於王曾等大臣刻意低調，丁謂也無法興風作浪，一時間，朝堂風平浪靜。
天禧五年因此成了真宗在位期間政局最為平穩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