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義大利人在明帝國的奇幻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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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義大利人在明帝國的奇幻漂流
1582年,西班牙人桑切斯(Alonso Sanchez),與義大利人馬泰奧·里奇(Matteo Ricci),分別輾轉來到了澳門。作為耶穌會的傳教士,他們希望將自己的「上帝」帶入龐大無匹的明帝國。30年前,他們的前輩沙勿略也曾懷著同樣的夢想,登上過廣東沿海的一座小島,試圖由此進入明帝國內陸。他來到這裡,是因為在日本遭受了嚴重挫折,日本人告訴他,如果你的「上帝」確實好,「那麼中國人肯定會知道並且接受它」。但嚴格的海禁政策,讓沙勿略只能望洋興嘆。1552年底,他病逝在荒涼的小島上,臨終之言是「岩石啊岩石,你何時才能裂開?」
在桑切斯看來,要想讓岩石裂開,「只有一個好辦法,就是借重武力」。1586年他返回歐洲時,懷揣著一份呈遞給國王菲利浦二世的備忘錄——《論征服中國》。在備忘錄里,桑切斯全力鼓吹對明帝國動武,希望國王「立即作出決定,使中國人猝不及防」。他認為,打敗明帝國並不難,「只需要有一萬至一萬二千名西班牙、義大利或其他國家的士兵就足夠了」。他給菲利普二世提供了一幅絢麗迷人的前景:
「王上可以將世界上最大的一個民族置於自己的權力之下。」
桑切斯成了馬德里宮廷的上賓,但馬泰奧·里奇不能認同他的主張,二人劃清了界限,分道揚鑣。在給友人的信里,馬泰奧·里奇說,「我們來到中國是為締造和平,勵德修身,而非為交戰、作亂而來」。他相信,「以學術收攬人心」才是讓岩石裂開的「最善之法」。
一、天竺國僧
古老帝國的岩石並非堅不可摧。馬泰奧·里奇們來到澳門時,明帝國剛剛打開海禁;三稜鏡之類廉價的玻璃器,在帝國官員眼裡是稀奇的寶石;自鳴鐘之類精巧的西洋奇器,也很受他們的歡迎。
1583年,通過變相賄賂,馬泰奧·里奇等人在廣東肇慶申請到了一個定居點。申請過程中,他沒有提到傳教,僅聲稱自己是宗教團體成員,因為仰慕中華帝國而離開本土遠涉重洋來到這裡,只祈求獲得一小塊地,用於建造住房和小教堂。他還承諾,不會有任何妨礙其他人生活的事情發生。
這種謹慎是必要的。馬泰奧·里奇們在澳門做了許多功課,他們知道,明帝國官府對傳教之事相當敏感,過去發生的內亂和騷動中,有不少是以「傳布新宗教」為掩護的。而且,明帝國的建立本身,也與民間宗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開國皇帝朱元璋在洪武七年頒布的《大明律》里規定:上至以彌勒佛、白蓮社的名義聚會,下至扮演巫師請神上身、兜售符水,為首者要處以絞刑,從犯也要「各杖一百,流三千里」;甚至連「軍民裝扮神像、鳴鑼擊鼓、迎神賽會」也不被允許,為首者要杖打一百,村長里長若知道百姓搞這類活動卻不去舉報,也要被鞭笞四十。
馬泰奧·里奇們不想被抓進監獄。同時他們還知道,中國人有一種文化上的自豪感,「他們不能相信有那麼一天,要向外國人學習本國書本上未曾記載的東西」。為了規避這種排外的文化心態,馬泰奧·里奇們接受了一位衙門主簿的建議,「把頭和臉剃得精光,穿上非常得體的袈裟」,從傳教士搖身變做了洋僧人。1584年,他們在肇慶出版了一本宗教書籍,序言的落款卻是「萬曆甲申歲秋八月望夜三日天竺國僧書」。1585年,他們在肇慶建起了教堂,但馬泰奧·里奇的好朋友與政治靠山、肇慶知府王泮,給教堂起的名字是「仙花寺」;王泮還給教堂送來了一塊匾額作為祝賀,上面的題字是「西來凈土」。
寺廟與教堂、傳教士與佛教徒,終究不是一回事。馬泰奧·里奇們按自己的規矩,在平常日子裡將大門關了起來,這讓肇慶的百姓們疑惑不已,在他們的認知里,寺廟應該常年大敞山門、廣受香火才對。與疑惑伴隨而來的,便是各種各樣的陰謀論——1580年代,葡萄牙人與西班牙人,混合著倭寇與中國本土海盜,已在明帝國沿海騷擾搶掠多年;官方將他們統稱為「佛郎機人」,民間則流傳著「佛郎機人拐賣嗜吃小孩」的謠言。馬泰奧·里奇們的番邦外貌、山門緊閉的「仙花寺」,與這類謠言很自然地結合到了一起。
謠言很快就得到了「證實」。某日,有頑皮的孩子往「仙花寺」里扔石子,僕人跑出來逮住其中一個,將之帶入堂內教訓。馬泰奧·里奇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要僕人立即將小孩放出,但為時已晚,恐慌已在民眾當中傳播開來——僕人把小孩拉入寺內,明顯是要給佛朗機人吃掉。他們聚集起來找到知府王泮,憤怒地控訴生番食人。
因為沒有切實的證據,且王泮對馬泰奧·里奇們也素有好感,這場控訴不了了之。但謠言並未止息。
「仙花寺」的第一個信徒,是患了不治之症而被家人拋棄街頭的一名可憐人。馬泰奧·里奇們告訴這可憐人,他們無法醫治他的肉體,但可以拯救他的靈魂。垂死者願意抓住任何可以抓到的稻草,可憐人被帶回了「仙花寺」受洗,然後在那裡去世。謠言隨後開始在市井中傳播。謠言里說,番鬼們有一種能力,可以看出那可憐人的腦子裡藏著寶石,他們願意在他生前照料他,是為了在他死後佔據他的屍體,然後將寶石取走。
二、鍊金術士
當然,也有主動投奔「仙花寺」之人。但這種投奔,帶給馬泰奧·里奇的,只是更深的失望。他在札記里寫道:
「中國有很多人熱衷於鍊金術,差不多使他們發了狂。他們認為,採用一種只有在外國才找得到的草藥,可以把水銀變成銀子。因為我們是這兒唯一的外國人,就有謠言說我們隨身帶有這種草藥,而且我們知道使用它的秘密。」
一旦得出了某種結論,民眾會有一萬種辦法去「證實」它的正確性。「馬泰奧·里奇們懂得鍊金術」也不例外。流言聲稱,「仙花寺」里的這些人,不從事生產與貿易,也不像和尚們那樣大開山門廣納施捨,卻能夠衣食無憂,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掌握著將水銀變為銀子的奧秘。
其實,馬泰奧·里奇們的生活,主要靠澳門葡萄牙商人們的捐贈。
利之所在,往往也是騙子們活躍的所在。一個號稱來自澳門的中國信徒,對外謊稱已經掌握了馬泰奧·里奇們「把水銀變成銀子」的秘法,四處向人兜售。他將另外兩名中國信徒的財產騙了個精光後消失無蹤,同時還偷走了「仙花寺」里的一面三稜鏡,留下馬泰奧·里奇去面對難纏的官司。
1589年,新來的兩廣總督劉繼文將馬泰奧·里奇們逐出了肇慶。劉繼文來廣東,擔負的主要任務是剿匪。他以一種懷疑的眼光打量「仙花寺」里的這些洋僧人——他們與澳門一直有書信往來,一直在搞新機械的發明,還做演講,印刷書籍,向民眾展示自鳴鐘……這些構不成「勾結夷匪」的證據,但也不能讓劉繼文放心。他先是要求馬泰奧·里奇們集體回到澳門,後來又改了主意,決定將他們遷往位於廣東更北部的韶州南華寺,以隔斷他們與澳門的聯繫。
在韶州,傳教士們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居所「按中國式樣設計和建造」,教堂旁的精舍里「所藏皆《六經》正學,《子史》諸書」;馬泰奧·里奇也決定在形象上轉型,不再做洋和尚,要做洋儒士——這是他從瞿太素身上得到的啟發。這位儒士雖然落魄,卻仍有能量將馬泰奧·里奇引入有影響力的上流圈子,且能利用自己的身份讓馬泰奧·里奇在官司糾紛中佔據優勢。這使他意識到,在明帝國,儒士的地位遠遠超過了僧人。
但「鍊金術士」這個身份,仍在困擾著他們。韶州的市井間流傳說,馬泰奧·里奇們之所以被新總督趕出肇慶,就是因為他們不肯交出鍊金術的秘密。小偷們也頻繁光顧他們的居所,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鍊金術士們居住的地方必定藏有大量的金銀財寶。拜馬泰奧·里奇為師,向他學習數學和教義的瞿太素,也是為了「曲線取經」獲得鍊金術。
三、泰西鴻儒
大約在1594年前後,馬泰奧·里奇開始留頭髮、蓄鬍子、穿起了明帝國常見的儒生服飾。他在給友人的書信中說,儒生構成了明帝國的主流知識圈,「非讀書人出身的富豪,沒有多少體面;士子雖然貧窮,卻有光顯的身份」。
變身儒士,大大拓寬了馬泰奧·里奇的社交圈。他既能夠以記憶法出入於江西巡撫的府邸,也可以與王爺們酬唱往來。1596年,他將自己熟知的西方關於交友的格言與故事翻譯出來,以《交友論》為書名結集出版,即是應明朝宗室建安王朱多?的請求。該書出版前,還得到了知識圈領袖白鹿書院山長章潢的修改潤飾。這是馬泰奧·里奇的第一本中文著作,他署了一個中文名字——利瑪竇。
對聖賢語錄產生了審美疲勞的士大夫們,很喜歡《交友論》這本小冊子。「利瑪竇」這個中文名字,由此開始在明帝國聲名鵲起;洋和尚與鍊金術士,也搖身一變為「泰西鴻儒」。這種轉型為利瑪竇省去了許多煩惱。向他索求鍊金術的人變少了,也鮮有人再視他為「吃小孩的佛郎機人」。
同時代的學者沈德符說,「利瑪竇,字西泰,以入貢至,因留不去」,已將其視為前來進貢的歸化之人,對社會上流傳的「利瑪竇乃佛郎機所派間諜」之類的說法,沈德符也不屑一顧,以「失之遠矣」四字予以否定。另一位晚明的知名學者李贄,也與利瑪竇有過交往。1600年,有知識圈的朋友來信詢問他利瑪竇是怎樣的人,李贄的回復是「極標緻人也」,「我所見人未有其比」,我見過的人當中,沒人比得上他。
在這些交往中,泰西鴻儒利瑪竇有意識地掩蓋住了自己傳教士的身份與使命。這種掩蓋,見於李贄的疑惑:
「但不知到此何為,我已經三次相會,畢竟不知到此何干也。意其欲以所學易吾周孔之學,則又太愚,恐非是爾。」
能揣測到「欲以所學易吾周孔之學」這一點,說明李贄是個很敏銳的人;三次相會仍「不知到此何干」,則說明利瑪竇是個很謹慎的人,絕不對外人輕易說出自己的本意是前來傳教,即便對方是激賞自己的李贄。
此時的他,已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去北京,讓大明皇帝接納自己的教義。
四、進貢者
大約在1595年前後,利瑪竇用一隻計時沙漏,說服了一位返京述職的官員,請他將自己帶去北京。走到半路,官員開始擔憂戰爭期間將一名外國人帶入京城會給自己引來麻煩——明軍正在與豐臣秀吉的軍隊作戰。利瑪竇又拿出一塊玻璃稜鏡,改變了官員的心意。他告訴利瑪竇,北京是去不成了,如果他願意,可以去留都南京。
南京城是明帝國南方的文化中心。城池的宏偉讓利瑪竇驚嘆:「很少有其他城市可以與它匹敵或勝過它。它真正到處都是殿、廟、塔、橋,歐洲簡直沒有能超過它們的類似建築。」城中元宵節的煙花規模,也讓他感慨:「在一個月中用去的硝磺,要比在歐洲連續作戰三年用的還要多」。更重要的是,這裡有著數量上可以與北京媲美的貴族和官吏,他們是利瑪竇交往的核心對象。
但明軍與豐臣秀吉的戰爭影響了利瑪竇的計劃。明帝國獲知消息,豐臣秀吉的軍隊中有「佛郎機人」。這個消息讓南京官場對利瑪竇的出現高度緊張。他們決定將這個番邦之人遣回廣東;利瑪竇則利用自己的關係網,在返程途中想辦法留在了南昌——南昌期間,他寫下了那本關鍵的《交友論》,完成了自己的身份轉型。
1598年,朋友將利瑪竇引薦給了兩名太監,說他們可以帶他進入北京。但這兩名太監的目的是想要套取鍊金術,失望之後就拋棄了他。利瑪竇無可奈何,只好折回到江蘇的一座破廟裡,與自己潦倒不堪的學生瞿太素度過了一個嚴酷的冬天。
又過了兩年,利瑪竇再次獲得了前往北京的機會,前提是必須以「進貢」的名義。在山東臨清,他們碰上了大太監馬堂。這位因貪婪而臭名昭著的太監,見多了假冒的進貢者以一些廉價的所謂「貢品」套取朝廷的巨額賞賜。他認定利瑪竇一行也是這種貨色,身上定有不小的油水,何妨榨取一番。但利瑪竇沒法滿足他的貪慾。憤怒的馬堂命人翻查行李,找出了幾個木製的受難十字架。有限的見識,讓他將受難十字架與扎小人的巫蠱之術聯繫了起來。馬堂宣布:進貢者施展妖法,企圖以巫蠱之術詛咒皇帝。利瑪竇們被扔進了天津陰暗潮濕的監獄。
五、鐘錶業保護神
利瑪竇已做好必死的心理準備。但百無聊賴的萬曆皇帝,卻突然想起有幾位進貢者說要送來一種叫自鳴鐘的玩意。他問了一句自鳴鐘為什麼遲遲未到,利瑪竇們絕處逢生,被迅速送往了北京。
利瑪竇送給萬曆皇帝的的禮物,包括一幅天主圖像,一幅天主母圖像,一本天主經,一座珍珠鑲十字架,兩架自鳴鐘,一冊萬國圖志,一張西琴。皇帝對宗教、萬國圖志和西琴都不感興趣,他只喜歡那兩座自鳴鐘。利瑪竇被允許留在北京,原因不是皇帝接納了他的教義,而是只有他才懂得如何修理那兩座自鳴鐘。
1610年,利瑪竇在北京去世。他帶來的關於西方的信息,沒有在明帝國引起任何共振,古老帝國繼續沿著自己的波段運行。萬曆皇帝只留下了他的鐘錶,民眾遂把他推崇成了鐘錶業的保護神,供奉在神龕上。知識界則將他的那些中文著作,一概解讀為中國文化的餘緒。比如魏源在《海國圖志》中這段敘述:
「《二十五言》一卷,明利瑪竇撰。……大旨多剽竊釋氏而文辭尤拙。」
這個義大利人在明帝國的奇幻漂流,以天竺國僧始,歷經鍊金術士、泰西鴻儒、進貢者與鐘錶業保護神,最後又回到了「剽竊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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